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408|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花兒 -【另類女仵作(行行出魁女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7-6-16 00:16: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另類女仵作-行行出魁女02-花兒

這傢伙半夜不睡覺,拿著她的──   
不,是她挖出來的骨頭半天也不還她,   
跟著他那只會哇哇亂叫的書僮叫她鬼,   
還自稱是新任知縣要治她盜墓之罪,
呸!別說她是無人不知的天才女仵作,   
憑他這副輕佻樣,也敢假冒她的偶像,   
看她不拆了他的假面具才怪!   
可沒想到他是官印、派令樣樣俱全,
且才一上任就破懸案、得民心,   
甚至大剌剌叫她儘管找證據拆穿他,   
真是氣死人不償命!然而──   
她究竟為何會被他這只囉唆鬼纏上?
不僅管吃穿,還沒事拉她到處串門子,   
但老天是嫌她家破人亡還不夠慘嗎?   
要不怎會讓她好不容易習慣他的雞婆後,   
他卻變了個人似的說他不是“他”……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7-6-16 00:17:21 |只看該作者


也算戰爭
花兒

花兒很喜歡買鞋,套句花友常說的話就是鞋魔歪道,他完全不能明白,只有兩隻腳的花兒,如何能需要那麼多雙鞋子?

雖說是只有兩隻腳沒錯啦,但是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呀,這就是需要許許多多不同鞋子的理由了。

衣服都要天天換了,更何況是鞋子勒?

因此每到百貨公司周年慶,花兒一定準時出動,殺往各大百貨公司,把每個女鞋專櫃的櫃員煩到暈頭轉向,最後再使出哀兵伎倆,求美麗好心的櫃員幫花兒寄回家,所以花兒就能輕輕鬆松的繼續亂晃,一點都不用擔心大包小包的問題,而且還不會被囉裏巴唆的花友發現。

前幾個禮拜,懶到出名的花兒又故計重施,請好心的櫃員將美麗的鞋子寄回家,在填寫地址時,懶惰的花兒直接將地址龜山的龜用注音呈現,結果櫃員笑著說:「妳怎麼這麼可愛呀,還寫注音?」

理直氣壯的花兒:「龜筆劃那麼多,很難寫欸。」

非常同意的店員:「對呀對呀,之前有個客人,她更好笑,她直接畫一隻烏龜,很好笑厚。」

臉上抽筋的花兒:「……很好笑嗎?那個人就是我!」

呆若木雞的櫃員:「呃,呵呵,」一陣尷尬的笑聲,加上翻閱數據的聲音:「對,嘿嘿嘿,我是說妳的烏龜畫得很可愛,呵呵,」

沒有窮追猛打的花兒:「龜實在是太難寫了,我有時候連用畫的都懶勒。」

反正郵差看得懂就好了嘛!有時候花兒懶病一發,連合約上的地址也來畫烏龜,人家徐姊可沒有抗議過勒。

那天買了兩雙美美的鞋子,帶著百貨公司的贈品回家,花友立刻像瘋了一樣的開罵。

明明是屬猴子的,轉眼就變成一隻老虎,還凶得很,他怎麼樣都不相信花兒只買了一雙鞋。

其實是兩雙,可是膽小如鼠的花兒不敢承認,謊稱自己只買了一雙。

抓狂的花友:「妳這麼大包小包的提回來,怎麼可能只有一雙鞋子?」

心虛的花兒:「真的只有一雙鞋呀,我請小姐幫我寄啦,現在不在這裏。」

更抓狂的花友:「妳答應我今年不再買衣服了!妳又亂買!」

「我沒有買衣服。」委屈的花兒:「這都是百貨公司送的。這是來店禮,那是刷卡禮,這是全館滿額送,這一個是鞋區的滿額送,人家要送我東西,我幹麼不要呀?」

非常懷疑的花友:「真的嗎?下次妳要逛街,記得叫我跟妳一起去,免得妳又給我亂買。」

很怕我們結婚之後會餓死的花友,非常嚴格的在控制花兒的荷包,簡直就專制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我沒有亂買,我只買需要的東西呀。而且你不喜歡跟我去逛街的,連雙姊都恨死跟我去逛街,你怎麼可能受得了?」

「說的也對,妳是很煩沒錯,看到什麼都要停下來,而且什麼都要問,什麼都要試。」

「對呀,你一定會覺得無聊的。」

正當花兒指天咒地絕對不會亂買東西,舉出許多跟花兒一起逛街有多慘的例子,花友開始慢慢的動遙

但是,當樓下的警衛按電鈴,通知有人送貨上來時,花兒有種完了的感覺。

當那組獨立統床墊的寢具出現在客廳時,花友的臉比綠還要綠。

「我可以解釋的!客房根本不應該放沙發床,這樣很不尊重客人噯。」

花友狂吼:「那妳當初幹麼買沙發床?」

花兒小聲:「我要是說因為在打折,你會罵我嗎?」

花兒得到了非常嚴重的警告。

「妳以後別想一個人出門了。七個字給妳,永遠都不可能了!」

「可是為什麼?那是用電視購物買的欸,根本就不能算!」

鐵石心腸的花友:「妳連電視都不想看了是吧?我等一下就把它搬走。」

哭哭啼啼的花兒:「那、那我的臺灣龍捲風怎麼辦?我每天都要看的呀!」

開始心軟的花友:「好吧,妳可以到我家來看,我盯著妳。」

滿懷希望的花兒:「那、那你家有購物頻道嗎?」

嚴格說起來,這場戰役是花兒打贏了,因為電視還是在它該在的地方,不過我想,八成是因為太重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7-6-16 00:17: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雲,黑得像墨汁,在那樣絕對的黑裏,銀白的月也只能稱臣。

霧氣緩緩的從地面升起,像來自地底的怪物,將一切原本清晰可見的都吞噬殆荊

狼嚎是除了風聲和腳步聲之外,唯一的聲音。

而這聲音和黑暗,讓趕路的人不知不覺的加快了腳步。

一盞握在因為有些害怕而發顫的手上的風燈,發出微弱的光芒,隨著移動的步伐忽明忽暗,顯得有些詭異而神秘。

黯淡的光芒,微微的照亮了一張略帶緊張的年輕面孔,看他的打扮,是個書僮。

而書僮身後,則跟著一名頭戴方巾的年輕儒生,瞧他滿臉不在乎的輕鬆神情,跟書僮的緊張成了強烈的對比。

奄奄一息的光亮突然消失,書僮伴書也突然發出尖叫,「哎呀!」

不覺得有風,這燈怎麼突然滅了?一定有古怪,說不定……說不定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來了。

嗚嗚,他就勸公子爺別鐵齒嘛!人家既然說這林子不乾淨,叫他們在客店住一晚,天亮再起程,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嘛!

可是公子爺卻不聽,硬逼著他這膽小如鼠的人上路。

「公、公子爺……」伴書的聲音難掩緊張,抖著說:「燈、燈滅了!」

賀蘭笑著說:「再打著不就得了?」

「可是又沒風,這燈卻突然滅了?實在好、好奇怪……阿彌陀佛!」

伴書將燈放在地上,掏出懷裏的火石,害怕的東張西望,生怕從黑暗裏冒出什麼魑魅魍魎。

他搭拉搭拉盯打了幾聲,卻不見有火花激出,哭喪著臉說:「公子爺,這裏一定真的有問題,你看!連火石都打不著了啦。」

「會有什麼問題?」賀蘭奇道:「不就是打不著火?」

翻過這個古龍岡,就能到興國,所以他才要趕這夜路,他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帶著官印,大搖大擺的進入衙門。

拍著驚堂木喝問堂下何人的感覺一定很妙,哈,有趣、有趣。

「不是呀。」伴書緊張的開始扛嗝,小聲的說:「這裏一定是陰氣太重,所以才會……喔……」

他雙手搓著手臂,打了個冷顫,「好冷,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哈哈,伴書,你怎麼這麼膽小?」賀蘭接過火石,笑著說:「這火石給霧氣濕了,當然打不著。」

「我不是膽小,公子爺,而是寧可信其有呀!客店的老闆剛剛就說了,這裏不乾淨,你偏偏就……就要來撞撞邪!」要不是不非議主子是做奴才的本分,他一定得罵個幾句才痛快。

「嘿,子不語怪力亂神!」賀蘭一副教訓的口吻,「虧你還叫伴書,書都念到背後去了。」

伴書抱怨著,「那是連孔老夫子也膽小,所以不敢講,而不是不講。」

這種東西是不能不信的,越說他就越會來的!

賀蘭忍不住哈哈一笑,「有道理。伴書,你挺不賴的嘛,跟著賀真有點浪費了。」

跟著他那無趣的雙生弟弟,有點埋沒了吧?

「我就說嘛!要真有鬼,抓幾個來瞧瞧,也很有趣!」

「公子爺,噓噓!」伴書把手指頭放在唇上,眼睛亂眨一通,「小心隔牆有耳,這兩件事都說不得呀!那可是欺君的殺頭大罪呀!你要記得,你現在是假裝成二公子的嘛!」

不忌鬼神滿嘴胡說就算了,現在連欺君這事都嚷出來,他真懷疑公子爺會不會因為好玩,而叫人砍下他的腦袋,試試是啥滋味。

「哪來的牆跟耳呀?這兒就你跟我,還怕被誰聽到?」賀蘭笑道,「放心啦,說到愛護自己的腦袋,我可是比你還用心的。」

伴書咕噥著,「我可沒這麼樂觀!公子爺,你是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亂哪!」

要不是老爺真的無計可施,也不會冒這麼大個險,讓大公子頂替二公子去興國上任。

賀蘭俊眉一挑,「喂!嘰哩咕嚕的說些什麼?」

「沒有啦!」他雙手亂搖,連忙說道:「我說現在怎麼辦啦!到處烏漆抹黑的,也不知道往哪走才對。」

「就隨便走,反正路在腳下,沒燈也不打緊,摸黑不是很有趣?」賀蘭一臉毫不在乎的輕鬆模樣。

「有趣?」伴書搔搔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要是此刻是自己的正主子賀真在的話,一定不會說這種話的,他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唉!兩個公子爺生得是一模一樣,但個性可就是南轅北轍了。

大公子賀蘭生性就輕佻,沒有定性,二十有五了還一事無成,在替二公子到興國上任之前,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坐在門口曬太陽,和幾個髒兮兮的叫花子喝酒。

可是二公子賀真就不同了,他個性沉穩、為人正經,而且相當的有才幹,二十三歲那一年就連中三元,一路官運亨通。

要不是得罪了那個小人太子,也不會被貶到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當個九品芝麻官。

「來吧,跟著我走。」賀蘭笑道,「別跟錯人了,呵!要跟錯人就算了,就怕跟著了鬼,那就糟啦。」

「公子爺,你別嚇我!」伴書緊張兮兮的緊跟著,「這麼黑,你真的看得見嗎?」

他輕快的說:「前面有光,朝那裏走不就得了?」

「有光?」伴書一看,那光綠亮亮的,晃來又飄去,差點叫了聲我的媽呀8公子爺,去不得呀!」

他死命拉住賀蘭的衣服,用力釘在地上。

「幹麼?怕黑的是你,現在前面有火光,不去的又是你?」

「那、那那怎麼會是火光?公子爺,你仔細瞧,那火、綠亮亮的,說不定是鬼火!」

「鬼火?」賀蘭一臉充滿興趣的說,「那更得去瞧瞧不可了。」

「公子爺,不要呀!」伴書急得都要哭出來了,「那是鬼呀!你這一去,穩死的!」

「呸呸呸,我都還沒去你就咒我?你怎麼知道我跟鬼打架我穩輸?」

他幹啥的不行,說到打架,那可是從來沒輸過。

「人家是鬼嘛!」伴書眼看勸他不住,也無法可施,跟著去嘛是不敢,可是自己一個人留在原地,更沒那個膽子,只好一邊發著抖,一邊在心裏大念佛號跟上去。

「要真是鬼,抓一個起來看看是什麼恐怖的模樣,呵呵。」

這世上,很少有事情能夠阻止賀蘭已經作決定的事。

而他既然想去弄個鬼出來玩玩,那就會勇往直前,不顧一切了。

所以說,大家都認定他沒定性,做事虎頭蛇尾,還真是冤枉了。

www.xs8.cn

霧氣和黑暗完全的佔領了這座樹林,唯一的光亮,來自於半空中的一團綠光。

這團綠光,賀蘭遠遠就瞧見了,但雖然已經走到近前,卻仍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

「公子爺!這裏好古怪。」伴書用力吞了口口水,抓住他的衣袖說:「那東西就這麼浮在半空中……」

「是呀,倒真有點古怪!我把它抓下來瞧瞧。」他興奮的說著。

「不行啦!公子爺,絕對不行,我們快走!」

但是賀蘭才不管,興匆匆的往前邁開長腿,才走了幾步,覺得腳下高高低低的,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他正低頭看時,伴書已經尖叫了起來,「骨頭……死人骨頭!我的媽呀!到處都是死人骨頭!」

「還真的是骨頭。」賀蘭借著些微的綠光,這才看見自己腳下踩著一根白慘慘的人骨。

「喂!快把腳拿開。」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語氣似乎有些不悅,「你踩到我的骨頭了。」

「骨、骨頭說話了?!」伴書雙腿一軟,身不由己的跌坐在地上,想逃,雙腿卻不聽使喚的使不出力氣。

他只能勉強地在地上爬開幾步,一邊大叫,「鬼、鬼,有鬼!」而且還是個白骨女鬼,這下子一定要給鬼抓去當點心了。

「骨頭怎麼會說話?」賀蘭蹲下來,抓起骨頭東瞧西瞧,一臉驚訝的說:「這還真稀奇,真的有白骨精呀?」

要是抓到了,拿到大街上去展覽,想看的人交一兩銀子,不用一旬他就發大財啦!

「白骨你的大頭,快把我的骨頭放下!」

那聲音聽起來清脆而年輕,帶著三分倔強、七分任性的感覺,以這聲音聽來,這白骨精鬼齡可能不大,法力應該不怎麼高強才對。

「喂!我叫你把骨頭放下來,你聾啦!」那聲音又道。

「閉嘴!吵死了,要是真有鬼,也已經被你嚇跑了!」這句話卻是對著伴書說的,因為他持續不斷的尖叫,似乎讓白骨精頗為火大。

這時賀蘭終於發現,聲音並不是來自於他手上的白骨,似乎是出自地底?

地底?他微皺著眉,突然眼前黑影一閃,有個東西朝他飛來,他順手一抓,只覺得手裏油膩膩的,連忙攤開掌心一看。

「雞脖子?」

「錯!是老娘啃過的雞脖子,你到底要不要把我的骨頭放下來?」

賀蘭循聲往前一探,腳下一個踏空,差點摔倒,還好他應變迅速,連忙退開數步。

原來就在他面前不過數步的地方,居然有個大坑,而因為暗,再加上那裏地勢較高,一時之間很難發現。

「喂!你踏這麼多沙土下來,想把我活埋呀!呸呸呸,害我吃到了,難吃死了!」

賀蘭一臉稀奇的往前幾步,彎腰在坑邊探看,終於讓他看出了個所以然來。

有個人攀在坑邊,只露出半顆頭,聲音正源源不絕的從那裏冒出來。

他有些失望的說:「伴書,你可以閉嘴了,這不是鬼。唉……」

而此時伴書已經手腳並用的往前爬,只顧著亂叫的他,完全沒辦法將賀蘭的話聽進去。

「廢話,我當然不是鬼,喂!你到底要把我的骨頭拿著多久?」

那可是證物耶,她可不希望辛苦挖出來的證物,被一個半夜不睡覺的冒失鬼給毀了。

「這是妳的骨頭?」

他細眼看去,只看到一張髒兮兮的臉蛋,而且半邊臉都叫長髮遮住了,只看到一隻黑漆漆的眼珠,半個鼻子、半邊唇。

不過看起來年紀不大,似乎給他當妹妹也嫌小,想到她剛剛還自稱老娘,他就覺得有些吃虧了。

賀蘭將那根人骨在手中轉了一圈,送到她面前去,「物歸原主。」

「不還我你留著當紀念嗎?呿!」

她伸手一搶過,人就消失,賀蘭大奇,連忙探頭去看,只見坑裏有具半開的棺材,還有一個木箱子,原來剛剛那個姑娘就是站在木箱上跟他說話。

她其實也沒有消失不見,只是跳下木箱而已。

一隻啃了一半的烤雞被扔在一旁的竹籃子裏,裏面還亂七八糟的堆了一些槌子、尖錐、麻繩等等的東西,不知道是做啥的。

見那姑娘探身伸手在棺材裏撈了撈,隨手丟上來一個東西,賀蘭轉頭去看,終於明白這滿地的白骨,都是她扔上來的。

「姑娘,妳三更半夜跑來這挖墳,會不會太擾鬼清夢啦?」如果是要盜墓偷東西的話,也該挑個氣派點的墳坑吧?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她是在盜墓沒錯吧?還帶了點心來呢!

「就是要挑三更半夜起大霧來挖這墳才有用。」她哼了一聲,又說:「我跟你說這幹嗎?滾你的,別妨礙我做事了。」

「當然要跟我說,這裏算我的轄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都得查清楚、弄明白。」

知縣是父母官嘛!遇到有人盜墓,壞人屍骸還不聞不問的話,那也算瀆職吧?

「你的轄區?」

她站起來,伸手在半空中一拉,那團綠色的火就飛到她手中。

賀蘭這時才明白,原來那團火光是以黑線吊在樹上,牽到坑裏,固定在一塊石頭上,黑線在黑暗中看不見,所以他們才會以為是淩空。

那團綠火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就是紗囊裏裝了螢火蟲罷了。

「瞧瞧是誰說這種大話,呵呵,你的轄區?」她輕斥一句,「別笑死我啦!」

「有什麼好笑的?」原來她拿火是要照他的臉,看他的樣子。

「你三更半夜還在這裏晃,一定是為了趕路,既然要摸黑趕路一定是有要緊的事要辦,是吧?勸你少管別人的閒事,快滾你的吧。」

「話是沒錯,可是既然叫我遇上了這麼古怪的事,沒弄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不過你的同伴已經走很遠了。」她一皺眉,一臉不耐煩的說:「他怎麼還在叫?」

「當他練嗓門就好。」他乾脆直接盤腿而坐,道:「說吧,妳要是不交代清楚,我可是會把妳送官的。」

「哈哈。」她忍不住大笑,「你要把我送宮?好吧,那你稍等,天亮之時會有官府的人過來,到時候你再去跟他們告狀吧!把我送官?哈哈。」

看她笑成這樣,賀蘭也知道送官這兩個字大概不對她構成威脅吧。

「沒什麼好笑的,我說把妳送官就是送官!」他可是縣太爺,如果連一個盜墓賊都擺不平,那他還需要混嗎?

「好啦,隨便你,這世上就是有這麼許多愛管閒事的人。」

其實他這麼囉哩巴唆的妨礙她,應該是她把他送官才對吧?不過她天生器量大,懶得跟人計較。

「我不是愛管,我是不得不管。」賀蘭伸出手指頭,認真的搖了搖,「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忠君之事嘛!」

她一愣,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我第一次聽見人家管閒事的理由這麼好笑。」

「不會呀,很正當呢。」他也一笑,隨即說:「忘了告訴妳,我是興國的新知縣。」

「新知縣?」她的聲音然拔尖,帶了一些興奮的語氣,「你是賀真?!」

只見她跳上木箱,手腳並用的爬上來,眼裏閃著興奮的光亮。

「妳幹麼?」瞧她那麼興奮的樣子,還擺出餓虎撲羊的姿勢,讓他有些小生怕怕。

不過她上來之後,他才注意到,原來她個頭這麼小,奇怪的是嗓門卻那麼大。

「原來你是賀大人!久仰久仰了!真沒想到,我居然有這個榮幸跟你說話!」

雖然半邊臉被頭髮遮住了,但她另一邊的臉可就寫滿了崇敬和佩服,「虎台寺的奇案您破得太漂亮了!」

「大夥知道您要來,都開心激動的不得了!您是當朝有史以來最傑出的禦史,您破過的案子、翻過的冤獄難以計數,您……」

她兩隻小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握著、搖著,一臉的興奮樣,賀蘭忍不住在心裏想,她要是有尾巴的話,恐怕也在大搖特搖吧。

「夠了、夠了,也沒那麼偉大啦!只是隨便弄弄,結果就破了案子,也沒什麼。」

雖然賀蘭的臉皮很厚,但人家把自己誇成這樣,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您太客氣了。」真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幸運,在這樣的夜裏,能跟這個偉大的奇人有這番偶遇和對話。

她現在有點氣自己剛剛對他說話不客氣,她應該要恭恭敬敬的才對。

「現在妳可以告訴我,妳到底在做什麼了吧?」早知道亮出知縣的身分能得到熱烈響應,他應該在身上掛個牌子,讓所有的人都看得到。

「我在做煮骨的準備。」她必恭必敬的說,「我是興國府衙裏的仵作。」

他瞪大了眼睛,「仵作?!妳?我不信,妳唬我呀,妳明明是個女的!女人怎麼能當仵作呀?」

她不但年紀幼小,而且還是個女的,她會是仵作?會不會太草菅人命……還是說屍命比較妥當?

「大人,去年我曾寫信給你,和你商討一樁死後灌毒製造冤獄的疑點,你當時可沒說女人不能當仵作。」

而且他還稱讚她的發現,並且嘉勉她,說她恐怕是當朝僅見的天才型仵作。

開玩笑,她三歲就會分辨溺水而死和死後被投入水的屍體的差別了,許多仵作老得鬍子都打結了,還無法分辨呢。

「呵呵,是嗎?我這麼說過嗎?」他搔搔頭,含糊的帶過去。

賀真也真是的,既然跟興國的這個怪丫頭仵作有點小交情,應該先跟他說一聲的嘛!

「自己說過的話又怎麼會忘記?」她一臉懷疑的看著他,開始考慮自己該不該因對方自稱是賀真大人就相信他。

「我是貴人嘛!貴人的記憶力都不好,呵呵。」賀蘭趕緊轉移話題,「妳說要煮骨,煮這副屍骸嗎?煮他幹麼?」

能吃嗎?要真吃下去的人不是瘋子就是變態,他看這丫頭怪裏怪氣的,恐怕異于常人也說不一定。

看她不說話,臉上的表情換成了冷漠加上輕蔑,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什麼話,於是他連忙補救一下,「妳摸黑工作這麼辛苦,怎麼不點盞燈或是火把的?用螢照瞧的不吃力嗎?」

怎麼說也算是自己的手下嘛!先建立良好的主從關係,他這個知縣才會當得輕鬆快樂。

她哼了一聲,身手利落的跳回坑內,「我懶得跟騙子說話!」

這人一定是知道賀大人被貶到這裏,想冒著他的名氣大,在正主子沒來之前,到這來招搖撞騙。

哼哼,不過說沒兩句話就泄了底!

要是賀大人的話,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煮骨是為何,特地螢照又是為何?

這個大騙子惹火了她,她最討厭人家說謊了!

賀蘭一臉無辜的喊冤,「欸?我怎麼會是騙子?」

「哼!」

回答他的是一聲重重的悶哼,還有一根臂骨,從天而降,敲中了他的頭。

難道這丫頭已經識破了他並不是賀真的事實嗎?

真是糟糕呀,他才剛來,連衙門都還沒進去,就已經被人識破了?!

這時候,她又爬回地面上,大剌剌的說:「手伸出來!」

賀蘭也下知道自己幹麼照做,但他還真的乖乖伸出了手。

匡啷匡啷幾聲,他的手被上了鏈,他不禁驚訝,「這是幹麼?」他是知縣,不是犯人耶。

「算你運氣好!姑娘這副手鏈從沒銬過犯人,你可是第一個。」她怎麼能容忍一個大騙子冒充她最崇拜的人,到處去招搖撞騙,破壞名聲?

他苦笑一下,「那我是不是該包一個紅包給妳?」

她瞪他一眼,用手上的骨頭在他頭上敲了記爆栗,「想賄賂呀?門都沒有!」

「喂!那是死人骨頭呀!」居然拿死人骨頭在他頭上亂敲亂打,晦氣死了!

他要是因此而衰事連連,那都是她害的。

www.xs8.cn

賀正學有些心焦的在書房裏踱步,不時摸著鬍子,長長的歎口氣。

坐在太師椅上的賀夫人一邊垂淚,一邊搖頭。

「哎呀,夫人,妳別難過了,總是會有法子解決的。」

「我就怕這事越鬧越大,到時無法收拾,那該如何是好?真兒他、他從來也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呀。」

會是那個意外勾起了他心裏的陰影,這個打擊讓他作出了最壞的選擇,所以他才走了,遲遲沒有回來嗎?

他從來沒有離開超過三天的,這一次卻整整兩旬的時光不見蹤影,直到派令下來,一定得上任之後,不得已才讓蘭兒出門。

「現在就只能希望蘭兒頂得住,而我們能及時找回真兒。」賀正學歎了一口長氣,「我倒不怕找不回真兒,只擔心蘭兒露馬腳,他的個性,唉……他的個性。」

成不了大事的呀,如今把一家安危的重擔放在賀蘭肩上,他自己也是擔心得很呀!

「要是蘭兒像真兒那樣,咱們也就不用擔心了。」

賀夫人不禁埋怨的說:「老爺,你又說這話對蘭兒不公!」

因為弟弟實在太優秀了,所以當哥哥的被一比之下就顯得一無是處,這種話她已經聽得太多,沒想到連自己的相公都這樣!

要是給蘭兒聽見了,一定會使他難受的。

「夫人,妳也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真兒的病,唉……」

賀夫人哭道:「都是我不好……如果當年、當年我能把孩子們看好,今天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夫人,這麼多年了,妳還是想不開,那不是妳的錯,當然也不會是真兒的錯,唉,你們就是想不開。」

他眼裏泛著淚光,想到十多年前那場意外,他就心痛不已。

「老爺,其實我心裏想著,要是這次真兒回不來了,咱們、咱們就、就別勉強設法,硬要他回來。」她強忍著心痛,說出了這個在她心中有了好久好久的想法。

她哭著說:「有蘭兒就好了。」

「夫人,妳怎麼這麼說?妳明明知道咱們該留住的是真兒,該送走的是蘭兒!」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實在不想讓真兒痛苦下去,蘭兒他什麼都不知道,或許這樣比較好……」

「夫人!」他用力握住她的手,「真兒一定要回來!我們得做對的事,至於蘭兒、至於蘭兒……」他哽咽著,「他早就該走了。」

「相公!」她哭倒在他懷裏,「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已經請諸葛琴操過去興國先幫蘭兒,他是真兒最好的朋友,他一定幫得上忙的。而且,我不是答應過妳,我們一定會陪在蘭兒身邊的嗎?」

「老爺,那我們為什麼還不去呢?」她期盼著說:「現在就去看看他吧。」

「過陣子再說,我們現在去,蘭兒會覺得奇怪的。」他摸著妻子的手安撫著,「妳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賀夫人哭道:「我真希望真兒回來了。」

賀正學又是一聲無奈的長歎,「我也希望。」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7-6-16 00:18: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大人!」

一個滿臉鬍鬚、身材粗壯的中年男子一臉誠惶誠恐,飛快的解開鐵柵欄上的鎖,飛快的說:「屬下一時失察,連累大人受困,真是罪該萬死!」

一旁伴書則是責備的說:「我早說我家公子爺是知縣大人,沒人信我!」

還好官印和派令他好好的收在行李裏,否則可憐的公子爺不知道要被關多久。

而這群笨蛋,還在縣城外搞了一個盛大迎接,卻苦苦等不到人。

總捕頭朱炎抱歉的說:「對不住呀!我們真的是不曉得。」

都是宋沛恩那丫頭不好,既然抓了人回來,怎麼也不跟他說一聲,就直接把人丟進牢裏?

賀蘭笑咪咪的說:「不要緊啦!當作來監獄考察,這裏的環境不錯嘛!」

雖然是地牢,但是通風好,完全不覺滯悶,當然也不會有怪味啦。

到處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木床上的舊被也迭得整整齊齊,淨桶也刷得潔淨無比,擺在角落裏。

他在這裏吃了兩頓,雖然都是粗茶淡飯,卻也份量十足。

原來在這裏當犯人,也挺愜意的嘛!

「是,多謝大人不責怪屬下。」朱捕頭感激的說。

還好這個新任上司毫無官架子,為人也隨和,要是換了旁人,老早就大發雷霆,下令將瀆職之人查辦了。

大家都說賀大人是個難得的好宮,而且斷案如神,這次是因讒被貶,相信等皇上明白真相了之後,自然會再度重用。

「我幹麼怪你們?」賀蘭呵呵的笑著,一派的好脾氣。

說實在的,他其實也沒立場怪人家啦,畢竟他的的確確是個冒牌貨。

也不能怪那個小姑娘把他當騙子嘍!

朱捕頭一聽,心裏就踏實了一點,「都是宋沛恩胡塗,居然把大人當作宵小,屬下一定會好好責備她。」

伴書插嘴道:「對對對,公子爺,一定要把她重重打幾棍,太不應該了嘛!」

居然把公子爺當騙子關起來,更罪大惡極的是,還裝神弄鬼的嚇得他屁滾尿流,有失尊嚴,所以一定要罰!

「宋沛恩?喔喔,你說那丫頭?責備倒是不用了啦,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失,就不用急著怪她,而且八成是我沒說清楚,才讓她誤會了吧。」

原來那骨頭丫頭叫宋沛恩呀,這名字挺好的嘛。

伴書一聽公子爺居然不罰,一張臉馬上垮下來,偷偷的哀歎自己命不好。

「大人您真是明白事理!」朱捕頭連忙說:「說實在話,若真是要將宋沛恩革職查辦,屬下可得大傷腦筋了。」

「為什麼要大傷腦筋?」聽起來好像宋沛恩是個多麼了不得的人物,府衙缺她不可。

「大人,你剛到任可能不清楚。宋沛恩是府衙的仵作,是前任知縣上書請皇上破格任用的,她不但是當朝最年幼也是唯一的女仵作。

「別看她年紀小小,只要屍體到了她手裏,有任何古怪都能查得一清二楚。大人,你看這牢裏空無一人,如此整潔,還是這兩年的事。」

賀蘭奇道:「該不會是因為宋沛恩之能,所以無人敢犯案?」

「是可以這麼說。」朱捕頭笑著說,「宋沛恩兩年前正式上任後,的確使命案減少了許多。」

宋沛恩可是他們興國府衙之光,還常常外借到其他地方去辦案。

「她真的這麼行?真瞧不出來。」一個小姑娘而已,成天跟死人骨頭為伍,真難為她不感到害怕。

「她們宋家歷代都是仵作,接連出了好幾個優秀的人才,她的能力一半是祖傳、一半是努力來的。」說到這裏,朱捕頭忍不住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可惜,天妒英才,唉。」

「怎麼?她死啦?」好端端的說起天妒英才,難道那骨頭丫頭因為誤抓了他,引咎去死了嗎?

沒這麼嚴重吧!

朱捕頭一愣,「她?不是不是,我是說她爹宋追終啦,一個盡忠職守的好人,可惜一家老小全逃不過那一關,全都死光了。」

賀蘭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是他自己想錯了,宋沛恩還活得好好的,什麼引咎去死都是他自己想太多啦。

朱炎又是一愣,他真不明白,怎麼他說宋家全家死光光這等慘事,居然會逗得知縣大人開懷大笑?

「大人,宋家慘案,您應該也有耳聞才是吧?」他語氣已經有點見怪的意思,要不是因為他是上司,他早就出口斥喝了。

「宋家慘案?」他搖搖頭,「我沒聽過,是怎麼個慘法?」

朱捕頭曲起手指算了算,「七、八、九……對,九年前的事。有個被定罪的死刑犯越獄之後,因為恨極宋追終的驗屍證據將他定罪,所以將宋家十三口殺光,只有宋沛恩生還。」

賀蘭聞言立時收起笑容,皺眉道:「兇手可抓到了?」

朱炎搖搖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大人,宋沛恩遭此巨變,所以性情有些古怪,如果她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希望您多海涵,不要見怪。」

「性情古怪?怎麼個古怪法?」他好奇的問著。

賀蘭點點頭,他當然不會見怪呀,他這個人最看不得人家這麼淒慘了。

她小小年紀遭逢慘變,一定會有心理陰影,他既然是父母官,而且她又是他的屬下,他來關心、照顧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朱炎搔搔頭,又說:「這個嘛!一時也說下清,總之就是不像一般姑娘家就是了。」

「是嗎?」賀蘭問:「應該關心關心她一下才對,你們都沒想過要照顧這個遺孤嗎?」

朱炎像是聽見了最不可思議的話似的,一臉愕然的說:「照顧?這個嘛,大家都有家累的,好像也不是很方便。而且宋沛恩真的有點奇怪,大夥也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麻!」

「是嗎?這倒挺有趣的。」

聽起來,那丫頭的古怪似乎包括了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過她應該不是沒得救才對,她在樹林理挖骨頭的時候,不就跟他相談甚歡嗎?

但這個相談甚歡是賀蘭一相情願的想法,宋沛恩可從頭到尾都沒高興過呢。

www.xs8.cn

桌上有上好的龍井,四迭精緻的乾果蜜餞和糕餅,耳朵聽著精彩的說書。

靠在二樓窗邊的賀蘭一臉滿足又愉快的表情。

那邊說書先生說得興高采烈,伴書聽的聚精會神,但賀蘭的一雙眼睛卻不時在街上打轉著。

興國是大縣,城內非常的熱鬧,因為連年的豐收,因此百姓們都神情愉快,穿著整齊乾淨。

的確是一派歌舞昇平的太平景象。

「怪了!那是做什麼?」

他發現,怎麼街上的行人紛紛往兩邊避開,移動的動作從高處往下看,尤其明顯。

很快的,他發現了原因——

宋沛恩那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人群裏,於是人潮主動的朝兩邊移開。

賀蘭驚訝的看著她用很快的速度跑到對面的燒餅店,過了一會懷裏抱著一包東西出來,又匆匆跑掉,鑽進了小巷子裏,消失不見。

剛好來幫他添水的店小二聽到他這麼說,於是探頭一看,笑著說:「這位公子,你外地來的,所以不曉得吧?」

「是呀!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事。」他手指著樓下已然恢復的人潮說道:「你有沒有看見?」

原來宋沛恩很適合來替大官開道!不用敲鑼打鼓大叫回避,人群就會自動走避讓路。

店小二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那姑娘是咱們縣裏的仵作,天生是吃這行飯的,她從小在死人堆裏長大,聽說她在家裏養了許多鬼,所以才對死人的事這麼明白。」

賀蘭奇道:「哪有這種事?」

「公子,這種事是不能不信的。誰要是靠近她呀,一定會沾到晦氣,會倒黴的!還好小姑娘倒也懂事,知道自己邪氣人家己塵譯,也不跟人打交道。」

賀蘭一聽,忍不住有些火氣竄了上來,「這樣做不對吧?」

如果全城的人都這種想法,一起排擠她的話,難怪她要古裏古怪了。

「公子,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小姑娘可憐,說起來也慘啦!不過可憐是可憐,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是要顧。」

店小二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新任縣太爺,才毫不忌諱的跟他攀談了起來,否則他可不敢詆毀衙門裏的仵作。

「你說接近她會有倒黴的事發生?我可不信!」

伴書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公子爺,你別又不信邪了!這位大哥這麼說,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那日被她那般裝神弄鬼的嚇唬,他就一肚子火。

「有什麼人因為她而遭到橫禍的嗎?」這宋沛恩也真是冤哪,她的身世、她的工作,居然讓她變成人家排擠的人。

「這麼說起來的話,倒是沒有啦。」店小二搔著頭笑道,「畢竟沒人敢靠近她,多跟她說幾句話呀。小姑娘平常都挑小巷子走,也不會讓人家撞見她,其實還挺乖的。今天是月初,所以她才會過來。」

「為什麼月初才會過來?」賀蘭好奇的問,不知不覺的,他心裏裝了滿滿的遺憾。

他覺得偏見真是很可怕的東西,一如朱捕頭對宋沛恩的專業稱讚有加,可是卻因這些鄉野怪談,對她敬而遠之。

「公子沒看見她剛剛進了燒餅鋪?小姑娘姓宋,跟賣燒餅的同宗,所以老宋肯做她生意,否則恐怕早給餓死了。」

賀蘭一聽,忍不住在桌上一拍,「太過分了!」

這宋沛恩怎麼說也是他衙門裏的人,他怎能任她被如此糟蹋呀!

看她一買就是一大堆的燒餅,恐怕是打算吃上好一陣時間,居然會慘到這種地步,他聽了都不忍心,而這些人居然看得下去。

店小二嚇了一跳,連忙說:「是是,是小的說錯話了,公子你別跟我計較呀!我阿三就是大嘴巴,淨說些不中聽的惹人生氣。」

伴書也幫腔道:「公子爺,你也不能怪他們,大家心裏害怕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怕什麼?不就是怕死?」賀蘭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的說:「看清楚我的樣子,我現在就去接近宋沛恩,而且絕對不會死!」

他這麼一大聲嚷嚷,酒樓裏的所有人都愕然的看著他。

賀蘭跳上椅子,又說了一遍,「看著好了,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他就不相信,宋沛恩真的有本事讓人遭禍!

伴書苦著臉,哀叫一聲,「公子爺,你怎麼又搞事啦!」

老爺跟夫人特地交代,叫他好好看著公子爺,要讓他低調行事,別惹任何人多注意。

可他現在這樣搞,大夥還能不張大眼睛,看他什麼時候死嗎?

www.xs8.cn

一塊寫著「昭雪堂」的橫匾,高高的反掛著。

陳舊的烏漆大門左右大開,一眼可以望見長滿了人高的雜草庭院,曾經清澈的池水因為堆滿了枯葉和污泥,變成了深深的黑綠色,毫無流動的成了一攤死水。

被雜草淹沒的屋宇,還能隱約看出往日的氣派,只是到處蔓延的青苔、破敗的窗櫺、頹倒的門窗,明顯的昭告此處荒廢已久的事實。

「每次來這個鬼地方,我就全身發癢。」

兩個捕快打扮,腰掛大刀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張望,其中一個不斷的搔著手臂,似乎很癢的感覺。

「就你毛病特別多,怎麼我就不癢?」劉一刀推了他一把,笑著說:「我看是你膽小,找藉口不進去吧?」

方正立刻反駁,「你膽子大!那你去呀。」

「朱捕頭叫我們兩個一起來的,當然是我們一起進去才對!」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敢進去就對了。」他嘿嘿的笑著,「我還想你幾時變得這麼勇敢了,原來還是……哈哈怕鬼嘛!」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麼好怕的!去就去!」劉一刀被他一笑、一激,勇氣陡生,大踏步的往前走了幾步。

而他才剛踏上臺階,就聽見一陣窸窣聲傳來,雜亂茂密的野草紛紛往兩邊倒去,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快速走來。

想到昭雪堂裏住著厲鬼的傳聞不斷,劉一刀心裏發毛,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不由得退了一步。

方正也覺得古怪,顫聲道:「什、什麼東西?」

話才說完,一個黑影陡然從草叢中竄出,直接撲到劉一刀身上。

只聽見兩聲慘叫,兩個年輕捕快被嚇得跌成一團,而一隻異常興奮的長毛狗則是搖著尾巴,吐著舌頭,踩在劉一刀身上,親熱的汪了幾聲。

「哈!是來福,瞧你嚇成這樣!」方正哈哈大笑,摸著小狗說道:「來福!你可把劉大哥嚇得差點尿褲子啦!」

「胡說八道!我哪有被嚇到,是你被嚇到吧!」劉一刀把來福推開,覺得有些沒面子。

「來福在這,那宋沛恩應該也在。」於是他扯開喉嚨,朝裏面叫了幾聲,「宋沛恩!宋沛恩!」

「幹——麼?」

宋沛恩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把他嚇了一跳,哇的大叫一聲,「哇!妳嚇死我啦!」

沒事悄無聲息的蹲在他旁邊,而且又是披頭散髮的,只露出一隻眼睛,聲音還有氣無力的,真是會給她嚇死。

「誰嚇你了,我一直在這裏好嗎?」

「妳在這裏幹麼!」方正拍拍胸口,說道:「也不出聲,膽子小一點的都給妳嚇傻了。」

「我在看螞蟻。」她伸手指著地上的一串黑點,「你別踩到了。你們兩個跑來我家幹麼?」

「賀大人說了,今天要跟大夥吃頓飯,親近親近,讓衙門裏的人都上醉仙樓,朱捕頭叫我們來跟妳說一聲,大人特地交代妳一定要到。」

劉一刀搶著說:「我們說妳絕對不會去啦,不過大人堅持我們一定要跑這趟,跟妳說一聲。」

大家都知道宋沛恩一向是生人不近,只跟屍體作伴的嘛!

「我會去。」她擺擺手,站起來彎著腰跟著那群螞蟻移動,而來福則是跟在她屁股後面,不斷的搖著尾巴。

「妳要去?!」方正和劉一刀頓時覺得胃口全無,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本來嘛!大家酒酣耳熱時,旁邊坐著一個渾身陰氣、臉色發青的女人,誰還開心得起來呀?

「我不是說了嗎?好啦,別煩了,我還有正事要做。」

她當然要去,那個騙子縣太爺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她!

「正事?跟蹤螞蟻?」方正一臉的不解,大家都說她是怪人,還真沒冤枉了她。

「那妳忙吧,我們走啦!」劉一刀將方正一拉,兩個人飛也似的溜開,似乎離屋子越遠越好。

「宋沛恩真是越來越古怪了!」方正咕噥著,「她是不是腦子有病呀?」

「大概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吧。你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人家慘得勒。」

「我知道呀!一個死刑犯越獄嘛,將宋家上上下下十三口全殺了,就她一個人沒事。」

「原來你聽說過呀!」劉一刀點點頭,「那年她才八歲,真慘。」

方正同情的搖搖頭,「會變得陰陽怪氣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只不過,同情歸同情,還是不要跟她太過接近來得好,晦氣嘛!

而且她又是個仵作,專跟死人為伍,說不定身上還沾了些不乾淨的東西,所以還是避著點好。

不只他,全興國城裏的人都這麼想。

刀口餘生的宋沛恩,在那血腥的一夜後,徹底的孤單,然後一年比一年更寂寞。

到現在,她十七歲了,身邊除了一條狗之外,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7-6-16 00:1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賀蘭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用手拖著腮,睡眼惺忪的望著堂下爭辯不休的兩個人。

「大人!你一定要判這個惡棍棍刑,小人心頭這口氣才會消!」

「你打傷了我家大黃牛,居然還反咬我一口!大人,你要用大刑,這混帳才會招認!」

兩個人你告我、我告你,互不相讓,要不是這是公堂,恐怕已經大打出手了。

賀蘭伸了個懶腰,一臉無聊的說:「好了、好了!王大富,你是不是一定要我對林好用刑?」

「當然!大人明鑒,王大富縱容他的大黃牛到我田裏,糟蹋我的莊稼,罪大惡極嘛!你不判他打個八十大板,我不服呀!」

「大人!」林好立刻喊冤,「是王大富自己沒修柵欄,才讓牛跑過去的,他可是把我賴以維生的大黃牛打斷了腿,我怎麼活呀!大人,你要給他大刑才行呀!」

賀蘭又打了個哈欠,自始至終都用手托著腮,一臉有氣無力的樣子,「那林好,你也一定要看到王大富被打斷了腿,才甘願是不是?」

「當然,您是青天大老爺,一定能還小人一個公道的!」

「真是麻煩!這樣好了,既然你們都要我對對方用刑,才算替你們主持公道,我也不想偏頗,就兩個人都打三十大板,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他一揮手,「來人!用刑。」

林好和王大富同時大叫,連忙跪地磕頭,「大人!小人知錯了,千萬別打、別打!」

「真的不用打嗎?你們不是要本官這麼辦才叫公道嗎?」

「不不不,大人您才是官,當然是給您判才對,小人說的您當是放屁,又臭又不好聽。」

林好也連忙說:「是呀大人,剛剛小人說的都是胡說八道,大人您最公道,怎麼判都很妥當,絕對不會偏頗!」

「這麼說起來,這事該怎麼解決,我能出主意了是嗎?」賀蘭笑了笑,「兩位,是這樣嗎?」

兩個人點頭如檮蒜,紛紛說:「大人請判!」

「那就對了。我才是縣太爺嘛,是不?」他驚堂木一拍,「那我就判啦!事情的起因是王大富的柵欄壞了沒修,而林好的牛又沒綁,才肇禍,所以呢,林好負責把王大富的柵欄修好,而王大富則負責林好醫牛的費用。」

「至於被牛踩壞了莊稼,是些什麼呢?」

「啟稟大人,是大白菜。」

他又是一笑,「既然被踩壞,也賣不了什麼錢,就讓衙門便宜點買進來吧。」

「多謝大人。小人寧願不要錢,全送給大人!」

「你想賄賂我呀?呵呵,不行。還有呀,下次再為了這種小事來告官,浪費我的時間,」他笑咪咪的說:「我就兩個都打,還要追繳告官費,聽見沒有!」

因為賀蘭翻閱舊檔,發現這兩個人比鄰而居,常常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來告官,浪費朝廷的人力、物力,所以才這麼說。

他是縣太爺嘛,總該管管比較嚴重的大事吧?這種小事,村長、地保之類的就能協調處理了,用不著鬧到官府來呀!

「聽見了,謝大人!」兩個人一聽,連忙趕緊出去,生怕還要交什麼告官處理費還要挨板子,那就太不划算了。

「唉,總算。」賀蘭高興的說著。

他坐了一個早上,坐得屁股都麻了,處理的都是些鄉里間的小糾紛,無聊得他都要瘋了。

好動的他,可是用很大的毅力在忍耐著,現下好不容易結束了,他要趕緊脫下官服,到處去明查暗訪一番,既可以遊玩,說不定還會碰上什麼冤屈呢。

「大人!」巫師爺連忙說:「還有呢,柳寡婦要告八彎巷的豆腐王壞人名譽,造謠生事。」

賀蘭一張臉立刻垮了下來,「還有呀?」

天呀!難怪賀真要抗命離家,也不來這當知縣!

聰明的他大概早知道,到這裏來會死——會無聊死啦!

www.xs8.cn

「累死人啦!」

賀蘭的烏紗帽歪了,官服也皺了,可是他沒力氣把自己弄得整齊一點。

他花了一整天時間,聽鄉民們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互告,在公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雖然是一整天都坐著,但可苦了他的耳朵和一向好動的屁股呀!

聽朱捕頭他們說,處理這些糾紛幾乎是例行公事,他就好想哭呀,這壓根就是受罪不是做官呀。

人家當官是威風八面,哪像他當得叫苦連天,連要作個判決,還先要被鄉民們七嘴八舌的叨念上一頓。

賀蘭有氣沒力的跨進花廳,還好官舍就在府衙後面,不然他還真沒力氣走回來。

然而,他才一腳踏進去,伴書高興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公子爺,你看看是誰來了!」

「是賀真來了嗎?」他現在最希望看見的人就是他呀!

唯有如此,他才能把這個無聊死了的爛差事還給他。

伴書一副受驚的樣子,急道:「公子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就說不可以提的嘛,給別人聽見就不得了啦。

伴書一叫,賀蘭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於是翻翻白眼說:「知道了啦,你就愛大驚小怪,這裏又沒別人。」

他眼睛一瞄,「而且諸葛也不算別人,對不對?」

諸葛琴操放下手中的茶,點了個頭,朝他一笑。「好久不見了。」

他是個瘦高白皙的年輕人,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雖然是書生打扮,但背上卻背著一柄長劍。

「你跑這裏來幹麼?」這傢伙是賀真的好哥兒們,兩個人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賀真不見了,他不去找,跑來這做啥?

賀蘭眨眨眼睛,「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做吧?例如說,找人。」

他不再說出賀真的名字,免得被伴書給煩死,而看伴書一臉滿意的樣子,他知道自己作了對的選擇了。

諸葛琴操微微一笑,「該回來的時候,他自己就知道要回來,不需要我去找。」

「不知道他的自己知道是多久。」希望不會很久,因為他這知縣當了兩天,就已經快悶死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諸葛琴操看著他,眼睛裏突然閃過一抹悲傷,他輕輕的說:「不回來也好。」

賀蘭奇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事。賀真,我是來幫你忙的,你需要一個師爺,不是嗎?」

就算賀正學沒有請他相助,他也一定要來這一趟的,誰叫自己欠了賀真一個天大的人情。

救命之恩,是還不清的。

「我有四個師爺了。」賀蘭笑著說:「他們分管刑名、糧穀,還有什麼什麼我弄不清楚了,反正人是夠。你來作客我歡迎,幫我做事那就免了。」

諸葛琴操搖頭,堅定的道:「我一定要。」

賀蘭聳聳肩,「那就隨你,不過我話說在前面,我可沒多餘的錢發薪俸給你。」

「我知道。」諸葛琴操雖然在笑,卻帶了一些些的憂慮。

然而,開朗的賀蘭卻完全沒有察覺。

www.xs8.cn

來福仰躺在地上,任憑宋沛恩的手在牠肚子上撫摸,牠舒服的扭著身體,四隻腳高興的彎曲著,似乎希望主人的撫摸永無休止。

「來福,那個大騙子一定有問題,你說對不對?」宋沛恩一臉若有所思的說著。

她跟賀真通信那麼久,他們一起討論疑難雜症,研究許多關於驗屍和發現物證的方法。

她雖然沒有在書信中透露自己的狀況及心情,可是他常常在信末給她鼓勵,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宋沛恩卻把賀真當作一種很特別的朋友。

他是她的老師、她的夥伴,也是她還會想關心的人。

但是現在這個叫做賀真的人,卻讓她無法跟信裏的那個人做一個相連。

他怎能不記得一個跟自己魚雁往返兩年的人呢?他怎麼會不知道煮骨知毒,是由來已久的一種驗證方法?

「如果那個大騙子偷了賀大人的官印跟派令……」宋沛恩急道,「那就糟啦!」

說不定賀大人已經遭到什麼不幸,那該怎麼辦?

「來福,你說該怎麼辦才好?如果大人來此上任的途中出了意外,卻沒有人知道,那怎麼辦?」

來福汪汪的叫了兩聲,似乎此刻除了享受之外,也沒心思去分擔主人的焦慮。

「我是不是應該寫信去賀大人家問個清楚?請他們派人來查一查?」

賀真的父親是飽學的退休大學士,如果他的兒子真有了意外,他應該要知道才是。

主意一打定,宋沛恩立刻磨硯寫宇,而來福則乖巧的伏在她腳邊。

此時,一陣風吹來,將桌上唯一的蠟燭吹滅了,原就昏暗的室內登時漆黑一片。

「搞什麼?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哪來的冷風?」

宋沛恩連忙拉開抽屜,尋找打火石,準備重新點火,突然問,來福四隻腳著地,拱起背來,發出了低吼聲。

「來福!你幹麼?」

但來福卻不管她,兀自朝著一張空椅子低吼,然後在房裏像在追逐著什麼似的,一邊吠一邊做出跳咬的動作。

宋沛恩瞪大了眼睛,叫道:「來福!來福!你在做什麼?乖,不要叫!」

看來福突然狂性大發,她除了驚訝之外還是驚訝,因為牠一向溫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現。

「嗚!汪、汪汪汪!」來福停止了在屋內跑跳,而是專心的對著關閉的門吠。

她連忙走到牠旁邊,兩手抓住牠耳後揉著,安撫牠,「乖,沒事呀,你別亂叫呀!」

來福又汪了幾聲,似乎是想對她說什麼,兩隻前腳不斷的抓著門。

「你想出去呀?」宋沛恩連忙拔開門栓,可是來福卻又窩在她的腳邊,好像剛剛的發狂是她看錯了似的。

「哈啾!」

一個大大的噴嚏聲從門邊傳來,倒把宋沛恩嚇了一跳,「是誰?」

剛剛來福那樣,現在又有不是她打的噴嚏聲,難道真的有鬼嗎?

大家都把她家當鬼屋,沒人敢靠近半步,可是她在這住了多年,別說是鬼,就連鬼影也沒看見過。

難道,鬼就選在今晚要出現,讓她一睹廬山真面目了嗎?

www.xs8.cn

宋沛恩屏氣凝神,跨出門外想見識見識鬼的模樣。

月光照射著門廊,一個英挺的年輕男子就站在那,眼如點漆般的明亮有神,鼻樑俊挺,薄唇似乎帶笑,活脫像是畫裏走出來的飄逸仙人。

但這個仙人,卻讓宋沛恩大皺眉頭。

「鼻子好癢!喂,妳家該打掃了吧?我還沒看過哪個姑娘家裏這麼亂的。」

賀蘭揉著鼻子,一邊抱怨著。

他為了今天晚上的聚餐而特地換的月白綢衫,都讓她家的雜草和塵土弄髒了。

宋沛恩認出了來人,凶巴巴的說:「你在這裏幹麼!」

難道他不知道這裏是出了名的鬼屋,平常除了她之外,根本沒人敢踏進來的。

就算是衙門裏的人要找她,也都在門口叫而已,誰像他一樣,大剌剌、老實不客氣的直闖內堂,殺到後面的廂房來。

「找妳呀,這鬼地方房間真多,還好剛剛我有先看見燭光,不然還真找不到妳在哪里。」

「這個鬼地方是我家。」她瞪著眼前的冒牌貨,哼道:「出名的鬼多!你膽子真夠大,難道不怕被鬼抓去當點心嗎?」

「妳是個弱女子尚且不怕了,更何況我這個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黑了一點,有什麼好怕的?

「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她沒好氣的說:「你到底到這幹麼?有事就說,沒事就快滾,我沒閒工夫跟你囉唆。」

「剛剛不是說了嗎?找妳呀。」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來福,「真漂亮的……」

「汪!」來福張嘴一咬,還好賀蘭縮得快,才沒被咬個正著。

於是他改口,「真凶的狗。」

還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呢,跟牠的主子還真是一個模樣。

「來福一向都對騙子沒好感。」宋沛恩斜睨著他,想在他臉上看出心虛,但他大概太會掩飾,不然就是臉皮實在太厚,一點痕跡都沒有。

「那牠應該很喜歡我才對,呵呵,我又不是騙子。」賀蘭笑著說。

「是呀,你不是騙子,你是冒牌貨。」她接嘴道,「別人會讓你騙,我可不會。」

「妳眼光真利,這樣也給妳看出來了。」他輕鬆的說:「這樣好了,妳要是找得到人來證明我不是賀真的話,就算妳慧眼獨具,厲害的不得了。」

「我不用旁人來幫我左證,我就是知道你是混帳大騙子!」

看他這麼有恃無恐的樣子,宋沛恩也覺得他這麼篤定一定有鬼,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她得查出來。

「騙子就騙子,不用加個大,也不用多個混帳。」賀蘭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妳的頭頂上司。」

「我的頭頂上司是賀真賀大人,可不是個混帳大騙子。」

他雙手一擺,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沒想到妳這麼固執。算了,對牛彈琴。」

「你拐著彎罵我,當我不知道嗎?」她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人家賀大人最是正經沉穩不過了,就連書信都是客客氣氣,誰像他這樣油腔滑調、流裏流氣的。

想冒充也不做些功課,活該被她一眼看穿。

「我幾時有罵妳?我不是好好的來請妳去赴宴嗎?」人家他在醉仙樓擺酒,她卻遲遲不來,所以他才親自來接的。

宋沛恩沖口而出,「對了,我倒是忘了。」

她想了一個下午要怎麼拆穿這個冒牌貨的假面具,卻忘了今晚該赴宴。

「可見得妳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有點不尊重人。」

「對,我就是打從心底不想尊重你,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她原本就是要多借機接近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總會讓她逮到他露出破綻的。

賀蘭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何苦呢,真是何苦呢。」

「你管得了我那麼許多嗎?我就是這樣!」

「不是,我是在說我自己啦!我何苦拿熱臉來貼妳的冷屁股呀?」他自怨自艾的說:「好好的在醉仙樓吃飯喝酒不是挺好?」

聽他言下之意,頗有悔不當初的感覺,「你現在回去也還不晚。」

「我既然來了,就要達成任務。」賀蘭哈哈一笑,「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點排頭又算得了什麼?」

宋沛恩對他忽而哀怨、忽而歡喜的做作,皺起了眉頭,「賀大人也不會像你這樣亂七八糟!你不要這樣胡來,壞了他的名譽。」

別人不知道,以為真的賀大人也像他一樣浮滑無聊,那就糟啦。

「妳幹麼那麼關心我的名聲是好是壞?」他伸手在她下巴一托,卻被她一手打掉,「妳又不是我娘子!」

她怒道:「呸!誰關心你的名聲,少不要臉了!」

說話就說話,幹麼還要動手動腳?可見這人的品行不良,賀大人被他冒充,當是倒黴到了極點。

「好,妳是心裏關心,嘴巴不說!既然妳對我這麼好,那我也要投桃報李,關心妳一下。妳還沒吃飯,就來讓我請妳一頓吧。」

「我去不是因為希罕讓你請,我是要抓住你的小辮子,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大騙子!」

「隨便妳怎麼替自己找理由都好,妳來是不來?」這骨頭丫頭還真是麻煩,要不是因為知道她身世可憐,所以才變得乖舛,他還真懶得關心她。

宋沛恩哼了聲,「有機會揭穿大騙子,我幹麼不去?」

就連來福也在旁邊湊趣,適時的汪了一聲。

「別叫我大騙子。」賀蘭搖搖手道:「妳客氣一點的話,可以叫我賀大人,尊敬一點呢,就叫大老爺,再不然,我也有個名字給妳喊。」

雖然給了宋沛恩這麼多選擇,但她還是——「大騙子,你再囉唆菜都給人吃完了,我可不喜歡吃剩菜剩飯。」

「當然當然,除非妳是頭豬,才專門吃剩菜剩飯,大家也不會誤會妳這麼晚去,就是為了要吃剩菜剩飯,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妳儘管放心好了。」

「你……」她忍不住,差點一掌就往他頭上打去,「你才是一頭豬,才專門吃剩菜剩飯!」

賀蘭心裏好笑,臉上卻裝得正經八百,大聲喊屈,「我就說妳不是啦。」

她瞪他一眼,喊了一聲,「來福,進來。」

砰的一聲,當著他的面,將門給甩上上栓。

「妳火啦?不去啦?我跟妳說笑的,妳怎麼這麼小心眼?」開開玩笑也不行,所以他才說女人呀,是生下來讓男人覺得活著沒趣的一種東西。

「我換衣服不行嗎?」

屋裏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換的,不過賀蘭也懶得管,「行行,是該換一件衣服。」

女孩于就是女孩子,要出門作客時,都會想要打扮一下的。

雖然這個小骨頭髒號兮的,又披頭散髮,但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嘛!

賀蘭在門外站了一會,雙手抱在胸前,「好冷,這風還真涼。」

呀的一聲,門又打開,來福先竄了出來,一下子就往前跑得蹤影全無,而宋沛恩喊了幾聲,也不見他回來。

「八成追老鼠去了。」

就著月光,賀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她沒好氣的說:「幹什麼?」

「妳不是去換衣服嗎?」是他眼睛有問題嗎?

「是呀,你又有什麼問題了?」她不耐煩的說。

這大騙子還不是普通的囉唆,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煩她煩這麼久的。

「妳這件衣服,跟剛剛不是一樣?」她剛剛穿的那件破舊的灰色布袍,跟現在這件絲毫沒有分別,就連袖口上的補丁都相同。

而且頭髮也沒梳呀,還是遮住了半邊的臉蛋,跟她進去之前一模一樣。

她又是一哼,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不一樣!這件乾淨多了。」

賀蘭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呵呵,原來如此。」

這骨頭丫頭,還真是怪得有趣極啦!

www.xs8.cn

天色透出光亮,仍然有些寒意,但一夜夢魘的賀蘭卻早已醒了。

他皺著眉,披著一件長衫,帶著宿醉坐在床沿。

聽見聲響的婢女趕緊送上醒酒湯,柔聲問:「大人,喝些醒酒湯吧,會舒服點。」

「好,多謝了。」他順手接過來,卻沒馬上喝,只是拿在手上出神。

他又作了那個惡夢了。

已經不大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一直重複這個夢,每次醒過來之後,總會帶著頭痛和不愉快的感覺。

賀蘭老是夢到自己沉在水裏,完全無法呼吸,胸口脹得好像要爆裂。

那種感覺真的非常的不愉快,甚至從夢裏延續到現實來,弄得他對水也有些懼怕了。

「大人,再不喝,湯要涼了,那就沒有效了。」

「好。」他仰頭喝掉,然後讓婢女伺候他梳洗更衣,準備一整天的公事。

他穿戴整齊之後,快步出門,在回廊上碰到了諸葛琴操。

「賀真!」他叫住他,隨手扔了個東西給他,「拿去吧,好東西。」

賀蘭一手接住,低頭一看,是個小瓷瓶,「什麼東西?」

「聽說你昨天醉了?這東西能讓你頭不痛!」因為他昨天剛到,立刻睡了一大覺,所以沒有去參加聚餐。

而賀蘭也打算今天再將他正式介紹給大家認識。

「最好有效!我頭痛死了,那個爛夢和酒真是害死我了。」

諸葛琴操一聽,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道:「你又作那個夢了!那麼你現在……」

「小聲一點,我頭痛你忘啦?」他嘰哩咕嚕的說:「唉,酒真是個壞東西。」

「賀真,我在問你那個夢!」他情急之下,不自覺的出力握緊他。

「就是一個夢,有什麼好說的?」他不以為意的說,推開他的手,「走吧,吃飯去。吃飽該上工了。」

諸葛琴操點點頭,有些憂慮的跟在他身後走向飯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7-6-16 00:18: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騎在馬上的諸葛琴操微微皺著眉,看著在牆後探頭探腦的人影。

那是個披頭散髮,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衣服的姑娘,她不住的往衙門口這裏探望,一副鬼祟的樣子。

他覺得很奇怪,「賀真,你看那裏。」

而且他注意到,不只是今天,昨天他也曾看到她趴在牆頭上,窺探著官舍。

他本以為她是個女乞丐,大概對官舍好奇,才會爬上去看一下,所以沒有逮她下來。

但今天她又出現,就不禁令人覺得事情有蹊蹺了。

賀蘭回頭一看,笑著說:「喔,那是小骨頭,你高興的話叫她跟屁蟲也行。」

小骨頭?跟屁蟲?這是什麼名字呀!

諸葛琴操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賀蘭這麼說,就表示認識她的吧。

「諸葛公子!」伴書小小聲的說:「那是衙裏的仵作啦!她是個怪人,你別理她。」

他還因為覺得她裝神弄鬼害他丟臉而生氣,而且他也不能原諒她老是嚷嚷公子爺是大騙子。

「仵作?原來是她!」諸葛琴操一臉恍然大悟的說,「原來她就是沛恩!」

這下換賀蘭奇怪了,「怎麼?你認識她?」

還叫她沛恩?這麼親熱幹麼?他一定不知道宋沛恩不愛跟人家交際,連名字都不許喊的。

「聽賀真提過。」諸葛琴操看著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很有見識的一個女孩子。」

賀真曾經說過,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將來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他為她花了許多時間,尋找她所需要的答案。

「唉,可惜你沒早點跟我說。」賀蘭籲了一口長氣,「否則我就知道要先跟她裝熟,現在也不會這麼麻煩。」

他壓低了聲音說:「那丫頭知道我不是賀真,你說她麻不麻煩?」

諸葛琴操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輕輕歎了口氣,「還是離她遠一些,才不會露出破綻。」

「離她遠一點?」賀蘭呵呵笑著,「已經有太多人離她遠一點啦,也不差我一個。」

雖然到這裏的時日不多,但賀蘭也知道宋沛恩受不受歡迎。

她自己對人的不信任當然是主因,但大部分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也不對。

「賀真。」諸葛琴操擔心的提醒,「這不是兒戲,你不要……」

若是露出了破綻,讓太子知道了,不知道又會在皇上面前如何搬弄,到時候怎麼收拾,沒人知道。

以皇上如此珍愛賀真之能,都以貶官處罰了,要是賀蘭再出紕漏,那就只有個慘字形容。

「我知道這不是兒戲。」賀蘭雖然在笑,但意思卻很堅決,「我會小心。不用避著她,我也不會露出馬腳。」

他朝宋沛恩招招手,臉上掛著一個燦爛而且充滿友善的笑容。

她看起來有點猶豫,最後還是朝他走了過來。

嬌小的她一站在馬前,顯得更加稚小了。

宋沛恩個頭雖小,氣勢卻大得很,她仰頭看著他,「叫我幹什麼?你以為我是什麼,可以揮之則來?」

他笑咪咪的,「那妳不是來了嗎?」

「我是過來告訴你,不要以為我是你可以招招手就來的。」她才不想在大街上跟他呼來喊去的,所以才走過來的。

「好,我知道了,下次改進行不行?」賀蘭被她的原則笑到不行,「妳別老是鬼鬼祟祟的跟著我,要嘛就大大方方的過來,別讓新來的師爺笑妳。」

「要笑就笑,我又不在乎!什麼時候又有了新師爺?」她看了看諸葛琴操,剛剛他們交頭接耳大說悄悄話,比她躲起來窺探還鬼祟勒。

「我請的呀,特別的是這傢伙不支薪俸,純粹友情贊助。」他吹了一聲口哨,「我人緣實在太好了。」

「那麼說來就是一丘之貉,都是騙子嘍!」既然這個賀大人是個冒牌貨,那他這個好朋友也就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諸葛琴操說道:「宋姑娘,何以妳會認為賀大人跟我是騙子?」

「你們自己心知肚明,也不用我一直說。」反正沒人相信她,就連一向精明的朱捕頭都說是她多心。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證據,才能證明自己沒有冤枉人。

「宋姑娘,賀大人是千真萬確的,絕不是騙子冒牌貨,我用我的性命擔 保。」諸葛琴操一手舉向天說道:「如果我有虛言,五馬分屍不得好死如何?」

這下換賀蘭傻眼,「用得著發這麼毒的誓嗎?」

「表示我說的話絕無虛假。」諸葛琴操低頭對宋沛恩道:「怎麼樣,妳信了嗎?」

她毫無誠意的一笑,隨即板起臉來,「這世上啥都能信,就是人信不過。」

老天壓根就不長眼,惡人壞事做盡都不見得會有惡報了,發個毒誓又算得了什麼呀?

「諸葛,我看你別跟她抬這門子杠,你說不過她的啦!」賀蘭好整以暇的說:「反正我已經說了,讓她去找證據來證明我不是賀真。」

「是呀。」伴書也插嘴,「事實勝於雄辯,就讓她去逞口舌之快。」

宋沛恩立刻反駁,「才不是,真理越辯越明!」

諸葛琴操一聽她這麼說,仿佛抓到了機會,連忙說:「宋姑娘,這話賀大人曾在信裏跟妳提過,若他是假的,又怎麼會知道?」

賀蘭連忙附和,「對對,我跟妳說過這個道理,真難為妳還記得。」幸好他夠機伶,能馬上意會諸葛琴操的話。

回去得記得叫伴書把賀真跟她聯絡的信件找出來,通通讀過一遞,否則難保下回會接不上話。

這下換宋沛恩悶了,賀大人的確這麼教過她,那信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旁人看過。

宋沛恩懷疑的眼光在他們三個人身上轉來轉去的,腦中就是有一個聲音不斷提醒有古怪,不能輕易相信他們。

賀蘭努力擠出一個最誠懇的笑容,心裏喊著,「妳就相信了吧!沒什麼好懷疑的呀!」

過了一會,她清清喉嚨,「如果你們能拿到賀大人的官印和派令,要拿到他的信有多困難?」

聞言,賀蘭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說到固執己見第一人,妳當之無愧呀。」

她做了一個鬼臉,「過獎。」

「好啦,不跟妳吵這個,我要去官倉查存穀,妳要大大方方的跟來呢,還是要繼續跟在我屁股後面鬼祟?」

「誰跟在你屁股後面了?我大方跟去!」她瞪了他一眼,又說,「免得你在數量上弄鬼,趁機盜賣官糧。」

賀蘭笑道:「妳倒仔細,那就來吧。」

「公子爺,她是仵作怎麼能讓她去呀!官倉裏又沒死人。」伴書忍不住開口,「有諸葛公子這個師爺就綽綽有餘了。」

宋沛恩生氣了,她故意把聲音拉長,裝得淒慘無比,「有死人的地方我才能去嗎?那我應該到府上長住才對,不知道你歡不歡迎?」

「呸呸呸,妳家才都是死人啦!」伴書看她陰氣沉沉的,忍不住心裏發毛。

聞言,宋沛恩臉色一黯,而一旁的賀蘭一直在看著她,立刻發現她神色有異,隱約也猜到伴書隨口的一句話,剛好碰觸到了她的舊傷。

於是哈哈一笑,彎腰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提到馬前放好,雙手圈住了她的身子。

宋沛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快放我下去!」

沒想到他看來斯文,卻這麼有力,居然一把就能將她提起。

「再放著你們兩個不管,恐怕要當街打架了。」他轉頭對諸葛琴操說道:「走吧!」

「喂!你快放我下去!」天呀,這馬怎麼這麼高呀?她要是摔下去,一定很淒慘!

「到了就放妳下來。」賀蘭才不管她的抗議,駕的一聲就催促馬匹快跑。

這下可苦了從沒乘過馬的宋沛恩,她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散了,而不斷搖晃的街景,讓她頭昏腦脹,「快停下來!快!」

「還要再快呀?」賀蘭故意裝作不知情,拚命的催馬快跑。

「你這個混帳!我一定、一定要……」她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因為她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痛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

「我是混帳妳早就說過啦!」賀蘭一點都不以為忤,還是笑嘻嘻的。

他甚至覺得,尖叫聲讓她比較像個女的了。

www.xs8.cn

浙瀝瀝的雨不斷下著,屋內的溫度跟外面一樣的涼。

裹著兩床濕氣很重的棉被,宋沛恩一點也感覺不到暖意。

她病得頭重腳輕,肚子餓得咕嚕叫,又冷得渾身發抖,一點力氣都沒有的癱在床上。

來福雖然一直陪在她床旁,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只是睜著無辜的眼睛,像是奇怪牠的主人怎麼一直不起床喂牠。

「哈啾!」她用力的打了個噴嚏,鼻子是通暢了一些,頭卻變得更痛了。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而雨越下越大,也越來越冷,她的心情也越來越槽。

「幹麼我要生病呀?哈啾!可惡!」

難道她還不夠可憐嗎?老天還要這樣折磨她,孑然一身的她仿佛還不夠悲慘,所以老天要她臥病在床,無人關照加倍的慘。

「還好還有你。」她安慰的看了看來福,「不過要是你會說話、煮飯,幫我烘棉被,烘得暖暖的,那就更好了。」

「不過呢,你能聽我說話,那就很好了。」

一個人久了,還真的會連該怎麼說話都忘了,還好她還有來福當她的聽眾。

只是有時候,她仍會感到難過。

究竟是大家怕她多一點,還是她怕大家才拉開距離?

這麼多年了,她其實也弄不大清楚,反正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獨來獨往、無親無友的生活啦。

要是人人都像那個大騙子一樣囉唆話多,說不定她還會嫌吵呢。

才剛想到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她門前。

她咬牙切齒的說:「又是你!」

除了那個冒牌縣太爺之外,沒人把她這兒傳說猛鬼聚集的家當廚房,那麼常來。

果然,賀蘭的聲音跟著敲門聲響起來,「喂!小骨頭!妳在裏面是不是?」

她決定給他來個充耳不聞,病得快死就已經很慘了,她不想讓他的囉唆加重她的病情。

而且他還叫她小骨頭,這什麼跟什麼?難道他不能跟所有人一樣,叫她宋沛恩嗎?

她跟他抗議,他還振振有詞的說,幾時她不喊他大騙子,他就不叫她小骨頭。

宋沛恩這才知道,他是故意叫她小骨頭讓她難受的。

既然他要讓她不舒服,那她就偏偏不如他的意,再也不管他要怎麼叫了。

「妳是死了還是睡了?」

敲門聲又更大了,來福似乎被激怒了,沖到門口去吠。

她輕聲道:「來福真乖,快把那壞蛋吠走,省得他來煩我。」

然她才這麼想而已,砰的一聲,她的房門被踹開,淩空飛來一塊帶肉的骨頭,咕的一聲掉在地上。

餓得發昏的來福立刻撲上去,也不管是誰扔進來的。

而宋沛恩則是震驚的從床上撐起身子,一時間卻岔了氣,拚命的咳了起來,「你、咳咳咳、把這……噁——咳咳咳……」

她咳到想吐,兩眼發昏,實在沒力氣罵人。

「原來妳既不是睡了也不是死了,而是病了。」他快步搶到床前,一手就摸上她的額頭,「真的發燒了。」

他就說嘛!怎麼今天沒看見她來跟蹤,伴書還說她是因為下雨偷懶,結果卻是病了。

看她兩眼無神,臉泛酒紅又咳個半死,大概病得不輕。

「滾、滾出去!」她沒力氣拾手打他,只得把頭轉開。

他敷衍的說:「等一下再滾。」

賀蘭打量四周,覺得這裏實在冷清得可憐,只有簡單的床具,一張桌、一張椅、一個鬥櫃。

唯一熱鬧的是架上滿滿的書。

他雖然沒進過女孩子的閨房,但也知道不應該是像她房裏這樣的。

「現在滾!」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窩在棉被的身子明顯的發著抖。

他萬分同情的說:「妳病了,難不難受?」

「廢話!你是專程來嘔我的嗎?」居然問她難不難受?

這個壞東西,才害她在搖晃的馬背上吐得不成人形,現在又來對生病的她落井下石。

「是呀,我是專程來嘔妳,連對付妳那只惡狗的傢伙都帶了。」看來福吃得那麼開心,應該會對他有些好感了吧?

「你才是惡狗!」宋沛恩有些生氣的說,被他一氣,熱度似乎又增加了。

「好男不跟病女鬥,妳說我是惡狗就是啦!」他像哄小孩似的,「妳趕快睡一覺,把棉被蒙著頭,出一身汗,病就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去拉她的棉被,這一拉才發現她的棉被冰冰涼涼的,一點都不保暖,難怪她要生病了。

「你快點滾我就好了,咳咳!」

「我幾時成了幫妳治病的良藥啦?別說傻話了。」

「我說傻話?」天呀,明明最會裝傻的人是他好嗎?她真是被他氣到連發火的欲望都沒了。

這些日子來,她深深的明白,她就算氣得半死,他也是不關痛癢。

「你快滾出去!我這裏一點點都不歡迎你!」

「不歡迎就不歡迎,用得著強調一點點都不歡迎嗎?」賀蘭笑著說,「妳這人一點都不老實,妳明明看到我很高興的,幹麼不承認?」

「我?」她氣到想笑,有力氣的話一定給他一拳,可惜沒有,「我幹麼要看到你很高興?」

「這是常理。」賀蘭好聲好氣的說:「妳病成這樣,哪都去不了,難道不想有個人陪妳說話解悶,也才不會無聊。」

「我要昏倒了。」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要照顧他的大道理,結果又是一堆無聊沒意義的瘋話。

他笑了笑,「妳要真的昏倒我也很麻煩。」

「你索性把我氣死了,你就完全沒有麻煩,也不會擔心有人來揭穿你的身分。」

「說的也是,那我應該要把握這個機會才對!」

「對對對,」她一臉氣憤加無奈的說,「所以你快點定,我死得才快。」

「是嗎?呵呵,妳家廚房在哪?」他用很認真的態度說著。

宋沛恩奇道:「幹什麼?」

「我去飯菜裏下毒呀。」

她實在忍不住,抓起一個枕頭,卻沒力氣扔出去,只能瞪著他拚命喘氣,咳得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枕頭是拿來躺,不是拿來扔的。」賀蘭輕輕的笑著說,才一說完,就看見她的身子一軟,從床上倒栽了下來。

他連忙往前一撲,兩手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體。

「要昏倒也要先通知一聲呀。」他還真把她氣昏了呀?這也好,省得他多費工夫。

賀蘭將嬌小的她橫抱在懷裏,透過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熱度,可見她真的病得厲害。

她那滿頭的青絲輕輕覆在臉上,像往常一樣遮住了半邊臉,似乎連昏過去了,也不讓別人看到她左臉有什麼。

可能就像大家私傳的,說她左臉有殘疾,所以她才費心遮掩。

既然如此,賀蘭當然不會趁她昏迷之際,去探她的隱私,雖然宋沛恩不這麼認為,不過人家他可是個大好人。

www.xs8.cn

宋沛恩有些不安的站在衙門外,從兩邊打開的門往內看去,能看到掛著公正廉明牌匾的公堂。

而原本應該站滿衙役的公堂此時卻空無一人。

她有點遲疑,但還是走了進去,有隱約的喧鬧聲從後面傳來。

這麼說來,應該大家都在後面的官舍吧。

好像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跟那個冒牌賀大人很要好。

「大家都被他給騙了吧。」她自言自語的說著。

她才不會被那個拙劣的收買手段給籠絡了。

沒有人叫他煮稀飯給她吃,幫她找大夫、煎藥、烘棉被外加喂來福兼修門窗的。

是他吃飽了沒事幹,再不然就是要收買她的爛手段。

雖然宋沛恩努力這麼想,可是敵視賀蘭的心卻有些動遙

如果她真的是個威脅的話,他幹麼這麼殷勤的探望她,而且……照料她?她如果真病死了,不是更好嗎?

她真是弄不明白,冒牌賀大人,到底是什麼心態。

「宋姑娘?」諸葛琴操從外面進來,看到她站在院子發呆,於是輕喊了她一聲,「聽說妳病了,沒有大礙吧?」

「小事,死不了的。」雖然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可是她就是沒辦法用正常人的方法跟人相處。

或許真的是一個人太久了,連說話都變笨了。

「妳病剛好,不用這麼急著過來衙門吧?」其實他是怕她又來打探,阻止不了賀蘭接近她,也得試著阻止她接近賀蘭。

確保所有事情都沒有問題,是他到這裏的最主要目的。

「有一些驗屍的文件得補齊。你以為我病了,事情就會擱下不去做,我沒那麼偷懶。」

諸葛琴操不由得暗暗委屈。他也沒說她偷懶呀!這姑娘年紀沒幾歲,火氣卻大得像個老太婆。

真不知道賀真怎麼會那麼稱讚她?一定是因為沒親眼來見到吧。

「那妳忙去吧,我不打擾了。」諸葛琴操連忙一抱拳,急急往後面去了。

看他走得那麼急,宋沛恩也習慣了,如果人家沒有這樣對她的話,她反而會覺得奇怪呢。

唯一的異類就只有冒牌賀真了。

他才上任兩旬,居然已經一面倒的獲得好評,每個人都稱讚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

是興國有史以來最得民心的父母官,不論男女老少,個個提起這個縣太爺,人人都豎起大拇指說好。

這讓宋沛恩不由得不歎一聲,世事真是奇怪,人心真是複雜,她永遠也弄不懂。

然而,別說是宋沛恩這個不善與人應對的人不懂,就連全衙門最老練精明的朱炎也不懂。

他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新知縣是什麼性子。

說他懶散胡塗嘛,他又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常忘記欠他的賭債沒還,或是媒婆介紹的姑娘是哪家的。

說他好逸惡勞嘛,公文也從來沒耽誤過,只是喜歡躺在床上批閱。

百姓們的大小事他也很少升堂,老是擺桌酒席找兩造當事人來吃吃喝喝一頓,隨便排解一下就讓人和好如初。

所以興國這些日子來,真正升堂判案的時間大概只有兩天。

百姓們都喜歡這個和氣、愛笑又有點小胡塗的年輕縣令,就連他這個總捕頭也下例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7-6-16 00:18: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喂!」

賀蘭突然在宋沛恩後面大叫,嚇得她也跟著大叫一聲。

「你幹什麼?!」她憤怒的轉過身去,手撫著胸口,一臉驚懼猶存的表情,「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我只聽過鬼嚇人嚇死人,妳鬼都不怕了還怕人?」再說他也沒嚇她,他只是突然在她背後叫一聲而已。

「人比鬼還可怕,我幹麼不怕!」她這句話一說,立刻就後悔了。

她幹麼要對著他說出自己心裏想的話,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人可怕那是因為妳不瞭解,妳不瞭解是因為妳不願意去瞭解。」他拍拍她的肩膀,像個孜孜不倦的老師,「懂嗎?」

「懂!我怎麼會不懂,我懂你不但是個騙子,而且還腦子有毛病!」她沒好氣的說:「現在可以閃一邊去了,我得去做事,我跟某個只會打混摸魚的人不同。」

「是呀,妳聰明勤快,出名到別人都要指名借妳去幫忙。」他揚揚手上一封書信,笑道:「人家跟我借人來了。」

宋沛恩早就已經習慣了被外借,一聽他這麼說,立刻知道又有命案發生,馬上追問:「在哪里,怎麼樣的案子?」

「不遠,在府平縣。」他乾脆將她一拉,「到書房裏,我跟妳說個清楚。」

她被他握住了手,莫名其妙的臉一紅,用力將手一甩卻沒甩脫,「你拉著我幹麼?快放手啦!」

「我拉著妳走快一點,妳不覺得走起來比平常快多了嗎?」

她大病初愈,恐怕風吹就倒,他也是伯她一個不留神摔得七葷八素,這才好心幫忙的。

「胡說八道,快放手!」

就這樣,她一路抗議著進去,他卻也沒放手過,還把她安置在一張太師椅上,叫她坐好別發昏跌倒,害她不知道該笑還是生氣。

「我不會跌倒!又不是學走路的娃娃,你到底說不說那件案子?」這麼婆婆媽媽的個性,恐怕不是假裝的吧。

賀大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一定不會像他這樣的。

「妳坐好我就說了。」

於是賀蘭就開始搖頭晃腦的說了起來。

原來府平縣有個酒樓的夥計叫阿丁,他有天下工回家,發現屋子裏都是血,自己的老婆卻不見蹤影,於是慌得四處尋找,找了好幾天都沒有頭緒。

他正想要到官府報官的時候,大舅子剛好來探視自個兒的妹妹,一聽見人掉了好幾天,而屋子裏又有一大攤血時,一口咬定是妹夫阿丁行兇,於是一狀告到了衙門去,要他殺人償命。

於是有謀害妻子嫌疑的阿丁立刻被收押,但他卻大喊冤枉,堅持自己沒有殺害妻子。

再說又一直找不到屍體,雖然苦主大舅子口口聲聲說妹妹是被妹夫所害,但卻沒有事證。

於是林知縣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準備放人另循線索擒凶,卻在此時見了鬼。

有一天晚上,他在書房裏讀書時,突然聽見門外有一陣哭聲,他命婢女出去看看,婢女才一出門就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他連忙掀開門簾出去看,只見外面有個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的女鬼,跪在石階下頻頻磕頭,說她是夥計阿丁的妻子,被丈夫用斧頭劈死,屍體就藏在西郊林家廢園的古井裏。

林知縣雙腿發軟,渾身抖得像米篩說他知道了,於是這女鬼又叩頭離去。

隔天差役真的從古井裏撈出了一具無頭女屍,於是夥計阿丁便因證據確鑿,被問了死刑。

可是他卻大聲喊冤,從頭至尾都不承認自己殺妻,用了許多大刑都不肯畫押,林知縣無奈之下只好向興國縣求助,希望斷奇案、反冤獄出名的賀真和宋沛恩幫忙。

宋沛恩靜靜的聽完,「的確有鬼。」

賀蘭點點頭,「是有鬼呀,妳沒聽我說那女鬼親自去告狀的?」

真可惜不是讓他看見,唉,這種大案子怎麼不會發生在興國呢?

她白了他一眼,「我是說這裏面有古怪,誰跟你說鬼!」

屍體都已經起出,嫌犯卻始終不肯認罪,如果不是泯滅了良心就是有重大冤情,她得去看看。

「人家就千真萬確的見了鬼,怎麼不是有鬼?」

她瞪了他一眼,哼道:「我又沒瞧見,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你說的不清不楚的,不如我自己去查個明明白白。」

「那妳肯去嘍?」他高興的說:「太好了,我還怕妳不肯。」

「人命關天,我為什麼不肯?」莫名其妙嘛,難道她會見死不救嗎?

「我本來也這麼想。」他呵呵笑著,「不過怕妳為了跟我嘔氣,我要妳去妳就偏不去。」

她又橫了他一眼,「我會挑別的事情跟你唱反調。」

「所以我說妳是個好姑娘,不是嗎?」只是脾氣古怪了一點,對人不客氣了一點而已。

她翻了翻白眼,「你拍我馬屁也沒用,別想到了府平我會幫你掩飾。」

賀蘭奇怪的說:「我幹麼要妳幫我掩飾?」

「當然是因為你不是賀真呀。」她想到就覺得該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來。

「林知縣要請斷過虎台寺奇案的賀大人幫忙,是要仰賴他的智能,為他破這樁懸案,你這個冒牌貨難道不應該大叫糟糕?嘻嘻!」

宋沛恩忍不住越想越開心,假的真不了,試驗一來什麼都清清楚楚啦。

賀蘭清歎一聲,搖了搖頭,「唉,妳早該這麼做了。」

「你現在擔心也晚了。」早知道這麼簡單的方法可以讓他洩底,她就該早些用的。

可是,一旦證明他是冒牌貨,那他假冒朝廷命宮的事就會人盡皆知。

那一定會有嚴苛的懲罰接踵而來。

然而奇怪的,她一方面希望揭穿他的身分,找出真正賀大人的下落,可是又不大希望他被處極刑。

她內心這小小的矛盾,害她頭痛極了。

「不是。認識妳這麼久,第一次看到妳笑,妳應該多笑的。」他認真的說著,手指著自己的頰邊,「妳這裏有一個小酒窩,很可愛。」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只小貓咪,害他有股想在她下巴忽嚕忽嚕的衝動了。

宋沛恩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他壓根就不擔心他會露馬腳,而是在想她有幾個酒窩?

她一跺腳,氣呼呼的說:「你是我見過最無聊的人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關心別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會比自己小命重要呀?

www.xs8.cn

從府平縣回來之後,宋沛恩在家裏又悶了好幾天。

她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這一趟到府平沒讓那冒牌貨露出馬腳,反而讓他大大的出了風頭。

人人扶老攜幼的搶著來看這個斷案如神的賀大人,還造成了城裏嚴重的人潮,發生了推擠的意外,還好沒有傷亡。

賀蘭一開始就懷疑那個女鬼的真實性,所以仔細的問過林知縣,關於女鬼出現和消失的情況。

結果他有了疑問:鬼會自己來臺階下伸冤,但為何是跳牆離開呀?咻一聲的就不見不是比較貼切?

於是他就去勘察鬼跳過的地方,只見院牆的磚瓦沒有一絲裂痕,可是被雨水沖刷過的幾重屋詹下卻留下了隱約的泥腳印,而且一直延伸到外院的牆腳下。

這鬼還真是辛苦,跳了牆之後還要走上這麼一大段路出府?

他說這一定是真正的犯人買通了飛賊來扮鬼,故弄玄虛。

而宋沛恩的驗屍結果也判定,從井中撈出來的屍體腐壞程度,與被害人遇害日數差距很大。

於是賀蘭定下計策行事,對外聲稱找不到阿丁行兇的兇器和屍體的頭顱,所以無法判案,於是特地擺了桌案,希望請女鬼再來指點。

不到三天,全城都知道了賀大人請鬼破案的奇事。 果然那個鬼又在一個雨夜來了,跪著說兇器埋在丁家廚房的灶下。

這時候兩邊埋伏的衙役、捕快一擁而上,將那鬼抓住一看,居然是個假扮女鬼的大男人!

原來這人和阿丁嫂有私情,兩個人暗地來往很久了,只是礙于阿丁不能雙宿雙棲,所以想了個惡毒的計謀要害他。

他在亂葬岡裏隨便挖了一具女屍,砍了頭之後丟到廢井裏,再抓幾隻雞殺了把血灑在屋子裏,然後帶著阿丁嫂回家躲藏著。

他滿心以為阿丁鐵定問斬,誰知道卻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開釋,他只好冒險扮鬼來騙一騙林知縣。

計劃本來很順利,卻又傳出了找不到兇器和頭顱,所以無法定罪的事,所以他又如法炮製一番,卻被當場逮個正著。

這案子一破,全城的人都大讀賀大人明察秋毫、斷案如神。

宋沛恩知道,這件案於若不是擅於調查而且明察秋毫,學識又廣博,可能也無法迅速偵破還無辜者一個清白。

只是叫她承認那個冒牌貨有斷案的本領,她就覺得嘔,說不定他只是運氣好而已,並不是真的有本事。

「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呀!」她邊搖頭邊說,從跟荒郊沒兩樣的院子走出來,嘴裏還念念有詞,「沒道理,真是想不通!」

「喂!什麼東西沒道理?」賀蘭從她背後冒出來,輕快的拍了一下她的肩。

「又是你!你除了在我背後突然冒出來嚇我之外,沒有別的事能做了嗎?」

他在她面前晃的次數,已經頻繁到她看了就火大的地步了。

「事情多的呢。」他伸出手指開始算,「等一下我要去朱嬸家吃滿月酒,再晚一點要幫朱秀才去方家提親。晚上呢……呵呵,運氣超好的,李老師釀了新酒,叫我過去嘗鮮,最後在繞到竹林寺去跟方丈廝殺幾盤棋,妳說我忙是不忙?」

她又是一個白眼送過去,「你閑死啦!正經事都不用做,成天吃喝玩樂,沒看過哪個縣令像你這麼荒唐的。」

「反正我是冒牌貨,勤快做什麼?」他笑嘻嘻的說,「再說興國縣太平無事不是很好。」

宋沛恩斥道:「就因為你是冒牌貨,我才不能讓你把賀大人的名聲搞臭!」

「沒有呀!我名聲好得很,哪個人看到我不是笑咪咪的,豎起大拇指誇我好?」他一拍胸脯,得意揚揚的說:「我名聲好到府平去了,妳不是親眼見到了?」

「那是你踩著了狗屎,純粹走運!」才讓他靠一點小聰明破了案。

「姑娘家,說起話來臭氣沖天的。」他捏著鼻子,搖頭道:「真是壞規矩!」

「我要走了,沒工夫理你。」她將他一推,從他身邊走過,還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看不起。

他笑著拉住她的手腕,「奇怪了,妳不是挺愛跟蹤我,想看我啥時露出破綻,好讓妳逮個正著嗎?」

「是又怎麼樣?你快放手,我不要跟你在街上拉扯!」她拍打著他的手,有些受不了他動不動就抓她手的這種壞習慣。

「妳不要掙扎我們就不算拉扯啦,妳說對不對?我現在是給妳機會,光明正大的跟著我,懂不懂?」

「不懂啦!」她氣呼呼的一跺腳,「我不想跟著你了,我懶得從你身上找證據。」

「來不及了,我這人是最受不了人家冤枉我的,妳既然說我是冒牌貨,就得找出證據來給我瞧瞧,所以呢,妳得跟著我,直到我露出馬腳為止。」

「你是不是有病呀!」她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我不想跟著你去任何地方。」

那些人壓根就不會歡迎她的,說不定在她走後,還要撒鹽去晦氣呢,她幹麼去自討沒趣呀?

「問題不是妳想不想,而是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賀蘭才不給她商量的空間,拖著她就走。

沒辦法,有些人就是要用強的,才能學習到如何跟人交際。

「我不去、我不去!」宋沛恩把腳抵在地上,死活不肯動。

他無奈的一笑,哄著她,「妳乖,辦完了這些事給妳糖吃,怎麼樣?」

「你騙小孩呀!」宋沛恩啐道。

他搖頭否認,「沒有沒有,小孩比妳講理,用不著用騙的。」

她氣壞了,想找一句最惡毒的話來罵他,一時之間卻想不到適合的,於是氣急敗壞的說:「你這個、你這個莫名其妙,混帳透頂的冒牌貨!」

賀蘭好整以暇的掏掏耳朵,「詞都老啦,換點新的吧。」

宋沛恩無奈,對這個無賴的冒牌縣太爺,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www.xs8.cn

諸葛琴操坐在他的房間裏,手裏握著一封書信,微微的皺著眉頭,似乎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

一旁的伴書關心的問:「諸葛公子,我家老爺的信上說了些什麼?」

雖然信是送到了他手上,可是收信人不是他,他雖然好奇又擔心,也不能隨便拆閱。

「宋姑娘去信賀家,說她懷疑賀蘭假冒賀真,請賀老伯南下對質。」

「那骨頭丫頭,她真是多管閒事!」伴書一聽就生氣,「居然寫這種信去叫老爺來作證?」

她是鐵了心的要讓賀家上上下下,因為欺君掉腦袋就對了?

「這事還不麻煩。」諸葛琴操又道:「反正賀老伯和伯母,原本就打算南下。」

「那鬼丫頭還不夠麻煩嗎?」伴書擔心的問:「那真正的麻煩是什麼?」

「是十公主,她也跟著南下了,這才是我最擔心的。」

「對呀!十公主一向喜歡我家公子爺,她要是一來,不用三天就會發現不對勁。」

畢竟賀蘭和賀真的個性實在差太多了。

賀真對十公主的糾纏一向不假辭色,而賀蘭卻很可能會戲弄人家,唉,這真是麻煩了。

「當務之急,是要快點把賀真找回來。」諸葛琴操站起來,手中的信被他不知不覺的捏成了一團。

「可是諸葛公子,你有辦法嗎?」伴書一想到就難過,「老爺、夫人試了許多方法,都沒能成功讓公子爺回來。」

「但是他們沒試過我昨天想到的方法。」雖然很冒險,但為了讓他的好友回來,他只能盡力一試了。

他看著伴書,堅定的說:「我要再重演一次意外,你得幫我。」

「要重演意外?!」伴書驚訝的張大了嘴,他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可是為了把主子找回來,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www.xs8.cn

富麗堂皇的皇宮裏,備受皇上寵愛的十公主趙璿正在生氣。

而她發脾氣的對象,正是她的親哥哥,太子趙承安。

「璿兒,妳怎麼說不聽呢,妳是金枝玉葉,怎麼能到那裏去找賀真?讓別人知道,會被笑話的。」

她小嘴一嘟,不滿的道:「你別大肆張揚,我自己更加不會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啦!」

「這種事怎能瞞得過別人?」趙承安無奈的說,「不要說別人了,父皇第一個就會出聲反對。」

「我為愛走天涯,很偉大的,父皇他一點都不反對。」說到這裏,她語帶埋怨的又道:「要不是為了消你的氣,父皇也不會將賀真遠貶。」

她也不用因為思念心上人而差點生玻

一提到這件事,趙承安就一肚子的火,「要消我的氣,除非是他賀真用命抵命。」

貶到興國去當知縣,實在太便宜他了。

要是雲兒地下有知,也一定會怨他沒能替她主持公道的。

「皇兄!你怎麼這麼說,在場那麼多人都說不是賀真的錯,是諸葛雲兒自己投水自盡,怎能怪賀真?」

是雲兒自己莫名其妙,放著太子妃的位置不要,跑到賀家的抱月樓跳湖,這怎麼可以怪賀真害她?

「當然怪賀真!」趙承安恨聲道:「虧我還把他當兄弟,我真是瞎了狗眼。」

「皇兄,你生氣也不用把自己比做狗啦!」趙璿噗哧一笑,「那不是等於罵父皇和母后嗎?」

「我說我自己,妳幹麼扯到父皇和母后身上去?」他氣呼呼的,「總之我不許妳去找賀真,不許妳出宮一步。」

她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我才不管,父皇已經答應我了,讓我低調南下,後天我就跟賀大人他們一起去。」

「皇妹,妳真好。」趙承安氣到極點,反而笑了出來,「妳知道我一直想找藉口殺了賀真,替雲兒報仇,所以妳就南下去幫我製造機會。

「要是妳在那邊有什麼意外的話,父皇就不會輕易放過賀真,妳說對嗎?」

「哎呀!」趙璿大叫,「皇兄你好陰險喔,你欺負我,我不來!」

「妳留在宮裏還幫得了賀真的忙,一旦妳出宮的話,父皇跟前就沒人替他求情了,妳要想清楚才行。」

趙璿連忙說:「那我不去了,免得你又想什麼壞主意來害賀真!」

「這就對了。」趙承安滿意的說。

他對賀真恨之入骨,一直想殺他以慰未婚妻子在天之靈,偏偏父皇認為雲兒之死,賀真雖然有失但也不應苛責,所以只將他貶官。

但是趙承安覺得那是不夠的。

所以他買凶要殺害賀真,他當然不希望尊貴的皇妹,剛好到那裏去湊這個熱鬧。

要是殺手錯傷了她,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他只恨橫刀奪愛之後,又對雲兒始亂終棄,害她投水自盡的賀真一人而已。

他趙承安最愛的女人,卻被賀真像破鞋一樣的丟棄,害得她傷心尋短,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7-6-16 00:19: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坐在裝滿熱水的浴桶裏,氣呼呼的宋沛恩正在用力刷洗她的身體。

看她肌膚上浮著一層淡紅,就知道她刷的有多用力了。

「王家的母牛生小牛,關我什麼事呀!為什麼我得去?」

她是仵作,又不是幫牛接生的接生婆!

要是王家的牛莫名其妙掛了,那叫她去還有點道理呀!生小牛,跟她有什麼相干呀?

那個濫用職權的混帳知縣,害她被母牛的羊水噴了一身濕,騷氣沖天,洗了半天耶沒味還在。

再想到前天被拖去採收橘子、幫忙推陷在泥坑裏的貨車,她更是一肚子火。

是怎樣,她看起來像苦力嗎?

這陣子被賀蘭拉著跑,宋沛恩才知道興國城裏居然有這麼多人家,好像都走不完似的。

她也才知道,興國城裏的百姓,那麼愛請人吃飯,走到哪都有人要拉他們進去吃飯。

宋沛恩也一直不知道,原來興國城裏的百姓,一個比一個話多,跟他們的囉唆知縣有得拚。

她也一直不曉得,原來讓人家對自己笑,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他們沒有看到她就走避,也沒有對著她竊竊私語,更沒有朝她指指點點。

好像這裏的百姓,在突然之間對她變了一個觀點。

她覺得好奇妙,這種變化讓她覺得很開心。

現在走到熱鬧點的街道,人們不再對她皺起眉頭,有些人還會招呼她,她不再需要繞小路,或專走偏僻沒人的路。

第一次賀蘭拉著她往大街上鑽時,她還氣他故意拉她去看別人的白眼和嫌棄。

結果一趟走下來,不但沒事,還賺了免費的糖葫蘆吃。

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是可以走在路上,不用怕別人躲她,或是一副怕她靠近的模樣。

「哈啾!」

明明門窗關得很緊,卻有一陣冷風吹來,害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而這時候來福又開始在門外低吼。

宋沛恩狐疑的說:「真奇怪,來福是怎麼了?這陣子老是晚上在叫。」

她只是自言自語,萬萬沒想到卻有人在門外回話了。

「也沒有什麼,牠只是見了鬼,再加上這只鬼千方百計的要上牠的身,所以牠要亂叫了。」

宋沛恩的第一個反應是,「又是你!賀大人,你都不會累不會煩的嗎?」

可是她一說完就覺得不對,那聲音聽起來像是稚齡孩童,除非賀真他會口技模仿孩童的語音,否則就不會是他。

她趕緊抓起衣服披在身上,緊張的站在門邊,「你是誰?跑到這裏來幹麼?」

「我是誰妳也不用問了,至於來這幹麼這問題也容易,我是來請妳幫忙的。」

「請我幫忙?我能幫你什麼忙?」聽對方的聲音是個孩童,所以宋沛恩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門。

不知道是她剛洗完澡還是怎樣,一打開門就覺得有一陣涼意撲面,冷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探頭一望,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來福對著她搖尾巴。

「奇怪,人呢?」才一眨眼跑到哪去啦?

那童聲笑道:「哪有人?我不是跟妳說了,我是一隻鬼嗎?」

只有聲音,卻沒有人影……難道她是真的見了鬼?

宋沛恩頭皮一陣發麻,「你你你是鬼,怎麼我瞧不見你?」

「我在這裏呀!妳低頭看看。」

她心跳萬分的低下頭去,生怕會看到什麼青面獠牙的鬼怪,但是並沒有。

只有來福,依然對著她搖尾巴,咧開了嘴笑,還對她說話,「瞧見了沒有?我在這呀。」

「來、來福?!在說話……」

雖然宋沛恩曾經想過,如果來福能陪她說話,那該有多好,可是當這個想法居然變成事實時,她竟砰的一聲,昏倒在地。

來福忍不住抱怨,「妳怎麼這麼不中用?死人不怕,鬼也不怕,居然怕只會說話的狗?」

www.xs8.cn

宋沛恩輕輕的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笑意的熟悉臉龐。

賀蘭那始終掛著笑容的臉龐,似乎成了她這些日子以來,最最熟悉的東西。

所以當她毫無防備之時陡然見到,一點驚訝感也沒有。

「妳醒啦?」賀蘭笑著說:「我昨晚看到妳睡在門口,所以把妳抱進來。」

「誰跟你睡在門口!我是昏倒在門口啦!」

想到昏倒,她直接跳起來,大叫一聲,「來福!來福牠……」

她一邊喊,一邊用眼光梭巡那只會說話的狗。

「是呀,是來福硬把我咬來的。」他這輩子還沒跑那麼快過,多虧了來福在後面追,讓他知道原來他還挺能跑的。

「不是!」她瞪大了眼睛,指著懶懶散散躺在門邊的來福,「牠會說話!牠會說話啦!」

賀蘭看了一眼正在悠閒曬太陽的來福,忍不住搖搖頭,「妳是不是又病啦?」

他都已經把她的飲食起居照顧得這麼妥當,還生病的話真是太對不起他了。

「我沒有生病!牠真的會說話,有一隻鬼附在牠身上!」眼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宋沛恩忍不住著急了。

來福無辜的看了一眼牠的主人,輕輕的汪了一聲。

「好,我知道有一隻鬼附在來福身上。」賀蘭看她發急,於是勉強相信,「現在應該沒有了吧?因為來福不會說話了。」

「可是、可是……」她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衣袖,自己卻沒有發覺,「真的有!我聽到了。」

「我知道真的有,沒人說妳說謊呀!呼——」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天都亮了,我得回去了。」

看守了她一夜,他現在才覺得疲累,想到該回家睡覺了。

「天亮了?」她看看窗外刺眼的陽光,驚訝的說:「你一直在這?!」

「對呀,看妳打呼兼流口水。」他點點頭,「是有點無聊,不過還能忍耐。」

「我不打呼也不流口水的!」她大聲的抗議之後又想到,「幹麼不叫我?」

想到自己的睡相讓他一覽無遺,她忍不住感到一陣尷尬。

賀蘭一聳肩,「妳睡得很甜,擾人清夢不大好。」

「那你幹麼不走,誰要你留在這邊看、看我睡覺!」她感到生氣,一半是因為難堪,一半又是因為自己居然不大想責備他。

雖然她人事不知,但有人在旁邊陪著的感覺,卻是異常的溫暖。

這問屋子裏,一向沒有聲音的,可是一旦擠進了他的人之後,卻變得好熱鬧,熱鬧得讓她好懷念那種感覺。

他朝來福一指,無奈的說:「我也想回家睡覺呀!可是我這屁股一離開椅子,牠就對我低吼,我怕牠對我不客氣。」

宋沛恩一聽,忍不住舉起拳頭,朝他胸膛捶了一拳,「滾你的吧!」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原來是個怕狗的膽小鬼!

他嘻嘻一笑,「好,我要定走!對了,廚房裏有小米粥和菜,還挺好吃的,我已經不客氣先吃了。」

「我有說請你吃嗎?」簡直把這當他家嘛!居然自己跑去煮粥,八成是他自己肚子餓了,絕對不是好心特地幫她做飯。

「都吃下去了,也來不及了。」他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從來福旁邊走出去。

宋沛恩看著他走入陽光裏,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而且那種感覺她很熟悉,就是孤單……

為什麼他一離開,她的孤單感就更加深了呢?

「人家為妳在這守了一夜,還做了早飯,這麼有情有義的男人,是我都會感動到。」

聞言,宋沛恩瞪大了眼睛,盯著伸著懶腰的來福,「你、你、你……」

「妳別又昏倒了,我又不可怕,只不過是只會說話的狗而已!」

這次她果然沒昏倒,她只是尖叫著,「賀真!賀真!你快來呀!來福又說話了!」

www.xs8.cn

伴書將一盞熱茶往書桌上一放,嘿嘿的笑了幾聲,說道:「公子爺,喝杯熱茶吧!你念了這麼久的書,該休息休息了吧?」

「等一下,正看到緊要關頭。」賀蘭揮揮手,示意他別吵。

燭光下,他聚精會神的翻著手中的書冊,對很少安靜下來的他來說,這種場面是很難得的。

「可是公子爺……」伴書不死心的又說:「晚點茶冷了,那就不好喝了。」

以前二公子也長挑燈夜讀,只不過人家讀的是聖賢書,哪像大公子看本寫著神仙鬼狐的小說,就看得廢寢忘食了。

賀蘭更不答話,直接拿起杯盞,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小說,一口氣將茶喝幹。

「真燙。」他將杯子往旁邊一推,「好了,可以收了。」

伴書又將桌上亂丟的書迭整齊,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的,淨找一些不必要的小事做。

賀蘭終於放下書,「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這麼晚了,他早就可以下去休息了,根本就不用一直留在書房,東摸西摸的裝忙。

與其讓他在這邊煩,還不如早早問他有何貴幹。

「也沒什麼啦。」伴書搔搔頭,有點下好意思的說:「我沒有什麼話要說的呀。」

「是你說的喔,那我不管你了。」既然他說沒有,賀蘭也懶得追問了。

「我是沒什麼事啦。」伴書連忙又道:「只是覺得奇怪,公子爺呀,我一直在想,那個宋姑娘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一個人住在那麼破敗的地方,是不是有點危險?」

「如果是別的地方,可能有點危險,不過在興國縣的話,你就儘管放心好了。」

奇怪了,伴書一向跟宋沛恩不對盤,怎麼會突然關心起她的安危了?

「公子爺,話不是那麼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呀。」伴書繼續說道:「如果真發生了什麼意外,也沒人知道她出了事。」

賀蘭笑一笑,「別人是不會知道沒錯,不過我一定會知道。」

不然他每天往那裏跑假的嗎?

「可是如果宋姑娘住在官舍裏,其實也沒人會說一句不妥當。像朱捕頭,他不是也住在官舍嗎?」

賀蘭奇道:「說來說去,你是想讓我把宋沛恩遷過來?」

怪了怪了,這真的有點問題了。

好端端的,伴書為什麼要說服他讓宋沛恩搬過來呢?

「這個嘛,我只是出個主意,公子爺你要是不喜歡,就當我沒說好了。」

「我沒說不喜歡,只是奇怪,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起小骨頭來?」

伴書支吾著,「我是關心公子爺,順便關心一下宋姑娘,人家不是說愛屋及烏嗎?」

賀蘭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原來你對我倒挺好的。」

「是呀是呀,我一直很替公子爺著想的。雖然說宋姑娘嘴巴壞又脾氣壞,可是既然公子爺喜歡,咱們做下人的難道能說不行嗎?」

這下換賀蘭愣了一下,「什麼我喜歡?」

「宋姑娘呀。」伴書一臉理所當然,「公子爺喜歡她,全城的人都知道呀!」

要不是因為這樣,那些雲英未嫁的姑娘們,哪里有客氣的?

早就開始盤算縣太爺夫人的位置了。

「什麼?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歡宋沛恩?」賀蘭忍不住好笑。

他什麼時候喜歡起那個凶巴巴的小骨頭?這天大的冤枉,真不知這小道消息從哪來的。

「是呀,看你往昭雪堂走得那麼勤,去哪都把宋姑娘帶著,而且聽了人家說到她的事,你就非得跟人家辯個清楚不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上次不是還為了宋沛恩到底有沒有養鬼,跟打更的老王吵了一架嗎?

他也不懂,公子爺到底喜歡宋沛恩哪里。

一開始,伴書以為他是為了證明宋沛恩其實人畜無害。

可是日子一久,他也覺得公子爺做的,似乎已經遠超過那些了。

賀蘭笑得前俯後仰,「原來大家都這麼想呀?我只是……」

只是覺得宋沛恩她……她怎麼樣呢?

他只是不願意讓她縮在那陰暗的屋子裏,對著自己的影子說話。

他老是故意惹她生氣,不知不覺的,她的話也多了起來。

他只是覺得,宋沛恩是個好姑娘,如果沒人認識她,那會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所以他帶著她四處去。

看到她,他就感到開心,她的反應、她的表情,都能讓他打從心裏笑出來。

「只是怎麼樣?」

賀蘭止住了笑,認真的說:「我不知道。不過,她真是個好姑娘,對不對?」

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好像除了宋沛恩之外,他沒有跟其他女子相處過呢。

怪的是,他長這麼大了,怎麼可能一個認得的女子都沒有?

伴書點點頭,心裏想著:其實也難怪啦!大公子從來沒跟女人相處過,要是換了二公子的話,絕對不會搞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歡的。

但是至少可以知道,宋沛恩在大公子的心中,絕對不是一個無名小卒而已。

諸葛公子挑宋沛恩來出意外,應該可以成功吧?

賀蘭從沒有想過在自己心中,宋沛恩到底是如何的存在。

現在被伴書一提,他開始思考了。

這時候,外面開始下起大雨,轟隆隆的雷聲裏,他想著這個問題,一夜無眠。

www.xs8.cn

昨夜一場大風雨過後,今天卻是個豔陽高照、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應該到衙門上工的宋沛恩,此刻卻忙著準備食物,給那個不願啃狗骨頭的來福。

「嗯嗯真香,鹵肉、筍絲配上白米飯,還可以,那我不客氣啦!」來福很高興的說,低頭大快朵頤,尾巴也快樂的搖著。

當鬼的時候沒有肚子餓的問題,不過一附在狗身上,不吃東西就會餓昏了。

宋沛恩蹲在旁邊看他吃,怎麼看都是一條狗,的確是不怎麼可怕啦!

來福一邊吃,一邊稱讚,「真好吃,妳的手藝還真不錯。」

「那不是我煮的,是賀真做的。」她只是把東西弄熱而已,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功夫。

她又不會做菜煮飯,壓根就沒人教過她,所以她都是隨便亂買、亂吃。

不過她偶爾也會自己炒些小菜,卻被賀蘭批評為吃了會死人,之後她就賭氣不做了。

「這個賀真真是好人,一個大男人,還來幫妳做菜。」來福吃得津津有味,「他對妳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他怕我揭穿他冒牌貨的身分,當然要想盡辦法拍我馬屁。」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她實在也不知道為什麼了。

賀真對她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但她真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那可未必呀!男人的心呀,比女人還複雜的。」

明明是只狗,聲音卻是孩童,說出來的話卻又相當老成,宋沛恩總算覺得這事還帶著些有趣的成分。

要是賀真知道了,一向愛希奇古怪玩意兒的他,一定會樂不可支的。

「你有沒有想過,附身在人的身上,比較不那麼嚇人?」

「我當然試過啦,不過我功力不夠,沒辦法附到人身上,就連要附到這只狗身上,我也試了三次才成功。」

如果他有辦法可以選擇的話,當然不會屈就於狗啦!

「喔,那、那你難道沒有別條狗可以選了嗎?」幹麼一定要來福呢?

「我主要是要找妳,不附在來福身上難道附妳身上呀?」

宋沛恩連忙搖手,「不用了,我只是問問。」要是這只鬼突然功力夠了,跑來附她身就慘了。

「怕什麼?我是不會害妳的,反而還要請妳幫我。」來福說完,還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表情憂鬱,連飯都不吃了。

「我能幫你什麼忙?」她還以為鬼是無所不能的,原來還是需要人家的幫忙。

「妳要幫我了了一樁心願,讓我可以順利去投胎。」來福咳聲歎气的說,「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如果冤死的人心裏有牽 掛的事,就不能去投胎。」

宋沛恩一臉的若有所思,「是這樣呀?不知道我爹、娘、哥哥、姊姊他們……」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紅了眼圈,於是問道:「你說你是鬼,那你知道我爹娘嗎?為什麼他們不回來找我呢?」

「這世上的鬼成千上萬,我哪能全都認識呀?再說了,閻羅王放鬼出來辦事,是按照順序的,否則一次那麼多鬼出來,不就天下大亂?」

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幫鬼的,如果不是宋沛恩成日與死人為伍,身上陰氣重的話,也沒辦法跟他說話。

宋沛恩難掩失望的說:「是這樣呀?」

「當然啦,我可是死了十八年才輪到我上來的。」來福問:「妳爹娘掛了幾年啦?」

她含淚回答,「九年了。」

「那就對啦,就算他們有什麼牽 掛得上來處理,起碼也要再等個十年。」

看她一副要哭的可憐樣,來福大方的說:「好啦,我去幫妳打聽打聽,有消息就告訴妳。」

「你要幫我打聽!真的嗎?」如果還能再見到已逝的父母,那真的是太好了。

「等我的事辦完,我回枉死城幫妳問一下,不過妳得先幫我,我才有辦法幫妳。」

宋沛恩連連點頭,「我幫你,我一定幫你。」

「好,那我就先多謝妳了。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鬼有鬼的規矩,妳不能將我的事洩漏給別人知道。」

她立刻想到賀真,「那如果我不小心說了呢?」

「那麼妳就會害我被鬼差帶走,這一輩子都不能上來,也就不能投胎了。」

「好,那我一定不說,誰來問我我都不會說。」

「是嗎?妳都已經嚷嚷給賀真知道了,還好他不相信,否則我就要倒大楣了。」

宋沛恩無辜的說:「那時候我不知道呀,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

「好,我信得過妳。」來福歎了一口氣,「希望妳真能幫我解開這個牽 掛。」

「我絕對幫你到底。」為了見她的爹娘,她一定會幫這個小鬼的,「你是怎麼死的呀?你還是個小孩子不是嗎?那你會有什麼牽 掛呀?」

「我淹死那年才十歲,也算是英年早逝了。誰跟妳說小孩子就不會有牽 掛的?要不是給人絆著,我早投胎去了。」

他的語氣充滿著濃濃的哀傷。

「那我該怎麼幫你?」宋沛恩同情的說。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來福歎了一口氣,「人家說心結最難解了,所以我這事很難辦。」

「你告訴我,究竟你的牽 掛是什麼,我幫你一起想辦法。」

來福於是說出自己未了的牽絆,「我有一個弟弟,這些年來,他一直背著害死我的自責過活,如果他不放我走,我怎麼樣都走不了的。」

宋沛恩笑道:「那還不簡單!我去找到他,跟他說你一點都不怪他,這不就得了?」

「沒那麼容易,沒那麼容易啦!」來福猛搖頭,「唉,妳不明白的。」

宋沛恩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奇道:「所以你要告訴我呀.」

「讓我想想,該怎麼做最好。」來福說完,一臉黯然的低下頭去,繼續他的午飯。

「好吧,你想清楚再跟我說。」她也歎了口氣,心裏實在很同情這個小鬼。

「糟了,我得到衙門去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一說完,一溜煙的跑走,她一向不遲到的,這個完美的紀錄,被這只小鬼給壞了啦!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7-6-16 00:19: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宋沛恩沖到衙門後面的辦公房時,所有的人都已經去吃飯了,所以房內空無一人。

她趕緊溜到自己的座位上,將堆在上面的文件拿下來翻閱。

「應該沒人注意到我遲到吧?」

她才這麼想而已,伴書正巧從門前經過,探頭進來看,「宋姑娘?這時候才來呀?公子爺問了妳好幾次呢。」

宋沛恩歎了一口氣,人家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她沒來呀?

尤其是那個假賀真,以前說她是他的跟屁蟲,現在可反了過來了。

「我不小心睡過頭了。」她隨便找了個藉口含混過去。

「昨晚風大雨大,的確很好睡。」伴書手裏提著籃子,突然說道:「哎唷,我肚子好痛,得去上茅房!」

「妳幫我把這飯菜送去給公子爺好嗎?」

他一說完,將東西往地上一放,人一溜煙的就跑走。

「喂!你沒說在哪,我哪知道?」

伴書的聲音遠遠傳來,「公子爺在湖心亭上啦!」

官舍是朝廷建的,雖然不是雕樑畫棟,但也是美輪美奐,就連人工湖都有。

宋沛恩一皺眉,「吃飯就吃飯,幹麼跑到那去,還要人把飯送過去?真是個會使喚人的傢伙。」

她心裏雖然這樣嘀咕著,但還是拿起竹籃,乖乖的給他送飯去。

因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想見他……

www.xs8.cn

「怎麼是妳?」看見將飯菜送過來的居然是宋沛恩,賀蘭笑開了嘴,「真希奇。」

「伴書拉肚子去,我幫他跑一趟。」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他,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把臉板起來。

似乎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跟他相處,只能用這種模式來跟他說話,才能覺得自在。

宋沛恩一邊將竹籃裏的飯菜拿出來擺,一邊說:「沒見過像你這麼懶的,要吃飯不會回家嗎?偏要人家大費周章弄來,不嫌麻煩嗎?」

賀蘭馬上喊冤,「這哪是我的主意?是諸葛找我來下棋,他吩咐伴書拿過來的。」

「是嗎?怎麼不見諸葛師爺?」這個神秘兮兮的師爺,叫他師爺真是不大對,也沒看他做過什麼事。

「巧得很,他也鬧肚子,剛走,說馬上來。」賀蘭掀開了食碗,一臉饞相的說:「有墩白菜呀,真是不錯。」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筷的墩白菜,滿足的咀嚼,「雞汁炒的喔,難怪這麼好吃。」

他吃了幾口,看見宋沛恩還在,於是笑問道:「妳打算站在那裏看我吃,還是坐下來一同享用。」

「我吃飽了才來的。」看他那種吃相,誰都不會有食欲的,猴子似的著急,又沒人跟他搶,不會慢慢吃嗎?

「妳還是坐著吧,我有事跟妳商量。」既然她來了,那就順便說一說好了。

「你會有什麼正經事?」她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在他對面坐下了。

等了一會,他居然只顧吃,一副她不在眼前的樣子,於是她沒好氣的開口,「你不是有事?」

賀蘭嘴裏有東西,所以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說話。

「快點說呀。」叫她坐在這邊幹等,他的吃相那麼醜,誰有興趣看呀!

「嗯嗯。」他點點頭,含糊了幾聲,用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將飯菜一掃而空。

因為吃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噎到了,急得他連忙捶錘胸口,努力的想把那坨飯咽下去,宋沛恩急忙倒水給他,「快點喝。」

笨手笨腳的,連吃個飯都會噎到,她用一副嫌棄的模樣瞪他,卻沒有意識到,其實她關心的成分大過於其他。

「多謝。」喝完了那杯水,賀蘭感激的說:「妳救了我一命。」

「你少來這一套,還不快說有什麼事。」

雖然她已經開始習慣他婆婆媽媽的個性,不過他太超過時,她還是會發飆的。

他一邊將碗盤收拾好放回竹籃,一邊說:「昨晚牛家集有個縣民給雷劈死了。」

只要是人命,就算是病死的或是意外死的,當地的保甲一定要立刻上報,縣府會派出仵作驗屍,確定沒有任何謀害的嫌疑之後才能夠入殮下葬。

因此賀蘭常常是一早到衙門來,有時桌上就會有幾張保甲的稟文,說某某地某某人因患什麼病或是其他原因而死亡。

宋沛恩一臉的不解,心中想著: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既知人是被雷劈死,一定是經過牛家集的仵作驗過之後,才會上到他手上。

被雷劈是意外,難道他還打算把老天爺抓來審呀?

「妳在奇怪我為什麼叫妳來對不對?因為有人死啦,當然得找妳來了。」

「我知道有人給雷劈死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所以我們得到牛家集去看一看。」

宋沛恩一臉狐疑的看著他。

一個縣民給雷劈死了,這也值得縣太爺親自去看嗎?他哪有這麼勤勞愛民呀,這其中一定有原因。

她大概知道是為什麼了,「你是不是沒看過被雷劈死的人?」

「妳怎麼知道?」好聰明呀,沒有任何線索她也知道。

果然是好奇心作祟,真是受不了這種人,他把這種慘劇當看熱鬧趕著去湊一腳嗎?

她不悅的板起一張俏臉,「你很缺德,我實在找不出適合你的形容詞了。人家被雷劈死已經夠慘、夠可憐了,你還要去湊那個熱鬧,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去侮辱死者,你不覺得很可恥嗎?」

「等一下、等一下。」賀蘭無辜的比出暫停的手勢,「妳是從哪里歸納出我是要去看熱鬧的這個結論?」

她想也不想的就回答,「從你的個性。」

「所以說妳一點都不瞭解我,根本就不是我的紅顏知己。」他假裝難過的說:「我沒有要去看熱鬧,我還沒那麼壞。」

宋沛恩一哼,一臉的不相信。

「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如果我沒有親自去看,就將這事定為自然意外,讓家屬入殮埋葬,那才是對不起死者。」

「誰是你的紅顏知己,你要不要臉呀!」她對紅顏知己四個字非常的反感。

而且也不能怪她這樣懷疑他,誰叫他給她這種感覺呢?

但不知道為什麼,宋沛恩這次卻相信他的話,反而因為自己不明就裏就把人家訓了一頓而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這個冒牌貨或許有很多缺點,可是對他的縣民卻是認真又負責的。

「好吧,就算我弄錯了,對、對不起……冤枉了你。」她小聲的表達了她的歉意,很少跟人陪罪的她,忍不住感到不習慣和尷尬。

「妳說什麼??我耳力不好,聽不大清楚。」他把手放在耳朵旁邊,「妳要不要靠過來說?」

宋沛恩臉一紅,瞪了他一眼,怎麼樣也不肯說。

他就是這樣,只要她稍微對他一改觀,他就變些法子來惹她生氣。

「是不是想道歉?沒關係啦!」他大方的說:「別說妳只是冤枉我,就算妳想要我的腦袋,我也是眼睛不眨,心甘情願的伸出脖子來讓妳砍。」

「我要你的腦袋幹什麼?又沒有比人家好看,也不能拿來做什麼,要那種東西幹麼?」

「妳不要就好。」他一副放心的樣子,「雖然妳不希罕,不過我可是很愛惜的。」

「廢話,沒了頭你還能有命嗎?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宋沛恩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尤其是像你這種膽小如鼠的人。」

「怪了怪了。」賀蘭一臉不解,說道:「妳怎麼知道我膽小如鼠?」

她惡作劇心一起,伸出手刀在他胸口長長劃上一道,「那還不容易,就這麼把你剖開,手伸進去一掏,就知道有多小了。」

「那也得等我死了才行。」他笑著抓住她的手,「現在剖我,就是謀殺。」

她臉一紅,把手抽回來,突然她覺得腰上一痛,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撞到,跟著膝蓋一軟,一時站立不穩,就往水邊跌下。

賀蘭眼捷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腰,兩個人晃了小半圈,總算好好的站在亭裏,沒跌落湖裏。

「妳小心呀,聽說妳不識水性。」摔進去可不得了,他也是不靠近水的,就算急也救不了她。

「你怎麼知道?」她一問,這才想到自己還在他懷裏,趕緊把他推開,臉卻紅得像柿子。

奇怪了,她怎麼會突然腳軟跌倒?

湖心亭沒有圍欄,要是摔下去,恐怕不怎麼好玩,還好他的動作快,不然她可能要跟小鬼作伴去了。

他聳聳肩,「忘了。」

好像是聽到諸葛琴操還是誰跟朱捕頭閒聊時,有提到這件事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諸葛琴操沒事幹麼去問朱捕頭,宋沛恩識不識水性呢?

www.xs8.cn

賀蘭看著被烏雲壓得低低的天際,看樣子,轉眼就有一場傾盆大雨要落下來了。

而且天色就要黑了,這樣在山區亂定實在危險,還是就近找地方避一避比較安全一點。

他看了宋沛恩一眼,蒼白著一張臉蛋,跟著他們這群大男人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的到山區來,其實是非常辛苦的,但她卻一聲不吭,始終沒抱怨過。

賀蘭喜歡她這樣安靜的體貼,不替任何人造成麻煩。

咦?她的表現居然讓他感到欣慰!

「賀真,看這情形不適合趕路,還是先避一避。」諸葛琴操說道。

下午他以暗器擊中宋沛恩,要讓她落水,卻在賀蘭出手之下功敗垂成,所以他一路上心情都不好。

「我也是這麼想。」

賀蘭於是要屬下別再趕路出山,詢問一下附近有沒有人家,剛好有個衙役知道附近有個獵人搭的小木屋,那是獵人們冬天上山打獵時暫住的。

於是一行人就轉往那個方向,趕著在大雨落下之前到達。

而才沖進屋內,外面就已經劈哩咱啦的下起大雨,天色也完全的暗了下來。

兵勇們簡單的用屋內的乾草掃地,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讓宋沛恩休息,有的人快速的升起火,大家圍著火堆默默的吃著乾糧,只聽見外面的雨狂下,巨大的雨聲幾乎將所有的聲音都掩蓋住了。

火光映著賀蘭若有所思的臉,宋沛恩忍不住側頭看他,從牛家集出來之後,他就一直很安靜,臉色也很凝重,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神情,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他瞼上,到底他是怎麼了,她實在好想知道。

「喂!你在想些什麼?」她湊過頭去,在他耳朵旁邊問。

因為雨下得實在太大了,打得屋頂啪啦作響,若不這樣根本聽不見對方說了些什麼。

「我在想那個被雷劈死的縣民。」他也把嘴唇湊近她耳旁回答。

「我已經跟你說他不是被雷劈死的了,你還有疑問嗎?」

屍體她一去檢視就清楚明白,那人不可能是被雷劈死的,再怎麼猛烈的雷電都不可能將人劈得斷足折肢。

在她驗屍的同時,賀蘭忙著在事發地點不斷的低頭來回,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麼讓事情可能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們都知道,一般雷殛傷人都是由上而下,絕對不會把地震壞,有的時候就算毀壞房屋,也都是由上而下的。」

宋沛恩點點頭,一時之間,居然有一種回到以前跟賀真用書信談論案子的錯覺。

賀蘭繼續說道:「不過我仔細看過被害者被雷殛的現場,發現屋樑和屋頂上的苫草都被掀飛了,離開屋子起碼有四丈以上,還有上坑的坑面也被揭去。我在猜想爆炸應該是從地面發生的。」

「再說昨晚的雷電雖然猛烈,但都是糾纏盤旋在烏雲之間,並沒有下擊的情況,林大甫怎麼可能是被雷劈死的呢?」

宋沛恩說道:「以屍體的情況看來,的確像被炸死的。江仵作真是該死,壓根就沒認真驗屍,否則他應該看得出異樣!」

「嗯,犯人利用雷鳴電擊的自然現象掩蓋火藥殺人的罪行。」問題來了,既然不是意外,那兇手是誰,就需要詳查了。

「不過,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案子是偽造的?」進而跑來這裏親自確定。

如果不是他有所懷疑,那林大甫就真的是冤枉而死了?不過一般人聽到雷殛絕對不會懷疑是假造的,怎麼他會跟人家不一樣?

「因為妳的關係。」他老實的說。

「因為我?」她覺得奇怪,這怎麼會跟她有關係?

「是呀。」雨下得更大了,他得把唇貼在她耳上才能使她聽清楚了,「妳昨晚害我失眠,看了一整夜的雨,所以知道雷電沒有下擊呀。」

可是一早桌上就放著有人給雷劈死的稟文,他當然會想去看一看嘍。

「你別胡說八道!自己睡不著,幹麼拉扯到我身上!」宋沛恩雖然這麼說,卻也好奇她怎麼會害他失眠。

他們小聲的交頭接耳著,朱捕頭和兵勇都很識相的挪遠一點,也很有默契的想著大人的好事近了。

「想得出這個法子的人不笨,為了不打草驚蛇,所以我交代喪家先把死者下葬,待我調查仔細之後再來審案。」

「你打算怎麼做?」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的,其實很懂得如何辦案嘛!

想不到他的學識還挺廣的,對火藥的性能、威力、爆炸狀態,還有雷鳴、電擊、氣候等天文現象也有很清楚的認識,所以他才能夠辨別出犯人利用雷電掩飾,以火藥犯案,意圖欺瞞大眾和官府的行為。

「要仿真雷聲如果沒有幾十斤火藥來爆炸,是沒辦法做得到的,而要合成幾十斤的火藥就一定要大量的硫磺。」

「現在又不是過年節慶的日子,沒有人放爆竹,買硫磺配火藥的人屈指可數。我派人到市集上去查一下就會知道誰買了硫磺。」

「再說合成火藥這門技術也不是尋常人會的,如此一來範圍自然會縮校」

先將嫌疑犯的特點抓出來,再逐一清查核對,犯人自然會現形。

「這事你自己就做的來。」而且想的法子還比她好,像她對火藥就完全一竅不通,「叫我來幹麼?」

她雖然檢視了屍體,做出絕非雷殛死亡的結論,但其實不用她,賀真自己就已經看出來了。

「想讓妳對我改觀。」他笑著說:「我故意賣弄一下,看妳會不會不再認為我是騙子。」

宋沛恩朝他做了個鬼臉,「不可能!」

賀蘭笑了,「我這人就是喜歡跟不可能挑戰。喂,妳這張臉好端端的,幹麼要用頭髮遮住?」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撥她的頭髮。

宋沛恩驚叫一聲,身體往後微仰,避開了他的動作,「你幹什麼?我不是叫你別動手動腳的嗎?」

「這哪算動手動腳?」他一臉無辜的說,「其實人生得美醜,那都是其次啦,心地好就好啦!」

「就算妳臉上有疤、有斑、有麻子,那也不要緊。人都是有缺陷的,對不對?」

「我偏偏生得又醜,心地又壞。」她吐吐舌頭,「你愛說大道理,我可不愛聽。」

「我其實也不是愛說大道理。」賀蘭笑著說:「只是想贏個東道而已,既然妳不配合,那就算了。」

她一皺眉,下懂他的意思,「什麼東道?」

「沒事,就是大家在猜,妳臉上到底有什麼,藏得神秘兮兮的。大部分的人都看好麻子,所以賠率低一點是一賠一,大冷門是半張黑臉,一賠十哪!」

宋沛恩一聽,頭上登時燒起三把怒火,「什麼?!」

賀蘭繼續往下說:「我是說我們的交情還不錯,不如妳跟我說一下,讓我賺一手也不賴。」

他才說完,啪的一聲,臉上已經熱辣辣的吃了一巴掌。

她怒道:「你還說!」

「唉,妳不肯說就算了,何必打人呢?」他摸著臉,一副無辜委屈的模樣。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伸腳在他身上亂踢,「你走開走開,我不要見到你,你這個全天下最過分、低級的大騙子!」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生氣過,她覺得賀蘭完完全全不把她當一個女孩子,也絲毫不顧慮她的感受,才能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他的那句話,比任何人說她如何如何,還要令她憤怒一百倍。

「妳不用那麼生氣呀,頂多我贏了錢,全都給妳嘛!」

當縣令的薪俸也不多,他肯全部給她,已經是大方的不得了。

「你給我閉嘴!你走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賀蘭一副還想再說的模樣,但看到她氣得渾身發抖,也只好算了。

宋沛恩還以為他會不服氣的再說出一篇歪理,又要叫她氣得頭頂冒煙。

誰知道他只是淡淡一笑,說了一句,「好啦,我離妳遠一點。」

說完,他就挨到諸葛琴操旁邊坐下,咳聲歎气的。

然而,看他垂頭走開,說實話,宋沛恩居然有一點小小的失意。

諸葛琴操低聲道:「賀真,你是非把宋沛恩氣死不成嗎?」

「我哪有。她好端端的發脾氣,真是莫名其妙。」他覺得自己這是飛來橫禍,根本莫名其妙。

「你真的不知道她為何生氣?」看他辦起案子跟賀真一樣精明,怎麼碰了女人就遲鈍?

一定是因為毫無經驗的關係吧。

他搖頭,「我怎麼會知道?真是的,難怪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

諸葛琴操笑了,刻意用更低的聲音說道:「賀真就不會這麼說,他對女人的態度都一樣。」

賀蘭好奇的問:「怎麼樣?」

「不理不睬呀。」諸葛琴操輕歎的開口,「他是真正的無心人,無心得讓人痛恨。」

他從來不看有多少人渴望他的愛,他也從來不管多少人為他柔腸寸斷。

他心裏、眼裏只有賀蘭,其他的人都只是一縷透明的白煙,他看不到。

賀蘭拍手笑道:「你是第一個說他不好的人,很希奇。」

賀真是所有人眼中的完人,他沒有任何缺點,甚至遠遠超過完美的極限,所以對賀蘭而言,那就不像真的。

一個人活在世上,怎麼可能面面俱到,討每個人喜歡,沒有一個人說他一句不是呢?

諸葛琴操衷心的說:「他是沒什麼好的,也許像你這樣,才是真正的好。」

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孩子,一個被眾人小心呵護、寶貝著的遺憾。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7-6-16 00:19: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諸葛琴操拿著一封密函,擱在燭火上燒個精光。

看著不斷落下的紙灰,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一人做事一人擔,怎麼能連累旁人?太子殿下也未免太過心急了。」

趙承安遲遲等不到賀真身亡的好消息,因此派了密使來送信,催促他快點下手。

順便告知他因為十公王懇求皇上的緣故,所以他伴她一同南下,希望他到之時,賀真已經氣絕。

「賀真該死,但不表示旁人也得受累呀。」

就因為諸葛琴操一直這麼認定,不願賀真的事連累了賀家上下,所以才沒用最簡單的方法下手。

賀家夫妻一向把他當自己的兒子般照顧,而賀蘭更是無辜,他怎麼能為了幫雲兒討公道,而要這些不相干的人付出代價?

他靜靜的坐著,腦中想的都是那嬌美的容顏、溫柔的嗓音,他那薄命而苦情的妹妹。

如果有人該為她的早夭負責,除了他自己和賀真之外,諸葛琴操也想不到別人了。

誰都沒有想到,美麗的雲兒在柔弱的面貌之下,隱藏的卻是那樣激烈的性情。

她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想法,註定了她會早夭的命運。

他和賀真連手,讓雲兒選擇了沉入湖底,所以該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

「賀真,已經做下的事就要負責扛起來,不是走了就算了。」他憂傷的說:「我們一向比親兄弟還好,殺了你之後,我也不會獨活。」

正因為如此,他才接下趙承安的託付,為了不是那五千兩黃金,而是一個心安。

www.xs8.cn

賀蘭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在公堂上踱步。

他一下子玩弄著竹筒裏的令簽,一下於又把驚堂木在手裏拋來拋去,再不然就是托著腮,咳聲歎气的坐在椅子上。

捕快、衙役們面面相覷,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每個人都搞不懂,一向跟彌勒佛一樣笑咪咪,似乎無煩無惱的縣太爺,究竟是怎麼啦?

「朱捕頭,你說大人是怎麼了?」捕快之一低聲問,「瞧他這樣垂頭喪氣的,還真是下習慣。」

「大人平常對我們這麼好,我們應該想辦法幫他分憂解勞才對。」另一個衙役說。

「是呀,朱捕頭你得想想辦法才行。」其他人紛紛附和。

「我哪里知道怎麼辦呀?」朱炎小聲道,「大人從牛家集回來之後,就這樣了。」

「是不是因為抓到了用火藥假裝雷殛,殺害林大甫的兇手,所以大人覺得沒趣,就沒精神?」

朱炎一掌打在他的後腦勺,「大人怎麼會因為抓到兇手而不開心?在醉仙樓的慶功宴你沒去嗎?」

被打的人摸著腦袋,傻笑了一下,「說的也是厚,那應該不是為了這事兒才對。」

「我知道是為了什麼。」捕快劉一刀信心滿滿的說,「那天宋沛恩不是打了大人一巴掌?我說大人一定是因為這樣心情不好。」

方正立刻反駁,「怎麼可能呀?大人要是因為這樣而生氣,那天下山的時候,怎麼又逗著宋沛恩說話?」

「是呀。」朱捕頭點頭說道,「不是我在說大人閒話,不過我瞧他是急著討好沛恩,可惜人家卻不怎麼愛理。」

方正大腿一拍,笑著說:「這就對了!大人心情不好,一定是因為宋沛恩不理他的關係。」

他這話一說,大家都覺得非常有道理,紛紛點頭。

就連賀蘭自己也頻頻點頭,「是呀是呀,你們真聰明,我什麼都沒說,就讓你們猜到了。」

不知何時,端坐堂上的知縣大人老早就走下來,加入這興高采烈的討論,大家說得忘我,居然沒人注意。

「呃……大人,你什麼時候下來的?」一看到他,大家難免尷尬,還好他沒有見怪的意思,大家才稍微放了心。

「唉,這宋沛恩一不理我,我就覺得飯也不香、水也不甜,做什麼都沒趣。」賀蘭非常的煩惱。

自從那天她打了他一個耳光之後,她就開始把他當透明人了。

她不跟他說話,完全不理他,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她就是相應不理,她連看都不看他了!

這讓賀蘭非常的煩惱,他已經習慣每天早上起床,先去把宋沛恩氣個半死,他早飯才吃得下。

睡覺前如果沒先去嘔她一頓,他這覺就睡得不安穩。

風雨無阻都要到昭雪堂去囉唆一頓,他才覺得生活愉快,充滿朝氣和活力。

現在宋沛恩把他當透明人,害他的世界頓時風雲變色……

朱捕頭摸著下巴,沉重的說:「這麼聽起來,還真的很嚴重哪。」

「是很嚴重呀。」賀蘭歎道,「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生病的。」

「不過到底是為了什麼,宋沛恩居然會突然生起大人的氣來了?」

他們不是處的很好嗎?

大家都在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答案。

突然一個聲音插入,「我知道為什麼。」

「諸葛師爺!」

從後堂快步走出來的,正是諸葛琴操。

賀蘭連忙迎上去,抓住他的雙臂用力搖,「你說是為什麼?她幹麼生我的氣?生我的氣就生我的氣,可以來打我、罵我,幹麼不理我?」

諸葛琴操內力深厚,那日在山中小屋雨雖然很大,但他還是能聽見賀蘭和宋沛恩的對話。

那時賀蘭挨了耳光還不知所以,他實在也不好意思笑他,他真是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呀。

難怪宋沛恩會氣到不想理他,她恐怕還在火他居然拿她的殘缺去賭錢的事吧。

「讓我告訴你可以,不過你得請我吃一頓飯,也把宋沛恩請來,讓我幫你們作和事佬!」

賀蘭爽朗的一笑,「那有什麼問題呀。」

別說是請吃一頓飯這麼容易的事,就算他諸葛大爺想當知縣大人,他也可以讓給他做個過癮。

只要他告訴他,怎麼樣才能讓宋沛恩理他。

諸葛琴操道:「不容易。這頓飯嘛,不能太隨便,你租一艘畫舫,我們到澄清湖上去吃。」

賀蘭沒有多想,一口就答應,「我立刻就去租。不過,宋沛恩牛得要命,她一定不會來的。」

諸葛琴操一笑,「這你不用擔心,我保證她一定來。」

www.xs8.cn

來福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將舔得乾乾淨淨的碗往前推,客氣的說:「吃飽了,多謝招待。」

「你全吃光啦?那麼大一盆油飯欸!」

宋沛恩瞪大眼睛,有點不甘願的說:「早知道就先留一點給自己。」

人家特地拿來讓她分享弄璋喜悅的雞腿油飯,才一眨眼就全進了他的狗肚了。

「也沒多好吃,妳沒吃到還算運氣呢。」

「才怪。」她小嘴一嘟,「不好吃你會吃個精光!你到底是來辦事的,還是來吃東西的呀?」

遲遲不說要她如何幫他,淨會要東西吃,也難怪她要這樣懷疑了。

「當然是來辦事的嘛!只是這情況呢,有點微妙。我看了看之後,覺得妳現在做的不錯,應該有希望成功。」

宋沛恩莫名其妙的說:「你在說什麼呀?我什麼都沒做呀?」

她幾時幫這小鬼做事啦?還說很有希望會成功,真是見鬼了。

「有的,只是妳自己不明白而已。」來福咧嘴笑著,「我能不能投胎,就全都看妳了。」

她更加胡塗了,「怎麼會是看我?是看你弟弟吧,你不是說得解開他的心結,你才能順利投胎嗎?」

「我是說過沒錯。」來福往地上一躺,滿足的摸摸肚子,「吃得真飽。咦?那是什麼味道?」

他突然翻起身,用力的在空中嗅了又嗅,「好熟呀!難道……難道真的是他們?」

話一說完,他立刻轉身,邁開四肢朝門外狂奔。

宋沛恩連忙追上去,但兩隻腳的她哪跑得過四隻腳的,一下子就被來福把距離拉開了。

「你去哪呀?來福!」搞什麼嘛?話說到一半自己就溜掉了。

那麼急著跑開,不知道是要到哪里去?

宋沛恩眼看追不上,乾脆就轉身進門,一轉身,差點就和人撞個滿懷。

「諸葛師爺?你跑到這幹麼?」

也不吭一聲的就站在她背後,差點嚇死她了。

都是賀真不好,吃飽撐著把她家院子的雜草全修剪光,還使喚衙門的人來幫她修房子。

現在這裏一點都不像鬼屋,所以什麼人都敢來串門子了。

「來請妳幫我一個忙。」

「又是要我幫忙!」真是奇怪了,她臉上也沒寫樂於助人,怎麼鬼跟人都喜歡找她幫忙?

「是,希望妳不要拒絕。」他長歎一口氣,「我是沒有辦法,才對妳做這種要求。」

為了將賀真找回來,他什麼手段都會用的。

「等一下,我沒答應要幫你。」看他的表情怪怪的,這個忙恐怕不好幫吧。

「妳也不能拒絕我。」他手一伸,快速的在宋沛恩身上點了幾指,封住了她的穴道。

「你幹麼?為什麼點我穴!」

她一不能動彈,就更覺得諸葛琴操不懷好意。

難道他是為了怕她揭穿賀真的身分,所以要對她下毒手嗎?

這也不對呀,如果要除掉她,老早就可以動手了,幹麼等到她對賀真的真假失去興趣後才做?

「我一定要確定妳肯幫我這個忙。」他無奈的說,「得罪之處,請多包涵吧。」

「你都沒跟我說要我做什麼呀。」宋沛恩急道,「要人家幫忙,是要用求的,哪有人這樣硬來啦!」

他搖搖頭,「就算我求妳,妳也不見得答應,只好這樣了。」

「那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她實在弄不明白,「是賀真叫你這麼做的嗎?」

「當然不是。」他從懷裏掏出手巾,塞住了她充滿疑問的嘴巴,「委屈妳少說幾句話。」

「我對妳沒惡意,只是想淹死妳而已。」

說完,他將宋沛恩往肩上一扛,輕鬆的把她擄走。

宋沛恩差點昏倒。

對她沒惡意,只是要把她淹死而已?老天爺呀,她才十七歲,真的不想做水鬼呀!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諸葛琴操,讓他氣到非把她淹死不可,她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啦。

www.xs8.cn

華麗的畫舫在湖心輕輕的晃蕩著,船首的宮燈照亮了墨綠的湖水,在水面上反射出淡紅色的微光。

有人在遠處的湖上吹蕭,蕭聲有些淒涼,似乎吹蕭的人有著無限的傷心事似的,聽到的人都忍不住心情一滯。

「這蕭聲真悲傷。」在畫舫裏的賀蘭聽見了,對諸葛琴操說:「聽了就叫人難受。」

諸葛琴操仰頭喝了一杯酒,「是人都有傷心痛苦的事。」

「這可奇了,我就沒有。」他長這麼大了,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從來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慘。

不知道是他善忘,還是真的如此,他從來沒有關於悲傷、難過、生氣、失望的記憶。

「那是因為你是個非常幸運的人。」諸葛琴操笑道,「很少人像你這樣,生活裏只有絕對的好。賀真把你保護得真好,有他這個弟弟,你實在很有福氣。」

「賀真保護我?」賀蘭忍不住好笑,「你別開玩笑了。你不認識賀真嗎?那傢伙是全天下最無趣、最獨善其身的人了。」

「是呀,可是他最在意的人卻是你,你的一切他看得比自己還重。」諸葛琴操有些悲傷的說:「這是事實。」

「是嗎?我倒沒感覺,有這個弟弟跟沒有一樣,反正我們也不親近。」賀蘭道:「不說賀真了。沛恩呢?你不是說她會來?」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讓宋沛恩消氣,沒那個工夫去管賀真對他是好是壞了。

「她當然會來,也許晚一點。」諸葛琴操又喝了一杯酒,「賀真,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陪我喝一杯吧。」

「那有什麼問題?」他拿起酒杯,笑著說:「這裏沒有別人,你別老叫我賀真,太久沒人叫我,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諸葛琴操注視著他,「我叫習慣了,改不過來。」

賀蘭最是隨性,也不堅持,「好吧,隨你的便,你喜歡就好。」

於是他舉杯,正要就口時,諸葛琴操突然說:「等一下。賀真,我有句話要說。」

「怎麼了?」他放下酒杯,笑著說:「你今天話真多,突然覺得惜字如金不是美德了嗎?」

平常屁都不放一個的人,今天突然這麼聒噪,還真是讓人覺得奇怪。

「我只是突然覺得,要殺一個人實在很容易。」諸葛琴操笑了笑,「就像現在,如果酒裏有毒,你就死了,我將你的屍體往湖裏一推,說你落水淹死,旁人也不會起疑。」

賀蘭大笑,搖頭道:「旁人我不敢說,不過沛恩一定起疑。」

她能為不能開口的死者發聲,絕對不會有含冤不白的事發生。

諸葛琴操點頭,「說的也是,但如果世上沒有宋沛恩這個人呢?」

他一震,收起了笑容,「那是什麼意思?」

賀蘭並不喜歡他語氣中那種近乎恐嚇的味道,讓他有種不祥的感覺。

諸葛琴操笑而不答,他走到屏風後面,提了一個被五花大綁,嘴裏塞著布的人出來。

宋沛恩眼裏含著淚水,一副害怕卻又不願表現出來的勉強模樣。

賀蘭霍地猛然站起來,臉色鐵青的喝問:「諸葛,你這是幹什麼?」

「賀真,我知道你很關心她,絕對不會讓她有任何意外。」諸葛琴操道,「如果她死了,你一定會很痛苦的。」

「你到底要幹什麼?快點放開沛恩,你沒瞧見她很害怕嗎?」賀蘭氣急敗壞的吼,朝他撲過去,但他卻利落的閃開。

身有武功的諸葛琴操要對付不懂拳腳的賀蘭,實在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我知道她很害怕,因為她就快死了。」諸葛琴操微笑著說,「人在知道自己要死之前,都會害怕的,不是嗎?」

「諸葛!沛恩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麼做?」賀蘭真氣自己花那麼多時間到處玩,卻沒想過練點功夫。

如果他像賀真,允文允武,也不會落到現在這種只能幹著急,卻無法可施的窘境。

「對,她和你跟我無冤無仇,讓你們遇到這種事,我也很抱歉。其實,我跟賀真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你們,真的是很對不起。」

賀蘭急道:「你不要一直說對不起,把沛恩還我,你嚇壞她了!你跟賀真有恩有怨,就去找他,抓不相干的人折磨不算好漢。」

看他這麼情急的模樣,諸葛琴操真的很過意不去,「要是賀真有你十分之一的心,事情就不會這樣了。」

話一說完,他攔腰抬著宋沛恩飛縱到甲板上,賀蘭立刻追了出去,情急之下額頭在門邊重重的撞了一下,立刻高高腫起,他也不覺得痛。

諸葛琴操站在船舷,將宋沛恩抬在水面上,一臉堅決的看著賀蘭。

宋沛恩這時再也壓抑不了她的恐懼,淚水忍不住決堤,無法動彈甚至言語的她,只能絕望的看著賀蘭。

「她被我點了穴,而且用牛筋綁住了,無論如何是掙不脫,再說她原本就不識水性,我要是現在鬆手,她不免成了水鬼。」

他才一說完,手一放,噗通一聲,真的將宋沛恩給丟進了湖裏。

賀蘭大叫一聲,奔到船舷,想都沒想就縱身一跳。

迎接他的湖水很冰涼,他嗆進了一大口水,不能呼吸的疼痛,使他胸口漲得像要爆裂。

夢中那痛苦的感覺,現在真實的發生了。

他知道不但救不了她,連自己都會滅頂。

他就要死了。

可是在他死前,他還是得先救沛恩哪!他不斷在水裏掙扎著,突然之間,手好像碰到了什麼,於是他緊緊的抓住,再不放開。

諸葛琴操站在船舷,月光射在他悲傷的臉上,清楚的照出了那滑落的淚水。

他緩緩的抽出背上的長劍,然後等待著。

www.xs8.cn

兩列森嚴的侍衛威風凜凜的排開,站滿了衙門前的街道。

街上的人雖多,但大家都小小聲的說話,因此也不顯得吵雜。

「聽說是太子跟公主到了。」

「難怪這麼大排場呀!咱們大人面子好大,不用出城三十裏去迎接。」

「那是因為大人跟太子、公主是舊識,本來就是好朋友,當然不用講究這些規矩。」

另一人又說:「那不對呀,聽說大人到這裏來,是因為得罪了太子,所以被貶,那怎麼會是好朋友?」

「就因為是好朋友,所以只是被貶嘛!要是交情不好,說不定命都沒了。」

就在眾人的交頭接耳中,四輛金碧輝煌的大車停定在衙門口。

十公主趙璿早就坐得很悶,第一個跳下車,張望了一下,「賀真呢?怎麼沒瞧見?」

她一眼就看了出來,在成排出來迎接的捕快、衙役裏頭,並沒有她的意中人。

趙承安唇邊帶著笑,他也同樣沒有看見賀真,心想著,或許是諸葛琴操得手了。

而一旁的賀正學和賀夫人,則是一臉掩不住的憂心。

從公主堅持同來,到最後太子也一起南下,他們兩老眉間的結就沒打開過。

他們各懷心事,各有喜憂,都來到了興國縣的府衙。

一隻狗在人群腳邊鑽來鑽去,好不容易鑽到了最前面,牠呆呆的瞧著賀家夫婦。

突然之間,牠往前飛奔,撲到了賀夫人的裙子上。

賀夫人嚇了一跳,旁邊的侍從也嚇了一跳,連忙過來趕狗。

但賀夫人卻說:「沒關係!別趕牠,這狗真漂亮,老爺,你瞧牠的眼睛好有靈性。」

「是呀。」賀正學點點頭,「這狗哪來的?跟夫人好親熱。」

她輕輕的摸著牠,軟言道:「乖狗,你的主人呢?跟他走丟了是嗎?」

來福把前爪搭在她的裙子上,他很想很想叫她一聲娘,不過他可不想把她給嚇昏了……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0 14:3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