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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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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柳丁離 -【不搭理與不想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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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7 00:12:25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秀恩愛

  陸澤感覺到了喬喬的視線和她的僵硬,這是喬喬的父親他不能說什麼也不方便替喬喬做什麼主,所以只是伸出溫暖有力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喬喬。

  江建國這是時隔半年之久,第二次見到這個陪著女兒的年輕人了,依然和上次一樣握著女兒的手。他能在這個時候陪女兒來這裡,肯定是戀人的關係,只是不知道他們結婚了沒有,想必現在喬喬結婚,也並不會通知到他了。

  這個年輕人開的車看起來很貴,長相身高也都很出色,握著喬喬的樣子很溫柔,至少說明女兒現在過得很好,過得非常好,過得比他想像得要好得多,也比他們當年要好得多。至少讓他如此艱難地開口會容易一些。

  「喬喬,你現在過得還好嗎?成家了嗎?」江建國試圖開口寒暄,然而喬喬垂眸,都不想直視他,只是靜靜握著陸澤的手不說話。陸澤也仍舊是他上次見過的淡漠沉默的樣子,並不說話,讓氣氛冷清至尷尬。

  久違的父女相見對話,就這樣由他半頭熱的飄散在空氣中。

  三個人久久地站在這裡,似乎只要江建國不提自己來意為何,就始終不會有人接話打破這沉默。

  江建國猶豫半晌,他想這事始終還是要和喬喬說的罷,畢竟是她親弟弟,於是還是開口了:「我就是想著你今天會來,我想和你說一聲,你弟弟已經出生了,生日就和你差著半個多月,你想不想……」

  他話未說完,就被猛地抬眼的喬喬打斷了,那目光尖銳又難過,語氣裡充滿了憤懣:「江建國!你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等我,就是為了說這種事情嗎?那你剛剛是不是還在墓前重複了一遍?」

  「我沒有……」江建國急急否認,然而喬喬半句話也不肯再聽,拉開陸澤的車門坐了進去,甚至都控制不住狠狠關上車門的力度,一副江建國不走她就不肯下車的樣子。

  江建國只好和仍站在車外的陸澤解釋,試圖讓他傳達給喬喬,「她過年之後聯繫我那一次之後就又把我拉黑了,我只是沒有別的辦法聯繫到她,才會在這裡等她的。」

  陸澤抱著花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淡漠地望著他,卻並不應話。

  「我就想著畢竟得讓她知道一下,畢竟是她弟弟……」江建國在這淡漠的目光裡越來越沒有勇氣說下去,他本想換個話題,問問這個年輕人叫什麼,和喬喬在一起多久了,兩個人有沒有成家。

  然而陸澤聽到他的問題後卻一個也沒有回答,只是第一次對他開口說話,認真而又嚴肅:「你如果真的還關心她,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去提醒她那些往事。」

  江建國看看車裡扭頭望著另一側不願下車的女兒,再看看這個立在面前就此沉默的年輕人,最終還是無法再張口,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只得轉身離開。

  陸澤知道喬喬應該從後視鏡裡看到她父親離開的背影了,但他也沒有催車裡的喬喬,只是靜靜地倚在車旁等她。等到清晨的太陽已漸漸高升,喬喬才推門出來。

  陸澤依舊伸手去牽她,陪她去掃墓,陪她靜靜地把墓碑擦拭乾淨,然後看她把花放在那裡,燃起的不是紙錢,而是一疊列印的紙張。

  陸澤陪喬喬靜立許久,最後一起鞠躬離開。他們也沒有說什麼話。

  喬喬握著陸澤的手最後在路沿上回望時,她輕輕地開口說道:「因為我自己不喜歡對著墓碑說話,所以我就會把許多平時想說的話,發生的事情都寫下來,每年一起燒給她。我也覺得燒東西很傻的,可是萬一萬一萬一,萬一能看到呢?她就會知道我每一天是怎麼過的,知道我現在挺好的,還會知道我一直記著她,每年都想她。」

  夏日的風吹過路沿邊環山而種的不知名小野花,喬喬一直情緒也都還好,她輕輕晃晃握著陸澤的手,微笑道:「燒掉的日記裡也有你,萬一能看到,那也可以看到現在有你。」

  陸澤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重複他的承諾:「喬喬,我會陪著你的。」

  兩人在A市待了一個週末,喬喬又恢復成那個正常的喬喬。兩人還都正式去對方老人家那裡拜訪了一下,周日還一起吃了飯。家人還是不太能理解他們既然現在這麼好,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商量婚事。

  然而他們很堅持。老人家們看著兩個孩子至少有人陪伴,不再像從前一般堅持一個人,也就隨他們去了。當然主要原因是,就像從前逼婚時一樣,即使不隨他們去,也沒什麼別的辦法。

  兩個傢伙固執不說,過了一個週末還又一起手牽手跑掉了。

  回到B市之後,臨近喬喬上班之前,已經休養了半個月胃的喬喬終於請了欠梁薇許久的那餐飯。晚上打手機約梁薇吃飯的時候,梁薇點了個日料店,然後在電話裡沖著喬喬嗷了一聲,「居然都已經住進你家了!居然不告訴我!」

  喬喬一個人在主臥打電話,小聲地回答道:「不是同居!不是!我病了他才住進來照顧我的,住的是次臥!次臥!」

  梁薇瞬間捕捉了新的重點又嗷了一次,「居然病了都不告訴我!怎麼回事!」

  喬喬大致把生病的事情和梁薇說了一下,梁薇反復確認了好幾遍喬喬現在已經康復了,嘀咕了她好久,才想到個問題:「要麼換個地方吃飯吧,別吃日料了,生食太多了,你又不能吃。」

  「別呀,我都吃了半個月病人餐了,點滴掛了一周就好了啊。明天我吃熟食就好了。」喬喬還是訂了梁薇想吃的那家店。

  慰問完了病人,梁薇在電話裡開始樂得八卦逼供了,「快給姐姐老實交待,一起住了半個月,吃了沒?」

  梁薇的「吃了沒」當然不是問喬喬吃了晚飯沒,喬喬在床上裹著被子滾來滾去:「滾蛋!我是病人好嗎!」

  「去去去,你剛剛才和姐姐百般確認你已經康復了,此時不吃更待何時?你們好能忍啊我靠,同住屋簷下半個月都沒有擦槍走火嗎?」梁薇簡直表示不敢置信。

  喬喬埋在枕頭裡心想,擦是擦了,但是居然不是在臥室裡擦的,是在球場裡擦的……

  「行了行了,食色性也,明兒個你們陪姐姐食了,回去就可以色了。」梁薇在電話裡逗喬喬逗得可開心。

  然而晚上電話裡逗得開心,第二天等梁薇真的和這兩人碰面的時候,她就表示分外地想和自己遠在西班牙的小男友視頻電話了。

  小包間裡梁薇原本搶佔了喬喬身邊的位置,摟著她兩人嘰嘰咕咕地說話。她們兩個有時候天天見面,有時候忙起來一兩個月不見,再見也還是熟稔到彷彿根本沒分開過一樣。

  反正陸澤早就見過了,只不過是他們確定關係之後請梁薇吃餐飯罷了。

  刺身端上來之後,梁薇俏皮地夾片三文魚在喬喬面前晃晃,歡樂地說道:「乖啊,就給你看看。」然後她啊嗚一口沾著芥末醬油吃掉了。

  喬喬忿忿地看著她吃,心想,所謂損友呢。

  然後一個人在對面坐著,一直任由她們閨蜜聊天說話的陸澤,淡定地夾了一個鰻魚壽司喂喬喬,等喬喬張嘴啊嗚一口把上面鋪著的鰻魚咬掉了,他再收回筷子淡定地把下面的米團吃了。

  因為喬喬只愛吃鰻魚不愛吃壽司米團。

  梁薇輕輕拍了下桌子,佯怒道:「我靠,居然有你喬喬在我這個秀恩愛狂魔面前餵飯秀恩愛的一天!」

  吃著鰻魚的喬喬看著梁薇樂得不行,眉眼彎彎地湊過去對她笑盈盈地說:「恩愛輪流轉,不行嗎?只許你秀恩愛餵飯呀!」

  「我可不是用筷子餵飯的!」梁薇挑釁道,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喬喬居然俯身過去,勾住陸澤的脖頸喂了他一半鰻魚。

  「我靠,我靠!雖然這裡是包間,不比姐姐當年的公共食堂。但是姐姐我那清純的喬喬妹哪裡去了?那個在食堂看姐姐嘴對嘴餵飯臉紅地要逃跑的喬喬妹哪裡去了?」梁薇作痛心疾首狀。

  一餐飯吃下來,梁薇搖晃著喬喬,一臉恨不得立刻買張去西班牙的機票的表情。

  不過他們送梁薇到她家時,梁薇還記得敲副駕駛的車窗,最後和喬喬強調了一句悄悄話:「喬喬,子曰,子曰,食色性也~」然後得意地揮揮手回家去了。

  不過其實自從那次在球場之後,陸澤總記得喬喬剛剛生了病身體不太好,一直都還是比較克制的。等到喬喬上班前的最後一天,一大早喬喬就和陸澤去了他家,美其名曰陪陸澤適應一下他自己家。

  不過半個月而已,他居然已經不適應自己家了。

  陸澤產生了嚴重的長假綜合症。對,沒錯,即將銷假上班的是喬喬,然而長假綜合症的是陸澤。

  他們給陸澤家裡新添置的雙人秋千椅就在陽臺邊上,喬喬窩在陸澤懷裡,蕩來蕩去地看書,暖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異常靜謐美好。但是陸澤只要一想到喬喬明天就又要開始上班了,他就異常的鬱悶。

  喬喬把翻開的書反過來蓋在腿上,仰頭親親這個兼職她的人形靠墊的低氣壓散發機,伸手扣住陸澤的雙手晃,軟聲說道:「還有一個多月就十一長假了,雖然不一定能休息滿七天,但是總歸可以休息幾天的,我還有年假湊一下,我們兩個出去玩好不好?就兩個人。」

  喬喬伸出一個剪刀手的二在陸澤面前晃來晃去的,陸澤伸手握住了她在陽光照射下顯得邊緣微微有些透明的兩根白皙手指,然後掰開她的手,重新又一一十指扣起。

  他們一起出去過好幾次,但是從來沒有二人世界的出去玩,確定情侶關係之後也沒有。這次雖然是半個月長假,但因為是喬喬生病,光打點滴就去了一周,中途還回了一趟家,也不適合出去玩。

  陸澤低頭蹭喬喬柔軟的臉頰,蹭得喬喬耳邊被兩人的髮絲弄得癢癢的,然後陸澤低聲問她:「那海島?」

  他們兩個已經一起去過兩次海邊了,但哪次也不是陽光沙灘比基尼那種二人世界情侶度假式的海島,喬喬答應他了:「好。」

  陸澤的長假綜合症鬱悶低氣壓總算是消散了,他摟著喬喬開始挑海島,沙灘要細軟,海水要清澈,要人少安靜,還要看看浮潛深潛水上遊樂項目,不過重點是,海島遊主要挑酒店。

  劃著各種各樣無邊泳池水上屋沙灘屋海景房落地窗鋪滿玫瑰花瓣的大床房照片,喬喬莫名就有點兒臉紅了,陸澤貼著她發燙的臉頰,在她耳邊溫聲低語:「喬喬,總不至於訂兩間房吧?」

  喬喬側頭輕輕咬了陸澤的下唇一口,算是默認了。但她張唇輕咬時,從喉嚨處輕輕逸出的那聲答應他的微不可聞的「嗯」,惹得陸澤暫時也沒有心思看什麼酒店了,低頭含住喬喬試圖一咬即離的雙唇,摟著她吻了下去。

  膩歪了一上午,陸澤做午飯時明顯心情愉悅多了,喬喬本來在廚房裡環在他背後和他一起,但是手機響了趕緊跑去客廳。

  這次李晉州是從會議室打電話給她的,確實是急事,喬喬工作電腦裡的備忘錄以及一些非正式報告的備註裡,有許多她個人習慣的縮寫,接手幫忙的人一時半會弄不清楚,而他們下午就有會議要用到一些資料,連午飯時間都在忙,因此打電話問喬喬能不能暫時幫個忙。

  喬喬趕緊答應了,這本來就是她病假甩下來的攤子。可是掛了電話她拿手機收了郵件,試著用手機處理了一下著實不方便,這又是在陸澤家,她自己的私人電腦又沒帶。喬喬往廚房裡冒了個頭,問陸澤的哪一台電腦能借她暫時用一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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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7 00:12:40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暴走的喬喬

  聽到喬喬要借電腦,陸澤回了一聲讓她用茶几上的那台筆記本,他的開機密碼既無序又長,喬喬直接把手機塞給他,讓他自己輸到記事本裡去了。

  等陸澤輸完了,喬喬收回手機跑回客廳對著一一輸進去開了機,直接打開郵箱下了附件,然後開了Excel和PPT忙了起來。

  不過接手的人弄不清楚的東西,在喬喬自己手裡做得倒是很快,不過一刻鐘她就把東西弄好發給李晉州了。

  關上電腦,喬喬回廚房繼續往陸澤背後一抱,陸澤問她:「這麼快就忙完了嗎?」

  喬喬貼在他背後點點頭,時不時還把腦袋歪到前面去蹭一口食物。

  然而兩個人膩膩歪歪一頓飯剛吃完,陸澤就接到了公司的電話,他有事要去公司一趟。其實陸澤去公司的頻率已經非常非常低了,他根本不參與日常運營管理。這半個月喬喬一直和他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這還是第一次公司有事需要他過去。

  雖然陸澤有點鬱悶,這最後的半天膩歪時間被耽誤了,但是有正事,他還是起身去換西裝,順便握著喬喬的手把她也拉起來,抱在懷裡低頭誘惑她:「讓你玩兒領帶?」

  喬喬拍拍他環著自己的手催道:「趕緊去換吧,別耽誤正事了,我又不會系領帶。」

  陸澤抓緊最後的膩歪時間抱著喬喬親兩下,蹭著她柔軟的臉頰低聲道:「不是讓你系領帶。」

  接下來他貼在喬喬耳邊說的話,鬧得喬喬直接撓了他一爪子,直到最後送陸澤出門前喬喬的臉都是紅的。

  陸澤低頭給她告別吻的時候抵著她額頭輕笑:「那你等我回來,晚上時間足夠的時候再試試。」

  送走了陸澤,喬喬一個人在他家裡蕩著秋千椅曬太陽看書等陸澤回家。過了不到半小時,又接到了李晉州的電話,把最後的成稿發過來,讓喬喬也覆核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疏漏。

  喬喬掛了電話起身找了一下,從沙發上把陸澤剛借給她的那台筆記本又拿了過來,放在腿上,對著記事本輸密碼開機,然而開機密碼錯誤。

  喬喬一愣,微微壓下螢幕一看,筆記本的角落裡貼了一個大寫的P字標籤。

  陸澤的兩台筆記型電腦是一模一樣的型號,只是一台是公司公事用的,一台是私人的,角落裡貼的標籤不同而已,一個C一個P。剛剛他借給喬喬用的是公事的那台,但他出門去公司的時候帶走了,所以喬喬現在錯拿了陸澤私人用的。

  喬喬摸出手機給陸澤打電話想問密碼,結果他關機了,大概在開會。

  急著用電腦的喬喬拿起那一長串無序的密碼又仔細看了看,嘗試著把最開頭大寫的C改成了P,就成功登陸了。她也沒在意,只是打開郵箱把報告下了下來,趕在李晉州開會之前全部覆核了一遍,最後又修改了一兩處發了回去。

  忙完公事,喬喬抱著電腦打開網頁流覽了一下各個海島酒店房間的照片,自己一個人邊看還邊有點臉紅心跳。

  看著看著,她本來是想趁著陸澤沒回,去寫她的少女心戀愛日誌好了,她當然知道自己答應陸澤去海島情侶大床房是什麼意思。

  然而喬喬輸入網址之後,只把滑鼠點進用戶名那一欄裡,下拉條裡就出現了她的ID。

  喬喬愣了許久,然後直接快速鍵打開了他的流覽器歷史記錄,昨天的流覽記錄裡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對她來說很刺眼的內容。

  等陸澤從公司回家時,他喊了喬喬幾聲都沒見到人,等他把家裡全找了一遍,也都沒見到,他有點疑惑地給喬喬打電話,打到他以為會沒人接聽的時候,才被喬喬接了起來,可是連聲喂都沒有。

  「喬喬?」陸澤喊她,可是喬喬沒說話。

  「喬喬?你去哪兒了?」陸澤站在窗前又重複問了一遍。

  如果不是電話裡傳來熟悉的呼吸聲,陸澤都有點懷疑電話到底是不是接通了。喬喬沉默了許久,久到重複問了好幾次話的陸澤都著急到以為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才會只接電話但是不說話的時候,喬喬才開口回答他,「你茶几上的筆記本沒關機只是鎖屏了,你打開看一下,然後解釋一下?」

  陸澤愣住了,把電腦解鎖,頁面就是喬喬僅自己可見的私人博客,頁面背景上只剩下那只揪著驢耳朵賣萌的呆驢頭像,最上面那一行大字還在:喬喬長著驢耳朵。

  但是十年來幾千條日誌全部刪光了,空空如也。

  陸澤一時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兩個人都握著手機,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只是遠不像前幾天是甜蜜的安靜,而是尷尬的沉默。

  陸澤沉默了良久,久到喬喬都以為陸澤不會開口回答她的問題的時候,陸澤才低聲說道:「喬喬,你是不是回家了?我去找你,當面和你道歉解釋,好不好?」

  「你是不是看過?」喬喬既沒有回答自己在不在家,也沒有回答好不好。

  喬喬從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又輕又悶,陸澤覺得她就是埋在枕頭裡說話的。

  事實擺在這裡,他只得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你還看了什麼?」喬喬輕聲問道。

  喬喬問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但是愈發讓陸澤覺得喬喬這次真是氣狠了。

  陸澤左手握著手機,右手在筆記本的觸控式螢幕上迅速劃了幾下,試圖看看最近的文檔流覽記錄的痕跡,然而已經被喬喬清理地一乾二淨。他有一個資料夾裡裝著的全是在巴賽隆納給喬喬拍的照片,現在也已經完全被喬喬刪掉了。問題是陸澤並不知道喬喬有沒有發現這個資料夾裡除了上千張照片以外還有一個隱藏的資料夾。她刪掉他電腦裡自己的照片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發現了。

  因為陸澤沒回答喬喬的問題,喬喬又問了一遍,「陸澤,我就問你這一次,最後一次,你可以選擇騙我,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我。你還看了什麼?」她的語氣越來越溫和了。

  陸澤猶豫了兩秒,低聲承認了:「對不起,除了工作和專業資料相關的,其他都看過。喬喬,我去你家當面……」

  「你別來,我現在不想見你,也不想和你說話。」喬喬打斷了陸澤的話,把電話掛掉了,然後把他所有的聯繫方式統統拉進了黑名單。

  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說話的情緒了,可她既不想吵架哭鬧,也不想出口傷人,她就只能這樣了。她知道陸澤肯定會不停地再聯繫她,不管是解釋還是道歉。

  但是她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不想進行「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這樣的過程。

  她現在也不想見他,不想發展成強行抱住強行吻住,然後說這是因為我愛你啊。

  之前她在陸澤電腦上看到流覽歷史記錄裡她昨晚寫的那篇日誌的時候,她連把他的電腦直接從窗戶那裡砸出去的心都有了,還談什麼陸澤出門前的提議給她的臉紅心跳。

  昨天日誌裡她樹洞了什麼?

  她樹洞了昨晚她和梁薇的閨蜜深夜悄悄話。有些談戀愛裡的小糾結小忐忑小心情,她也不可能跑去和陸澤說。比如,喂,我在糾結到底什麼時候和你滾床單。

  她也是成年人,她又不打算結婚,難道她還和陸澤談一輩子柏拉圖不成嗎?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常常撩得陸澤去洗冷水澡嗎?難道她不知道那天在球場裡差點就擦槍走火了嗎?

  她喜歡和陸澤擁抱撫摸接吻,但是她不喜歡那天在球場樓上陸澤把她袖子系起來半強迫她,可是自己說了好幾次解開陸澤都不當真,而且陸澤貌似很喜歡的樣子,她也不想那種時候冷臉嚴肅的認真拒絕破壞氣氛。

  然後豪放派的梁薇和她嘀咕,性是愛情裡重要的一部分,和不和諧超級重要,而且雙方一定要把喜好說清楚,底線各自劃開,然後再商量可以互相讓步的地方。

  然而連衣衫半褪都還要害羞緊張的喬喬,在樹洞裡打著滾兒地糾結這種事情怎麼開口說。

  結果就剛剛陸澤出門前換西服打領帶的時候,他貼在她耳邊問她,要不要用領帶「報復」他。

  所以,喬喬忍不住心裡狂飆髒話了,他連她這些亂七八糟的隱秘心理活動都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在糾結什麼時候滾床單,還知道她在糾結怎麼滾?WTF!

  明明在窗邊曬著大夏天的炙熱陽光,但是喬喬看著自己昨天在那篇《食色性也》的樹洞裡的碎碎念和打著滾的糾結,別提臉紅了,簡直連臉上的血色都要褪的一乾二淨。

  如果陸澤正站在盛怒的她的面前,估計喬喬能把手裡的電腦直接砸他臉上去。

  喬喬有寫樹洞的習慣,但是她沒有往回頭看的習慣。這是她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回顧,然而順著昨天超級羞恥的日誌往回翻,越回顧她越憤怒。

  陸澤他什麼都知道,她的過去,她的難過,她的心軟,她的動搖,一步一步不管是裝可憐還是黏著她還是勾引她,完全是踩著她的底線在走。知道她和梁薇好到不行,搞定了梁薇。知道她跑去巴賽隆納躲他,追了過去。知道她後來心動了只是假裝面不改色,一直賴著她。

  這些東西都是她自己寫的,喬喬往前翻得很快,越翻越生氣。然後她把陸澤的電腦全翻了一遍,還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有一部分是陸澤在巴賽隆納給她拍的,可有一部分不是。

  紮著兩個小辮子和媽媽摟在一起的小姑娘喬喬,拿著獎狀的年少喬喬,穿著學士服的大學喬喬,穿著職業裝的工作喬喬……

  林林總總,但凡喬喬電腦裡有的照片,他也有一份。喬喬大膽推測,自己桌面上那個傻逼兮兮的就叫做LZ,記著陸澤對她的好對她做過的事情的表格他肯定也看過了。

  喬喬又忍不住要飆髒話了,她覺得自己就和個傻逼似的。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然後和她說她不夠敞開心扉,一筆一筆和他算得太一清二楚,然後看著她開始傻兮兮地和他說,「陸澤,我和你說個小秘密啊~~」結果這些破秘密他都知道!

  然後她還帶他去逛她的大學,給他講她的大學時代,然後窩在他懷裡給他翻自己年少的相冊。

  他TMD都知道,都看過!

  喬喬覺得這比上床坦誠相見還誇張,她覺得自己從裡到外,從過去到現在,從臉上表現的到心裡真正想的,被扒得一乾二淨一絲不剩。

  喬喬從前也對陸澤生氣過。然而即使是在追求的時候,他自作主張買了頭等艙追著她去巴賽隆納,她哪怕拿走他的機票護照也沒有真的狠心撕了它。他謊稱生日那次,她明明也很生氣,但也還是沒有拉黑他,頂多只是不回復他,怕耽誤了真正的正經事。

  然而這次被喬喬掛了電話之後,陸澤在已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窗前不停地焦躁地走來走去,不停地重撥,但是不停地占線,他再嘗試了所有的聯繫方式,確定自己全部都被喬喬拉黑了。

  陸澤轉身去找喬喬家的鑰匙,他知道喬喬現在肯定是真的很生氣,說不想見他是真的,說不想和他說話也是真的,但是他要是真放她一個人在家裡生悶氣,估計等著他的八成就是冷戰分手。

  見面之後不管道歉也好,她發脾氣也好,總歸比電話強,也比見不到人強。

  喬喬最後給陸澤的她家的整套鑰匙好大一串,陸澤去公司的時候也沒有帶。然而他把自己家裡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不管是平常用的包裡還是他換下的衣服裡,或者是其他任何地方。

  陸澤不知道,喬喬離開之前真的是花了很大的力氣克制自己,才沒有破壞他家的任何東西,只是把自家鑰匙翻出來帶走了。

  陸澤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把電腦包也搜了一遍,確實沒有找到鑰匙,然後他的手機響了,喬喬是有特殊來電鈴聲的,所以這不是喬喬。

  陸澤壓抑住心中的煩躁鬱悶,接通了電話。

  嗯,這是加急的同城快遞打來的。陸澤簽收了之後拆開一看,他的衣服,他的生活用品,還有他留在喬喬那裡的一切東西。

  誰寄來的,不言而喻。

  陸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慶倖至少喬喬沒有把情侶對戒還給他。

  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因為貴重物品不方便快遞,又或者是因為這屬於已經還清的禮物,因為她三天內就加了兩成價格買了塊手錶還給他,然後從表格裡勾掉了這一項。

  沒有鑰匙,陸澤知道現在的喬喬肯定是不會給他開門的,然而除了去她家門外等,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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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7 00:12:54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越溫柔越害怕

  如果不是怕吵到樓下的鄰居,喬喬認真考慮自己可以把地板跳穿的,如果不是怕擾民,她也認真考慮自己可以拉開窗戶大喊大叫的。可惜都不行。

  原本悶在枕頭裡打電話的喬喬,再掛了電話把陸澤全部拉黑以後,坐了起來,發洩一般地砸了好一會兒抱枕,又把自己卷在被子裡滾來滾去,卻也無法紓解心中的鬱悶。

  她還不能和人說,她也沒地方樹洞了。紙質的更不安全,除非她寫了就撕。喬喬其實是個比較戀舊的人,過去的房子她也不肯動,牢牢地鎖在那裡。她媽媽的照片她平時也不敢看,還是翻拍了屯在電腦裡。她的樹洞她一直寫,明明也不會經常回顧,可是就是喜歡那種過去十年在打開的頁面上整整齊齊按照分類與日期一一排列的感覺。

  之前明明知道陸澤已經全看過了,她還是一怒之下刪空了自己的記錄,可是真正動手刪之前,她猶豫好久,還是給自己留了全套的備份。她捨不得。

  她不想輕易地接納任何東西任何人進入她的生活,因為接納了就要妥善保管好好珍惜。現在陸澤已經進入這個喬喬圈地自劃的心理範圍裡了,然後又被她發現原來他早早地就踩過了她的底線。

  人總歸是要有點自留地和自我空間自我隱私的,只要一想到陸澤一直以來都默默看著她的動態,看光了她內心深處毫無顧忌的難過發洩吐槽,她幼稚到肆無忌憚的日常,尤其是戀愛一路以來的各種小心情,她從動搖到動心,她從壓力大到糾結進度快,到後來糾結親密程度的問題,喬喬心中那種焦慮憤怒中混雜著被人窺視的不適感和強烈的不安感,簡直讓她抓狂,讓她特別特別生氣,然而她又不想和罪魁禍首大吵大鬧發脾氣。

  喬喬從前一直覺得,出現了問題那就解決問題。比如嫌棄沒錢,那就努力賺錢。嫌棄身高,那就沒得救只能分手。為了什麼吵架,那能改就繼續,不能改就分手。

  但是喬喬覺得現在擺在她眼前的問題在於,踢他咬他罵他折磨他,都並不能解決問題。他看都看過了,難道自己把他大腦格式化了嗎?

  她都能想像到陸澤會跟她道歉,隨便她怎麼發脾氣都可以,然後保證以後不再做這樣的事情。那於她而言就是,能接受,那就繼續。不能接受,那就分手。

  可是她TMD不能接受!可是她又TMD捨不得剛剛在電話裡就斬釘截鐵地說分手!

  喬喬忿忿地坐起來又砸了一會兒抱枕,扭頭看了一眼鬧鐘,無力地又倒下去。她把今晚可憐躺槍無數次的抱枕抱在懷裡滾來滾去,氣憤地暗暗罵了自己幾句。

  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有時候有些事,旁觀的人輕輕鬆鬆一句分手唄,離婚唄,當事人卻那麼糾結那麼反復了。

  如果一開始讓她知道陸澤做了這樣的事情,不要提談戀愛了,不要提好感了,她能把這個追求者直接踹飛到地球另一端去。

  可是現在雖然喬喬沒有直接對陸澤說過,但她知道自己喜歡陸澤,很喜歡他,她見不到他會想他,會傻兮兮地只打電話聽個呼吸也好,會貪戀他的懷抱他的溫暖。她認真地帶他去掃墓,認真地帶他回家,認真地進入彼此的生活圈,認真地在考慮滾床單。

  靠!喬喬踢了一腳被子,心想,這簡直就是情感綁架。如果一個人一見面就告訴你,他有你不能接受的重大缺陷,那麼你也許一開始就不會選擇和他發展感情的。可是如果等彼此真的相愛了,再發現他瞞著自己呢?肯定是很生氣,但是真的能毫不拖泥帶水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一點不捨得都沒有嗎?

  如果不是第二天要上班,喬喬覺得自己能一整晚不睡覺糾結這個問題,可是她第二天要早起上班。

  於是她早早洗澡上床打算睡覺,結果輾轉反側一晚上,床都要被她滾出坑來了,時夢時醒也沒有休息好。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點,喬喬就徹底醒了,再也睡不著。但是儘管沒睡好,她還是情緒平靜了很多。

  不管怎麼樣,既有的生活軌道總要繼續下去,起床洗漱收拾打扮,然後去工作賺錢。愛情又不是生活裡的全部,工作忙起來,佔據大腦的全部,誰還能時時刻刻糾結這些破事。

  可是喬喬走出客廳看到空蕩蕩的次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停步了。她想起來陸澤不住這裡的時候,每天早上總是很早在門外拎著保溫盒等著她起床了去開門,倚在門外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也沒有不耐煩過,也沒有按門鈴打手機喊她提前起床開門過。

  踟躕了兩步,喬喬覺得自己往大門走的步子都有點沉重,她不知道自己是想在門外看到陸澤,還是不想。

  站在客廳大門門口,喬喬垂眸盯著自己的拖鞋發了半天呆,才鼓起勇氣看了一眼貓眼,陸澤果然如她所想的,倚在門外等她。

  他還穿著昨天出門逗她時的那身西裝,微微閉著眼倚靠在對面的牆上,眉心微鎖,臉色疲憊,眼下泛著青灰的陰影。所以他應該是昨天掛了電話之後就過來等她了,卻沒有按她的門鈴。

  反正他知道喬喬也不會開門的,平白吵了別的鄰居。

  喬喬的右手輕輕搭在門鎖上,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她回身收拾好去上班的一身,才再次打算出門,此刻也不過才不到六點半而已。

  聽到喬喬開門的聲音,陸澤睜開眼睛第一時間跨過來撐住了門,他怕喬喬看到他就縮了回去。

  以陸澤的力氣,他撐住了門喬喬別說立刻關門了,她連一絲都推不動。喬喬伸手去握陸澤撐住門的手,平靜地低聲說道:「我是要出來,你別撐著了。」

  喬喬伸手來握,陸澤也就鬆手了任她牽著,一時有點不明白為什麼迎接自己的不是一個憤怒的女朋友,但是他立刻牢牢握著喬喬的手低聲和她道歉:「喬喬,對不起。」

  看到陸澤眼中帶有血絲的樣子和聽到他沙啞的聲音,喬喬想他昨晚起在門外站到現在十幾個小時,也沒睡,也不知道吃沒吃,估計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她輕輕嗯了一聲回答陸澤的道歉,然後把房門鎖上,牽他下樓。

  陸澤也不會傻到以為喬喬一個人睡了一晚上就消氣了,看喬喬這樣,越發不安,他緊了緊手中握著的柔荑,感覺到喬喬左手仍帶著自己送給她的情侶對戒沒有摘下來,才稍稍心安。陸澤低聲喊她的名字:「喬喬。」

  喬喬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下到樓下之後伸出另一隻手去摸陸澤口袋裡的車鑰匙。陸澤任她摸索,喬喬拿出車鑰匙,試圖自己坐進主駕駛,讓陸澤去副駕駛:「上車吧,我送你回家,疲勞駕駛不好,你昨晚是不是沒吃飯?等會路上買點早餐吃。」

  她覺得陸澤現在的狀態看上去也不像是回家還能有心思給他自己做飯的樣子,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家有沒有心思叫外賣。

  陸澤不肯鬆開握著的手讓喬喬坐進車裡,擔憂地回問她:「喬喬,那你昨晚吃了嗎?你胃才剛好。」她昨晚就沒有出門,也沒有叫外賣,自己在家頂多會煮個速食麵,總吃速食麵本來就不好,何況陸澤怕她連速食麵都氣得沒吃。

  喬喬自然也不會沒有人給她做飯就沒得吃了,但她確實沒吃,昨晚氣都氣飽了,壓根不覺得餓。

  看喬喬不說話,陸澤就知道她氣得沒吃飯。他依舊和從前那樣,微微前傾彎腰抵著她的額頭望著她,低聲真誠地和她說:「喬喬,真的對不起,是我做錯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看你的任何東西。你生氣也好,發脾氣也好,什麼都行,我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

  喬喬也沒躲開,只是抬起黑白分明的雙眸望著陸澤,平靜的目光裡卻讓陸澤讀不出情緒。她輕輕開口問陸澤:「你說什麼都答應我,那現在分手呢?」

  陸澤伸手抱住喬喬的力度彷彿要把她嵌進胸腔裡,但是喬喬也沒掙扎,陸澤箍緊她在她頭頂輕輕蹭她的頭髮,低聲改口道:「喬喬,除了分手,別的我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

  「嗯,好。」喬喬在他懷裡輕易地就答應了,然後陸澤就聽到她繼續說道:「第一,鬆開我。第二,我現在送你回家,然後你吃飯睡覺,以後不要不吃飯,不要通宵在我門外等我。第三,你給我一點時間一個人冷靜一下,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也不想接你電話看你消息,你不要上門來堵我,尤其是工作的地方,行不行?」

  可是陸澤卻不答話,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一直也沒有伸手回抱的喬喬反手去掰他抱住自己的手,使勁掰都掰不開,她只好悶悶地在陸澤懷裡問他:「你自己說的,除了分手什麼都答應我的?」

  陸澤摟緊她,在她後頸處沉默地深呼吸,不想鬆手也不想答應,喬喬都能感覺到他跳動的心臟與緊貼在自己身前因沉重的呼吸而起伏的胸腔。

  陸澤本來擔心喬喬不肯見他不願意聽他說話,可是她沒有。

  她還擔心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讓他不要熬了夜還開車,想送他回去吃飯睡覺。

  他寧可喬喬和他發脾氣折騰他,可是她都沒有。他抱她她也不躲,他喊她她就輕輕答應,他說話她就靜靜聽著,也不吵也不鬧,溫和平靜。

  問題是他也不知道能解釋什麼,事實就是那樣,他確實做了那些事,為什麼做了那些事喬喬也清楚。他除了道歉和保證不再這樣做以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

  陸澤覺得喬喬越溫柔,就越令他焦躁不安,連當初百般艱難各種手段頻出都追求不到的那個時候都沒有產生過的焦躁不安。他現在真真切切地有一種可能會失去她的惶恐。

  如果現在鬆手了答應她,真的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那結果是不是就是冷靜一段時間以後再分手?

  陸澤覺得喬喬留給他的選擇彷彿就是在說,要麼現在就分手,要麼過段時間再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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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鬆手

  陸澤一直抱著她既不答應也不鬆手,喬喬既沒掙扎也沒回抱,就安靜地待在他懷裡待了許久。她抵著陸澤的肩膀想,她是真的不想和他發脾氣。事實就是這樣,也沒有什麼誤會,他做過的事情他承認他道歉,他的態度很明確,除了分手什麼都答應她。

  問題是喬喬自己接受不了,她既不想折騰他也不想折磨他,她就想遠遠地躲開他,躲開這種整個人被一絲不剩扒開的難堪與不適,但是讓她現在立刻乾脆俐落的分手,她又捨不得他。

  沉默最終還是喬喬自己打破的,她認真地和陸澤說道:「你真的不用餓肚子也不用熬夜站崗,你折騰你的身體,也不會讓我好過一點。」

  反而還會讓她更難過。

  陸澤抱著喬喬,又一次產生了那種對著當初的龜殼喬無處下口的無力感,可他除了對不起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聽到陸澤又和她道歉,喬喬垂下眼眸,安靜許久,才緩緩開口:「陸澤,你真的不用再和我說對不起了。因為你根本不覺得對不起。你每次和我說對不起都特別爽快特別容易,但是其實我要是沒發現的話,你就打算一輩子都看著我的真實心情是不是?送了禮物白天看著我好像很開心,晚上可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禮物。吵架了白天看我不理你,晚上可以看看我是不是已經慢慢消氣了。以後是不是滾完床單,你還要看看我是不是不喜歡哪個姿勢是不是在假裝應付你?人總得有點隱私吧?你讓我覺得我和個傻逼似的,在你眼裡根本沒穿衣服,然後我還以為我有,然後你還不說。」

  陸澤連對不起都沒法說了,除了把懷裡的喬喬抱得更緊一點,可是他已經抱得夠緊了,所以他只能低聲承諾他絕對不會再幹這樣的事情了。

  喬喬被他勒得手臂都有點痛了,可是卻不想相信他的承諾,她悶在陸澤懷裡低聲說道:「如果我沒發現呢?你還是會繼續這麼做的對不對?這種事從一開始就在你的能力範圍內,也在你的行事選擇裡,你現在說對不起說以後不再做了,也只是因為被我發現了。我也不能以後就再也不用網路了,你大可以以後小心謹慎一點就行了,只不過我以後不會再寫日誌了而已。」

  「陸澤,你真的讓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我的安全感,不是來自於你說你愛我,也不是來自於你說你養我,我的安全感是我自己給我自己的,我是個獨立的人,我可以有愛情有親情有友情,但是我不想要一份毫無隱私的愛情。」

  「這個世界上那麼多同床共枕的夫妻,那麼多愛子女的父母,也不一定時時刻刻摸得清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吧?也會有一兩天疲憊煩躁的時候吧?也會偶爾吵架的吧?犯得著把所有的情緒和秘密都坦白出來嗎?人都那麼多面,面對同事,面對家人,面對朋友,面對愛人,可能都是不一樣的。但是你呢?你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從頭到尾從裡到外的把我扒開了,我的過去是什麼,我心裡在想什麼,你都一清二楚。我現在不想看見你,我看見你我就難堪。」

  陸澤真的是無言以對,他只能抱著喬喬問:「那怎麼樣才能讓你好過一點?」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除了分手以外。」

  喬喬自己都是糾結的,她抵著陸澤的肩膀低聲回答:「我不知道,你讓我一個人待幾天行不行?」

  可是陸澤不想放她一個人,喬喬被困在他懷裡,對他的反應都無奈了。她被箍得動都動不了,只能動嘴:「你打算靠一直站在這裡抱著我不鬆手來解決問題嗎?」

  陸澤還是不說話也不鬆手,喬喬悶在他懷裡輕聲說道:「你把我勒疼了。」

  聞言陸澤終於不捨地輕輕鬆開了她,替她揉她的手臂,重複他今天說了無數次的話:「對不起。」

  喬喬去握他的手,拉他去副駕駛,輕聲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不想上班遲到。」

  喬喬安靜地開車送一夜沒睡的陸澤回去,中途下車買了早飯給陸澤帶回去吃,到了陸澤家,停車熄火,喬喬下車把車鑰匙還給他,陸澤不想接:「你今天沒開車,你開去上班吧。」

  喬喬強行把鑰匙塞回給他,她難道不會打車去上班嗎?她開去上班了下班再還給他嗎?

  可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又被陸澤從背後輕輕地抱住了,抱得倒是不緊,怕又把她勒疼了。

  「陸澤……」喬喬僵在他懷裡無奈,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在生氣的人,「鬆手,我要上班了。」

  陸澤這次被喬喬掰手臂的時候沒有堅持,他只是握著喬喬的手低聲和她確認:「只是一個人待幾天,不分手?」

  喬喬輕輕地把手抽出來,不想抬頭看他的眼神,低聲回道:「你先讓我一個人待一陣子。」

  陸澤手裡拎著喬喬給他買的早飯,倚在車門上看她轉身離開去上班,心中充滿了無力感。他真的是希望喬喬和他生氣發脾氣折騰他,而不是溫柔地送他回來吃飯睡覺,然後平靜地告訴他,他做的事情讓她很難受很難堪,現在不想見到他。

  喬喬第一天上班,第一個發現她和男朋友吵架了的,就是李晉州。

  其實她上班的時候很正常,處理事情也沒有出錯,情緒也平靜,面對同事的生病慰問也都微笑道謝。李晉州發給了她一堆簡歷,打算給她招個副手,喬喬一一打開流覽,很快就發現了候選人全是男的。

  喬喬在自己辦公室裡沉默了一陣子,一時覺得情場糾結,職場也讓人有些失落。

  例假疼,長產假,體力弱,喝酒差,要顧家,每個理由都可以成為高強度常出差的工作優先男性的原因,而這次招副手,在於她撐不住,也在於她以後不能喝酒。公司願意這麼做已經是非常照顧她了,她也沒有什麼資格去和李晉州說,再把女性候選人給加進來。

  忙碌了一天,下班雖然不準時,但相比從前也算是早的,她臨走之前繞去寫字樓正門那側的落地窗往下看,看到了陸澤的車停在樓下。

  陸澤想來接喬喬下班,想著喬喬今天沒開車,他就沒停在停車場而是停在了正門那裡,盯著進進出出的人群。沒辦法,他還沒從黑名單裡出來,聯繫不到喬喬。就算能聯繫到,這也不是之前還甜甜蜜蜜談戀愛那些日子,他說一聲自己在樓下等,喬喬就自動自發地下樓上車了。

  不過陸澤也沒有上來堵喬喬,本來喬喬就不願意他出現在工作場合。上次因為生病的事情他上來過一次,喬喬就很生氣,覺得在工作場合卿卿我我不合適。何況是現在她本就生氣到不行的狀況,他也不敢上來火上澆油。

  喬喬看著陸澤的車歎氣,她就知道陸澤說除了分手什麼都答應她是鬼話呢,上班的時候抱著不鬆手,下班的時候在公司樓下堵人,說好的讓她一個人待幾天呢?

  李晉州和喬喬一起乘電梯下去的時候,他本來已經按了停車場的樓層,卻看到喬喬補按了一層。

  他微一挑眉,那個天天早接晚送,時不時中午還來的男朋友一貫都是停在停車場等喬喬的,但是李晉州卻沒有直接開口問你男朋友沒來接你麼,只是隨口搭話道:「你今天沒開車?」

  喬喬點點頭。

  「我順路送你。」李晉州說道。

  喬喬擺手客氣:「頭兒不用不用,現在過了晚高峰了,打車也容易,不用麻煩了。」

  「沒事,車上順便說點公事。」李晉州這麼一補充,喬喬就不再堅持了。

  上了李晉州的車,看他從停車場轉到出口上去時,瀟灑地單手轉方向盤轉彎,老老實實坐在副駕駛還扣了安全帶的喬喬卻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其實這開車習慣很多人都有,也不至於皺眉,喬喬覺得她大概是現在坐某個駕駛風格異常安全規矩的傢伙開的車坐得太多了。

  李晉州從停車場出口轉出去,本來要拐彎的,但是現在公司樓下停的車已經七七八八走得差不多了,陸澤開的車型本就顯眼而且少,李晉州遠遠一瞥,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那輛車。

  不過眨眼的功夫,李晉州就決定把車掉了個頭,看到喬喬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買點吃的。」

  將車開回公司樓下附近的一家蛋糕房外面停下,李晉州下車去買東西,問喬喬要不要一起下來看看買什麼吃的,喬喬搖搖頭表示不用了。

  剛剛開車路過時近距離確認了那確實是陸澤的車,李晉州再回頭看了一眼安靜坐在車上沒下來的喬喬,他唇角微勾。

  李晉州說是他餓了下去買點宵夜,但是回到車上卻往喬喬手裡放了一杯熱飲和一份漂亮精緻的草莓蛋糕,說就當是加班的宵夜。

  從前加班幹活,老闆也是經常請客的,喬喬接過來道了謝。

  李晉州心情頗佳地重新掉頭開車送她回家,關心道:「胃還好吧?」

  喬喬點了點頭,答道自己身體還好。她在車上和李晉州一邊寒暄,一邊輕輕晃了晃手中的草莓蛋糕,想起來自己做過的調查問卷,草莓是5,代表超級喜歡,蛋糕是2,代表比較喜歡。

  那時候陸澤還拿著問卷的答案問過她,那草莓蛋糕打幾分?喬喬當時笑著回復說那我吃草莓你吃蛋糕行不行,陸澤當然是說行。

  而且陸澤還比照這個答案處理了鰻魚壽司,喬喬吃鰻魚,他吃壽司米團。然後當著梁薇的面秀完恩愛第二天就吵架了。嗯,這也不算是吵架,根本也沒吵起來。

  喬喬心想,現在這癥結大概在她這裡,她接受不了陸澤做過的事情,她又捨不得立刻分手,只能先拉開距離冷靜一下,也許時間久一點,就不會這麼捨不得,然後自然而然地就淡了散了。

  可是想想陸澤還等在她公司樓下,喬喬歎氣,萬一他以為自己通宵加班,在樓下又等個一晚上不睡覺怎麼辦?

  她把這個傢伙從黑名單裡解放出來了半分鐘,發了條資訊給他。

  「我已經到家了,你不要等了。」

  陸澤收到消息的時候本來很高興地以為喬喬心軟把他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了,立刻回撥了個電話回去,然後就鬱悶地發現喬喬又把他塞回黑名單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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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喬喬的生日

  重新拉黑了陸澤的所有聯繫方式,喬喬早早地洗漱上床準備睡覺,昨天她就沒睡好,精神狀態也不好,總得早早補眠才能保證上班的狀態。可惜她滾來滾去時夢時醒,總覺得夢裡有陸澤。最後一次睜眼一看,淩晨三點。

  喬喬撈過身邊的抱枕抱在懷裡,盯著天花板發呆。她覺得不管是試圖分手還是冷靜一下,都好難捱,她還忍不住會想到,陸澤是不是更難捱。

  他做的事情讓她無法接受,可是這段感情裡他付出的也比她多。喬喬想他本來就失眠,現在會不會更失眠,然後突然坐起來,一邊嘀咕自己神經病,一邊又覺得自己的猜測大概是真的。

  喬喬起床去客廳,她沒開燈,淩晨三點外面走廊裡的聲控燈也沒亮,喬喬額頭抵著客廳冰涼的大門,一邊覺得自己這麼做很傻,一邊開口對著門外問:「陸澤,你是不是在外面?」

  沒有聽到回應,喬喬以為自己自作多情了,想轉身回去睡覺,然後聽到門外的一點腳步聲。陸澤一貫都是倚在對面的牆壁那裡等她的,然後她聽到陸澤低啞的聲音:「喬喬,我在。」

  停頓了一會兒,陸澤又問她:「你沒睡覺嗎?」

  「我睡了,我只是剛剛醒了。」喬喬抵著門深深的呼吸兩下,才繼續問他:「可是你能不能回去睡覺,不要在我這裡等通宵了。」

  陸澤靠在喬喬家大門的另一側,低聲回答她:「我只是睡不著。」

  大門內外兩個人各靠一側,許久都沒有說話。

  喬喬抱著懷裡的抱枕猶豫了好久,才開口說道:「那你現在回家,不要等在我這裡了行不行?你這樣除了給我壓力,也解決不了問題。如果你失眠的話……」喬喬一時卡了殼,想起陸澤曾經低眉淺笑地和她說,她是他的安眠藥。

  可是如果總這麼心軟,也解決不了底線問題。喬喬狠了狠心,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在海邊也是隨身帶安眠藥的,你回家吃藥睡覺吧。」

  陸澤靠在門外不說話。

  「陸澤,你說除了分手,什麼都答應我,到底是不是真話?」喬喬拿沉默的陸澤真是沒辦法。

  「是。」陸澤最終還是開口答應她了。

  「那你能不能答應我最近讓我一個人待一陣子,不要這麼來堵我。」喬喬抵著門問道,卻聽不到陸澤的回答。

  直到她以為陸澤又要拿沉默來回應一切的時候,她才聽到門外陸澤答應她的聲音,「好。」

  喬喬感覺到門外倚著門的陸澤起身了,腳步聲漸漸離開,但是停下,卻又重新返回來。

  陸澤最後也抵在門外輕輕地和她說了一聲:「真的對不起。晚安,喬喬。」

  聽著陸澤最終真的離開的腳步聲,深更半夜黑漆漆的客廳裡,靜謐無聲,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喬喬抵著客廳的大門抱著抱枕,心酸的要命。她盯著自己的拖鞋不停地深呼吸,告訴自己,這是原則問題,這是原則問題,喜歡和心軟有什麼用,這是原則問題。

  第二天喬喬起床以後,終又回復到她原本的生活軌道,自己開車上班沒有陸澤送,自己在寫字樓附近買點早餐吃沒有愛心早餐,中午和同事吃飯不再下樓去車上卿卿我我,晚上和李晉州吃完晚飯再加班後自己回家沒有一個老吃醋的人等,回家之後也沒人賴著不到十點半不走,也沒人總耍賴要住次臥。

  喬喬晚上不再額外有什麼娛樂活動,就是儘量早睡,因為最近時夢時醒睡眠品質差,只能靠拉長睡眠時間來彌補。

  可是連喬喬都睡不好,陸澤就更嚴重了。

  陸澤也重又回到他十年來更寡淡的生活軌道,他甚至沒有一份需要朝九晚六的工作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平時長期停留的兩個地方,如今每一處都在戳他的眼睛戳他的心。

  他家裡還是沒什麼娛樂設施,但是滿處都是小綠植和綻放的鮮花,喬喬喜歡水培綠蘿,他家窗臺上到處都是透明的玻璃瓶,裡面的綠蘿葉片圓潤生氣勃勃。

  喬喬喜歡鮮花,那時候他買了滿後座的鮮花說讓她家裡每天每個房間每個角落裡都有花香。後來喬喬病假的時候,比照她家,給陸澤家裡也添置了好多花瓶,目前這波花還是一起買的,兩個人的家裡處處染上的都是一樣的夏日當季的花香。

  喬喬喜歡秋千椅,常常在陽臺邊晃蕩著曬太陽看書,還給他家添置了好多幼稚的抱枕。

  陸澤在家裡走到哪裡都能看見喬喬喬喬喬喬。

  他常待的另一個地方就更要命了,喬喬不過陪著他去過一次球場而已。他從前每次去自己的封閉球場,滿滿的都是失眠的痛苦與發洩,就那一次,滿滿都是戀人之間的旖旎與火花。

  失眠重新又加重的陸澤在球場裡對著牆壁猛烈的擊球發洩,然而他卻增加了一個毛病,他有時候打著打著就停了下來,不是因為累,不是因為接不到球,他只是總有一種錯覺,以為回頭會看見笑意盈盈的目光。

  他的廚房也被他棄用了。其實遇到喬喬之前,陸澤自己一個人也常給自己做飯,但是他現在不想做飯了,不僅覺得做給自己吃沒意思,還總覺得少了個會貼在背後蹭他的人。

  即使從前在追求的時候,也有過幾次很久沒見到喬喬,但是陸澤也沒有產生過如此空落而無法抓住的心情。

  如今陸澤承認喬喬是對的,他之前真的不把看她的日誌看她的電腦當做什麼很不好的事情。那時候他每天不一定能看見她,但是他能看見她的動態她的日常她的喜怒哀樂,喬喬十年的人生,甚至更久遠的少年時代,在他這裡也是栩栩如生的。

  他在追求時都沒有什麼忐忑不安的心情,儘管喬喬一直不鬆口不答應甚至假裝面不改色,可是他知道喬喬的反應,知道她因為他對她的好而壓力大,知道她的猶豫,知道她的動搖。

  但是如今這種確定的感覺就那麼消失了,抓都抓不住。他不知道喬喬是不是漸漸有些消氣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偷偷地在想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因為正在冷戰而被人趁虛而入。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喬喬的一個人待一陣子,是待多久。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分手。

  陸澤過得有些不知時日,但是他記得冷戰後的第十二天,是喬喬的生日。他本來想給她過個很值得紀念的生日的,結果現在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出現在她面前。

  他也不能準時零點給她發慶生的資訊或者打電話祝福她,因為他還在黑名單裡。他也不敢去她家門口堵她,這是個工作日,耽誤她上班她更生氣。陸澤也沒再準備什麼貴重的生日禮物,他想喬喬不會收的。

  他家裡的鮮花已經漸漸枯萎了,所以喬喬家裡的應該也是。陸澤也沒有再買那種九十九朵紅玫瑰的花束,他只是仍舊和之前一樣,將簡單包紮的當季的鮮花各買了一束,放在後座。

  他也沒去公司樓下堵人,只是想著等在她家樓下,等她下班回來,和她說一聲生日快樂,如果可以,再把這些花給她拿上去,換掉她家裡枯萎的花。

  最近情緒也同樣失落的喬喬原本沒想過生日的,但是這個生日過得居然還很熱鬧。許多公司都有替員工過生日的福利,但是喬喬也沒有預計到這麼驚喜。

  下午李晉州通知她說有個臨時的部門會議,然而喬喬推開會議室的門居然沒有開燈,整個會議室黑漆漆的,只有生日蛋糕上的蠟燭亮光。

  聽著部門同事給她唱完生日快樂的歌,笑盈盈的喬喬趕緊謝謝大家,同事們讓她在蛋糕面前許願,李晉州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機笑道:「我替你和蛋糕拍兩張合影。」然後定格了兩張喬喬在蛋糕蠟燭前閉眼許願的樣子。

  喬喬許完願望之後睜眼吹熄蠟燭,笑著回頭喊門邊的同事開燈,好給大家切蛋糕,然而燈光一亮,她就看到了李晉州遞過來的一大束紅玫瑰花。喬喬微微有些吃驚,李晉州解釋道:「拿著吧,部門給員工過生日的預算。」

  公司送的花,雖然玫瑰花有點奇怪,喬喬還是接了過來,笑著和大家說:「晚上我請大家吃飯。」

  但是晚上那餐飯還是李晉州付的,理由依然是老闆請大家吃飯。李晉州當頭兒一貫都特別大方,即使自掏腰包請客也是常有的事情,同事們對於頂頭上司如此大方都挺高興的,席間除了沒有喝酒,也是很熱鬧,聚餐直到了十點多才散場。

  吃完晚飯李晉州說送喬喬回家,喬喬搖搖手:「今晚又沒喝酒,我開車了啊。」

  李晉州笑笑,他當然注意到了最近這十幾天喬喬都是自己開車上下班的,而且她男朋友的車也沒有來站崗了。他伸手把喬喬捧著頗重的玫瑰花接了過來:「走吧,你的車留在公司。明早會議在酒店,公司派車順路接你,晚上你再從公司自己開車回去。」

  明天的會議與會人多,會後還有午宴,肯定也是要喝酒的,所以明天是公司派車接送。喬喬最近承了李晉州許多情,替她招了個副手不說,酒全替她擋掉了,喬喬總覺得自己還因為身體請了半個月病假真是於心不安。

  李晉州把玫瑰花放在後座,開車送喬喬回去。他知道喬喬不是分手了就是吵架冷戰了,但是他也沒有直接問喬喬。他倒也不著急,偶爾接送,徐徐圖之,對她好的不動聲色。等以後喬喬知道他早有追求之意,再回味自然知道這些都是他對她的照顧與好。

  車上他還一邊開車一邊隨意和喬喬聊兩句,「許了什麼生日願望?」

  喬喬微笑回道:「大家給我過生日,讓我許願我就配合一下,其實也沒許什麼,又不是小時候。」

  其實她許願了,她想即使不在一起,即使會分手,她也希望陸澤以後不要失眠了。

  陸澤在喬喬家樓下,從她理論上正常能下班的六點,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她平常會睡覺的時候,才等到了她,等到她從李晉州的車上下來,接過了李晉州從後座拿出來的玫瑰花,然後李晉州最後和她說了句什麼,喬喬言笑晏晏的沖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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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7 00:13:29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底線

  李晉州只是最後臨別時和喬喬說了一聲生日快樂,並且和她確認明早接她的時間,所以喬喬才笑著回應謝謝他。喬喬還有個習慣,如果不是計程車,她就會站在樓下看送她的人已經駕車離開了再上樓,而不是立刻轉身上樓,把送她的人扔在樓下。

  所以她還抱著花站在路邊和手扶車門的李晉州揮手告別,打算目送對方車離開了再轉身上樓。

  但是落在倚在樓道入口處等她的陸澤眼裡真是格外的難受。他已經十幾天沒見到喬喬了,連她的一絲消息一絲聲音一絲動態一絲回應都沒有,他甚至連個對不起都發不出去,連表達歉疚都不可以,承諾以後不這麼做了也不可以,因為他現在連單向交流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他不知道喬喬有沒有在想他,他不知道喬喬有沒有捨不得他,他不知道喬喬到底有多生氣,他不知道喬喬到底會不會隨著時間慢慢有在消氣,還是她隨著時間冷靜著冷靜著,就可以慢慢地淡掉這段感情,然後慢慢地忘記他了。

  他原本想要精心替喬喬過生日的,結果冷戰到現在,結果喬喬和李晉州在外面待到晚上十一點才回來,懷裡捧著玫瑰花映襯的她的臉頰都紅撲撲的,她言笑晏晏地和對方點頭談話,還打算站在那裡目送對方離開的身影。

  他的理智知道喬喬不是沒分手就和別人發展感情的人,也知道喬喬不是十來天就能和別人談戀愛的人。

  可是他就是異常的煩躁不安,混雜著許多天沒見喬喬的焦慮思念與真心害怕失去她的空落惶恐。

  尤其他知道李晉州各種藉口默默地打動照顧喬喬也不是一兩天,而且李晉州上次借著上司探病的理由送的也不是紅玫瑰,他們還在每天超過十二個小時的相處著,時時刻刻互動著。甚至他們認識的都久遠一些,不,久遠得多,喬喬大三的時候就認識他了。

  李晉州正扶著車門笑著和喬喬告別,說晚安明早見,然後喬喬就感覺自己從背後被摟進了一個結實的熟悉的溫暖懷抱裡,她手裡的花也被拿走了。摟著她的陸澤隔著頗遠的距離準確地把花給扔進了社區的垃圾桶裡。

  李晉州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這示威一樣的一幕。看來還沒分手,至少男方還沒放棄。

  但是李晉州覺得這人可能不太瞭解喬喬,這事兒一做,原本踩在分手邊緣的,大概也就快大吵架,分個徹底了。

  某種程度上而言,李晉州感覺他和喬喬應該是一樣的。就像他自己從前走馬燈一樣換的女友似的,男女關係方面的事情,但凡踩進工作的領域,那就是個死字。

  喬喬氣憤地臉都紅了,陸澤過來就扔花強抱,還是在上司面前,尷尬地她要沒臉見人了。她也不想現在去掰陸澤牢牢圈住她腰的手臂,掰不開不說,還在上司面前丟臉。

  喬喬只好先和李晉州道歉:「頭兒,對不起。他誤會了……」

  李晉州笑笑,他知道陸澤是不會搭理他的,仍然故意大方地伸手作出要握手的姿態,禮貌地招呼道:「陸先生是吧?之前見過一面,我是她上司而已,你誤會了。」

  陸澤根本不說話,一副冷淡的樣子,仍舊圈著喬喬的腰,也不打算伸手去握李晉州的手。

  喬喬無奈,只能先和李晉州拜託道:「頭兒,你先回去吧,我明天請你吃飯道歉。」聽到喬喬道歉還要請李晉州吃飯,陸澤環住她腰的手臂都收緊了。

  李晉州微微頷首,收回了他伸在半空中試圖握手但是無人搭理的右手,扶著車門笑道:「不用道歉,不耽誤工作就行。」他拉開車門坐進去,緩緩駛離喬喬家的社區。他覺得即使今天不分手,喬喬也總會明白,成熟有分寸,在外給予足夠的面子和空間,劃清生活和工作的界限,才是成年人的感情,才是好的人生伴侶。

  等到李晉州的車已經拐彎離開了,喬喬才轉身想要發火,可是她才剛抬頭,陸澤已經緊緊地抱住她然後吻了下來,他剛才所有的理智也就只能克制到不當著她上司的面就做出這種事情來了。

  喬喬試圖開口抗議掙扎,可是陸澤抱得就更緊了,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強行撬開她的牙關,吻得激烈而急切,然後他就被喬喬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都出血了。

  喬喬從前也總是開玩笑地咬他,但是從前生氣也沒有凶到把他真的咬出血。感覺到喬喬的憤怒,剛剛理智有點斷弦的陸澤幾乎立刻就後悔了,他明明知道喬喬不喜歡強勢的作風不喜歡強迫她,幹什麼作死地要強吻她,還是在她本來就生氣的時候。

  陸澤鬆開喬喬的嘴唇,但是不敢鬆開懷抱,環著她低聲道歉:「對不起,喬喬,對不起。我只是想來和你說聲生日快樂的。」

  喬喬知道陸澤是吃醋了,可是剛剛那樣實在是太丟人了,再想到這是公共場合,再加上強吻,她也氣憤到有點口不擇言了,「那你現在說過了,你可以走了。我看不見你才能生日快樂!」

  陸澤還是圈著她,喬喬的力氣又掰不動他,她拉著陸澤的手臂生氣地問道:「你到底鬆不鬆?」

  陸澤看著喬喬的眼圈都要氣紅了,更加不敢鬆手了。

  可是喬喬直接伸手把自己一直戴在手上沒摘下來的情侶對戒摘了下來塞到他手裡,她咬了咬下唇,狠心說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們現在就分手。」

  陸澤終於鬆手了,試圖把戒指重新給喬喬戴回去,可是喬喬握著拳頭不肯伸手。

  喬喬轉身要上樓回家,最後被陸澤伸手握住了手腕,陸澤低聲無力地和她道歉,他現在見到喬喬似乎除了道歉就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對不起,喬喬。我只是太久沒見到你,所以……我本來只是想來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的。」

  喬喬深呼吸了兩下,平靜一下,然後回道:「我知道了。」

  喬喬再次試圖從陸澤的手裡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是抽不動,她惱火地發現除了拿分手來威脅陸澤以外,簡直就沒有別的辦法,「你鬆開,不然現在就分手。」

  陸澤鬆手了,他看著喬喬跑上樓的背影,無力地低頭注視著手心裡的戒指。他花沒送出去,卻收回了一枚戒指。唯一的底線似乎在於,喬喬還捨不得真的立刻就說分手,只是警告他。嚴重的問題在於,喬喬更生氣了。

  第二天早上公司派車來接喬喬,喬喬路上和李晉州道歉說要請他吃飯,李晉州敏銳地注意到喬喬的左手沒有戒指了,微勾唇角也沒有再問喬喬和男朋友怎麼樣了,只是應了這餐飯。

  陸澤真的是握著戒指坐在家裡想了一夜,想怎麼解決這個困局。他是真的喜歡她,愛她,無法想像失去她,無法想像真的和她分手,他也真的抱歉,真的願意以後再也不對她做這樣的事情。可是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喬喬相信他。

  他伸手輕輕撥弄著手心裡躺著的兩枚情侶對戒,在喬喬沒有出現在他生命裡的時候,他也不覺得一個人的人生那麼難以忍耐,不過就是每個人都經歷的那樣,生老病死,幾十年後,一抔黃土。

  可是等喬喬真的出現在他生命裡之後,他現在真的很難去想沒有她的未來,很難接受她從他生命裡消失,覺得沒有她的每一天都異常的難捱,數著分秒在過。

  許多事情都不是他的底線,他都可以改,可是喬喬是他的底線,他不想失去她。

  第二天早上喬喬出門去開會,陸澤也出了門,忙碌了一天,最後守在喬喬家門口,希望她能夠願意最後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陸澤意外的是,他先等到的居然不是喬喬,而是,最終沒有別的辦法,找到B市來的喬喬的爺爺奶奶。

  儘管只是過年時那一面,然而雙方都記得彼此。陸澤一臉淡漠地聽完了他們老淚縱橫的苦衷與哭訴,想起來那時候陪喬喬去給她母親掃墓,遇到了守候她的父親。

  他果然其實是找喬喬有事的,只是這個男人也無法出口他的請求罷了。

  他老婆仗著生了兒子,拿給兒子上戶口的事情要脅江建國,要想這個老來得子的寶貝兒子姓江,第一,房子過戶給兒子。第二,所有的錢上交給老婆,財政大權易主。第三,不接受和公婆同住,讓他們出去住,也不准再補貼公婆。

  不准補貼那條是後加的,因為當時江建國對喬喬開不了口,回去就想自己掏錢給父母在社區裡租一套房子住。可是這樣他每個月上繳的工資就少了許多,他老婆不同意。

  所以他們其實就是希望爺爺奶奶能在喬喬不住的那套已經用鐵條焊起來的房子裡終老,不要產權過戶,但是想要使用權。

  陸澤沉吟一陣,開口說喬喬出差不在家,他陪老兩口回去處理掉這件事。

  回了A市的陸澤,其實他心裡承認喬喬之前說的,黑人電腦對他來說,其實一直是一件在他行事選擇裡的事情。

  他其實不是如喬喬面前的那麼溫柔,他心中有許多很偏激很激烈的地方。比如他壓根就一直懷疑這個所謂的老來得子的喬喬的弟弟的存在,而且他做事情也不如喬喬那麼溫和規矩。

  陸澤去了一趟江家,語帶模糊的態度,讓江家燃起了一絲這個大女兒的男朋友似乎有買套房子替喬喬的爺爺奶奶養老的意思,待他極為熱情,任他在家中進出好多次。

  三天之後,江建國拿到了兩份報告,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一份張芳這些年來背著他在外面開房的記錄,一份親子鑒定。張芳早就對他不滿了,小他十幾歲,最終上位嫁給他,卻發現連那點經濟條件都保證不了。張芳早就出軌了,這個兒子不是他的,卻最終還想憑著他寶貝兒子,心疼這個老來得子,先把房子和錢都弄到手再說。

  江建國頹然地癱坐下去,他這一輩子總念叨著無後為大,想要兒女雙全,結果兩任妻子都離他而去,女兒也早已改作母姓,簡直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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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我沒有分手

  陸澤離開喬喬家門口回A市替她處理江家那些事的那天,晚上喬喬下班回家時,又迎來了一個堵人的。

  守候她的梁薇一個兇殘的抱抱撲上來,笑嘻嘻地說道:「今晚我可不走啦,次臥已經有主了我也不要,我要在主臥和你擠被窩閨蜜夜話。」

  對著梁薇的笑臉喬喬的心情都輕鬆許多,一邊開門一邊嘀咕:「你是猴子搬來的救兵嗎?你是我閨蜜還是他閨蜜?」

  梁薇從前也喜歡攬著喬喬在臉頰上啵一個吃個豆腐,趁著陸先生不在,重操舊業在喬喬臉上香了一個,笑道:「我是你閨蜜,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只是被要求傳個話,因為他聯繫不上你。」

  然後梁薇攬著喬喬使勁晃悠,「吵架了幹嘛不和我吐槽?」

  喬喬之前談戀愛許多小糾結都和梁薇說,這次卻沒說,因為喬喬不知道怎麼說這種事,要說她還得先介紹自己有個隱私自留地。

  晚上梁薇擠在喬喬的大床上給她看手機,陸澤確實只給梁薇發了一條資訊希望她轉達喬喬,他臨時要去外地幾天。

  陸澤現在如果不去上門堵人,就只有兩個途徑能讓人轉達喬喬,要麼找她外公外婆,要麼找梁薇,他當然是選擇了梁薇。他知道即使不告訴喬喬他去外地了,可能喬喬也只是以為陸澤還她清靜了。可他還是想給喬喬報備一聲,他只是現在臨時要去外地幾天。

  喬喬大致換了個說法告訴梁薇自己為什麼和陸澤冷戰,她靠著梁薇比劃道:「大概就是你發現你男朋友一直在背後偷偷查你手機查你電腦,把你隱私全翻了一遍那種吧。」

  梁薇挑眉,想想陸澤的專業,猜到了大概是陸澤黑掉了喬喬的電腦手機。她攬著喬喬問:「那你還喜歡他嗎?要分手嗎?」

  喬喬靠著她嘀咕道:「我要是不喜歡,我犯得著糾結嗎?薇薇,如果你遇到了你怎麼辦?」

  「我啊……」梁薇想想自己的過去戀情,「要是一般喜歡,那就立馬滾蛋。要是我很喜歡的男人的話,那可以搶救一下,我大概會狠狠地作到他牢牢記住,然後告訴他沒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鐵定分手。對我來說,別的都可以磨合,看看對方能不能改,哪有天生合適的。一擊必殺一次出局沒有改正機會的雷區只有三個,一個是家暴,一個是出軌,不管精神的還是肉體的。」

  梁薇停了下來,笑嘻嘻地看著喬喬,喬喬也是很捧場的人,望著她問道:「第三個呢?」

  梁薇壞兮兮地笑:「第三個是床上硬體不行,這個改不了啊,再喜歡,也改不了啊~」

  喬喬翻個小白眼兒,她就知道梁薇的說話風格,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喬喬把懷裡的抱枕揉來揉去,想想自己還有一個困擾想和她傾訴,「薇薇,我很擔心我面前的陸澤,是因為陸澤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陸澤。你懂嗎?」

  梁薇點頭,回道:「這也沒什麼吧,追求的那個人會應著對方的喜好去追求,不是很正常嗎?」

  「也不是。」喬喬不知道怎麼表述,她伸手在空中畫了個圓,「好多人說愛情是你去找你缺失的那個半圓,可是每個人的缺口都是參差不齊的,但是你在平常交往的時候,你會有補齊圓融的一面,不會隨便去刺別人吧。然後談戀愛的時候,慢慢地往後縮,雙方互相試探底線,互相磨合。可是陸澤他根本是從一開始就摸透了,然後完完整整地契合上來。我不知道好多事情他其實是不是不喜歡,可能他不喜歡做飯,他不喜歡西裝領帶襯衣,他不是那麼溫柔的風格,他這樣只是因為我喜歡。」

  正在說話的喬喬突然被梁薇使勁地一勒,梁薇沖她張牙舞爪,搖晃道:「我靠,我靠!明明是我來安慰冷戰的你,為什麼我覺得你在沖我秀恩愛呢!老娘還想要一個為了我完完整整契合上來的男人呢!」

  喬喬和梁薇鬧了一會兒,覺得心情好些了,她靠在枕頭堆裡戳戳梁薇,輕聲說道:「兩天以後你幫我告訴他,我去美國出差了,讓他不要來等。公司做美股上市,那邊又有海外分部,這趟時間比較久,我要去半個月。」

  梁薇回戳戳她,說道:「你自己告訴他啊,你們兩個幹嘛老讓我傳話。」

  喬喬悶在枕頭裡答話:「因為他還在黑名單裡。」

  梁薇樂,「那正好就不要告訴他了,讓他每天白等,日出等到日落,日落等到日出,還不知道你去哪裡了,以為你直接搬家消失了,作死他,讓他長個記性。」

  喬喬從枕頭裡露出兩隻明亮的眼睛,盈盈的目光裡寫滿了不認同,她又伸手去戳梁薇:「你還是告訴他吧,我真的怕他一直通宵等,他總是睡不著。」

  梁薇半靠著床頭笑著搖頭,「行行行,我告訴他。又心軟又捨不得作他,我看你也捨不得分手的。」

  喬喬抱著被子哼,她是捨不得,她老早就知道自己捨不得,但是她又過不去這個坎兒。

  等陸澤從A市回來的時候,他本來是想先把喬喬父親的事情告訴她,再真心誠意地告訴她自己的承諾的。

  然而喬喬就這麼蒸發掉了。

  她的車還在樓下停著,陸澤在喬喬家門外,一直從白天等到夜裡再等到第二個白天都沒見人,她也沒去上班也沒回家?

  陸澤理智上知道喬喬大概是出差了,但是他不知道喬喬去哪裡了也不知道喬喬多久才回來。如果是短途出差喬喬可能誰都不會說,如果是長時間出差,他想喬喬應該會給家裡人打招呼,但是他不想去問喬喬的外公外婆,平白讓老人家擔心。所以他只好再次詢問了梁薇。

  喬喬這時候已經去美國兩天了,梁薇拖了兩天直到陸澤問到她這裡來才告訴他,心想喬喬捨不得作你,我也得替她作一下。而且梁薇也沒說是喬喬心軟主動讓她告訴陸澤的。她想如果這個男人沒耐性,那也不值得再給一次機會。

  陸澤一看喬喬已經去美國了,他心塞。一想到要去半個月,他心塞。一想到和誰去,他心塞。最讓陸澤心塞的是,喬喬並沒有想要和他說一聲。

  那時候喬喬那麼生氣,也還總是擔心他在門外等通宵,擔心他不吃飯不睡覺。

  其實喬喬在美國出差的時候,她也總是看著時間呆一下。她和國內有時差,所以總是在想,會不會她醒著的時候,睡不著的陸澤也醒著。

  她一連忙碌了十四天,明天下午就可以啟程回家了,終於得以休息。喬喬握著手機在酒店的房間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想著自己要不要把陸澤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然後她就聽到了門鈴聲,喬喬放下手機去開門,門邊倚著的是一手拿著紅酒,一手拎著兩個玻璃高腳杯的李晉州。他微微搖晃手中的紅酒,淡淡笑道:「當是小小慶祝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吧。」

  喬喬有點詫異,不過她一直都知道他這種喜歡加班後或者小階段性勝利的時候喝一杯的習慣,而且本身出差訂的就是套房,她側身把李晉州讓進客廳,回道:「頭兒,我現在不能喝酒了。」

  李晉州笑道:「我知道,我喝紅酒,你喝礦泉水。」

  他微靠在沙發上,一邊淺酌一邊和喬喬閒聊。他很喜歡這種放鬆的姿態,因為隨口不管聊到什麼,行業新聞,歷史政治,還是過去公司裡一起做過的項目,還是對未來事業的野心與展望,喬喬都可以和他說上話,兩個人有相似的視野,有相似的背景,能夠分享工作中的成就感,還有共同的經歷。

  這就是他覺得之前單純的男女關係不能給他的,激情過後卻只能討論當季流行的包與服飾之類的,只能讓他索然無味。

  他有哥哥,哥哥有孩子,所以李晉州是不會選擇踏入婚姻的,他也沒有來自長輩的壓力。婚姻對於一個成功人士來說,如果不能強強聯合,如果不想要孩子,實在是對財務狀況非常大的損傷。婚前協議傷人,萬一離婚傷財。

  所以他是真的覺得喬喬很適合當他的人生伴侶,都不結婚,彼此的年紀差異能保持她始終在事業上處於略仰望的姿態,但同時又獨立,可以保有各自的空間,更重要的是,他對她還有男女之間的好感,以及他的征服欲。

  喬喬和李晉州聊了許久,心中其實默默吐槽了自己拿高腳玻璃杯淺酌礦泉水的姿態,但是她仍面上不顯,認真地把這段時間當成工作一樣在應對。她感覺出來了頂頭上司似乎心情很愉悅,大概是工作上的成就感需要分享吧。

  等到她終於把李晉州送出門外回身收拾的時候,卻在桌上看到了一個男士錢包,而且是翻開扣著的。

  喬喬微微有些詫異,為什麼頭兒會把錢包落在她這裡,而且還是打開的。喬喬拾起來打算給李晉州送過去,卻真正是呆愣在了那裡。

  錢包裡放照片的位置,是喬喬自己。她大三實習簡歷上青澀的學生照,畢業正式入職時的正裝照,幾次慶功宴上的笑顏,還有她過生日時閉眼許願的樣子。

  有的是大小正合適的照片,有的是一寸相片大小,喬喬整理了一下那個夾層,才把所有的照片翻了出來。

  習慣性地把沙發上的抱枕撈過來抱著,喬喬想起來陸澤對李晉州的敵意,以及她過去忽略的很多事情。不,也不是忽略,應當說是她誤解的許多事情。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錢包是李晉州故意落在她這裡的,喬喬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不再有戒指的左手中指,覺得自己是不是給了他一種錯覺,讓他覺得自己恢復單身了,所以才會有這麼一齣。

  喬喬心中一點被人追求的喜悅都沒有,她想起自己拿到的格外優渥的「被辭退」條件,這份上浮比例超大的工作待遇,替她擋酒,替她批超長的病假,替她招副手分擔工作負擔,所以這些都不是知遇之恩,而是男女之情嗎?

  李晉州等了很久,幾乎他就要主動出擊了,才等到了喬喬給他打電話,說要把錢包給他送過來。他帶著淡淡的笑意告訴喬喬他在這幾天租用的酒店會議室裡。他確實是故意的,想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再來接受這個驚喜。

  喬喬捏著錢包和信封推開這幾天幹活的會議室的門時,一時都有些驚住了。

  會議室整面的落地窗面對外面燈火通明的繁華城市夜景,璀璨如星光閃耀,室內入眼滿是火紅玫瑰,撲面花香。西裝筆挺的李晉州微微側頭,肩上擱著小提琴,右手緩緩拉動琴弦,耳邊瞬間流淌著古典音樂的抒情音符,喬喬還真不知道他有這種典雅的愛好。

  室內淡淡的燈光如銀光瀉地,一曲終了,李晉州從肩上放下小提琴,右手輕輕轉了轉他身邊立著的一襲紅色的晚禮服,長裙曳地,每個細節都精雕細琢,顯得價值不菲,鮮豔的紅色在這夜景的襯托下更顯得視覺震撼,驚豔奢華。

  「禮物。希望你真正慶功宴的時候能穿上。」李晉州的笑容很從容自信,他身為上司的照顧已經夠多了,挑明之後喬喬就該明白了,那麼接下來就該使用打動女人的手段了,他沒想一擊即中,但是必須有個讓她終身難忘的開端。

  喬喬的右手一直反扣在身後的門把手上,停頓許久,開口第一句話:「對不起,頭兒。我可能讓你誤會了,我沒有分手,我有男朋友。」

  李晉州也是微微愣了,沒有想到這麼浪漫的場景,喬喬脫口而出的是她沒有分手,她有男朋友。

  雖然對喬喬的分手狀態預判失誤,但也只是一瞬,李晉州很快微微笑道:「沒關係。又不是結婚了,你可以把我納入追求者的範圍內考慮。」

  即使判斷失誤,他估計喬喬也是在分手邊緣了,不然不會那天之後戒指都沒了,何況喬喬已經許久沒人接送了。

  然而喬喬順著會議長桌推過來的,除了他的錢包,還有一封剛剛才列印出來的信。

  李晉州從晚禮服上收回手,輕輕翻開,這是辭職信。他錢包裡所有喬喬的照片也都被她拿走了。

  他想過喬喬不會這麼容易接受他,但是並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內,她就做出了辭職的決定。這份工作的待遇已經優厚到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放棄的,何況他當初也補充了後手。

  「對不起。這份工作我本來以為是純粹的職業考量,並沒有想到這份待遇是因為……」喬喬深吸一口氣,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她覺得拒絕到這裡也就夠了,「給我招的副手本來說是一個月入職的,回去正好差不多是他入職的時間了,我會和他好好交接的。」

  李晉州深深地注視著喬喬,她的反應實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問道:「喬喬,你考慮好了嗎?」

  喬喬認真點頭,「是,頭兒,對不起。」

  李晉州伸手輕輕叩桌面,提醒她:「不要這麼衝動地做決定,辭職對你來說,會影響整個職業生涯的規劃的。」

  喬喬幾乎瞬間感受到了他於工作中慣常出現的姿態,強勢壓迫,軟硬兼施,踏步之前就布好了後手。數年照片兼浪漫奢華以情動之,五年的股權激勵以利誘之,最後還有異常嚴苛到五年內不准跳槽至涵蓋了金融業和齊總名下實業上下游的同業競爭禁止協定,以及保密協定在最下面保底。

  她現在辭職,放棄了許多待遇不說,幾乎是毀掉了自己在這個領域五年之內的職業生涯,遠離這個行業五年之後再回來,還能不能再接軌就是個問題了。

  然而喬喬非常反感這種強勢與壓迫感,如果這些發生在工作裡,她覺得都可以,但是踏入她的生活裡,完全不能接受。

  她也從來沒有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過,李晉州知道她有兩套房子的房貸,所以知道她有負擔,也一直沒有遠離過職業人的生涯,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了。

  喬喬第一年的豐厚年終全部投入了和梁薇的創業,梁薇自由灑脫豪放的個性不願意幹朝九晚五的工作,她們兩個精挑細選最終選擇了教育業,抗風險,可預期的未來,梁薇本身學習的就是英語專業加上二外西語,起步階段她一個人能抗下所有的工作包括教學,喬喬扛下了大部分的資金投入與財務稅務方面的工作。

  那時候她們兩個壓力大到崩潰,抗過了最初的日子開始盈利之後,喬喬和另外的同學合夥投資了餐飲業。她之所以一直沒有付清房貸,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沒有比房貸更便宜的融資方式了。

  熬過了最開始的五六年,其實喬喬現在不工作也不會經濟壓力很大,她只是一直不想放棄專業和職業生涯而已。

  但是她現在更不想和上司攪不清楚,寧可暫時放棄。

  她想工作,也不一定要局限於這個行業,大不了換個行業重頭再來。

  但是明天還要同機很久飛回國內,為了不讓氣氛過於尷尬,雖然喬喬打定主意要辭職,但也沒有立刻當面否認,只是暫緩地說道:「頭兒,辭職的事情你讓我回去考慮一下,但是禮物我不能收,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

  喬喬輕輕地但是堅決地帶上會議室的門離開了,空留一室浪漫情懷。李晉州坐在花香環繞的會議室桌上,看著喬喬留下的辭職信,真沒想到她面對追求會拒絕地如此快速而堅決。

  第二天長途飛行回國,一路氣氛都頗為沉悶尷尬,好在還有別的同事在。

  正打算一個人回家的喬喬怎麼也沒想到會有個年過半百的律師來接她的機。

  頭髮已是花白,帶著眼鏡,一派儒雅的楊律師和她微笑握手,「喬小姐你好,本來陸澤想來接機的,但是被我勸住了。我想先和你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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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7 00:13:54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比一紙婚書更重的誠意

  喬喬拖著大號行李箱和和長途飛行後疲憊的身體,跟著這位楊律師去了他的律師事務所,對方遞過來的名片是律所的合夥人。年過半百的楊律師對著喬喬的態度其實很親切,他在路上和喬喬介紹自己:「其實我不算是陸澤的律師,我是他父親多年的朋友。」

  在楊律師的辦公室坐下,他對著喬喬推過來兩份法律檔,補充道:「喬小姐,這些是陸澤財產的無條件贈與合同和已經公證過的遺囑,遺囑我不能保證他以後改不改,但是贈與合同只要你簽,他立刻和你去公證,然後辦產權轉移。那麼這份遺囑代表的財產也只是他今後自己能賺到的錢了。」

  喬喬連翻都沒翻開,就要拒絕。

  楊律師止住了想說話的喬喬,說道:「陸澤知道你不會要,你不用說話,也不用拒絕。你先翻開看看,也聽我慢慢說。陸澤從十八歲那年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的公證遺囑再沒改過,如果他去世的時候外公外婆仍健在,他留下了養老基金。如果外公外婆已經不在了,他當年也是打定主意不想結婚生子的,打算死後全部捐給反酒駕相關的公益組織。所以他來找我改遺囑擬贈與合同的時候,我一直勸他慎行,我勸他改遺囑可以,反正以後後悔了還可以再改,但是全部身家的贈與合同不行。」

  喬喬默默無語地翻開檔,雖然她肯定不會簽也不會接受的,可是陸澤除了給趙爺爺趙奶奶留下了養老基金,把什麼都列在了裡面。

  楊律師把眼鏡拿下來一邊擦,一邊說道:「喬小姐,我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做律師的,什麼悲歡離合人間醜陋沒看過。我見過太多男女情深意切的時候不分你我,可是分道揚鑣的時候反目成仇,所以我是真的不贊同陸澤這樣做,可他主意已定。他說你們兩個都不打算結婚,除了孩子以外,結不結婚重要的不就是那點夫妻共同財產和繼承順序嗎?但他是真心想和你走一生的。你沒有一紙婚書做保障,這些基本都是婚前財產,即使結了婚一紙婚書也給不了你什麼保障,所以他給你所有他能給的,只要他有。他說他知道你不是貪圖這些錢,這些東西在誰名下也不重要,兩個人在一起,這些東西也總歸是要在一個人名下的,他只是想把主動權交到你手上。」

  楊律師重新把眼鏡戴回去,指了指喬喬手裡的遺囑和贈與合同,說道:「我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也不肯細說,只說他黑過你的電腦,侵犯了你的隱私,基本上翻遍了你的過去和所有隱私。他知道即使和你承諾不再這麼做也只是口頭保證沒有用,他也知道你不要他的錢,他只是把主動權交給你,萬一日後事有不諧,他做不到他的承諾,你握著的是他的全部財產。」

  楊律師歎了口氣,「他說他承認他做過的事情,也承認當時不覺得對不起,但是他現在也是真心實意的道歉,以後不再做這樣的事情了,讓你再給他一個機會。我知道他侵犯了你的隱私權,但是我覺得這些東西,至少表達了他的誠意和歉意,值得你再給他一個機會。只要你簽下來去公證去辦產權轉移,你手裡握著的,就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喬小姐,這兩份文書,比起那一紙婚書,可值錢多了。你知道我打理過多少婚前協議和離婚官司嗎?這真的可以說是一個人最高規格最情真意切的我愛你和對不起了。」

  喬喬翻著財產清單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裡面是他的房產,他的車,他的公司股份,他的壁球館,他的銀行帳戶,他的投資理財,他的一切,以及,他的遺囑。

  她自己是從來不把財務狀況和任何人交底的人。她覺得財產是個人隱私中最重要的部分了,吃穿住行,柴米油鹽,不婚的底氣與倚仗,都在於此。

  如果說陸澤侵犯了她的過去她的私人心情自留地來試圖摸清她試圖追求她,但是陸澤從來沒有圖謀過她最看重的部分,和財務狀況相關的隱私。

  楊律師站起來在窗前慢慢踱步,思考如何開口講述往事:「喬小姐,我之前提到我其實是陸澤父親多年的朋友。三十多年前,我們一起摸爬滾打白手起家,但是我們之間的事業並沒有什麼交集,我也從來沒有代理過他們公司的法務。」

  他轉頭對喬喬溫和地笑道:「你就當我是看著陸澤長大的一個長輩吧,陸澤現在長大了,我想很多事情他如今作為一個男人可能不好訴苦,也可能不願意訴苦,所以我說我替他接機,想先見見你,是因為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你說。雖然我知道的往事也只是一部分,可是我想你聽過以後也許能夠體諒一下他。」

  喬喬微微疑惑地看著對方,不知道除了車禍以外,還有什麼往事陸澤沒有對她說。

  楊律師斟酌著緩緩和喬喬訴說過去:「喬小姐你是做金融的,你也應當知道,其實做實業並不容易,我們這代人幾十年前白手起家,不論最開始的時候喜不喜歡,最後也都是重煙重酒多應酬,跑客戶求甲方這些都是常事,身體都不是太好。那時候我們有個老同學,真的是年紀輕輕就去了,拼下來的那點家業,妻子帶著幼女改嫁,又生了新的孩子,冷落了從前的孩子,財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落回親生孩子手裡。」

  「當時同學會我們頗有感觸,好幾個同學都早早立了遺囑。我是主做婚姻和遺產方面的諮詢和案件的,陸澤的父親就在我這裡留了一份公證的遺囑,把他名下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陸澤,但是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畢竟我和他同時出事的幾率太微乎其微,有一個人知道就行了。那時候陸澤年紀還非常小,等他長大再告訴他也一樣。因為太早留遺囑這種事總是很敏感的,公司做大又是婚前成立的,陸澤的母親家境普通,陸澤的父親是次子,上下還各有一個親兄弟。萬一他自己真的走的早又沒留遺囑,那麼財產最終大部分都會到妻子和父母手裡。萬一妻子改嫁,萬一父母心疼家境普通的長子和幼子,那麼陸澤能拿到的就太少了。」

  楊律師對著喬喬無奈的笑笑:「喬小姐不要覺得我們太現實。一來生意場上摸爬滾打許久的人都挺現實的,二來我們這一輩人都不是獨生子女,父母沒有一碗水能端平的,何況陸澤父親創業成功之後,和兩個兄弟的家境差距實在太大,加上他父母確實比較心疼長子和幼子,對第二個孩子相對比較疏忽,所以這種事很有可能發生的。另外呢,雖說當時夫妻感情也挺好,但是以後的事情誰也做不得准,再說夫妻共同財產也不少,即使他名下的都留給了陸澤,剩下的那一半肯定也是足夠妻子生活甚至綽綽有餘的。事實上,人似乎都是水往下流,我們對唯一的獨生子女,真的是比對配偶對父母都要掏心掏肺的多。」

  「但是事情就是那麼不湊巧,陸澤得了錄取通知書的隔日就出了事故。我結婚早女兒成家也早,當時正好我女兒結婚度蜜月,讓我們老兩口也出去瀟灑瀟灑,我就正好在海外度長假,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楊律師看著窗外,一時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和喬喬感慨道:「一般普通孩子高考完了要幹嗎?從我女兒和她同學來看,畢業旅行,通宵遊戲,出去玩,勤奮點的暑期打工,多學點大學專業的功課。但是陸澤十八歲承受的事情,除了那場家破人亡的車禍以外,應該比你知道的,想像的,要多得多。我問過陸澤,他說你大致從他外公外婆那裡知道當年車禍的事情,但是其實那兩位元老人家知道的不是全部的事情。」

  「陸澤的母親是普通家庭,兩位老人家也是普通老人家,得到車禍消息第一時間就病倒入院接近兩個月,又是異地,什麼忙也幫不上。在他們住院期間,他們唯一能幫上忙的事情,就是簽署了陸澤母親那部分遺產的放棄繼承檔,所以他們不清楚全部的事情。」

  「陸澤當年出殯之後三天三夜待在墓園裡,後來被人送到醫院裡,從高燒昏迷醒來的第一時間,面對的就是病床前父親公司的其他股東逼宮。公司不可能因為股東去世了一位就停止運營,但是他們想一個十八歲的小孩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管,卻要坐拿公司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份和分紅,就想要按照他父親當年出資的金額來購買陸澤手中的股份。喬小姐你做這個的,自然知道對於一家盈利穩定的公司,這裡面的差距有多大。事實上他們也不能這麼做,陸澤父親的股權比例是百分之六十七。但是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如果公司他們也撒手不管了,或者轉移業務牟利,或者其他的狀況,才高中畢業的陸澤也沒法接手,他還在生病,他還要去念大學。」

  「當時陸澤在病床上就只是一言不發,既不肯答應也不肯簽字,結果這件事情還沒解決,他在醫院裡又收到了法院傳票,不是他告肇事者,而是他被告。普通人家一套房產就可以分崩離析,六親不認,何況是面對數以億計的公司資產呢?陸澤父親白手起家創業,他名下公司股份、房產、現金、車,但是他父親的親兄弟都只是普普通通一份工作一套房子而已。他們聯合起訴遺產糾紛,主張車禍現場是陸澤父母當場死亡,因此應當先發生繼承。爺爺奶奶當晚醫院傷重不治,後發生繼承。」

  「這樣的主張之下,應當是把陸澤父親的所有財產一分為三,陸澤只能拿到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由爺爺奶奶繼承。同時對方手裡有爺爺奶奶的手寫遺囑,裡面寫到由於次子經濟狀況良好,遺產由長子和幼子平分,這就斷絕了陸澤的代位繼承權。」

  「陸澤病都沒好,他能依靠的人不是車禍身亡就是正在與他爭遺產,遠在異地病倒入院的兩位老人家更幫不上什麼忙,同時兩場官司在打。其實他被父親的兄弟起訴遺產糾紛至法院之前,他有和父親的兄弟作為聯合原告起訴肇事者和車險公司。只不過肇事者本身家境不好又當場死亡,即使強制執行遺產加上車險賠付也沒有多少,相比遺產官司實在是小錢。」

  「那時候陸澤就住在醫院裡,每天床頭一本繼承法一本公司法,晚上醫院掛吊瓶,白天出門去法院打官司,還要爭公司,還要面對家破人亡後的心理創傷。你現在去問問他,你就知道,他對於公司法和繼承法,是怎麼樣瞭若指掌的程度。」

  「等我回來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拿到了外公外婆放棄繼承的簽字檔,動用他母親名下的現金來打官司,有足夠的錢多請律師,他快速了結了和肇事者以及車險公司之間的官司。我回來的時候就只剩遺產官司了,筆跡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他父親的兄弟拿出來的爺爺奶奶的手寫遺囑是偽造的,只不過他們都互相推諉是對方偽造的。」

  「當時我第一眼再見到陸澤的時候,都看不出來這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那個喜歡運動的孩子,當時他的樣子,我不好形容。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就那樣看著自己父親的兄弟面無表情地說,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就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我是個孤家寡人。」

  「等我拿出陸澤的父親在我這裡放的公證遺囑,了結了這場官司。之後陸澤反訴對方偽造遺囑,剝奪了他們對於爺爺奶奶名下遺產的一切繼承權,雖然並不多,但是卻讓他們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得到。從此以後陸澤再沒有和父系親屬有過任何交道,完全絕交,據說忌日他們也不去掃墓了。」

  「後來公司的事情,我替他擬了一份業績對賭協議,穩住除了他父親以外的其他股東作為管理層管好公司,這份協議裡約定公司每年稅後利潤的百分之五十拿出來分紅,其他股東負責公司運營,陸澤不參與,只要他們能完成協議約定的不同業績指標,與陸澤所持的股份在分紅時發生不同比例的倒置關係。」

  「為了利益,父親的兄弟反目,父親的創業夥伴趁火打劫,陸澤也許先天不是這樣的,但是後天的際遇其實讓他變成了一個戒心很重,有時候行事也很激烈的人。你要說他有時候什麼手段都用,有些不管不顧,是真的。當年要真輸了官司,他能做什麼事,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說他窺探你的隱私完全不覺得對不起,可能是這樣。也許就是因為他看到了百分百的你,才會百分百的相信你,對你沒有戒心,把什麼都給你,拿全部身家來保證他的承諾。」

  喬喬坐在那裡久久無語,想起來那時候剛入行時聽過的許多故事,多少創業夥伴真正起家後反目成仇,多少夫妻店做大後分崩離析。普通人一輩子能賺一套房子已是不錯,有足夠的利益擺在面前時,總有人鋌而走險,總有人不要良心。

  楊律師看著坐在那裡眼圈紅紅的喬喬,推心置腹地希望陸澤能和她重新走下去:「這些話不是他要我說的,他本來想自己去接機把東西拿給你,但是他又擔心你覺得他拿錢打動你。我想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許不好出口不想出口不願意出口,所以我想和你說說。其實陸澤小時候真的就是個很陽光成績很好的運動少年,和普通孩子也沒什麼分別,就從那以後,話也不愛說,也不願意和人交往,像個從冰箱裡剛拿出來的冰塊似的。但是他和你在一起之後恢復正常了許多,他之前做的事情是很不好,但是至少他道歉的誠意很足,希望你可以原諒他。他在樓下,你下去見見他吧?」

  喬喬下樓看見陸澤的時候,都覺得他狀態不太好,她伸手去牽陸澤,輕輕地溫聲問他:「我把文件還給你,你把戒指還給我,好不好?」

  陸澤不知道楊律師和喬喬說了些什麼,所以他牽著喬喬的手,微微前傾彎腰抵著她的額頭,認真地望著她說道:「喬喬,我不是拿捏著你肯定不會簽字不會要,才拿這些來打動你的。」

  陸澤伸出空著的右手來,手心裡躺著他的車鑰匙,低聲道:「我不是裝可憐戳你,我真的很久沒睡了,不太舒服,不適合開車回那裡。你自己開車,我帶你去我長大的地方。」他停頓一下,低聲問她:「好不好?」

  他看光了喬喬的內心與過去與秘密,如今他主動扒開自己塵封已久的往事,不論好壞與否,不論陰暗與否,毫無保留地給她每一面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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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真的很想你

  眼圈一直紅紅的喬喬望著許久不見的陸澤,心疼地不行,不管是她握著的手心還是她抵著的額頭都是滾燙的。她想起陸澤之前提過他過去曾經日日夜夜地在自己的封閉球場裡打球,累到大汗淋漓無法動彈的地步,就直接躺在球場地上睡覺,弄得不停發燒。

  喬喬的右手還十指緊扣牢牢地牽著陸澤,於是伸出空著的左手輕輕撫摸陸澤的側臉,溫聲問他:「你是不是又在球場裡睡覺了?」

  「嗯。」陸澤輕輕點頭,低聲和喬喬解釋:「但是我不是故意想弄得生病了可憐,好讓你心軟。」

  「我沒有覺得你是故意的。」喬喬疼惜地望著陸澤,她微微顫動的長睫上都掛著些許水意,溫暖細膩的掌心輕輕摩挲陸澤的臉頰。

  陸澤將自己扣著車鑰匙的右手輕輕覆在喬喬伸出的手背上,沙啞的嗓音低低說道:「因為我想帶你回去看看,就得先提前過去一趟收拾,可是我只要回去,就很久都擺脫不了負面的情緒。」

  喬喬鬆開兩人握著的手,然後伸手緊緊地抱住陸澤的腰,將腦袋埋在他的肩頭,說話時的聲音都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她低聲說道:「陸澤,我們不去了,好不好?過去的事情剛剛楊律師已經大概都和我說過了,我也不需要握著你的身家來制約你,我相信你,我們翻篇了,以後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她已經決定翻篇了,抱著陸澤的喬喬一點也不想去扒他的傷口,

  環住已經許久沒有主動抱他的喬喬,陸澤埋在她脖頸裡深呼吸,感覺彷彿生命裡流逝的活力通過熟悉的氣息與緊密的擁抱,重新湧回他的心臟,湧回他的四肢百骸。

  「楊叔知道的也不是全部,陪我回去吧,喬喬。從前的,從此以後的,不論好壞,我什麼都告訴你,沒有秘密。」陸澤是認真的,他讓喬喬在他這裡沒有了秘密,如今選擇一一坦白,什麼都告訴她,不論他是不是害怕她不能接受。

  喬喬抱著陸澤站了許久,她不主動鬆手,陸澤更捨不得主動鬆開她了,直到有來律所的客戶泊車時,奇怪地回頭看了幾次這對站在律師事務所的停車場裡濃情蜜意的小情侶,她才臉紅地鬆開了陸澤。

  喬喬接過陸澤的手機,看陸澤給她的地址,那是近郊一片有些年限的別墅區。

  喬喬拉開陸澤的車門,跟著導航開車和陸澤去他曾經長大的家。

  可是開出去沒有十多分鐘,喬喬找了個路邊將車停了下來,她目光盈盈地控訴陸澤:「你再這樣我都快不會開車了!」

  陸澤一路上斜靠在副駕駛上,一直側頭一瞬不眨地盯著喬喬,喬喬感覺自己從停車場被人圍觀臉紅之後,估計到現在這熱度都沒褪下去,她明明是要注意路況的!她是要看後視鏡的!可是總是忍不住注意到陸澤專注的目光。

  喬喬伸手過去捂陸澤的眼睛,小聲嘀咕道:「你都好久沒睡了,那先閉目休息不行嗎!我快沒法開車了!駕駛安全!」

  「嗯。」陸澤應道。

  喬喬感覺到了陸澤在她輕輕捂住的手心裡閉眼的動作,睫毛刷在手心裡淡淡的癢癢的。

  可是等喬喬鬆開手,陸澤的眼睛又睜開了。看到喬喬帶著一點嗔意的目光,陸澤伸手鬆開系住兩人的安全帶,探身過去抱住了喬喬,在她耳邊低語:「喬喬,我真的很想你。」

  「陸澤,我也很想你的。」喬喬伸手摟住他的腰,小小聲地補充道:「即使很生氣的時候也是。」

  抱著喬喬的陸澤聽到她提起很生氣的時候,想起來一件他回來之後就想和喬喬說的事情,可是那時候喬喬已經去美國了。如今再說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可是總之要把一切都解決清楚,再從頭開始吧。

  陸澤鬆開喬喬,把她父親相關的那兩份報告遞給了她,輕輕說道:「對不起,當時沒有徵求你的同意我就去處理了。」

  喬喬沉默地翻看了許久,江建國這麼碌碌一生,最後也是妻離子散一場空,唯一能安慰他的,大概在於張芳拿著兒子姓江來要求他做這做那,結果還沒上戶口就東窗事發了,房子還沒來得及過戶給他終其一生想要的寶貝兒子。

  喬喬合上文件,抬眸看到陸澤擔憂的樣子,她伸手握住陸澤的手,十指一一緊扣,和他說道:「我不生氣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生氣了,今天都翻篇了,我們說好了,以後有事情就先和對方說一聲,不管是什麼事情,好不好?」

  陸澤認真點頭答應她,他摸摸喬喬的腦袋承諾道:「今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以後什麼都不瞞著你。」

  陸澤重新替兩人扣上安全帶,這次他老老實實地在副駕駛座裡閉目休息,不再用目光干擾喬喬開車了。車裡也沒有放什麼音樂,可是他知道喬喬在身邊,他甚至覺得耳中能微微聽到喬喬在呼吸的聲音,他閉著眼睛也能在腦中描摹出她正在開車的樣子,就覺得很安心。

  市內車流走走停停,車速緩慢而擁堵,直到開上去往近郊的快速路,才視野開闊道路空曠起來。但是喬喬也沒有加快車速,仍舊平穩地行駛,她知道陸澤沒有睡著,可是讓他安靜地小憩一會兒也好。

  直到停在陸澤曾經的家門前時,喬喬才明白為什麼陸澤想要帶她來,還必須得要提前過來收拾。

  因為這裡甚至很像是陸澤當時陪喬喬處理過的她的舊家,焊起的鐵條重重,將門窗封閉緊緊。只是院門和大門處被之前過來的陸澤讓人給拆開了,沾滿鏽色的鐵條散落在別墅門前的院中。

  這別墅年限頗久了,甚至沒有時下多興的地下車庫,車庫就在別墅的右側,門前的獨立庭院雖已荒蕪,但仍能看出當年的陳設。主體並不是花草擺設,而是個小小的室外籃球場,只有小半場大小,一左一右兩個籃球架,一個頗矮明顯是給少年陸澤設的,一個正常的,是他長大了以後增設的。只是也已年限久遠,破敗不堪。

  陸澤只需要看一眼這裡,都覺得回憶與往事撲面而來,能讓整個人被負面的情緒席捲包裹。

  他倚在車門上,久久地沉默不語,直到感覺喬喬收緊了握住他的手,手心裡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

  陸澤回握住喬喬的手,低頭望著她,坦白道:「喬喬,我當時也看到你電腦裡你的那份遺囑的電子版了。」

  喬喬其實猜到了,陸澤當時承認他除了工作和專業的資料什麼都看過。喬喬曾說過她也立過公證遺囑,當時過年陸澤陪她回去的時候就知道,但是他未曾想到他們的遺囑幾乎是一個範本一樣。

  如果喬喬去世的時候她的外公外婆仍健在,就留給他們養老。如果不在了,打定主意單身的喬喬,把遺產全部捐給了女童助學的基金。

  陸澤握著喬喬的手,抬眼望著這棟鐵條焊起的曾經的家,低聲道:「當時我真的覺得,我曾經和你做過許多一樣的事情。當年車禍之後,我在這裡悶了很久,走到哪裡都覺得都看到從前。後來這棟房子因為遺產糾紛被財產保全凍結過,爺爺奶奶一直是和我們一家住在一起的,我父親的兄弟們也曾試圖進來拿東西過,所以後來我乾脆把這整棟房子封起來了。這裡什麼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喬喬難過地陪著他,甚至不需要陸澤細說,她都知道陸澤與她一致的心情。對著從前的家,自己不敢住在裡面看著它,不願意別人住進去糟蹋它,也不能接受賣了它,甚至不能接受改變它,就把它原封不動地牢牢鎖在那裡,連同所有的過去。

  他們進去時,喬喬看到車庫裡甚至還停放著一輛車,一輛雖然遍佈塵埃,看上去外觀被破壞的頗為厲害,可是其實主體並沒有受傷的車。肯定不是當年車禍的那輛車。

  「喬喬,我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我到底為什麼失眠,雖然大家都猜測是因為車禍。」陸澤說話時甚至無法望著喬喬,他從背後摟住喬喬,輕輕蹭她的頭頂,「當時我拿了錄取通知,大家都很高興。我爸拿了五張度假村的門票,想帶我媽和我和爺爺奶奶去慶祝。他們一直催我出發,可是我當時和同學在外面瘋玩慶祝,我不想去。我爸打了好幾次電話,後來說隨我,如果我想和同學在外面連線打通宵,他就第二天再開車回來接我……」

  陸澤沙啞的嗓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回蕩在喬喬的上方,「可是沒有第二天了。我後來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拖那段時間,如果我不在外面瘋玩慶祝,如果我和他們一起去,整個過程中哪怕我少耽誤一秒,我多耽誤一秒,是不是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我甚至陰暗地想,哪怕對方還是酒駕,還是要車禍,是不是撞的就不是我爸開的車。甚至就算一定還是會出事,可如果我也在車上,和他們在一起都行。」

  陸澤摟緊喬喬,「你總說我手機電腦家裡都很空蕩,什麼娛樂都沒有。我其實就是接受不了我自己,為什麼會因為和同學在外面玩這樣的事情,把他們丟下了,然後我和我爸說的最後一通電話,其實是心裡不耐煩地想叫他們自己去,因為我覺得和他們去度假村沒什麼可玩的,還不如和同學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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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想吃你

  只是聽到陸澤簡簡單單平平淡淡訴說的話,喬喬都能想到他有多內疚多自責。喬喬看不到陸澤的臉,她只能靠在他懷裡,伸手覆住他環著自己腰的手,輕聲說道:「這都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的。」

  喬喬感覺到陸澤微微蹭了蹭她的頭頂,陸澤低聲回答她:「我知道。」

  其實喬喬也覺得自己的安慰很無力,因為這些安慰的話陸澤其實自己都清楚,他知道有錯的人是酒駕的對方,可是肇事者也死了,他又能怎麼樣。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後悔,為什麼自己要出去慶祝,為什麼自己不和家人一起。他這輩子和他爸爸通的最後一通電話,為什麼要不耐煩。

  可是他也不知道,下一通電話,就是員警打來讓他深更半夜去認屍的,就在他這麼熟悉的這條回家的快速路上,車毀人亡,血肉模糊,不成人形,未留全屍。直到現在,陸澤都不是很願意開這條路,所以他才會讓喬喬開車過來。

  那時的他蹲在粉碎的車頭面前都久久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他只要想到自己在外面樂不思蜀的玩樂的時候,家人在面對死亡,他根本沒有辦法面對他自己。他不停地想,他們面對劇烈撞擊會有什麼樣的念頭,會有什麼樣的疼痛和害怕,臨死前會怎麼樣感覺到生命的流逝,是不是還會慶倖自己唯一的孩子不在車上?

  他渾渾噩噩地跟著去醫院,下半夜再接受了當頭一棒,爺爺奶奶也都重傷不治身亡。他沉默而麻木地跟去警局,聽到肇事者的家屬哭訴請求,說肇事者也很可憐,發現自己得了肺癌才會酗酒發洩,希望可以體諒他們,不要申請遺產賠付。

  「我那時候真的快瘋了,我不知道他有什麼可憐的。他如果不想得肺癌,他當初可以選擇不吸煙。他得了不治之症,就要嚴重醉酒上路飆車發洩嗎?就活該我家破人亡嗎?」

  「可是我後來做的事情,我自己也接受不了。我第二天開著家裡剩下的那輛車,跟車跟了他們一整天。我當時想,我如果現在開車撞上去,撞死了你兒子,然後告訴你體諒體諒,你做得到嗎?可是我根本下不去手,我甚至受不了自己竟然真的跟了他們母子一整天。我覺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陰暗,對著無辜的人還興起報復的念頭。所以喬喬你在樓下看到那輛毀了的車,是我自己毀的,我都受不了再開那輛車了。」

  「那時候我待在墓園裡,我是真的一度有點輕生的念頭,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擺脫不了看到的車禍現場,覺得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反正家人也都沒了。所以後來他們來爭遺產爭公司的時候,我有時候甚至想,也許要感謝他們給我一點活下去的動力,因為我不想便宜了他們。」

  「我連威脅他們的手段都一模一樣,我父親那邊的親屬之所以再也沒有來掃墓了,是因為我威脅他們以後別來。我拖著不肯簽署股份轉讓的協議,他們拿公司運營威脅我,我就拿我不要命威脅他們,結果就真的一直拖到了打完官司,拖到了楊叔最後回來擬了那份協議為止,可能一個處處顯得一副不要命樣子的少年真的會讓人害怕吧。」

  「所以我第一次對你有好感,也是因為我意外聽到了你和高明萱說的話。其實你不知道我在,其實你一直都很愛打圓場,可是你那天很嚴肅很認真地和她說,讓她以後不要拿有車有房父母雙亡這種話來形容別人,永遠別拿生老病死這樣的事情開玩笑。喬喬,我真的已經習慣了別人總是一眼關注到我通過這場車禍拿到了大筆可以揮霍的遺產。」

  「後來在海邊,那天夜裡,我可能也做過讓你不能接受的事情。你其實奇怪過你為什麼喝斷片了,其實是我看你一直喝酒吹海風,遲遲不睡覺,後來給你喝的牛奶裡其實加了四分之一片的安眠藥,想讓你早點睡。」

  「還有我黑你的電腦,是因為我真的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了。那時候公司上IT系統,那個專案其實是我背地裡輾轉了很多手接的,留下的後門足夠我隨時讀取那些辦公室電腦裡的資料,並且備份了公司伺服器上列印傳真掃描的所有檔。除了我爸以外其他三個股東的電腦我也查過。業績對賭協議還有五年就到期了,我要考慮是不是要拿回公司的經營權,能不能順利拿回來,也擔心臨近協議到期,他們會在公司動手腳,所以我提前在做準備。」

  「那時候我看到你的日誌,我是真的沒有覺得對不起。我真的很喜歡看你的那些心情日誌,我看你數著年份紀念你的媽媽,說時間也不能讓你忘記她。我看你因為生活工作艱難,去寫負能量樹洞發洩,可是我覺得為什麼同樣都是宣洩負面的情緒,在你那裡就顯得那麼樂觀。你明明知道沒人看見,可是你每次負能量樹洞完了,結尾都是鼓勵自己的話。尤其對比我曾經特別陰暗偏激的那段日子。」

  「我知道那些東西都是你不想給人看的,也知道別人不會看的,那裡面你有時候說話顯得很幼稚,和你當時生活裡表現出來的樣子都不太一樣,所以就更顯得很真心。我覺得你就活在我心裡一樣,過去的十年的每一天都活在我腦海裡一樣。」

  「但是我現在真的保證不這麼做了。我什麼都告訴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這樣的我,如果你有什麼地方接受不了,你可以告訴我,我都可以改,這些都不是我的底線。真的,喬喬。」

  喬喬就這樣在這棟遍佈著陸澤曾經十八年人生的房子裡,翻看了他人生的許多痕跡,許多照片,他父母的合影,他的全家福,他的小時候,他的少年時代,他得過的獎狀,他看過的書,然後聽著從背後摟住她的陸澤,雜亂的一段一段的,把他曾經沒有想過要告訴喬喬的事情,一件一件說出來。然後他告訴她,她不喜歡哪一點,告訴他,他都可以改。

  喬喬輕輕伸手去拉陸澤環住她的手臂,「你讓我轉過來好不好?」她知道這些話陸澤沒法望著她說,就像她有時候很多話也總是偷偷埋在他懷裡說。

  「我就只是想抱你。」喬喬低聲說道。

  陸澤終於輕輕地鬆開環住她的手臂,喬喬也沒有抬頭,她只是轉身緊緊地抱住陸澤,她把頭抵在陸澤的肩窩裡,「人都有不好的念頭的,我也有啊。我曾經對著……對著他們,有好多好多不好的念頭,我甚至連把這些念頭留在樹洞裡都不願意。陸澤,我們真的翻篇了,以前的事情放在心裡就好了,以後我們開開心心的,現在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回我家。」

  陸澤抱著喬喬,腦袋埋在她脖頸處深呼吸,點了點頭。

  他們重新把這裡鎖起,把陸澤不願意回憶不願意見到的過去留在這裡,喬喬開車帶他回自己家,回那個他說相比他家,要喜歡得更多更多的喬喬家。

  站在喬喬家門口,陸澤從背後抱著喬喬,看她在自己懷裡低頭拿鑰匙開門的樣子,感覺之前那段明明時間不長可是他已習慣的戀愛日子又回來了。

  喬喬開門的時候都一時有點恍惚,彷彿回到了她和陸澤初吻之後,陸澤第一次來她家時的場景。

  他還是在發燒,上次是仗著生病戳她心軟賴在她家裡,這次是她主動帶他來,不想讓他回他自己家。

  他還是在背後環著她等她開門,上次是因為第一次來沒有鑰匙,這次是因為他的鑰匙被她沒收了。

  他還是在等她拿那套專門掛在陽臺的衣服給他換洗,上次是因為沒有準備,這次是因為他的東西全被她打包送回去了。

  雖然沒有了他放在喬喬次臥裡用習慣的生活用品,可是打開淋浴熱水當頭沖下來的那一刻,陸澤還是覺得那些環繞的負面情緒隨著流淌的熱水,慢慢地消退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喬喬家,喜歡她家有她。

  陸澤沒有再和從前一樣,即使生病也要頂著一頭濕髮出來,他自己擦乾後,接到了外賣已經送到家門口的電話。

  喬喬剛剛到家就點了晚飯的外賣,想著陸澤動作總比她要快很多,就留的陸澤的手機號碼。現在熱騰騰的飯菜送到了,果然喬喬還沒出來。

  陸澤把飯菜放在餐桌上,原本想倚在主臥門口等喬喬,想了想又返身回去看看她的可愛綠蘿們,等陸澤把窗臺邊半個月沒人照顧的玻璃培養瓶們挨個換了一次水,褪去了長途飛行疲憊穿著家居服的喬喬才跑了過來。

  陸澤伸手摸摸她已經吹乾的披肩長髮,有點遺憾。

  喬喬拉著陸澤在床邊坐下,接著自己毫不客氣地往陸澤腿上一坐,然後把兩手在他面前攤開,微揚下巴,帶著笑意輕輕哼道:「快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我的戒指還給我,我就把你放出去再放進來。」

  喬喬的左手裡是手機,指的是把他從黑名單裡放出去。喬喬的右手裡是家裡完整的那套鑰匙,指的是把他放進家裡來。

  陸澤左手環住側坐在他腿上的喬喬,右手從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口袋裡摸出來戒指盒。自從喬喬生氣把戒指塞給他那天,他其實一直隨身帶著。

  之前在停車場裡喬喬就說把檔還給他,讓他把戒指還給自己。之所以陸澤沒有當時立刻就把戒指給喬喬戴上,是因為他想,告訴她所有的事情,確定她可以接受全部的自己,再從頭再來一次。

  陸澤把喬喬左手裡放著的手機拿下來放在床上,溫柔地握住她的左手,將她的手背翻過來,低頭認真地試圖把情侶對戒重新戴回喬喬手上,可是戒指還沒有圈到手指上,喬喬突然又把左手握成了拳頭。

  陸澤以為喬喬後悔了,抬頭望向她,卻看到她眉眼彎彎唇角微揚,並不像還在生氣的樣子。

  喬喬把自己右手握著的鑰匙也扔在床上,將空出的手伸出來摟住陸澤的脖頸,輕輕晃了晃他,小聲說道:「兩個人戒指戴的位置不一樣,好奇怪的。」

  喬喬握成拳的左手重新舒展開,只是自己微微側挪了一下,纖細白皙的無名指對準了陸澤手中的戒指。

  陸澤重又低頭,將戒指從她的無名指指尖穿過,溫柔地推至底,圈住了她的手指。

  喬喬的右手依然環住了陸澤的後頸,她主動貼著陸澤的額頭,帶著些許水意的眼眸目光盈盈地望著他,承諾道:「我以後生氣也不會隨便說分手,也不會拿分手威脅你,也不會隨便就把戒指扔回給你了,好不好?」

  陸澤牢牢地握著她重又戴上戒指的左手,低聲回答她:「我不怕你拿分手威脅我,我怕你真的想分手。喬喬,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喬喬跳下陸澤的腿,就著牢牢握住的左手把他拉著站起來。喬喬反手環住他的腰,踮起腳仰頭輕輕地吻他發燙的唇,承諾他:「我不離開你。你先去客廳把晚飯吃了,再把退燒藥吃了,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不好?」

  陸澤依然高燒的額頭抵著喬喬的額頭,將牢牢握著的她的左手,貼在自己不停起伏的心口,他還在生病,心跳過速,呼吸急促,皮膚滾燙。

  喬喬覺得自己覆住他心口的手,似乎都能感覺到揭開已結痂多年的傷疤後,流出的滾燙鮮血。他把塵封的過去剜開,撕掉一切偽裝與面具,他的內疚,他的自責,他的遺憾,他的痛苦,他的激烈和他的脆弱。她指責他偷偷窺探了自己的傷口與過去,於是他就主動扒開了自己的殼交待了一切隱秘在心底的過去與往事,不論好壞與否,不論陰暗與否。他試圖把所有的身家和未來的主動權都交付出來,為了道歉,為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這一次陸澤不想故意應著喬喬的喜好勾引她,也不想仗著她心軟就裝可憐戳她軟肋,但他也不會逼她強迫她。

  陸澤低頭望著喬喬,低沉沙啞的嗓音直白地在她耳邊低語:「喬喬,我不想吃飯,也不想吃藥。」

  已經冷戰了一個月,異國了半個月,他想她想得要命,害怕她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怕得要命,就像生活裡失去了最後一束光,就像胸腔裡被抽掉了所有的肋骨。

  陸澤低頭深深地吻住喬喬,不留一絲空間不留分毫呼吸的餘地,彷彿要把肺部的空氣都抽乾,才能表達他的思念之情。

  喬喬被他吻到幾乎缺氧,陸澤才微微鬆手,讓她呼吸一口空氣。

  喬喬靠在陸澤懷裡急促地喘息,她似乎感覺自己耳邊都能聽到血液不停湧動的聲音,以及她聽到的陸澤說的話。

  「喬喬,

  我不想吃飯,

  也不想吃藥,

  我想吃你。」

  喬喬緊貼著陸澤的胸口,她聽得到、摸得到、感受得到他有力的心跳,在與她的脈搏一起躍動。

  然後,陸澤聽到了自己懷裡傳出了一聲輕輕的「嗯」。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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