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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兒 -【另類女仵作(行行出魁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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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6 00:20: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喀啦一聲,湖面碎裂。

一個身影飛身而起,旋轉著落到了船舷上,不斷落下的水滴滴答答的打在船板上,婉蜒成了一條小河,流到了諸葛琴操腳邊。

他橫抱著已經昏厥的宋沛恩,目不轉睛的盯著諸葛琴操,在月光下,那柄長劍發出森冷的光芒。

他們彼此凝望著,誰都沒有開口,也沒有移動。

最後是諸葛琴操打破了沉默,「好久不見了,賀真。」

「你拿劍對著我。」賀真冷冰冰的說:「你是最不應該拿劍對著我的人。」

「沒錯。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是沒資格。」他一笑,「不過你放心,我殺了你之後,自己馬上抹了脖子,絕不會讓你獨身上路。」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而朋友,絕對不該是拿劍對著他的人。

「不錯,我們是過命的交情,是兄弟。」諸葛琴操長歎一聲,「所以我才會站在這。」

賀真一個冷笑,「我以為你得了失心瘋,原來你倒知道我們是兄弟,有過命的交情。」

「我心裏清楚明白得很。」諸葛琴操苦笑一聲,「如果我不曾顧念著兄弟之情,你沒有機會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他停了一停又說:「殺賀蘭總比除掉你簡單多了。」

「多謝你不曾對他下手。」提到哥哥,賀真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溫情。

「他是個好人,我下不了手。」他坦白的說:「他跟你完全不同,他身上比你多了許多人味。」

他像太陽,充滿光熱,所以總能吸引人們。

他指著宋沛恩,「他怕水,不過他會為了宋沛恩跳下去,可是你不會。」

賀真看了一眼手裏的人兒,隨手一送,宋沛恩有如被一股看不見的細線吊著似的,穩穩的飛出去,輕穩的落地,就算是有人抱她過去放好,也不見得能這麼妥當。

但這麼一動,卻讓宋沛恩悠悠醒來,但仍是無法動彈,因為賀真並沒有替她解開束縛。

賀真一皺眉,似乎是笑了,「原來她就是宋沛恩。」

「對,賀蘭代替你到興國上任,中間發生什麼事,那也不必說了。」諸葛琴操說道:「可是我們的事,卻該說個清楚。」

賀真眉一挑,「你說,我聽著。」

諸葛琴操臉色一正,一字字的說:「你跟我,都該給雲兒抵命。」

「為什麼?」賀真俊秀的臉孔蒙上一層陰影,使他看起來更加冷酷,「跳下去,是她的選擇。」

「只要你一句話,就能救她。」他的劍尖,依然指著他的心口,沒有絲毫的移動,「你在場的。」

「我救不了她,她要的東西,我給不了。」賀真看著他,似乎有話想說,但畢竟沒有說出口。

「是呀,她要你的心,你根本沒有!所以你看著她跳下去,你根本就是個冷血的鬼,你不是人哪!」

諸葛琴操說到悲憤處,手也不禁微微發顫,「你害死了賀蘭,又害死了雲兒,賀真、賀真你怎麼能當作這些事沒有發生?」

賀真仰頭大笑,「賀蘭好端端的,什麼時候給我害死了?至於雲兒,我很遺憾,可是也沒有辦法。」

「如果賀蘭沒死,他在哪里?你最後一次跟他碰面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的一切你是怎麼知道的?不是別人告訴你的嗎?」

賀真一笑,「你知道我們兄弟一向不和,是各過各的日子,從不探問的。」

「你們不是兄弟不和,而是你根本沒有兄弟!賀蘭十八年前就死了。」他的語氣陰森,在這樣的月夜裏聽來,更顯得淒慘可怕。

宋沛恩雖然不能動不能說,但耳朵可是好好的,他一這麼說,登時把她驚得連眼睛都忘了眨。

賀真笑了起來,似乎從沒聽過如此荒唐好笑的事,他用力的鼓掌,「諸葛,我一直以為你不說笑話的,原來我錯了。」

「我說的是事實,你可以當賀真、可以當賀蘭,你可以當作賀蘭還活著,可以不用記得自己害死了他。」

「你有一對好父母,他們為了不苛責你,跟你演了十八年的戲,還假裝自己有兩個兒子!」

賀真臉色一僵,斂起了笑容,「我沒有害死賀蘭,雖然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也不容你造謠生事。」

「你不記得明珠堂外的那口井了嗎?為什麼那口井被封起來了?」

他是賀真最好的朋友,因此賀夫人並沒有對他隱瞞他的病,並求他不要揭穿。

「我當然知道。」賀真道,「賀蘭小時候差點跌進去,我父親覺得危險,所以叫人封了。」

諸葛琴操用力搖頭,「他不是差點跌進去,他是跌進去了,而且淹死了。」

賀真猛然大喝,「胡說八道!你胡說八道!」

雖然他認定諸葛琴操說謊,心中也隱約覺得害怕,他想到那個夏日的午後——

那個充滿蟬鳴的午後,他跟賀蘭一起趴在井邊看著自己的影于,賀蘭懷裏搋著的小木劍掉出來,他伸手去抓,差點栽進井裏。

可是他抓住了他!他用力的抓住了他!

賀真用力的握住了拳頭,「我抓住了他!我明明抓住了他。」

「你沒有抓住他!你看著他摔下去,就像你看著雲兒跳下去一樣!你只是在旁邊看著,你什麼都沒做。」諸葛琴操眼裏充滿淚水,大喊一聲,「所以你該死!你該死!」

他手腕一抖,長劍往前疾送,賀真卻不閃不避,任劍尖刺入了他的肩頭,鮮血沿著劍身往下滑,再一滴一滴的落在船板上,發出滴答的輕響。

事情的發展令人沭目驚心,宋沛恩嚇得想大叫,無奈嘴巴被塞住了。

她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腦袋亂成一團,對這發生的一切感到說不出的害忙。

賀真臉上毫無表情,似乎諸葛琴操的劍沒有刺進他身體似的。

「賀蘭真的死了?」

「他死了,可是你讓他繼續活下來。」諸葛琴操一咬牙,把劍往外一抽,鮮血激噴而出,噴得他一臉都是。

「我明白了。」賀真悶哼了一聲,輕輕的說:「原來他早就死了,哼,難怪這些年來,我連一面也不曾見到他。」

諸葛琴操道:「如果你對雲兒之死,也像賀蘭這樣耿耿於懷,或許我還不至於如此恨你。」

賀夫人以為他是因為雲兒之死而自責,所以一走了之。

但他知道不是的,在他還是賀真的最後一天,他就說了,雲兒不是他的責任,雖然他甘願受罰,但他心裏卻始終認為,此事與他無關。

賀真像是很疲累,輕歎了一口氣,「你恨我?其實你不該恨我,雲兒她實在也沒有別的選擇。」

「一死百了嗎?你明知道雲兒愛你,她一直就愛你!她對太子一絲一毫的情意都沒有,她不希罕當太子妃,她只想留在你身邊。」

他還記得雲兒是如何為了太子的錯愛,而哭濕他的衣衫。

「你弄錯了。」賀真搖頭,「雲兒一直跟著我,那是為了可以看見你。」

諸葛琴操一愣,「什麼?」

「我說她要的東西,我給不了,那是因為,我沒有幫她把哥哥變成丈夫的方法。」

聞言,諸葛琴操渾身一震,差點跌倒,手中的長劍沒握緊,掉入了湖裏,一下就消失不見。

「換你來胡言亂語了,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雲兒對他……這怎麼可能?她可是他唯一的親妹妹,他們從小相依為命,彼此照顧的。

「她有了你的孩子,如果就這樣嫁給太子,會害死你,而她選擇保護你。」

諸葛雲兒服毒後跳湖,他不是不救,而是無能為力呀!

諸葛琴操完全不能接受的狂吼著,「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雲兒她怎麼能有、有我……該死的,你這個騙子!」

「中秋那夜你喝醉了不是嗎?隔天早上起來,難道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那一夜諸葛雲兒委身于自己的兄長,鑄下了大錯,她在抱月樓裏跟他坦承一切,然後選擇自我了斷。

諸葛琴操的確記得那一夜的纏綿,只是一直不知道那名女子是誰,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居然是他的雲兒。

他感到一陣茫然,「原來都是為了我……」

他跟賀真果然都該死,都有罪該萬死的理由。

「我原本不該說的。」賀真仰望明月,「說了,只會讓你痛苦而已。」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不管多努力,都不會完美,都永遠有缺憾、有疼痛。

諸葛琴操愣愣的看著他,「說了,大家都痛苦了,不知道,就永遠不會痛苦。是人都會痛苦,賀蘭說錯了,他也應該有痛苦,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實在是很幸運的。」說完,他突然往前一撲,將賀真撲倒,兩個人一同跌落湖裏。

宋沛恩急得只是流淚,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搞不懂他們談論的到底是什麼。

她甚至不知道剛剛站在這的賀真到底是誰.

她只知道,她又要失去她最需要的一個人……

宋沛恩九年來沒有哭過,這一夜,卻讓她的眼淚瘋狂的決堤。

一陣人聲響起,湖上似乎來了不少船隻,而船上的燈將湖面照得一清二楚。

她聽見有人登船的聲音,「大人呢?諸葛師爺呢?哪里去啦?咦,這裏躺著一個人呢!」

有人把她扶起來,宋沛恩一看,原來是朱炎。

「是誰把妳綁成這樣?」他趕緊取下她嘴裏的東西。

她哽咽著哭,「快!快救賀真,他摔下湖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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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恩輕輕的睜開眼睛,看著頭頂上的青紗帳,她顯得有些疑惑。

「賀真!」她猛然坐起,喊了一聲,平滑的絲被從她身上滑下。

「謝天謝地,妳終於醒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床旁響起,「一定是嚇得厲害,現在沒事了,妳很安全的。」

宋沛恩把眼睛轉向旁邊,看見了一個和藹的中年貴婦。

她疑惑的說:「妳、妳是誰?這裏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裏?」

「我是賀夫人,昨晚妳可受了奸大的驚嚇,所以昏了過去。」賀夫人柔聲安撫,「大夫剛剛來過了,開了幾帖藥給妳安神,我叫人煎好了就拿上來。」

「賀夫人?」她連忙抓著她的手,急道:「賀真他有沒有事?有沒有把他救起來?」

她根本沒心思去想賀夫人怎麼會在這,她滿腦子都是賀真的安危。

「真兒沒事,妳放心好了。」賀夫人的笑容總帶著憂慮,「只是找不到琴操,真叫人擔心。」

所以賀真還帶傷在湖邊主導搜索的工作,至於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句話也不肯提。

賀夫人只好來這等宋沛恩醒轉,想從她口中問出端倪。

一聽到這裏,宋沛恩忍不住氣吼,「那個壞胚子,淹死了也沒人心疼!」

賀夫人驚訝的說:「宋姑娘,妳怎麼這麼說?」

「他把我綁起來,丟到湖裏要淹死我,要不是賀真救我,我早沒命啦!」

於是她氣呼呼的把她聽見的事,全都說了出來,賀夫人越聽越驚,睜大的眼睛裏盛滿了淚水,顫聲道:「琴操他、他說了出來……」

天哪,這十八年來,她日夜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一旦賀真知道了真相之後,他會怎麼樣。

「賀夫人,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不懂,我只是轉述而已。他們一直說賀蘭和雲兒,琴操要賀真給他們抵命,可是賀真是那麼好的人,他一定不會做那些壞事,一定是諸葛琴操冤枉他,對不對?」

賀夫人搖頭,淚珠兒紛落,「宋姑娘,我得靜一靜,妳好好休養,不要想太多了。」

「可是賀夫人,」宋沛恩急道:「我……」

賀夫人揮揮手,泣道:「這事妳不明白的。」

就是因為不明白,她才要問的嘛!

宋沛恩有點委屈的看著賀夫人出去。還好賀真沒事,也算是有驚無險。

只是她不明白呀,諸葛琴操幹麼要淹死她咧?

來福從沒關上的門中溜進來,直接跳到床上,「妳命真大呀!」

「來福,你跑哪里去啦?」宋沛恩兩手抱住他,「我跟你說,昨天諸葛琴操他……」

她話還沒說完,來福就打斷她,「我剛剛聽到了,妳不用再重複了。」

「真的是很奇怪,我到現在還搞不懂。」她歎了一口氣,「真沒想到諸葛琴操是個壞蛋。」

「他哪是壞蛋?他算准了賀真會救妳,才把妳扔下去的啦!」

來福居然幫著諸葛琴操說話?!

「我天天喂你吃飯,你居然跟他同一個鼻孔出氣?」她雙手抱胸,哼了一聲,「以後天天給你啃骨頭。」

誰知道來福卻眉開眼笑的說:「哎唷,我好害怕喔!哈哈,我呀,就要去投胎了,骨頭留著妳慢慢啃吧!」

「投胎?」她大吃一驚,「為什麼?」

「我心願已了呀。」來福得意揚揚的猛搖尾巴,「說妳這丫頭真是笨呀,我不是說過了嗎?」

她更驚訝了,心願已了?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呀。」

「說的也是,還是多虧了諸葛琴操。」來福笑嘻嘻的說,「早知道就托他,說不定早成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她被他越弄越胡塗了。

「就知道妳想不通。」來福乾脆舒服的趴在枕頭上,悠閒的說:「妳不是在納悶誰是賀蘭嗎?我就是賀蘭。」

宋沛恩差點尖叫,「你是賀蘭?!」

「是呀,我跟賀真是雙生子,我是兄、他是弟。不過十歲那年,我摔進井裏淹死了。」

她慢慢將昨晚聽見的事情串連起來,「諸葛琴操說是賀真害你的,不是這樣的對不對?」

「嗯,也不算冤枉他啦!他沒抓住我是事實嘛!」

宋沛恩怒道:「他才十歲耶,怎麼有辦法及時抓住你?」

「我也沒怪他呀,可是他怪他自己呀。」來福歎氣說著,「他在記憶裏改變這件事的結局,開始用我和他的身分交替生活,而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什麼?你現在說的到底是不是人話呀?」宋沛恩火了,乾脆把他抓起來亂搖一通,「用我聽得懂的話說。」

「我是說,賀真就是賀蘭,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但是賀家上下都明白,就連諸葛琴操也知道。」

「賀真怎麼能是賀蘭?賀蘭是你呀,你已經死了,而且附身在狗身上。」

「是沒錯,可是賀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製造了一個賀蘭,他自己不知道,妳明不明白呀?」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宋沛恩突然感到恐懼,腦中有個模糊的念頭逐漸成形。

但她不能多想,她依稀感到那個想法有多可怕。

「很容易的,一直在這裏當縣太爺的人是賀蘭,他以為他是替失蹤的賀真來上任,但事實上,他是賀真,而他並不知道。」

「相同的,賀真也不知道賀蘭來替他上任,並且在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同時都知道對方存在,可是卻不見得是對方,雖然是同一個身體,但是兩個人呀。

「可是諸葛琴操改變了這一切,所以賀蘭走了,賀真回來了,並且知道賀蘭是他創造出來的,所以我可以走了。」

宋沛恩感到頭暈目眩,「我、我懂了。」

跟她通信的人是賀真,到這裏來上任的卻是賀蘭。

那個氣她、嘔她,卻又處處照顧她的是賀蘭,但其實是賀真。

她終於明白了,諸葛琴操昨晚殺了人,他殺了賀蘭!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永永遠遠都不會再惹她生氣,也不會偷偷摸摸的在她廚房中煮飯,更不會拉著她到處串門子。

他不會一直在她周圍出現,再也不會出現了。

成串的淚珠不斷從她眼眶落下,「為什麼……做錯事的人是賀真,為什麼處罰賀蘭呢?」

來福愣道:「沛恩,妳胡塗啦?我不是跟妳說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賀蘭這個人呀!」

她搖頭,「不對!他是個活生生最真實的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宋沛恩哭得無法自己,「可是你們都說他是假的、是不存在的,那好不公平!他很努力的在活著,可是、可是諸葛琴操殺了他。」

「我再也、再也見不到他了……」

永永遠遠都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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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車隊緩緩離去,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風吹起了黃沙在空中漫開,使得每個人的眼睛都有些迷蒙。

依依不捨的百姓們有的還紅了眼眶,對於他們愛戴的賀大人,最後還是選擇回京任官,感到非常難過。

大夥都感到心情低落,想到和善親切的賀大人種種出人意表的舉動,不禁好笑又敬佩,甚至人才剛走就開始懷念了。

但再怎麼不舍難過,日子一樣要過,對於賀大人的離開他們給予祝福,只能希望下一個來就任的新知縣,會是個好官。

公主一從賀夫人那裏知道雲兒自盡的真相,當然迫不及待的命人急速回京報告,還給賀真清白,恢復他的官銜。

雖然趙承安不願相信,認為那是推諉之詞,可是找不到諸葛琴操來對質,他也只能隱忍不發,暗自再作打算。

「走吧,都起風變冷了。」

朱炎一說,大家也覺得有些寒意,於是三三兩兩的回城,而每個人經過宋沛恩身邊時,或是給她一個憐憫的眼神,或是拍拍她的肩、握握她的手,低聲說幾句勸慰的話。

大家都知道,宋沛恩會是最最難過的那一個人。

她始終低著頭,一聲不吭,沒有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朱炎說道:「沛恩,走吧,還有事該做呢。」

「嗯。」她輕輕點頭,「我知道。」

「唉,其實妳可以答應賀大人,跟他同去,也比在這裏好得多。」

賀大人落水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他不再跟兄弟們喝酒說笑,當然也不再到處去探訪百姓,就連跟宋沛恩他也沒什麼話說。

他變得不苟言笑,而且非常勤於升堂,對於鄰里問的爭紛用嚴肅而認真的態度去處理,反而讓大家嚇得不敢動不動就告官了。

以前公堂最熱鬧,現在卻是最嚴肅。

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採取放任政策,而是所有的事情一一過問,什麼事都按照規章來,不容許一絲一毫的馬虎。

他變得冷淡,而且不愛說話,就連對公主也是愛理不理的,大家都覺得奇怪,抓著宋沛恩就問怎麼回事。

但她只是緊緊閉著小嘴,一聲也不吭,完完全全的變回之前那個宋沛恩了。

「賀大人覺得我到京裏更有發揮,可是我不想去。」

賀真是好意呀,覺得她在這裏很埋沒,之前他在信裏也提過,希望把她調到刑部去。

可是她始終沒答應過,現在更沒有去的可能。

她只要看著他,就會感到痛苦!

那個身體裏,曾經住著一個她已經不能忘懷的人。

「說的也是。」朱炎自以為是的說:「賀大人如果還像以前一樣喜歡妳,跟他去也還下錯。」

現在就別提了吧,免得讓她難過。

「什麼?你說賀大人喜歡我?」宋沛恩從來也沒聽過這種說法,也從來沒想到過這種可能。

「他當然喜歡妳呀。傻丫頭,他不喜歡妳,追著妳跑做啥?」朱炎道,「妳真是當局者迷呀。上次妳不理他,把他急得跟什麼一樣,求大夥給他想辦法,誰知道才多久,唉,就變了。」

「我、我不知道!他是喜歡我的嗎?我又醜、脾氣又壞,他喜歡我什麼呢?」

宋沛恩仰頭望天,她的心中充滿著許多許多疑問。

為什麼老天爺總是喜歡折磨她?為什麼老天爺總是要把她最重要的人帶走?

人家說當仵作積陰德,將來一定會有好報,那都是騙人的。

她再也不相信善有善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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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燭火下,宋沛恩伏案寫字,專注的她臉上沾了黑墨,但卻沒有發覺。

她將她當仵作這兩年來的見聞,仔細的回想,一筆一筆的寫下來。

一陣風吹來,燭火差點熄了,而她腳邊的來福則發出悲鳴,一副很不安的樣子,夾著尾巴在房內轉圈子。

「來福,怎麼了?」一說完,她笑了,「忘了那小鬼走了,你不會說話了。」

「誰說的?」來福卻開口,哀怨的說:「走了不能再來嗎?」

她高興的扔下筆,「嘿!真的是你,你不是心願已了,投胎去了嗎?」

「是呀,我明明就心願已了,可是那個牛脾氣的閻羅王,他莫名其妙嘛!他說我壓根就沒解開我的牽絆,叫我再回來搞定,否則不許我投胎。」

宋沛恩狐疑的說:「有這種事?那你的牽絆到底是什麼?」

「我本來以為是賀真,想說他現在想明白了,也面對正確的記憶了,我就應該無牽無掛了,可是閻羅王卻說不是,根本就是故意找碴。」

她好奇的詢問:「那你沒問他,到底是什麼牽絆著你嗎?」

「我問啦!誰知道他反而罵我,說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怎麼反而去問他。」他哀怨的說:「沒辦法,我只好再來找妳了。」

「我?我也幫不了你。」宋沛恩一臉無奈,「不如你再去找諸葛琴操吧。」

一提到這個名字,她就充滿怨念。

「他都失蹤了,我去哪找他?我不是跟妳說過,鬼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呀。」說到這,他突然想到,「對了,我去了一趟枉死城,還真的找到了妳的家人。」

「真的嗎?」她一激動碰掉了毛筆,剛好跌在來福身上,弄髒了他的毛皮。

「妳小心點啦,我可不想在這麼冷的天洗澡,我會著涼的。」

她抓著他的耳朵問:「你見到我爹娘啦?他們好不好?想不想我?」

「不只妳爹娘,妳爺爺、奶奶、哥哥、姊姊、叔叔、伯伯我都見了,他們好得很、樂得很、開心得很,哪有我這麼慘。」

「他們真的很好嗎?」

「當然好啦,通通要去投胎了,還有什麼不好的?閻羅王說呀,妳爹當仵作替死人伸冤,積了許多福 報,全家都受用,不用受苦受難通通去投胎。」

來福似乎很嫉妒似的,還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爹他沒有話跟我說嗎?」她有點失望,「你有告訴他,我很想念他們嗎?」

「說了,怎麼沒說?妳爹說雖然捨不得妳,可是沒有辦法上來看妳,叫妳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快快樂樂的過活,這樣他才能了無牽 掛的去投胎。」

宋沛恩露出一個苦笑,「快快樂樂?好難呀。」

來福突然大叫一聲,「哎呀,宋老伯說的真是太好啦!我知道我缺了什麼了。」

「什麼呀,幹麼突然大叫?」

「快快樂樂呀!賀真他不痛快得要命,所以害我走不了,妳趕快去讓他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那就全搞定了。」

「我哪有辦法讓他快快樂樂呀!」別把她估得那麼高,這種事她也無能為力。

況且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哪有辦法幫別人呢?

快樂,壓根就是遙遠而無法碰觸的幻想。

「怎麼會沒有辦法?賀真在這裏跟妳混的時候,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間,我雖然是狗,也看得出來他開不開心。」

宋沛恩一聽,眼淚就毫無預警的往下掉落。

「怎麼啦?我說錯什麼話了?」

看她掉眼淚,他就覺得自己似乎做了錯事。

「沒有,是我想到別的事情。」她蹲下來,溫柔的說:「來不及了啦,賀蘭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回來,賀真永遠也不會快樂的。

「一個人如果不能忘掉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就永遠不會快樂,賀真就是那種人。」

來福張大了嘴,「可是他沒有錯呀,我會死,不是他的錯。」

「我們都知道,但是如果他想得開,能原諒自己的話,又怎麼會有賀蘭?」

又怎麼會害她如此痛苦?

「唉,可惜他看不見我、聽不見我,否則我就直接跟他說,也許他會停止自責。」

「除非你當時沒死,否則他永遠都會覺得是他害的。」

來福沮喪的說:「那我不就沒投胎的希望了?」

「我不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事,我沒有答案,我也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可是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她才十七歲,卻已經像個日落西山的老太婆了。

來福好哀怨,「我看我是沒希望了。」

宋沛恩摸摸他的頭,「那就一起作伴吧。」



為了監察台主簿賀真身亡一事,究竟是自殺或是他殺,大夥都吵吵嚷嚷,亂成一團。

京城四大仵作吵得天翻地覆,各執一詞,通通不肯讓步。

有的說是自縊,有的卻又說是被人絞殺,雙方說的都有理,皇上聽得頭也痛。

然而,這個時候,有人提到了宋沛恩。

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天才仵作,至今破過懸案無數,也許能看出端倪。

於是宋沛恩來到了京城。

大夥這才知道,原來讓許多人不敢為非作歹的仵作,居然是這麼蒼白瘦弱的小姑娘。

她全身包裹在一襲整潔的黑衣裏,頭髮整齊的在腦後編成麻花辮,露出她尖尖的瓜子臉、澄亮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樑和毫無血色的小嘴。

一隻大黃狗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夾著尾巴,似乎是疲累又似乎是生玻

在漫天飛舞的紙錢和飄揚的白幡裏,她緩緩的走進了靈堂,在許多人面前,她站定在靈柩之前。

她的耳朵裏,根本聽不見人家跟她說什麼,四大仵作七嘴八舌的圍上來,搶著說自己的見解,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靈堂裏擠滿了人,賀家夫婦、公主、太子,她一個都看不見。

宋沛恩只是看著那黑得發亮的棺木,一動也不動。

仿佛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和那具棺木。

她知道,賀真死了,連帶著他身體裏的人也跟著消失了。

宋沛恩不能再告訴自己,有一天,他會從他身體裏醒來。

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椎心之痛。

「大家都別吵了!讓宋姑娘驗屍,也好弄明白賀大人究竟是不是死於他殺。」

「宋沛恩,本公主命妳即刻驗屍,厘清真相!」趙璿哭紅了眼,恨恨的瞪了趙承安一眼。

她始終認為賀真的死,跟她皇兄定有關係。

宋沛恩緩緩的移動,旁邊的人趕緊移開棺蓋,並放下四周活動式的棺板,「宋仵作請。」

她定定的看著他那熟悉的眉眼,認識他以來,他從來沒有安靜過,沒有一刻不是蹦蹦跳跳在活動著。

現在他卻躺在這裏,一動也不動。

她制式的覆誦他的資料,「男屍一具,高……」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覺得自己飄到了好遠好遠的地方,在這個靈堂裏的,只是她的軀體而已。

「眼睛有出血情況,臉部血斑表示皮下出血。」

「頸間有一道勒痕,一指闊,黑紅色,血斑顯示是生前造成的傷。」

她一邊說,眼淚不知不覺的一滴滴掉落,全都落在賀真的身上。

旁人開始竊竊私語,「她掉眼淚啦?」

「宋仵作哭了!怎麼回事!」

「指甲乾淨,沒有任何撕裂或皮屑。」

她繼續她的工作,突然有人驚喊一聲,「是紅色的!」

「老天爺,她的眼淚是紅色的!」

宋沛恩臉上那兩行淚,清清楚楚的紅,讓大家看得沭目驚心。

賀夫人哭得肝腸寸斷,「那不是淚,那是血呀。」

趙璿大驚,疑惑的看著宋沛恩,「為什麼她會這樣?」

為什麼賀真死了,她傷心到哭出血來?

宋沛恩將他翻過去,她一心一意要做好她的工作,其他的什麼她都不想。

「他是自己不想活了。」她輕輕的說:「因為太辛苦了,所以他不想活了。」

「什麼?賀大人怎會是自尋短見,這沒有道理呀!」

正逢皇上重用,官運亨通時誰會這麼想不開?

「他脖子後面沒有勒痕,如果是絞殺的話一定會有,而且他會掙扎,指甲一定會受傷。這個勒痕只限前頸,是上吊造成,瘀血是生前造成,也不可能是人家殺他之後,才裝作上吊。」

趙承安一聽,立刻覺得出了一口氣,「我早說他是良心不安,所以自殺。」

他是想派人除掉他出氣沒錯,不過還沒安排好,賀真就自己殺了自己,皇妹還疑心是他做的,真是冤枉。

宋沛恩這個結論一出,人人議論紛紛,開始七嘴八舌的猜測賀真尋短的原因。

賀夫人上前拉著她,心疼的說:「傻孩子,妳不要哭呀。」她用白手絹幫宋沛恩擦淚,上面立刻暈紅一片,「妳自己看看,真兒都沒了,妳哭瞎了眼,他也活不回來呀。」

這就是她千怕、萬怕的,賀真他既是完人,又怎麼能容忍自己有錯?

瞞了這十八年,真相一揭開之後,這就是結果了。

「我沒有哭。」宋沛恩輕輕一笑,「那是汗呀。」

賀夫人心疼的擁著她,「傻孩子、傻孩子……」

這個時候,來福突然跳到賀真身上,悲傷的哀嚎著,大家連忙去趕。

「快把這只狗趕出去!」貓跳到死人身上會屍變,不知道狗會不會?

突然,一陣大風揚起,直接撲進了靈堂,吹滅了燭火,又在宋沛恩身邊旋轉,帶起了她的裙帶和黑髮,盤旋久久才消失。

賀夫人哭道:「真兒!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一陣咳嗽聲突然響起,忙著趕狗的人全都呆掉,所有的眼光集中到賀真身上。

然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他睜開眼睛,開了就道:「怎麼有只狗坐在我身上?」

「鬼呀!」眾人陡然爆出驚呼聲。

「屍變哪!救命呀!有鬼呀!」

於是你推我擠的,大夥都朝著門口連滾帶爬的逃命去,唯恐走得比別人慢一步。

就連公主和太子,也在護衛的保護下,驚慌失措的逃命。

賀真一臉莫名其妙的坐起來,感覺四肢僵硬發酸,「這不是來福嗎?你坐我身上幹麼?那群人鬼叫什麼,哪里來的鬼?」

因為燭火剛剛被吹滅了,因此靈堂陷入黑暗,他一時之間才沒發現自己身處靈堂。

而急著逃命的人將佈置莊嚴的靈堂毀得一塌糊塗,全數往外逃,那膽子小一點的腿都軟了,用爬的也奮力爬了出去。

只有一個人始終沒動的站在那裏,很多人撞到她、推開她,可是她還是沒動。

借著月光,賀真看見了那嬌小的身影。

「大家都在叫鬼,跑得飛快,怎麼妳不跑?」

「我不跑,是因為我要看清楚,鬼是什麼模樣。」她的聲音跟著她的腳步一起,當她說完時,人也站在他面前了。

聽到她說話,那熟悉的聲音賀真當然不會忘。

他覺得好像很久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想念的感覺特別的明顯。

「原來是妳,難怪這麼大膽。」賀真笑著伸手出來,「來吧,小骨頭,妳不生我的氣了吧?」

「你的氣只要我活著的一天,永遠都生不完。」

她伸手握住他,那溫熱的觸感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再也不管他會怎麼想,就撲上去,用力的抱住她。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求了千遍萬遍,希望能再見你一面,終於又見到你了。」

面對她這麼熱情的擁抱,賀真有點害羞了,「我怎麼記得妳說過再也不要見到我,也不要跟我說話了?」

「我以前不知道我這麼烏鴉嘴,以後我再也不說了。」

賀真笑著拉開她,「這裏烏漆抹黑的,我瞧不見妳、妳瞧不見我,說起話來多沒意思。」

「不會!不會!」她一假勁的搖頭,「你不知道,我多麼希望能再跟你說話!這些日子,沒有你來煩我,我多麼可憐。」

「妳是怎麼了?」他笑嘻嘻的說,「突然這麼溫柔,我可快招架不住了。」

淡淡的月光斜射進來,他突然發現了她有些不同,於是輕咦了一聲,「我怎麼覺得妳怪怪的?不過又說不上哪里怪!」

她一笑,將頭髮扯開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有沒有熟悉一點。」

「對了,就是頭髮。」他將她的頭髮握在手上,透著窗外投射的月光,仔細的看著她小巧而秀氣的臉龐。

宋沛恩大方的迎視著他的目光,「發生了好多好多事,還好,你沒事了,你回來了。」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賀真死而復生之後,出現的卻是賀蘭。

不過她不願去想,因為老天爺終於可憐她,還給她唯一僅有的。

「這下慘了,真的慘了。」賀真猛搖頭,直叫完蛋。

宋沛恩也緊張的說:「怎麼了?」

「我說朱捕頭他們輸慘了,衙門裏的人全押妳臉上有麻子,誰知道一顆都沒有,那不是賠慘了!」

「你——」宋沛恩恨聲道:「你找死!」一揚手就想打他。

「不過我可賺翻了。」他抓住她的手,樂得在她手心上親上一口,「完美無瑕一賠一百呀,我的眼光真好。」

「想得美!我偏去跟莊家說你作弊,你早就知道了,他一定不賠給你。」

「天地良心!我絕對不知道,人家發財妳幹麼擋著呀?真是上輩子跟妳有仇!」

「是呀,你上輩子跟我有仇,所以活該這輩子吃我的虧。」

他歎了一口氣,「豈止吃虧而已?」

宋沛恩甜甜的一笑,「你離我遠一點,或許就不吃虧了。」

「我是想。」他老實的說:「可奇怪,就是捨不得。一天下挨妳罵,我渾身不舒眼。」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這人是什麼德行嗎?」她雖然這麼說,但心裏卻是甜蜜得很。

「哎呀!對了!我現在才想到!諸葛琴操那個王八蛋,我要揍他!」

他猛然想到那天他把沛恩丟到水裏的事,這才奇怪著怎麼自己不是在水裏?

「別提這件事。」宋沛恩輕輕的說。

「可是……」很多奇怪的地方,他想不透呀,例如說這裏是哪里呀?

「噓!不要可是。」她漲紅著臉,聲音微顫的說:「你……你想不想再多抱著我一會?」

賀真樂得眉開眼笑,「想很久了。不過先說,可不許打人。」

他一邊說,一邊圈住了她,真的將她抱住了。

「嗯。」她閉上眼睛,小聲道:「這一生一世,我都這樣陪著你,再也不讓你走開了。」

來福開開心心的搖著尾巴,隨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這下我能投胎了吧?我就說當仵作不賴,會有好福 報,沛恩還不信我!這不是來了超級大福 報嗎?」

閻羅王那老小子,做人也很不錯嘛!送這個超級大禮給宋沛恩,叫她以後再也不要抱怨善沒善報。

咻的一聲,他離開了來福的身體,直接鑽到地下。



賀真死而復活,又造成了一陣風波,人人對他更是好奇到了極點,紛紛想打聽死後的世界。

可是賀真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而已,為什麼大家都說他死了呢?

宋沛恩和賀家夫婦花了一個晚上,仔仔細細的跟他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起初一臉茫然,而後則是非常的震驚。

「那麼我到底是誰呢?」

宋沛恩知道他的個性,知道他雖然不會鑽牛角尖,可是也不喜歡不清不楚。

於是握著他的手,柔聲說:「你就是你,一個大家都尊敬喜愛的冒牌縣太爺。」

賀真這才能坦然釋懷,接受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

皇上對這個曲折離奇的故事半信半疑,可是賀真死而復生後全然不像以往卻是事實,因此最後也還是相信。

而且還因為賀真在興國縣時很受愛戴,政績良好,而他自己也非常想再回去。

於是又下了派令,讓他回到興國當縣令。

興國的百姓們高興得連放三天鞭炮慶祝,討論著要用多麼盛大隆重的儀式來歡迎他。

賀真和宋沛恩回到了興國縣,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成了夫妻之後,還是一樣吵吵嚷嚷的過日子,每天嘔氣,誰也不讓誰。

這一天,兩個人興匆匆的到海 邊釣魚,卻一個人提著破鞋,一個人抓著一團水草回來,看樣子兩個人的運氣都不好,全都沒有漁獲。

雖然說吵鬧習慣了,但恩愛如常,一路說笑著慢慢走回衙門。

只見守門的新捕快,正在拉扯著一個身穿迦裟、頭戴斗笠的和尚,大聲的嚷嚷著,「快走快走,這裏不是給你化緣的。」

賀真聽見了,遠遠的就大聲道:「怎麼不是呀?多了沒有,幾錢銀子還是有的。」

「小氣鬼。」宋沛恩白了他一眼,「才給幾錢也好意思大聲嚷嚷。」

「心意才重要嘛!大師不會介意。」

捕快趕緊放開了和尚笑著,「大人、夫人,這和尚不知好歹,這些天來化了好幾次緣,兄弟們給了不少他還不夠,成天到這站。」

宋沛恩忍不住好笑,「這裏從縣太爺到差役,個個都小氣,難怪大師來了多次還不夠。」

賀真把手搭在和尚肩上,輕鬆的說:「其實咱們也不是小氣,是有家累,大師你一定瞭解的嘛!哈哈哈……」

那和尚轉過頭來,跟他打了一個照面,笑聲頓時卡在賀真的喉嚨裏。

他大叫一聲,連退了好幾步,一手指著他,「你、你你……」

「幹麼鬼叫,又怎麼了?」宋沛恩看他突然臉色大變,一副震驚的不得了的樣子,於是往前幾步扶著他的胳膊。

「諸葛琴操?你幹麼,演戲嗎?是扮花和尚魯智深嗎?」

諸葛琴操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行禮,「好久不見了,兩位。」

宋沛恩瞪大了眼睛,失聲道:「諸葛師爺?」

「是我。」他的臉上是一片完全的沉靜。

賀真抓住了他寬大的僧袍,訝異的說:「這到底是在演哪出戲?你是怕我揍你嗎?放心,我早已不怪你想淹死沛恩了。」

諸葛琴操伸手摘下斗笠,露出他光禿禿的頭顱,上面燒了九個清楚的戒疤。

「你來真的?」戒疤都點了,這和尚假得了嗎?

「我來,是要請兩位施主原諒,當日為了一己之私,陷兩位於為難之中。」

宋沛恩雖然惱他,但瞭解了一切之後,卻也萬分同情他,「我不怪你了,而且還要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因為在當時,他其實可以直接殺了賀蘭,但他並沒有。

「沛恩說的對,我已經不記得你做過什麼了。」

好奇怪,平常大家一提到諸葛琴操,總說有一日見到他,一定要揍他一頓出氣。

但今天真的見到了,卻一點火氣都沒有。

賀真隱約也懂,他的今天,是諸葛琴操給的。

「多謝兩位,如今我總算可以安心了,阿彌陀佛。」

他行了一個禮,轉身緩緩的離開。

他寬大的僧袍裏裹著異常消瘦的身體,背影看來分外淒涼。

「他其實也很可憐。」宋沛恩輕輕的說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賀真摟著她,雖然不說話,但心裏的那句謝謝卻一直沒停 過。

「他說過你是最幸運的人,我想他很羡慕你。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的確比較快樂。」她想到那天諸葛琴操說的話,又是一陣歎氣。

「我的確是很幸運的人。」賀真指著他的背影,孤孤單單的被太陽留在地上,「妳看,他只有一個人。」

而他和宋沛恩的影子,卻相依相偎的出現在地上。

宋沛恩鑽進他懷裏,點了點頭,「嗯,我們都很幸運。」

或許幸福快樂不是因為一無所知,而是因為不是孤單一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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