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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皇帝一怒,可能伏屍百萬,但也有可能是一道賜婚聖旨。
金朝郡在聽了宋泰臣回稟,得知風遠竟失魂落魄得被個小兵給砸傷之後,盛怒之下,下詔賜婚,決定以皇威來成全愛將那片癡心,省得他再繼續丟人現眼,墮了堂堂烈火大將軍之威。
至於孫絡晴是否願意嫁,這壓根就不在他的考量之中,甚至在他看來,這孫絡晴也太不識好歹,難得風遠看得上她,她就該歡天喜地的嫁了,竟還敢拿翹,拒絕風遠,把他好好一個愛將給折騰成這般窩囊。
賜婚聖旨擬好,傳旨公公很快就前來宣旨,「聖旨到——」
但凡在粥鋪裡的人,全都連忙跪下,就連孫絡晴與紫娟也來到鋪子前,跪於地上。
「朕查前太傅之女孫絡晴品性端正,才德兼備,足堪匹配烈火大將軍風遠為妻,特令兩人擇日成親,不得有誤,欽此。」
傳旨太監宣讀完聖旨之後,令孫絡晴上前接旨。
孫絡晴抑住心中的驚訝,略一遲疑,上前接了聖旨,皇上聖旨已下,容不得她不接旨。
「有勞公公。」她接過聖旨,施了個禮道。
「咱家在這兒先恭喜孫姑娘一聲,能嫁風大將軍可是天大的喜事呢!」傳旨公公咧著笑朝她賀喜,能嫁給皇上眼下最寵信的風大將軍,在他看來確實是莫大的福氣。
然而孫絡晴卻不知這算是喜事還是禍事?她極力避免嫁給風遠,以免落得同那夢境一樣的下場,沒想到最後卻仍躲不開。
送走傳旨太監,她無心再多待,逕自先回了小院。
見自家小姐顰眉蹙額,面帶愁色,紫娟勸道:「小姐,既然聖旨都下了,這婚不成也不行,那夢裡的事未必會發生,您就別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她心下覺得夢裡的事委實不能全當真,只覺得小姐這是杞人憂天,白操這個心。
「如今也只能這樣。」聖命不可違,她只能從命了。
心緒有些不寧,遂讓紫娟陪自己去城裡的鴻福寺上香。
而此時另一邊,風遠也同樣接到了賜婚聖旨,把他著實給驚了一跳,他沒料到皇上竟會下旨賜婚。
那日他分明已請皇上不要賜婚,沒想到皇上仍是做主賜婚了,想到孫絡晴也許會誤以為是他去求皇上賜婚的,他心急火燎的想去向她解釋清楚。
他急著去找孫絡晴,身邊也沒多帶人,半途,在血腥戰場上養出的直覺令他察覺到一絲殺氣,及時避開從左後方朝他刺來的一劍。
左肩雖有傷,卻不影響他矯健的身手,他俐落的一個鷂子翻身,順勢一記旋踢,踹中緊隨而來的另一人胸腹,將對方給踹得連退數步。
其餘數名蒙面人紛紛迎上前去,朝他出手圍攻。
風遠出來時有些匆忙,未帶兵器,但他那雙狹長雙眼朝六名蒙面人掃去,一眼之間,便已看清六人手裡所拿的兵器——三人持劍三人拿刀。
在閃避那些人的攻擊之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空手奪下其中一人的兵器。
他被譽為大寧皇朝第一勇將,並非浪得虛名,沒將這六人看在眼裡,這些年來他也遭遇過不少刺殺,但那些人皆有去無回,全都死在他手上。
而前生那回,在他大意之下,以及對方處心積慮安排了上百名殺手追殺,他最終為保護孫絡晴逃走,才會力竭而亡。
思及前生死得那麼憋屈,他那張陰柔的臉龐散發出濃烈的戾氣,手持長刀的他宛如羅刹附身,大開殺戒。
那六名訓練多時的死士在他面前猶如螳臂擋車,殷紅的鮮血飛濺,斷肢和頭顱齊飛。
這猶如修羅場般的血腥景況,嚇得路過的百姓驚吼尖叫。
正要前往鴻福寺的孫絡晴恰好行經不遠處,瞧見他遭數名刺客圍攻,浴血而戰的情景。
昨日去探望他時,雖知他是遭刺客所傷,但那時僅是聽聞,因此並未多想,然而此時此刻,她卻是親眼目睹。
那曾糾纏她多日的噩夢重臨,但此時不是在夢中,而是活生生的在她眼前發生。
他身上那滿身腥紅的鮮血,依稀是夢裡他最後力竭摔馬時的模樣。
瞅見前頭發生的事,紫娟也嚇到了,看清其中一人正是風遠,她回過頭想對自家小姐說,卻見小姐臉色異常蒼白,身子微微顫抖著,以為小姐被嚇壞了,連忙扶住她。「小姐,您沒事吧。」
孫絡晴此時正陷入那場夢境裡風遠臨死前的情景,她渾身發冷,如墜冰窖,胸口震痛得幾乎沒了知覺。
她嘴裡喃喃不停的喊著,「不,別死,不要死……」
風遠沒花多久時間就將那六人殺光,這裡的動靜引來了巡城的士兵,過來查看之後,發現竟是自家大將軍遭遇刺客襲擊,然而在瞧見現場那些斷肢殘骸,卻也忍不住為大將軍的兇殘感到驚駭,連忙驅趕走大膽上前圍觀的數名百姓。
殺完人,風遠身上那身戾氣也逐漸消散,剛要張口吩咐那些士兵把這些斷肢殘骸給收拾乾淨,抬起眼便瞥見站在不遠處的孫絡晴,他一時也顧不上其他,想起先前的事,他快步來到她面前,張口便想解釋,「不是我去求皇上賜婚,你若真不想嫁我,我會去同皇上說……」
孫絡晴怔怔望著眼前活生生的風遠,楞楞的拿起手絹,擦去他臉上沾到的血跡,夢境與現實仿佛重迭在一塊,教她一時之間分辨不清孰真孰假。
「你還活著?!」她喃喃囈語著。
「我當然活著。」見她在這兒,必是瞧見方才那幕,他傲然道:「不過區區六隻蟲子,本將軍可沒放在眼裡。」話甫說完,卻覷見她竟忽地流下淚來,他吃了一驚,不知自個兒說錯了什麼,居然惹得她掉淚,一時之間被鬧了個不知所措,「你你你怎麼哭了?」
「小姐八成是被剛才的事給嚇壞了。」紫娟連忙掏出手絹給自家小姐擦淚,小姐素來冷靜又聰慧,她從沒見過小姐這般失態。
孫絡晴閉了閉眼,眨去眼睫間的淚,再睜開時,眸底的思緒清明了些,她緩緩啟口道:「我們成親吧。」
她原以為只要她不嫁給他,興許就能讓他避開夢境中的下場,但經過适才的事,她發現她想錯了,且錯得離譜。
一味的回避是改變不了任何事的,倘若那夢境真是預兆,那麼想不讓他陷入夢裡的厄運,唯有幫助他找出那些想謀害他之人,提前防範,才能改變情勢。
「你你你說什麼?!」風遠不敢相信自己此刻聽見的話。
就連紫娟也一臉驚訝,雖然礙於皇上賜婚的緣故,小姐也不得不嫁,但她發現小姐此時說這話的神情,並沒有絲毫不甘。
孫絡晴細心的將風遠沾染血跡的臉龐擦拭乾淨,被淚水洗滌過的雙眼異常明亮,定定的凝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想嫁給你,不是因為聖旨所迫,而是我心甘情願想嫁給你。」
「你你你是真心的嗎?」他驚喜又緊張的追問,害怕她只是在騙他。
「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嫁給你。」她唇瓣微微浮著抹笑頷首,想通了心中糾結多時之事,她便再無猶豫。
「我我我……」他好高興,喜悅來得太突然,他楞楞的望著她咧嘴傻笑,胸膛蹦跳得飛快,他覺得他整個人仿佛都要飛起來似的,他喉中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嘯,歡呼道:「啊,我要成親了——」
正在收拾那些屍骸的士兵,陡然聽見他的嘯聲,寒毛都炸了起來,很想告訴自家大將軍,別在他們收拾這些血淋淋的斷肢殘骸時突然大吼,簡直要把人給嚇尿,不過等等,大將軍剛說了什麼?
他要成親了?!
他們的眼神齊齊望向大將軍面前那兩名姑娘,最後目光一致定在左側那位穿著一襲淺綠色衣裙的姑娘上,因為自家大將軍就站在她面前,歡喜得手舞足蹈。
接著,就像怕她會後悔似的,下一瞬,風遠急切的脫口而出,「我這就回去準備婚事。」
看著他吼完就這樣掉頭跑走,孫絡晴一時之間呆楞住了。
見自家小姐鬆口肯嫁給風遠,紫娟笑得闔不攏嘴,「呀,風大將軍可真心急呢!」
雖然皇上下了聖旨,小姐本也不得不嫁,可如今她是甘願想嫁,那意義自又不同,他們可以歡歡喜喜的為小姐籌辦婚事,太好了,若是讓伯福、福嫌知道了,定也會同她一樣為小姐欣喜。
「我們回去吧。」孫絡晴挽住紫娟的手臂往回走。
「噫,不去鴻福寺了嗎?」
「不用去了。」此時她心思已定,明白自個兒該怎麼做,無須再去求神問卜。
前陣子她一時迷惑,被自個兒的夢境給嚇住了,才會一味抗拒嫁給風遠,這或許正應了那句當局者迷的話,直到這會兒她才看明白這簡單的道理。
心裡不再糾結掙扎,她眉眼之間頓時散發出一抹釋然的笑。
成親後,她不會讓他像夢裡一樣,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
什麼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葉滿山與武步剛算是親眼在自家大將軍身上見識到了,他一掃前陣子的消沉頹喪,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上早朝時,也笑得滿臉春風,不只朝臣,就連金朝郡都對這位一直咧著嘴笑得傻兮兮的愛將,不時投去一眼。
皇帝誤以為是他的那道賜婚聖旨讓愛將能得償所願迎娶佳人,故而才會笑得這麼歡,不由心忖,早知如此,他這賜婚聖旨就該早點下。
下了朝後,他特地召見風遠,一開口便揶揄道:「朕先前早說要給你賜婚,你還求著朕說不要,想讓她心甘情願嫁給你,現下知道還是由朕賜婚來得快吧。」
風遠眉飛色舞的道:「她昨兒個親口告訴我,說她不是因為皇上賜婚才嫁,而是心甘情願嫁給我。」他高興的是這件事,而不是皇上賜婚。
聞言,金朝郡有些托異,「她不是不肯嫁給你嗎,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
風遠被他問得一楞,而後想起昨天的情景,說道:「也許她親眼瞧見臣英明神武的收拾了那些刺客,所以才改變心意。」他將昨天遭刺客襲擊的事稟告皇帝。
聽完,金朝郡在意的不是孫絡晴是否因此改變心意之事,而是——「竟有刺客膽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你,可查出是誰指使他們的?」
身為開國三大功臣的丞相沙平水、大將軍嚴舒波和風遠,在前一、兩年都曾多多少少遭遇前朝那些餘孽的行刺,也有刺客闖入禁宮意圖行刺他,都被他的親衛給擊斃,不過隨著朝局穩定下來,近一年來已鮮少再發生刺客行刺之事。
「沒查出來,都死光了。」人都被他砍得死得不能再死,他們身上也沒有任何可供辨識之物,他們的身分無從得知。
金朝郡輕斥道,「你怎不留個活口?」
風遠辯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刺客一旦失手,便會自盡,留了也沒用。」
金朝郡明白他說得沒錯,忖道:「莫非又是前朝那些餘孽所為?」
風遠想起前生遭那一百多名訓練有素的刺客圍殺之事,臉上也露出思忖之色。
既然刺客都死了,也查不出個結果來,金朝郡也沒再多問,只叮囑他,「往後出入身邊多帶些人,還有你大婚之事,我讓宮裡給你操辦,你就安心等著當新郎官就好。」
風遠親人都已亡故,他視風遠如弟,因此便以兄長的身分來幫他置辦婚事。
明白這是皇上給他的恩寵,風遠欣喜的謝恩,「多謝皇上。」
皇帝發話,風遠的婚事由宮裡操辦,負責宮內事務的殿內府便開始籌辦風遠的婚事,負責承辦的是一位昔曰在鎮江王府看著風遠長大的老太監江公公。
他找上風遠,打算先將一些規矩和禁忌告訴他。
聽他嘮嘮叨叨說了好半晌後,對其他的規矩,風遠都沒有意見,唯獨其中一條,「你說在成親前我不能見她?」
「沒錯,按規矩,新郎官與新娘子是不能相見的。」
「可本將軍想見她怎麼辦?」
江公公好言勸道:「還請大將軍暫時忍一忍,再隔兩個半月後你們就能相見了。」婚事既是由宮裡來操辦,一切便都馬虎不得。
前天他匆匆忙忙就離開,也沒能好好同孫絡晴說上幾句話,昨日又被皇上抓著用了午膳,而後還去巡視大營,很晚才回府,也沒能見到她,想到要這麼久不能相見,風遠委實忍不了,直擺著手道:「不成不成,今兒個我要去見她,明天再開始算吧。」
江公公試圖說服他,「這按習俗……」
風遠也不等他說完,便逕自問:「這習俗是皇上訂的嗎?」
江公公被問得一楞,搖頭道:「不是。」
「既然不是皇上訂的,那就按我說的辦,明天起再算。」說完,便風風火火的趕著要去見孫絡晴。
「等一下,這規矩就是這麼定的,你……」江公公看著早跑得不見人影的風遠,氣呼呼的回宮去找皇帝投訴。
金朝郡聽了,哂笑道:「罷了,這次就依他吧。」
「皇上,這孩子越來越任性妄為,您可不能再這麼縱著他。」
「朕知道你是擔心他恃寵而驕,不過風遠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他那性子你很清楚,他性情直率又重情義,沒什麼壞心思,朕就算縱著他,他也壞不到哪兒去。」
他會寵信風遠並非沒有理由,滿朝文武,他能信任的人沒幾個,丞相沙平水和嚴舒波心思都太深了,他無法完全放心信任他們,就連皇后和妃嬪他都不能不防,風遠是少數能讓他放心之人。
江公公同樣心有所感,「皇上說得沒錯,比起朝中其他大臣,大將軍確實是個容易看得明白的人,不用擔心他會在背後捅刀子。」
「他替朕辦事一向盡心盡力,所以這回婚事就依他的意思辦吧,讓他高興高興。」金朝郡指示道。
「奴才遵旨。」江公公領命的應了聲,接著想起多年前的事,笑著說道:「當年孫太傅父女送他到鎮江王府後,他對那孫太傅家的小丫頭就念念不忘,拼命練武,為的就是想向那小丫頭證明,他能夠殺光那些山匪,親手報父母之仇,奴才想啊,當初他會一路勢如破竹的率先殺進安陽城裡,說不得就是為了要早點見到那孫家小姐,哪裡曉得命運弄人,孫家小姐卻不知去向,直到前陣子才讓他給找著。」
金朝郡笑駡,「他那時候才多大年紀,就知道惦記著人家小姑娘。」這江公公是自幼照看著他長大的太監,他對他自是多了一分親近,憐惜他年事已高,便沒怎麼再讓他管事,但仍留他在身邊,閒暇時陪他說說話,沒想到卻從而得知不少後宮嬪妃不為人知的一面,以及那些臣子的家務事。
「奴才記得當年那孫小姐模樣長得挺標緻,在鎮江王府作客的那幾天,卻老是板著張臉,像個小老太婆似的,對風遠說話總是冷言冷語,可就在她隨她爹離開後,風遠跑來向老奴打聽,從鎮江王府到安陽城要走多久才到,似是想去找她。」
說起這事,江公公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咧著笑。
這事金朝郡倒是不知,「怪不得呢,我說風遠怎麼突然間對她這般癡戀,原來是小時候就瞧上人家了。」
提起昔年之事,金朝郡臉上流露出一抹懷念,當時他還只是個鎮江王世子,那時的他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能登上九五之尊,統治這偌大的江山和眾多的百姓。
然而攀上顛峰之後,他發現,高處不勝寒哪,能與他說真心話的人越來越少。
「先前早就想來拜見孫姑娘,卻在半途遭遇一莽夫無理的胡攪蠻纏,以至延至今時,才能得見孫姑娘真容。」
楚天碧意有所指的貶損風遠,雙眸則肆無忌憚的打量眼前這曾有第一才女之稱的孫絡晴,其清麗淡雅的面容雖不及掏紅樓秀娘的明豔絕倫,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不知楚國舅來找民女有何事?」站在小院的堂屋裡,望著眼前這不請自來的男子,孫絡晴不願與此人多言,神色淡然的詢問。
皇上賜婚之後,粥鋪已歇業,她沒想到這人竟會找到她住的小院來。
「在下仰慕孫姑娘才情許久,一直想見見曾有前朝第一才女之稱的孫姑娘,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姑娘果然才貌雙全。」遊戲花叢多年,尋常姿色的女子入不了楚天碧的眼,孫絡晴那雙異常冷淡的眉眼,卻勾得他心頭蠢蠢欲動,讓他忍不住朝她靠近兩步,想再更親近她一些。
他向前兩步,孫絡晴則黛眉微蹙的後退兩步,冷嗓道:「若國舅無其他的事,恕不多留,民女已將嫁作人婦,不便在宅中待客。」
聽她提起將嫁人之事,楚天碧替她不值,直言批評道:「以姑娘這般才貌,匹配風遠那粗莽的武夫,著實委屈姑娘了,不啻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也不知風遠是用了什麼下作的手段,哄騙皇上下旨賜婚。」
「楚國舅請慎言,風大將軍英勇過人、功在朝廷,民女能嫁他為妻,乃民女之幸。」她不喜他放肆打量自己的眼神,更不喜他這般眨抑風遠,肅容下了逐客令,「民女乃待嫁之身,且寒舍簡陋,就不多留楚國舅,請。」
楚天碧仍不信她是真心想嫁給風遠,當她是被聖旨所迫不得不嫁。
「孫姑娘在我面前無須隱瞞,你若不想嫁給那莽夫,我或可在皇上跟前替你周旋一二,興許能讓皇上改變心意。」這話不過是哄著她罷了,聖旨已下,皇上絕不可能收回成命。
孫絡晴聽他話裡一再貶損風遠,似是與風遠有過節,心中暗暗記下,面上則不動聲色,替風遠說了幾句話,「風大將軍乃開國英雄,英明神武,民女能嫁給他,實乃三生有幸,豈有不願之理,民女還要忙著籌辦婚事,無法再留楚國舅,福伯,送客。」
被她這般逐客,楚天碧心生不悅,依他尊貴的身分,誰見了他不是殷勤巴結的奉承,就連掬紅樓那性情高傲的秀娘也不敢如此冷待他,這孫絡晴敢不給他面子,倒越發勾起他的興趣,他抬起手,想將她拽到跟前來——
「楚天碧,你想對她做什麼?!」
隨著一聲暴吼傳來,他伸出的手,啪的一聲,被闖進小院的人給狠狠打落,那力道重得讓楚天碧齜牙咧嘴,痛得扭曲了一張臉,懷疑自個兒的手被打斷了,抱著手臂彎著身子慘叫。
他身邊的幾名隨從驚見自家主子遭人襲擊,抬手想還擊,但在瞧清那打人的人是誰後,不禁猶豫了下,退回主子身邊,護住主子。
風遠還不解氣,要再出手,卻被孫絡晴給攔住。
「夠了。」她輕喝一聲,這楚天碧畢竟是國舅,她不想他做得太過,怕給他惹來無謂的麻煩。
風遠滿臉怒色,「這廝想輕薄你!」
适才來到小院門外,他聽見裡頭傳來男子的聲音,心中起疑,也顧不得敲門,逕自推開未上鎖的門進來,一進堂屋,便瞅見楚天碧想碰他家娘子,他頓時火冒三丈,恨不得打死那廝。
「沒這回事。」不想他生事,孫絡晴安撫他。
「風遠,你膽敢打我!」楚天碧忍著疼,赤紅著雙眼,神色猙獰的瞋瞪他。
風遠也橫眉豎目的瞪回去,「我就打你怎麼樣!你要是再不滾出去,我打斷你的腿!」
孫絡晴抬手攔住一臉恚怒想再動手的風遠,看向楚天碧解釋道:「不過是一場誤會,還請楚國舅莫要計較。」她接著對他的兩名隨從說:「你們兩位還不快送國舅回去看大夫。」
楚天碧手疼得要死,也沒有再多留,臨走前朝風遠撂下狠話,「風遠,這仇我記下了,咱們倆沒完。」
「你有種儘管沖著老子來!」風遠喉頭滾出怒咆。
怕主子會惹怒風遠,惹得他再動手,楚天碧的幾名隨從匆匆忙忙的簇擁著他離開。
見人走了,風遠這才望向孫絡晴,兩隻狹長的眼睛緊張的盯著她,「那廝來找你做什麼?」
她輕描淡寫的搖頭,「沒什麼,只是好奇前朝孫太傅的女兒生得什麼模樣,來見見我罷了。」見他臉上還透著怒意,她斟了杯茶遞給他,叮囑了句,「以後別這麼莽撞,見人就打。」
他接過杯子,臉上猶帶著怒色,「我親眼瞧見他方才分明想輕薄你。」他的女人豈是能讓人輕薄的。
「你當我是好欺負的嗎?何況還有福伯、福嬸他們在呢。」楚天碧不過是風流好色之徒,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自有應付之法。
方才風遠出現的太突然,一旁的福伯、福嬸和紫娟反應不及,就瞧見楚天碧被打了,這會兒紫娟回過神來,連忙開口表示忠心,「就是啊,風大將軍,您放心,有咱們在,沒人可以欺負小姐。」
風遠瞧她和福伯、福嬸一眼,見他們三個雖有滿腔忠心,但老的老、弱的弱,擔心楚天碧那廝若再來騷擾,他們會護不住孫絡晴,暗自決定回去後要從將軍府調派些人手過來保護她。
孫絡晴望向他再問:「依規矩,新人成親前不是不能見面,風大將軍怎麼跑來了?」
因皇上發話,他們兩人的婚禮由宮裡來操辦,昨日宮裡已派了幾個嬤嬤過來,替她量身縫製嫁裳,還有教養嬤嫂將一些規矩告訴她。
「呃,江公公說,這時間從明日再算起。」風遠厚顏無恥的直接把事情推到無辜的江公公頭上,「我來是有些事想同你說。」
站在她面前,他原本有滿腔話想說,但一時之間竟忘了想說什麼,只睜著一雙狹長的眼直勾勾的看著她。
想著兩人很快就要成親,他歡喜得心頭像擂鼓般蹦跳著,越瞧她便越喜愛。
他那專注的眼神,讓孫絡晴神情柔和了幾分,「你想說什麼?」
「你、你真的是心甘情願嫁給我嗎?」他緊張的忍不住想再確認一次。
見他這般在意這件事,孫絡晴心頭暖暖的,連語氣也暖了幾分,「我確實是心甘情願想嫁給風大將軍,請風大將軍勿再多慮。」
再次聽見她這般說,風遠那張陰柔的臉龐頓時咧開朗笑,急著向她許下承諾,「你放心,成親以後我保證一定會待你很好很好。」
對他這番直率的表白,她輕點螓首,眸裡隱隱有笑意閃過。自爹死後,一直飄泊無依的心,此時此刻仿佛覓到了一個歸處,徹底安定下來。
「快午時了,大將軍可餓了?要不要留下來一塊用午飯?」成親前兩人本不該相見,但他既然都跑來了,她也不介意留他吃一頓飯。
見她出聲留他用飯,風遠喜得闔不攏嘴,用力點頭,「餓了、餓了,快餓死我了。」
瞧他這般,福伯、福嬸和紫娟都忍俊不住笑出聲。
「大將軍請稍待,咱們這就去準備午飯。」福伯'福嬉夫妻倆帶著一臉笑往廚房而去。
「大將軍請坐。」孫絡晴抬手請他坐下。
風遠坐下,兩隻手規規矩矩的擱在自個兒的腿上,卻管不住一雙眼睛,頻頻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咧著嘴角,傻呵呵的笑著。
站在一旁的紫娟,想到再過不久就能跟著小姐一塊住到將軍府去,滿臉喜色,很殷勤的替他添茶加水。
「大將軍請用茶。」
她每添一杯茶,他立即便喝完,紫娟便接著再為他注滿一杯,他再舉杯飲完,如此連飲四杯後,在他又要飲第五杯時,孫絡晴出聲了。
「大將軍很渴嗎?」
「不渴。」他急忙搖頭。
「那就別再喝了,待會就要用飯了。」
聽見她這般溫言細語的同他說話,風遠忙不迭點頭,「好好,不喝了。」他耳根有些發紅,覺得适才猛灌著茶的自己似乎有些傻,該找些話同她說才是,努力想了想,總算讓他暈乎乎的腦袋想起一件事,「我七年前已親手殺死那些山匪,替我爹娘他們報了仇。」
「恭喜大將軍大仇得報。」孫絡晴頷首溫聲道。心下有些莞爾,不知為何這位在人前威風赫赫的大將軍,在她面前似是有些緊張。
「我報仇後,原是想前來安陽城,親自向孫太傅和你道謝,當年若非你們救了我,還送我到鎮江王府,我也沒有機會習得這一身的好本領,手刃仇人。可就在我準備要動身前往安陽城時,皇上他不忍心再見黎民百姓被前朝暴政害得民不聊生,決定興兵討伐失德無道的暴君,我這才不得不延後前來安陽城的時間。」
當年她激他的那番話,他一直牢記在心,他性子雖直率,卻也不笨,自然明白那時她之所以那般說,無非是想勸阻他不要去枉送性命。
且在他養傷的那幾日裡,也是她陪伴在他身邊照顧他,即使她常對他冷言冷語,可她喂他喝藥時,卻總是不忘先把藥吹涼,再喂到他嘴邊,喂完後還不忘塞顆梅子到他嘴裡。
報仇後,他第一個便想告訴她,他沒騙她,他做到了,他親手殺光那些山匪。
「大將軍能得報大仇,全靠大將軍勤奮不懈,我與爹不過只是舉手之勞,委實不值得大將軍記掛如此之久。」
昔日,她曾貴為太傅之女,而他不過是個甫失去父母的孤兒,可隨著爹的過世與前朝覆滅,兩人的身分遽然翻轉,她變成了無所依仗的一介草民,而他卻翻身成為身分顯貴的大將軍。
兩人的身分天差地遠,令她絲毫不曾動過想與他相認的念頭,也以為從今而後,他們再不會有所交集,沒想到他竟會牢記著昔日的恩情,找上門來相認。
「不,若沒有你與孫太傅,就不會有今日的我!」風遠說著忘情的握住她的手,「我發誓,以後我定會好好照顧你,絕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
她是唯一一個被他惦記在心頭的姑娘,那份恩情,在經過這些年下來,早已默默滋生出一縷縷的情愫,把他的整顆心都密密麻麻的纏繞起來。
她的手被他那只厚實又溫暖的大掌包覆住,那暖燙的感覺,頃刻間令她的心扉震了震,她怔忡的抬眸望著他,他眼底那濃烈得宛如烈火一般的情愫,令她一時陷溺在其中。
他被她那雙清冷柔潤的眼神盯著,俊臉漲得紅通通,發覺自個兒逾矩了,卻因她沒有掙扎和呵斥他而暗自欣喜著,不想這麼快放開她。
紫娟在一旁瞧著兩人「眉目傳情」,看得清秀的臉龐也染著一抹紅暈。呀,眼前這情景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教人看了好不害臊喲,瞧風大將軍那手握得小姐好緊,小姐竟然柔順得讓他就這麼握著,這證明小姐心裡分明早就有了大將軍嘛。
「飯菜好了。」
聽見福嬸的話,孫絡晴輕輕動了動被他握住的手。
風遠這才收回手,臊紅著臉道:「抱歉,我唐突了。」他偷偷覷著她,想看她有沒有因此而氣惱。
紫娟忍不住笑咪咪取笑道:「嘻,大將軍這是不是就叫作情不自禁?」
孫絡晴清麗的面容上也染上一抹紅霞,睇了紫娟一眼,「還不去幫福伯福嬸端菜。」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紫娟脆笑著應了聲,腳步輕盈的走向廚房。
福嬸將兩盤菜端到飯桌上,瞅見兩人臉上都有些發紅,一開始有些不明所以,再多瞧兩眼後,發現他們這是在害臊,抿著嘴角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再走回廚房端飯菜。
孫絡晴收回擱在桌面上的手,擺在腿上,另一隻手輕輕握著,仿佛還能從上頭感受到适才被他握著時的溫暖,那暖意直抵心頭,讓她素來清冷的眉目,隱隱含著羞怯。
見她垂眸,嘴角微翹,似是帶著一抹淺笑,那清麗秀媚的模樣看得風遠癡楞楞的目不轉睛。
這樣的她未曾見過,他心頭躁動得厲害,恨不得明天就是兩人大婚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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