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試,我來了!
踏出公司大門,一股熱浪襲來,這也才幾月,外面已經熱得叫人想把外套扒下來。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她也才離開這個城市多久,對這裡又冷又熱的氣候怎麼就一整個不適應了?
不過既然來了,時間還早,不如到處逛逛再回去好了。
她正想著要往哪去,不意,一輛車駛了過來,停在她面前。
「面試結束了?」英曇探出頭,眼睛亮亮的,臉上表情正經。
「你怎麼會在這裡?」時間掐得剛剛好,宛如他一直在這裡等著,要不然哪來這麼湊巧的事情?
「我說過辦完事情會來接你,你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吧?」看她那一臉茫然,想當然耳。
真氣人,她就沒把他當大人嗎?
「這裡雙黃線不可以停車。」她的確沒當真。
但是她怎麼就忽略了他那執拗的脾氣,也忘了他說到就要做到,說一不二的強烈自尊?
「不要我吃罰單就趕快上車。」這女人,把他忘得太徹底了,他非把以前的她找回來不可!他就是要吃定她,也心甘情願被她吃。
管萌萌看著車潮和已經頻頻向這邊看的警察大人,打開車門上車,繫上安全帶,然後催促他快走。
英曇見她坐穩,車子便平穩的往前駛去。
「你能接我接到什麼時候?一輩子都能這樣,我去到哪你都來接我?」用得著這樣嗎?她該說的不都說了?是她說得太迂迴,不夠直白,還是他以為她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這樣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你說話要算話,你就讓我接送一輩子,我很樂意當你的司機。」
「別孩子氣了,……什麼說話算話,就算能算,她也不相信誰能做得到,許這種承諾就跟愛你一萬年一樣那麼不切實際。
不過她是怎麼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嗎?
她心裡明白,是不相信愛情了。
「我哪裡孩子氣了?」男人最禁不起刺激,他側過身來壓向她,高大的身形無端端形成一股驚人的氣場。
管萌萌只覺得好強的殺氣,寒毛直豎。
英曇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管萌萌看得懂那是他要發脾氣的前兆,但令人驚訝的是他沒有像年少時一顆火星不小心跳到炸藥上就爆炸,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以後,挺直身體,目光遙遠的望向窗外。
「我一個被父親拋棄、母親一門心思只想帶我走的人,沒有孩子氣這種東西。」他諱莫如深的過去最不喜歡人家提及,那幾年也很少去說,明明爸媽俱在,卻像一個孤兒。
他從來不給管家人找麻煩,因為他知道自己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管家人對他再好,他都不會是這個家裡的人,他們要他吃他就吃,給他買衣服他就穿,但是學費都是他自己去打工賺回來的。
鐵工廠的黑手學徒、披薩店的外送店員、騎摩托車送貨的宅急便……只要能賺錢的,他都做。
管萌萌聽了就心酸,她又想起第一次見到英曇的樣子,那惶然無依又倔強的神情,她一路陪著他走過來,太明白英家的事情了,他是沒安全感吧,自小缺乏親人關愛疼惜,那種痛,沒有親身經歷的人無法體會。
兩人好久不見,她又何必像防賊似的?他只是純粹一片好意,自己一而再的拒人千里,冷漠的態度難怪他傷心。
她不由得心就軟了。「你不是想知道我面試的結果?」
既然想開了,她就不再糾結這兩天發生在兩人身上的事情沒有什麼事情抵得過少年情誼,朋友永遠是舊的好。
「哼,不想。」見她口氣緩和,他卻兩眼一瞪,使起小性子起來。
「我想說欸。」她笑著,唇角微微翹起。
「那我加減聽吧。」從儀表板上的照後鏡看了她一眼,委屈的咧,但是騙不了人的是他孤傲的眼底漾起了輕輕的暖意。
真是的,還拿翹呢,個子是長了,但性子……還是那個愛撒嬌的男孩子。
管萌萌故意嘆了口氣,「回家聽通知,八成是沒希望了。」
工作找多了,官腔也聽多了,心裡大約都知道有幾成的把握和希望。
他嘖了聲,專心開車。「有捷徑不走,偏喜歡繞圈子,都一把年紀了,真是幼稚得可以。」他很不厚道的落井下石。
「我……只是想試試自己的能力在哪裡,不想再被人當作不事生產,只能靠別人養的米蟲。」
「哪個沒長眼的敢說你,我去揍他!」
「動不動就打人,你混黑道的喔?」這種個性到底是怎麼養成的,見不得她吃一點虧。
「你這種個性,說好聽叫息事寧人,不愛記仇,其實就是一個笨字,什麼都不計較,你也別以為別人就會感謝你。」
管萌萌搖頭,「我說過,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裡,他們要怎麼想,我管不著。」她認為是對的事情,就算被人嘲笑,被認為不合時宜,她也會去做,她婚結得早,社會經驗是零,可是這不代表她沒有能力。
面試官喜歡糾結在她毫無工作經驗這個點,又扣上她的「高齡」,所以,也就屢戰屢敗了。
她的伯樂在哪裡啊——搥心肝!
「你不用改變自己,我來習慣你就好了。」改什麼改?他覺得無論是以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很好。
一瞬間,管萌萌彷彿失去語言的能力,她轉眼看著交錯而過的車,要很用力才能掩下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湧上來的酸楚。
被人疼惜的感覺,剎那漫上心頭,手腳居然發顫。
好半天——
「你真的欠一個助理幫你打理雜務嗎?」她問得很輕。
「你要來?」
她點頭。然後,她看見了英曇眼裡一點即燃,燦爛到叫人屏息的火焰。
她有些轉不開眼,臉發熱,心很不成熟的怦怦亂跳著。
「那晚點回去,我去和管爸說。」他拍板定案,又笑出淺淺的梨渦。
管萌萌說好。
「我餓了,為了等你,我中午什麼都沒吃。」
「想吃什麼,我請客,不過額度只有五百塊。」要一個口袋空空,工作還沒有著落的人請客,簡直是剝削。
可看在他為了她從早奔波到現在,請人家吃一頓,實在是應該的。
「我要吃你煮的飯菜。」沒有獅子大開口,要求的很簡單。
「那就等回到家吧。」她以為是什麼滿漢全席呢,要她下廚,有什麼難的,以前的廚藝她不敢說,這些年為了扮演好傅太太的角色,她煮的菜偶爾也能討好到對她百般嫌棄的前婆婆,這算不容易了吧,英曇不挑嘴,應該不難對付。
「我才不要,我們現在就去買菜。」
管萌萌一頭黑線,修正,她忘記這位大爺除了脾氣拗以外,肚子禁不起餓,一餓就必須趕快喂食。
「你有地方可以讓我煮飯嗎?」一個經年累月都不在台灣的人,哪來的落腳處?
「有。」他很確定。
既然都說有了。「那就便宜你了。」
他喜歡她這份自信。
於是,車子轉進了超市,準備購物。
兩人推著購物車,先是去了生鮮區,英曇淨挑肉類,幾乎是看見什麼買什麼,
管萌萌面不改色的留下她想買的,其他的,一律放回去。
「吃太多肉對身體不好。」
他居然抿嘴。
「我記得你也是肉食動物,什麼時候改吃素了?」
「為了身材。」
「你有身材這種東西嗎?」
「你欠打是不是?」
這才想起他是那種無肉不歡的個性,她轉到零食區,就看見他手指一一指過去,科學麵、布丁、果凍、巧克力棒、冰淇淋……管萌萌想想已經不給肉吃了,零食就隨他去吧。
她推著車,一樣樣將他指定的零食放進購物車裡,這裡買,那裡拿,結了帳,竟然滿滿三大袋,真是太誇張了,他們就兩張嘴,這些糧食到底要吃多久?想要囤積到世界末日嗎?
英曇的房子不是什麼豪宅,一幢簡簡單單的兩層樓洋房,四四方方的,綠地佔了一大半,不會有人想像得到,只隔著一條隱蔽的路,外面就是車水馬龍的街道。
房子並不新穎,但勝在厚實,屋裡的家具多用大片的布料蓋著,看得出來很多年沒有人住過了。
「我沒來過,不知道狀況那麼差。」英曇一進門也傻眼,他隱約記得當初買下這房子後,只匆匆看過一遍,所有後續事宜全委託了仲介,要他們找專業人員來維護,方才一路進來,花草欣欣向榮,可見有人定期修剪,水電也有,那表示管線也沒問題,只是因為太久沒有人氣,走到哪都帶著股霉味,這樣的房子,沒辦法住人。
「也不會太差,只要洗洗刷刷就可以了,要在都市裡找這種獨棟房子,還擁著一大片前庭後院可難了,你運氣真好。」她放下手裡東西四處轉了轉,挑高這麼高的房子極為少見,要是能整理好,會是個舒適的住所。
「你的意思是說你喜歡?」眼睛登時一亮,剛剛的喪氣蕩然無存。
「你要是不想在充滿另外一種味道的房子裡吃飯,就去把打掃用具找出來,我們來大掃除吧。」把所有的窗戶推開,迎進新鮮空氣,又快手快腳的把覆蓋在家具上的布料都掀開,準備來個大掃除了。
「Yes, Madam.」有人立刻從命,快快樂樂的執行她的命令去了。
管萌萌怎麼都想不透,在某些方面,明明就是大男人的英曇卻非常好指揮,有時候比管璿還聽話。
於是,本來只是想來煮頓飯,慰勞自己和另外一個小屁孩的五臟廟的,現在工程越搞越大,她賣力的刷洗,看見正往高處爬,要去擦窗的英曇,忽然出聲。
「你先下來。」
「我嗎?」
「不是你還有誰?」
「做什麼?」
她指著一包從購物袋拿出來的科學麵,那是他最喜歡吃的一個牌子,「不是喊肚子餓?先吃點這個墊墊肚子。」
英曇手裡還拎著抹布,有力的臂一下將她攬進懷裡收攏,硬生生蹭了她一個吻。
她這是疼他對吧?
等管萌萌回神過來,七孔差點冒煙,使勁的對他吼,「你離我遠一點,小心我揍你!」
這個軟土深掘,得寸進尺的臭小孩!
「這表示我的感動嘛,有人疼我。」他鬆手,很捨不得,她的腰很軟,身子很香,抱起來很舒服。
「如果你下次再這麼莽撞,你就當定了豬頭!你離我遠一點,吃完東西再過來。」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還加上一點她不明白的感覺,他就是有這種叫人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的本事。
他嘻嘻笑,她的唇涼涼軟軟的,雖然只碰到那麼一下,不過也夠叫他回味再三的了。
原來這就是偷吃……偷吃的感覺真好。
他聽話的拿起零食,去一旁坐著,很快撕開包裝,撒下調味料,喀啦喀啦的吃起他才有的零食點心。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管萌萌轉過頭,不再理他。
「房子是我賺到人生第一桶金時買的……」他的聲音響起。買的時候沒想過別的用途,一心只想留著娶了管萌萌的時候用,想不到的是一直沒派上用場,閒置至今。
人千算萬算,比不過老天一筆。
今天也算誤打誤撞,終於有機會帶她來看房子了——雖然跟他預想中的有那麼一截差距……
「為什麼不租出去?地點很好,可以收房租,房子有人住,屋子也比較不容易壞。」她不是會記仇的人,發過飆,氣過就算了,聽見英曇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應了他。
「這房子我想留著當作新婚禮物,送給老婆的。」他聲音裡有幾許哀怨,只是萌萌到底聽不聽得懂他這弦外之音?
這麼明白,一定懂吧?
「很好,難得你有這個心。」她的手一頓,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虛弱,努力不去深究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小屁孩長大,會想娶老婆了。
「我會是疼老婆的男人。」他重申,一雙清湛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管萌萌的身影。
拐彎抹角從來都不是他的個性,可是從兩人重逢至今,他直接了多少次,就撞了多少次的牆,自信心都快沒了。
「我會準備好大紅包等你的。」看看大致可以了,剩下的,還是讓英曇去找專門的人來打掃比較快。
聽聽這是人話嗎?我想娶的人是你,從頭到尾只有你!
「我餓了,很餓很餓。」他負氣。
「你的個性實在很糟糕……好了好了,你再等我一下就有飯吃了。」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嗎?有必要變臉變到扭曲?一包科學麵還止不住饑嗎?不是早就過了發育期?
這人是長大了,可肚子、個性卻越發莫測了。
放下手裡的工作,進廚房去淘米洗菜,她動作嫻熟,炒菜煮湯動作快得很。
「我來幫忙。」一個人在客廳待不住,英曇準備來幫忙。
廚房裡多了一個大男人,其實不擠,管萌萌趕他出去的理由是記憶中的他什麼都不會,會的只有幫倒忙,在他手裡死於非命的碗盤多到可以堆座小山,根本是碗盤殺手。
想不到他對著她嘻嘻一笑,「你聽過什麼叫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吧?」接過她手裡的菜刀,問清肉的用途,居然有模有樣的剁起雞胸肉來。
這些年在國外,顯然是變能幹了。
她又拿了條圍裙繫在他腰上,他沒反對,嘻皮笑臉的說道︰「我們兩個這樣像不像一對?」還把臉湊過去,碰著她的。
她一把推開他的臉,「你再搗蛋,午飯變成晚飯,我可不管。」
「萌萌你對我最好了。」
她差點又看閃了眼,曾幾何時他那麼愛笑?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人,很多事。
於是,廚房裡,慢慢的剩下抽油煙機輕微的轟轟聲,和炒菜鍋裡菜肴的香味……和一對男女。
做好飯,英曇很捧場的吃了兩大碗,「好好吃~~色香味俱全,以你的手藝要開班授課都沒問題。」
「你拍馬屁的功夫也進步不少。」她承認這幾年在廚藝上是有進步,可是要變成專業,她真沒那麼大興趣。
每天湯湯水水的,她並不樂意。
以前會努力增進自己廚藝,為的是希望婆婆能另眼相看,說起來女人真的很傻。
英曇差點笑得打跌,手指往她比了比又收回來,一臉憋笑憋得快要內傷的表情。「馬……別翻臉,是你自己把自己比喻成母馬,不是我說的……我是誠心讚美你的,你煮的飯菜一直是我記憶裡最美味的食物。」
「你這嘴應該縫起來才是。」真是好心沒好報!
「是是是,我縫起來,什麼都不說。」他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在流光暗影中,神色溫柔。
管萌萌心跳了下,認識英曇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他對誰都不願意搭理,卻纏著她,那時的她也才幾歲,有時候也會煩,但是一見到打工半夜回來,一臉疲憊的他,無論心情再不甘願,還是會下廚給他弄吃的,有時候是下一碗麵線,有時候是水餃,這兩樣都屬於簡易型的料理,只要放上一大鍋水,頂多再拍個蒜頭和醬油就能搞定。
他也從不嫌棄,弄了,他就埋頭吃光,只是連聲謝都不會說。
她和英曇其實有許多回憶,只是事隔多年,也錯過了很多。
再重逢,她沒有多想,就算她一直知道他們的孽緣結得很深,但是,孽緣就是孽緣,就算英曇見面以後不遺餘力的表示他對自己的好感,但她不認為自己哪來這麼大魅力,大小通吃。
得不到的女人,對英曇來說,也許就只是戀母情結在作祟,等他哪天找到心儀的真命天女,她這青梅還礙事了咧。
通盤想過一遍,心情不再忐忑,漸漸平常心了。
那天他們回到家,管萌萌就告知爸媽找到工作了,也坦白說是要去英曇的工作室上班。
管媽聽到可激動了。
女兒在「自家人」底下做事,英曇成了她的老闆,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高興之餘,免不了要耳提面命一番,要她好好做事,別壞了多年友誼。
管萌萌就怕她老媽這麼說,她年紀不小了,怎麼還不懂什麼叫公私分明?
英曇也拍胸脯保證他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她吃虧,要兩老不必擔心。
管媽連忙點頭,趕著她上樓去收拾準備北上的東西。
管萌萌覺得英曇講的話,明顯的比她還具有公信力……
「不過,小曇啊,你這次回來不是預計只待上幾天?你讓萌萌去你那裡做事,不會要把她帶到國外去吧?」
趁著女兒上樓去,管媽還是把心裡的疑問提出來。
英曇收回看著管萌萌背影消失的目光,蹙眉想了一下,表情慎重,「我想把工作室搬回來台灣。」
他住哪裡並不影響工作,他的萌萌是戀家的女孩,既然她在這裡,那麼她在哪,他就在哪,這一點都不為難,也沒有難度。
管媽放心的笑了。「謝謝你為我家萌萌做那麼多。」
「我並不覺得我做了什麼。」
只要能守著她,就這樣看著她,像傻瓜一樣,他也很快樂。
不過總有一天,他會把這個只想把頭埋在沙地裡當鴕鳥的女人拉出來,讓她的心裡只裝他一個人。
「你嘴裡不說,管媽也知道,你替我們家做的一切都是看在萌萌的面子上,但無論如何,管媽還是要謝謝你。」他們對這個孩子再好,能做的還是有限,這些年他暗地裡幫這幫那,她和老公心裡都明白為的是什麼。
「我只做我應該做的事。」他淡淡說道。
只要是管萌萌想要的,他都會幫她做到。
當他知道管萌萌拿自己的婚姻幸福去換取機會讓瀕臨倒閉破產的紙寮生存下去,他幾乎要發瘋,他恨自己沒有能力替心愛的女人解決困境,不能和她一起面對困難,做讓她心安的後盾。
面對無法挽回的事實,痛苦之餘,他把自己關在斗室裡,整整三年沒日沒夜的練筆寫字,瘋狂的結果是大病一場,留下了胃弱的後遺症,然而,他的閉關努力出現令人驚喜的回報,他在書法界的知名度像雲霄飛車一樣的拔地直起,畢爾包古根漢美術館和巴黎奧賽美術館都競相把他的作品納為美術館永久的收藏品。
這是多麼巨大的榮耀,他變成了一顆文藝界閃亮的星,邀約如潮水般而來,媒體對他的興趣也排山倒海,那些喜歡追逐流行的金字塔頂端人物更視他為寵兒。
但是那些喧囂一點也沒有讓他沖昏頭,他在名氣最鼎盛的時候反而推拒了一切邀約,避居西班牙,專心沉潛創作,所有雜務都推給了經紀公關公司處理。
現在,除了事業,他有了更重要的事,他要把他心愛的女人留在身邊。
這一夜,他聯絡經紀人尹。
「老大,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才把我從床上挖起來,我已經四十八個小時沒睡,你行行好……」毫不掩飾的哈欠和濃濁的聲音,兼一頭亂髮,形同貞子的男人在視訊裡出現。
「那是你的私人問題,我不管。」
「什麼私人問題,你一定要那麼冷酷嗎?我可是為了展覽跑斷腿,倒是你,我的大爺,你這幾天沒消沒息,不上線,手機也不回,我給你的簡訊和留言你到底看了沒有?」用五指梳理了亂髮,露出一張花美男的臉龐,瞌睡蟲跑光了的尹睜開了一雙近視朦朧的深邃大眼。
「沒有,那些都是廚餘垃圾,我臨走前不是說過,碰到什麼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必來問我。」全權負責還不好嗎?這可是只有他才擁有的優惠。
「這不像你,可不可以透露一下,這麼多天,你人在哪裡?」他好奇得不得了。
「我要你跑一趟西班牙,把我寄給你的清單上的物品都打包寄到台灣這的地址來。」英曇答非所問。
「什麼?」聲音分貝破表還分岔了,可見受的驚嚇不小。
「就這樣。」英曇準備要離線了。
「老大!」對方淒厲的叫。
英曇掏耳。
「你為什麼在台灣?」什麼叫就這樣?不清不楚的。
「不為什麼,想搬回來住而已。」這是他個人的私事,沒必要對誰交代。
「英曇,你沒事吧?」花美男嚴肅了。
「囉嗦,我吩咐的事情要趕快。」
叮,很好,視訊螢幕隨即被切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