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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貓子]闖禍金釵(十二金釵套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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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4: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貓子 - 闖禍金釵【十二金釵套書】

這個被她打暈又五花大綁的男子是寧王府的小王爺?
真不好意思哪!可是千怪萬怪都怪他自己在彩雲閣鬼鬼祟祟
還承認自己是採花賤,她才會下此「毒手」……
根據常識判斷,如此對待一個王公貴族鐵定沒有好下場,不如……嘿嘿……
最毒婦人心哪……
一時受玩騙史湘雲他是來尋押寨夫人的盜賊,誰知下一刻他竟淪為俘虜
不僅用言語羞辱他,這膽大包天,言語粗魯的女人還拿亮晃晃的刀子在他面前晃!?
他堂堂小王爺從沒如此孬過!
逮到機會他一定會教她好看……

該殺千刀的小人!
運用「苦肉計」救回自己小命正慶幸之際,那朱姓小人竟命她當他的專屬丫鬟
要她卑躬屈膝幫他洗腳不說,一時不察還教他輕薄了去!
女子報仇,三年不晚。
等著吧!有朝一日她絕對要加倍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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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5:1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回到大觀園:

  二○○年。

  古時候的人重男輕女,怕女子有才能後不肯受禮教束縛,認為女子無知無識、只知順從便是美德。

  所以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很抱歉,e時代的新女性可不來這一套!

  T大歷史系就有十二個博學多聞、通曉古今的才女,她們個個生得眉清目秀、氣質獨特,在校園裡擁有「十二金釵」的封號。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求知慾旺盛的十二金釵趁著連續假期,不約而同報名前往北京參觀秦始皇文物展的旅行團,打算來趟知性之旅增廣見聞。

  無奈,天有不測風雲。在她們飛往北京的途中,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瀰漫起混沌詭譎的氛圍,不消多久,一陣暴風驟雨襲來,飛機也漸漸飛離航線不受控制,在一番震天撼地的搖晃之後,飛機更以驚人的速度墜毀……

  嗚……真是天妒英才!想不到她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才女不但要英年早逝,而且還即將摔得粉身碎骨,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是的,這正是十二金釵在飛機墜落的剎那打從心底發出的大喊。不過在她們衷號的同時,卻也察覺自己正被一股神秘強烈的力量吸引過去,眼看自己漸漸脫離身體,意識也漸漸模糊……

  這……這是哪兒?紛紛醒來的十二金釵奮力睜開雙眼想看清楚四周的環境,東瞧西瞧卻只看見一個女子的陶像。

  她們定睛一看,發現陶像和真人一般高,而且那陶像水靈秀麗的容貌宛若出水芙蓉,盈盈淺笑的嬌態更是栩栩如生。

  十二金釵發揮研究精神仔細打量眼前的美人陶像,卻也發現一絲不對勁——

  她……她的身體怎麼輕飄飄的?還有點兒……透明?而且——她什麼時候離美人陶像這麼近?!

  眼看就要撞上去了,「不要、不要啊……」

  果真是禍不單行?……她竟被吸進美人陶像裡頭了。而且還出不去!

  誰來救救她?她是聽說過靈魂出竅,可沒人告訴她靈魂出竅後會碰上這麼悲慘的事呀!要是讓她知道是誰把她封在陶像裡頭,她非要那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算了、算了,隨便詛咒人家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這會兒可真是應驗了「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句話!

  正當十二金釵想收回先前的咒罵,不想再造口業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時,天老爺卻搶先一步地打了一記響雷,不偏不倚,正是朝美人陶像身上劈去,讓被封在陶像裡的她們再度失去了意識……

  

  有句成語說「無獨有偶」。十二金釵同時搭上失事班機,又分別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封在十二個美人陶像裡頭,除了某些細節,其古怪的際遇可說是如出一轍!

  還是不懂?那舉例說明好了,就拿「她」來說吧——

  「我還活著?而且通體舒暢,四肢活動自如……」嘿嘿!這麼個折騰法都還沒蒙主寵召,也稱得上是天下奇聞了。

  她在心裡感謝老天爺的厚愛,讓她「重新做人」。她走到波明如鏡的湖邊,想瞧瞧自己劫後餘生的神氣模樣,不意卻被自個兒映在水面上的容貌給嚇了一大跳。

  這是她嗎?剪水秋瞳、桃腮杏臉,一身「古色古香」的妝扮更添風韻,連自個兒看了都陶醉不已。不過,她這絕色容貌似曾相識,就好像——那個陶像美人!

  敢情她的靈魂附在陶像美人身上,而陶像美人復活了?唉!實在是太複雜了。她低頭拉拉身上礙手礙腳的衣服,思索著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算了!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事有輕重緩急,還是先解決當下的問題比較實際。」現在肚子正高唱空城計,得先找個地方飽餐一頓才是。

  可,走著走著,觸眼所及淨是些古時的房舍、街道以及古裝打扮的人。

  方纔她走來彷彿聽見有人歌頌著咱們大明皇朝如何、如何,難不成她回到了歷史上那個明朝?!

  咦?是哪個古人這麼囂張?走沒三步路就在牆上張貼告示,惹得她好奇心大發,不得不暫時將填飽肚子的正事擺一邊,停下腳步瞧瞧上頭究竟寫些什麼——

  美人帖

  賈府為廣召天下美人,將於近日舉辦「選美大會」,

  錄取名額十二人。

  若有幸入選「十二金釵』者,賈府將提供免費食宿

  作為獎勵。

  意者請洽賈府總管。

  是她孤陋寡聞嗎?歷史念這麼久都沒聽過古代也有選美這檔事,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免費食宿」這一項根本是為她設的嘛!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打探一下這大手筆張貼告示的賈家究竟是什麼來頭。

  就他了!前面這位向她走來的老人家看來慈眉善目,應該不會誆她才是。

  「這位大叔,小女子想向您打聽一個人,不知是否方便?」

  「姑娘請說。」

  「這四處張貼告示的賈家究竟是何方神聖?」

  「姑娘是打外地來的吧?在金陵沒有人不知道賈家的。」

  「是、是啊。」而且還遠得很呢!

  「這賈家是金陵首富,世代經商,不但有錢有勢而且交遊廣闊,政商關係良好,人家說『龍交龍,鳳交鳳』,出人賈家的可都是文人雅士、達官貴族呢!姑娘對賈家這麼感興趣一定也想參加選美,聽說賈家評審的標準十分嚴格,不過姑娘放心,憑你的條件一定可以入選……」

  「謝謝大叔的讚美,小女子這就去賈府瞧瞧,後會有期!」

  天!古代人都像大叔一樣熱情嗎?瞧他一副欲罷不能的模樣還真是怪可怖的。

  不過言歸正傳,她歷史系可不是念假的,在大叔說得口沫橫飛之際她發揮速記的本事歸納出以下重點:

  第一,她現在回到了五百多年前的明成祖時代。

  第二,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明朝時的「金陵」。

  第三,賈家富可敵國,就算多張嘴吃飯也沒差,這麼好的飯票不容錯過,是她「算計」對象的不二人選。

  她在古代舉目無親,現在的模樣又是美得不可方物,不去參加選美太對不起「自己」了,再說連閱人無數的大叔都說她選得上了。事不宜遲,馬上就去賈府報名……

  就這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們憑著傾國傾城的絕色容貌如願選上賈府的十二金釵,住進賈府。不過,各位可別誤會,遠道而來的十二位才女才不稀罕贏得「十二金釵的頭銜——因為她們自己就是!

  對她們而言,在古代找個「衣食父母」好讓自己衣食無憂才是當務之急……

  

  金陵賈府

  十二金釵個個貌似天仙、風姿綽約,無論才貌、氣質皆是萬中之選,生性愛熱鬧的賈老夫人對這十二金釵疼愛得緊,還收她們為養孫女。

  不過,就算平淡的日子多了這些人陪伴,老夫人還是頗有怨言。這天——

  「我說老爺啊,每回我想找丫頭們總要等人通報,麻煩得很,而且……」

  賈府輩分最高的老太爺賈金正埋首書堆中,驀然被耳邊高分貝的噪音拉回思緒,萬般無奈地說:「好了。我替你找人來,有什麼怨言你自個兒同他們說。」話才說完,眼尖的老太爺便瞄見賈家總管從門前經過,連忙扯開喉嚨喊:「賈尚!」

  「我有重要的事惰要找人商量,你替我去找老爺、夫人和少爺到大廳,順道要賈妝去請我那幾個孫女一塊兒來。」賈老太爺看了面有難色的賈尚一眼,繼續說:「你就說是我要他們立刻趕來,一炷香的時間後還是見不著人就惟你是問!」

  「是,奴才這就去辦。」

  就在賈老太爺等得不耐煩之際,賈老爺總算偕同賈夫人步入大廳,而賈家少爺懶洋洋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

  「究竟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非得要我立刻趕來?」

  「寶玉,別這麼不耐煩,不會耽擱你太久。我長話短說好了,我想替那幾個寶貝孫女換個空氣好一點、地方寬敞一點的住所,免得委屈了丫頭們……」

  「這算哪門子大事?!」賈寶玉率先發難,回頭給了兩個貼身侍從一記白眼。

  好歹他也是賈家的獨子、賈府現任當家,怎麼不見有人心疼他操勞過度?他難得悠哉地在他的地盤品茗賞花,這兩個侍從居然沒搞清楚狀況就「架」著他來。

  噢!順道提一提,正心虛低著頭的兩兄弟是賈府總管的兒子賈仁、賈義,打小和賈寶玉一塊兒長大,和賈寶玉情同手足,所以才會如此斗膽「以下犯上」。

  「丫頭們在這兒住不慣嗎?」發問的是一臉困惑的賈夫人。

  「那倒不是,只是我想……」

  「您想怎麼樣都成,這事幾由您全權做主。」

  「哎呀!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想聽聽你們的意見,我……」

  老夫人正想發表長篇大論,賈妝領著十二金釵進入大廳,讓眾人鬆了一口氣。

  「瞧你滿頭大汗的,天氣有這麼熱嗎?」賈銀納悶地打量甫進大廳的賈妝。

  「啟稟老爺,我奉命去找十二位孫小姐,可人找齊了,我的腿也快廢了!」

  「賈尚,你這位夫人跟了你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知交通?」賈銀實在快被這對寶貝夫妻給打敗了。

  「要她一個一個去找是我的意思,你們瞧瞧,賈妝她身強體壯,可要她在賈府裡找齊十二個丫頭都像去了半條命似的,何況是我這個老太婆?」

  「原來如此啊!」賈寶玉笑得可得意了,他這個奶奶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你們別用那種眼光看我,難道我說錯了?」

  「您說得都對,可住得好好的何必換環境,到時候還得重新適應呢!」

  「好?我想和丫頭們說句體己話還得跋山涉水,哪裡好了?再說……」

  「那就全住進『大觀園』好了!離主屋近,風景好,裡頭的閣樓、院落格局獨特,住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想獨處時也可以不受人叨擾,奶奶想看孫女還可一次看個夠!」賈寶玉見老夫人還想發揮三寸不爛之舌說服眾人,乾脆主動獻計。

  經過眾人一番討論之後,十二金釵住在哪一處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甄晴委被安排居住於「怡紅院」

  花襲人被安排居住於「探花坊」

  柳元春被安排居住於「絳雲軒」

  彭迎春被安排居住於「蝶夢苑」

  武探春被安排居住於「舞春閣」

  辛惜春被安排居住於「曉風館」

  何妙玉被安排居住於「夢園」

  秦可卿被安排居住於「天香樓」

  王熙鳳被安排居住於「凹晶溪館」

  史湘雲被安排居住於「彩雲閣」

  林黛玉被安排居住於「露香別苑」

  薛寶釵被安排居住於「蘅蕪苑」

  「好極了,我心頭的大石總算可以放下,接下來就輪到你們的終身大事……」

  「什麼?!」十二金釵聞言不禁尖叫連連。

  這還得了?十二金釵是以「選美」之名行「騙吃騙喝」之實,住進賈府是想先找個落腳處,再等待回二十一世紀的契機,她們壓根兒沒想過要在這兒長住,更別談找個良人共度一生了。十二金釵此刻可說是「人在古代,身不由己」!

  她們接下來的日子究竟是怎麼度過的?發揮一下想像力,謎底即將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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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金陵賈府

  三更時,賈家當家賈寶玉的房裡,精緻的窗戶被一道從窗欞飛人的黑影推開,那道黑影利落滾落地上翻轉一圈又躍起,驚擾夢中人的動作實屬輕盈。

  若不輕盈,門外伺候主子的兩兄弟早衝了進門來。

  「誰在那裡?」方要人睡的賈寶玉敏感察覺到有人闖入,略帶沙啞睡意的聲音卻不驚慌,似乎還夾帶著幾絲無奈的歎息。

  在黑暗中透著窗外月光,他只能隱約看見闖入者的方位。

  對方的體型中等,跟他自己差距不算太大。

  「姓賈的,你知道我是誰。」一身黑衣的男子哼出冷笑,兀自點著房內燭火,逐步朝賈寶玉的睡榻逼近,最後立於床邊,頗有幾分尋仇的氣勢。

  「你把臉都貼過來了,要我不知道你是誰的確困難。」賈寶玉舉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完全不把對方囂張的態勢看在眼裡。反正這人對他賈家的財富看不上眼,至少不會綁他回去跟賈家換錢。

  在對方眼中,他恐怕很不值錢。

  身為金陵首富的當家,被這人如此瞧不起,賈寶玉倒是沒有太多想法,也不會有任何想整人的念頭。

  「哼!你現在有心情開玩笑,待會兒就……」對方用犀利眼神睨著他冷笑。

  「就、就怎樣?就要我一條小命嗎?不速之客,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幾更了?」

  從床上坐起的賈寶玉,難掩睏意,打斷對方的口氣不禁透露些許不悅,只想盡快弄清楚不速之客的來意。「這麼晚了,你到底想幹嗎?」弄清楚,好知道怎麼打發掉。

  「我想怎麼樣,你會不知道嗎?」察覺賈寶玉的不悅,對方放軟了口氣,在他的床榻邊坐下,深深凝視著他的黑眸。

  他的眼神一變,氣氛一下子多了幾分詭譎的曖昧意味。

  「我不知道。」賈寶玉很不客氣回道,一點面子也不打算給。

  「別裝傻,你明知道我想對你怎麼樣,裝傻也逃不過。」修長的手指往他的下顎一挑,對方顯露曖昧的企圖。

  賈寶玉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冒出不少。

  搖了搖頭,他放棄跟對方周旋,萬般無奈地道:「小王爺,若只是為了表達你對我無限深情的愛意、很想對我怎麼樣,你不用選在三更半夜穿著黑衣潛入;要是被下人認作賊人誤傷,我可負不起責任。」

  啐,再鬧下去,他今晚就別睡了。

  沒錯,這個闖入者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而是他賈寶玉同窗之友——寧王府最受寵、性格惡劣難搞的小王爺……朱翎。認識多年,朱翎好的不教專教他壞事,經常瞞著寧王爺私出王府,上門找他到處吃喝玩樂。

  朱翎心血來潮地夜訪賈家,自然也不是第一回。

  說起來,賈寶玉是有幾分後悔,他幹嗎告訴朱翎潛入賈家的密徑。

  自作孽不可活,總有其真理。

  損友,真是不折不扣的損友哪!要不是得罪不起寧王府,他還真想把這損友從往來名單上刪去,省得晚上老睡不安穩。

  「你家下人沒那本事。」收回玩笑的手,朱翎笑得自負。

  自小為防身練功,他對自保的身手還有幾分自信。

  「是是,我家下人沒那本事。」賈寶玉敷衍地虛應了兩句,便轉回正題問:

  「你準備告訴我這回半夜跑來,王府又是什麼事煩到你了嗎?」

  只要有事就往他家躲,每回都是這樣。

  眸光一閃,朱翎把賈寶玉往床裡頭推,利落地佔了靠外的位置睡下。

  「你幹嗎?」賈寶玉被推得一拐一愣的。

  「我要住下一陣子。」撂下話,朱翎兀自躺好,不客氣地把他身上華麗的錦被拉來一半,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似的。賈寶玉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就算是三更半夜,朱翎也不曾在賈府住下過;因為寧王爺是個很囉嗦、家教很嚴的人。

  「來看你家十二金釵。」朱翎隨口丟了句話。

  「真話呢?」賈寶玉擺明不信。

  又不是一兩年的交情,他豈會聽不出朱翎話裡的虛假。

  要看被奶奶收為養孫女的十二金欽,大白天可一個個叫來讓他看個夠,沒理由非選在三更半夜跑來告訴他,還說要住下一陣子。

  朱翎側過身,悻悻然地丟下另一句:

  「老頭最近有夠煩人。」

  jjwxcjjwxcjjwxc

  明成祖年間啊……

  竟然從天上掉人明朝來了,教人如何說服自己這不是做夢,而是不管怎麼樣都醒不過來的事實?讀歷史系,喜歡研究中國歷史,不代表她必須實地勘查,從而到古代一遊吧?教授從沒說過要修這種學分,老天爺跟她開的這個玩笑可大了。

  見鬼,為什麼她會碰上這種事?

  慵懶地趴在窗戶旁,史湘雲顯得沒啥精神,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想知道怎麼樣才能回到現代,偏偏一點頭緒也沒有。事實上,別說是回到現代的頭緒,她對自己所遭遇的種種怪事,到現在還不能—一地消化理解。

  是哪裡出了錯?時空扭曲了嗎?

  努力地從記憶裡搜尋關於時空錯亂的信息,把零零總總聽過的說法總結之後,她所得到的結論是——沒有結論。她甚至感歎自己從前對古怪離奇的事不感興趣,沒有研究幾度空間的嗜好,不然對於回二十一世紀也能多些苗頭可循。

  現在,她只能暫時寄身在這古代人家,莫名其妙地過起古人生活。

  幸好,在古代舉目無援的她,多虧了陶像美人的外貌,至少有個棲身之所,不至於淒慘地流落街頭,成了三餐無濟的乞丐。

  唉!在她想出回到現代的辦法之前,除了住下也別無他法可想。

  如果她曾想過這種怪事有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或許就會多研究些怪象的由來了。從發現自己像遊魂一樣飄蕩,到被吸人那尊美人像,最後靈魂竟然附在美人像上成了真人,沒有任何狀況是她舊有的觀念能理解的,要是她研究過不可能之現象學,自然會比較適應。

  呃……最起碼能多些概念不像現在仿惶。

  算了,光趴在這裡歎氣也不是辦法,去花園走走散心,順便找找看有沒有回到現代的辦法,自振作起精神來,決定不再消極下去。

  她得要尋找任何蛛絲馬跡,想辦法回到家人身邊去。

  jjwxcjjwxcjjwxc

  剛要走出彩雲閣外,史湘雲便發現有個人在園子裡晃頭晃腦。

  那人一身樸素的青衣,多半是賈府的下人,可她沒見過這個人池奇怪他鬼鬼祟祟在做什麼,不覺升起幾分戒心。

  照理說,是府內的人怎會鬼鬼祟祟的?

  愈想愈不對勁,她覺得他像是官小不軌之徒。四下瞄了瞄,她悄悄拿起擱置在磚牆邊的木棍,從後頭一步步靠近他,在一段距離外停住。

  「喂,你過來廣她喊道,暫時把棍子藏在身後。

  升起了防衛之心,她的口氣自然不可能多麼溫柔婉約。

  聞言,在附近掉了隨身玉珮、正四下尋找的朱翎嚇了一小跳,回頭看見一個以母夜叉之姿瞪著自己的女人。他左右看了看,才不確定地問:「你叫我?」

  一臉凶婆娘面目,不過她脫俗的外貌倒是挺漂亮的。

  看在這點分上,先不計較她的無禮,況且美人任性無禮些並不為過。

  「這裡只有你跟我,不叫你叫鬼嗎?」史湘雲不耐地嗤哼,簡直是在嫌他白癡。她本來就不是會對男人輕聲細語的女人,就算掉到古代來也不可能突地轉性,何況面對的可能是具危險性的可疑分子。

  失翎呆愣了下.黑眸裡卻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

  而後,他恭敬不如從命地道:「喔,那我這就過來了。」

  從沒受過此番待遇,他覺得挺有趣的,而且他知道這女子並不知道他是誰,也想弄清楚她對自己口氣惡劣的原因。

  「站住,別再過來了!」在剩下幾步距離時,史湘雲制止他繼續上前。

  在確定他的身份之前,當然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近距離把這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發現他長得相貌端正,不像是什麼作奸犯科的壞人,但她仍感到一股危險氣息——因為他不安分又略帶邪氣的眼神。

  在打量他的時候,她知道他同時在打量自己。

  「一會兒要我過來,一會兒又要我站住,姑娘這不是拿人消遣?」雖如此抗議,朱翎仍停下腳步,並沒有繼續往前走。

  既不受歡迎,靠近也換不來好瞼色,保持距離何妨。

  「少廢話,你是打哪兒來的,在我彩雲閣鬼鬼祟祟地做什麼?」沒理會他的話,史湘雲開門見山地問,明眸裡充滿了警戒。

  「我?」被如此質問,他朱翎還是有生頭一遭。

  瞧她的態度,豈不是把他堂堂寧王府的小王爺當賊看?難怪她的眼神充滿敵意,像被侵人私人領域而齜牙咧嘴的小母貓!

  把他當作壞人,真是太失禮了,很需要好好地教訓一下。

  「不是你還有誰,我說過這裡只有你跟我,不問你難道真問鬼嗎?」史湘雲冷哼,開始懷疑他的智商是不是有問題。

  人長得好有啥用,腦袋像是漿糊做的,中看不中用。

  她從以前就最討厭虛有其表、跟不上她思考邏輯、說話自目的男人,就算是古人也一樣。一想到現在面對的人,都是本來早已經死掉的古人,她就覺得雞皮疙瘩跑出不少,感覺實在亂詭異。

  至今,身處在過去的時代,對她來說仍像是一場夢——一場想醒卻醒不來噩夢。

  「你問我就非得回答,你以為你是誰?」很明顯地感受到了羞辱。朱翎與生俱來不容冒犯的自尊冒出了頭,顯現出他的不悅。

  身份尊貴的他,何時遇過人如此不敬的態度。

  「除非你是賊,否則幹嗎不回答?」史湘雲以著冷冷的眼神挑釁,並沒有被他不爽的口氣嚇到。啐,她又不是被男人嚇大的,她才不吃男尊女卑那一套。

  「說不定我就是賊,採花賊。」朱翎眸光一閃,突然往前跨近一步,嚇得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大步。總不能老實說,他昨晚踩她彩雲閣的屋瓦而過,可能不小心在這園子裡掉落隨身王佩吧?而她的反應,倒是讓他挺樂的。

  他很想挫挫她不同於一般女人應有的銳氣。

  「你是外頭的人?」她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

  從她墨黑的水眸裡瞧出一絲恐懼,興起玩心的朱翎故意用下流的眼神打量她。

  「是呀,聽說這府裡來了十二金釵,我特地溜進來瞧瞧十二美人,看能不能找機會扛一個回去當娘子。這彩雲閣也是十二美人的住處之一。我瞧你長得細皮嫩肉、姿色不俗,肯定就是十二美人之一。」眸子一轉,他朝她邪邪一笑,「會讓我碰上你,想必你是老天爺賞賜給我的美人。」

  「你放屁!」史湘雲握緊身後的棍子,想也不想地怒道。

  古代的男人要是都這個論調,她就知道「食古不化」四個字打哪兒來了。還扛一個哩,難不成他老兄是山裡的山大王、流寇山賊?

  一心只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她可是沒有當他壓寨夫人的興趣。

  有片刻的錯愕,朱翎不甚贊同地皺起眉頭,「美人兒,你說話太粗俗了。」說著,他移動雙腳,又朝她的方向欺近幾步。

  一個水水的姑娘家,氣質全教說話給破壞了。

  「你別過來,我會喊人來的!」在這種時候,哪還管說話粗不粗俗?史湘雲這才發現自己叫住一個可疑分子,實在不是明智的舉動。

  早知道,她該先叫人把他給捉起來。

  「你喊哪,看誰會來救你。」朱翎笑得詭異。

  她要是真喊人來,場面可有趣了。

  他倒想看看她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他這寧王府的小王爺要如何善後,如何給他好好賠罪,他等著看她騎虎難下的窘境。

  呵,她懊惱的模樣一定令人非常愉快。

  愈靠近愈發現她美得很精緻,像掛畫裡才會有的美人兒,粉雕玉琢般的五官實在誘人,恐怕沒有男人見了不會垂涎心動。朱翎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粉嫩的臉,瞧瞧是不是跟看起來一樣柔軟。

  然而,身份尊貴的他,別說碰碰女人,他想把人吃了也沒人敢反抗。想當然耳,他完全沒有料到事情的發生。

  見他欺到跟前之時,史湘雲也沒有多想,立即抽出藏在身後的棍子奮力出手,不偏不倚地朝他的腦袋擊去。

  「砰」的一聲,正中目標!

  出手快、狠、準,史湘雲幾乎為自己喝彩。

  感於二十一世紀的社會混亂,身為女人的不安全感,她趁課餘閒暇時去學過幾招防身術,面對歹徒自然不會手軟心軟。沒想到訓練出來的強悍,會在古代派上用場,拿來教訓古人。

  把她當作手無縛雞之力的古代女子,恐怕是這傢伙失算的地方。

  沒料到她藏這一手、防備不及的朱翎閃躲不及,被木棍揍個正著。眼冒金星、瞠目結舌的他僅能瞪她一眼,隨即一陣暈眩,碩實的身體就這麼傾倒下去。

  霎時,重物落地,激起了不少灰塵。

  「瞪什麼瞪,蠢貨!」在他暈倒之後,史湘雲伸腿踹了他一腳,看他是不是真的完全不省人事,評估著要不要補他幾棍。

  而在他倒下前,她毫不費力地從他的眼神裡讀出震怒。

  挨了一棍,不會生氣的也只有傻子了,可是身為非法人侵的歹徒,他瞪她也未免太可笑了吧。以為女人就不能反擊、不會保護自己嗎?只有冥頑不靈的古代男人,才會有這麼迂腐的常識。

  見她是個女人,就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本來就是蠢貨。小看她、想吃定她,可是門兒都沒有!

  不過,現在該拿他這來路不明的老兄怎麼辦?

  確定他真的失去意識之後,史湘雲撩起累贅的裙擺,跨開雙腳蹲在昏迷的他旁邊,忍不住用食指戳戳他以壞人來說太好看的臉,開始傷腦筋起來。

  交給賈府的人?形象不保,似乎不好。

  在能回現代之前,她還要在這府裡混一陣子哩。畢竟身在古代,被人發現她不如外表柔弱端莊,招來過多非議也麻煩。

  毀屍滅跡?嗯,這主意不錯,反正古人本來就作古了,宰了他應該沒關係吧?問題是,宰了他還要找塊地方掩埋,光想就挺費工夫的。

  埋在彩雲閣的花園裡,害她晚上覺得毛骨驚然自然是不成。

  「我很忙耶,你沒事給我找什麼麻煩?」她得忙著找尋回家的線索,根本不該在這兒煩惱怎麼處理一個大男人。左想右想,她就是想不到好方法,於是沒好氣地捏了他的臉頰一把,很不客氣地把氣出在他的身上。

  想著,她又補踹他一腳,而後懊惱地站了起來。

  啊……煩死了!不如先把他拖回房裡再慢慢想辦法吧!

  
  「小、小……」

  從廚房端茶水回來、正在四處尋找史湘雲的丫鬟春荷,發現自個兒小姐正力大無窮地拖著一個昏迷的男人回來,好半天都瞪大眼睛、張著嘴,就是說不出下文。伺候湘雲小姐一陣子,她察覺到小姐似乎有些異於常人,但總說不出哪裡不對。

  現在卻是大大不對了啊!

  要是小姐拖著男人回來的畫面被別人瞧見……噢,她真的不敢想像。

  「別小了,還不找繩子來幫我把人綁起來!」好不容易把人拖回來,史湘雲休息五秒鐘,喘了口氣才喊著瞠目結舌的春荷幫忙。春荷是和她整日相處的丫鬟,所以她一開始就沒在春荷面前裝模作樣,省得累死自己。

  當古人已經夠累了,她哪有辦法整天裝溫柔婉約的大小姐。

  反正春荷對她這主子還算頗為忠心,不會隨便在府裡嚼舌根,做出壞她名譽的事。要是她的眼光出了錯,那就再說吧。不認同春荷貶低自己的奴性,但春荷認主子的死心眼,對目前的她的確較為有利。

  既然對自己有利,何須抗議?她又不是傻子。再說,她不會當一輩子古人,春荷遲早會去服侍別人。

  「把、把人綁起來?」雖然結巴,春荷還是勉強擠出話來。

  「別問了,照我說的話做就是。」覺得春荷的樣子很好笑,史湘雲微微挑眉不急不緩地恐嚇道:「否則待會兒這惡徒醒了,打算拿你當點心,可別怪我讓你給他扛回去當壓寨夫人,只顧著自己先往外逃。」

  「壓寨夫人?」春荷一聽,喘的氣可不小。

  在驚喘之中,她以眼角餘光瞄了被史湘雲丟在地上的男人一眼,認出他不是賈府裡的下人,卻覺得這男人有幾分眼熟。不過最重要的是,小姐怎麼會把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給拖回彩雲閣裡?不提小姐哪兒來的力氣,這事傳出去還能聽嗎?一個黃花大閨女做這種事,肯定名聲全毀,教人議論啊!

  老天,救人喔!

  既然是惡徒.小姐幹嗎還拖回來折人的壽?彩雲閣裡就她們主僕兩個女眷,哪來制伏惡徒的本事,雖然小姐好像一個人就把他給擺平了,說不準只是運氣好……等等。她還在胡思亂想個什麼?辦正事要緊!

  開玩笑,要是惡徒現在醒來,她們主僕倆可就真的完蛋了。

  小姐不知道是對這惡徒做了什麼,才能把他弄暈給拖回來的?不用費力想,她也可以想像對方要是清醒過來,心精絕對不會太好。

  要是他對小姐怎麼樣,她護主不力的下場肯定很淒慘;而要是他對她怎麼樣,沒了清白,那她也不用做人、不要活了!

  「小姐,我去找繩子!」在史湘雲想說話之前,驚覺大事不妙的春荷,在後知後覺的恐慌中,急急忙忙往房外沖。還想什麼呢,無論惡徒是打誰的主意,她的下場都會很悲慘,絕不可能輕鬆看待。

  不管如何,至少先依小姐的話把這惡徒綁起來再說。

  眼見慌張的身影奔出房外,史湘雲啞口無言,旋即噗笑出來。

  嘖,丫鬟心思,教人不懂也難,真夠膽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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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這個時代,她所做的事絕對驚世駭俗。

  古代女人溫柔婉約、弱不禁風的特質,在她身上實在很難找到。

  然而,她在現代,可也沒有打暈一個男人,拖回房裡綁在椅子上瞪著看、騎虎難下的經驗啊!

  史湘雲靠著茶几,一再用指腹撫著發疼的太陽穴,望著正前方被綁在椅子上、嘴裡還被塞塊布的陌生男人。

  不管怎麼想,她都覺得毀屍滅跡似乎是最好的主意。

  「嗚……」

  問題只在,這傢伙還沒翹辮子。

  「嗚嗚嗚……」

  要是他能自動暴斃,她的問題至少解決了一半。

  「嗚嗚嗚……」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暴斃呢?

  「嗚嗚……」

  唉,煩死人了,為什麼就沒有輕鬆一點的辦法?

  「嗚嗚……」

  「不要一直嗚嗚、嗚嗚叫,你吵死了。」老覺得有只蒼蠅在耳邊吵,她不悅地掏掏耳朵,想也沒想地斥責。旋即,她發現那只蒼蠅就是恢復清醒的朱翎,而他似乎氣得臉紅脖子粗,正奮力朝她發出模糊不清的吼叫。

  嘴裡塞了塊布,他想大吼大叫的確困難了點。

  「喔,你醒了呀!」他不但被綁著,連嘴巴都教她給封了,所以史湘雲對他凶神惡煞瞪著自己的模樣毫無懼意,還頗有逗小老鼠玩的興致。反正現在的她,除了找尋回到現代的方法,在古代也沒有其他的事可以做。

  第一次玩弄別人的生死,她倒是得心應手。

  「嗚……」朱翎氣急敗壞地瞪著她,偏偏無法說話。

  後腦勺還隱隱作痛,讓他清楚地記起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仍不敢相信她竟敢對他做出這種大不敬的事,而他還讓她有機可乘!

  他何時被這樣五花大綁過,還是女人所為!

  因為她是女人,所以他才沒有升起警戒心。

  該死!簡直該死得徹底!

  「我不是說了,你嗚嗚叫很吵嗎?」史湘雲站起來,在他身邊左繞右繞,有一搭沒一搭地瞥著他調侃:「別以為眼神凶狠可以嚇人,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有什麼話想說,你就清清楚楚說出來,光是嗚嗚叫我怎麼能明白?」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密密麻麻的繩子綁得夠牢固,否則就教他掙斷了。

  從這傢伙憤怒難當的反應看來,他極可能沒栽在女人手上過。

  呵,真是如此,更大快人心!也該有人替古代女子出頭,懲治一下這些古代大男人主義的豬玀,讓他們知道不可小覷女人了。

  嘖嘖,瞧他怒不可遏瞪著她的眼神,不只噴出火,連火箭都快發射出來了。

  不嗚嗚叫了,朱翎卻快要把黑眼珠給瞪爆。被女人如此羞辱,無疑是大恥。

  「怎麼,你很想跟我說話呀?」史湘雲的語氣挑釁,還伸手拍拍他倏地緊繃的臉龐,完全無視他大受屈辱的眼神,玩得愈來愈起勁。一想到他之前那副吊兒郎當、不把女人看在眼裡的欠扁樣,她更惡毒了幾分。

  若拔掉他嘴裡的布,說不定他會氣得咬牙自盡呢!

  她突然覺得,老天爺會讓她掉到古代,或許是賦予了她使命,要她替中國五千年以來,受盡迂腐男人打壓的女性同胞出一口氣!反正這傢伙不知是打哪兒來的壞人,好好教訓一番也是應該。

  五千年歲月所受的打壓,也不是一兩口氣可以扯平的。

  「好吧,給你機會!」

  在朱翎氣得頭頂冒煙,像是快要瞪出眼珠子之前,史湘雲拍了下他的額頭,才一把抽走他嘴裡的布,有點希望他會真的咬牙自盡。

  這麼一來的話,她可省事了。

  「無知女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一能說話,朱翎就朝她暴吼。在此時此刻,她水靈靈的美貌,已經不能讓他的語氣因欣賞較為緩和。

  竟然拍他的臉、拍他的額頭,就像拍只蠢狗一樣!

  他只想把這女人大卸八塊!

  她以為她是誰,又以為他是誰!

  「不知哪兒潛人的鼠輩,我知道你是誰幹嗎?沒興趣。」瞥他一眼,史湘雲就像是很不感興趣地走開,回到茶几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瓜子嗑了起來。事實上,除了尋找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方法,她對什麼古代的奇人異事都沒興趣。

  而她一點也不介讓他發現,她對他的來歷興致缺缺。

  「我是朱翎,寧王府的王爺之子!」朱翎一口氣吼了出來,等著她跪地求饒。

  照他所想,得知他的身份之後,她應該嚇得花容失色,「咚」的一聲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寬恕原諒,為她之前對他的不遜後悔莫及。

  可是,她仍坐在原位,身體動也沒動。不但鎮靜如斯,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反應,她還……

  「是呀,你是流落賈府的小王爺。我還是唐朝的落難公主哩。」史湘雲繼續嗑著瓜子,還用諷刺的眼神脫著朱翎,說著嘲弄的風涼話。

  想嚇唬她,笑話!

  況且,管他是朱翎還是豬嶺,她根本不認識。

  想嚇唬她也得說個她認識的名字——譬如說賈寶玉。雖說就算他是賈寶玉本人,她也未必買他的賬就是了,因為她對這三個字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事實上,賈府裡已經有個她見過的賈寶玉,他也不可能是那個賈寶玉。

  「你……」朱翎氣得說不出話來。

  對女人下手不是英雄好漢,但他此刻恨不得能親手掐死她。

  一世英明,竟毀在一個女人手上。他無法想像,要是賈寶玉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會如何竊笑在心底,恐怕要恥笑上他好幾年。

  該死,都怪他大意失策!

  「你什麼你,吵死了你。」皺了皺眉,史湘雲把手中的瓜子殼朝他印堂一丟,在他難以置信的狂怒眼神中,又硬是把布給塞回他嘴裡。

  清靜多了。

  「小、小姐。」直到此刻,傻愣在一旁的春荷才怯怯地出聲。

  「說話像螞蟻走路一樣,我怎麼聽得到?」不理會朱翎直瞪著自己不放的憎恨目光,史湘雲兀自輕斥說話像是吞口水的丫鬟。

  簡直是考驗她的聽力嘛!

  「那個……他……」春荷不確定地望著朱翎,對他說的話耿耿於懷。雖然她只遠遠地見過跟少爺交好的寧王府小王爺一兩回,可是聽他這麼一提,她覺得他似乎跟自己記憶中的模糊影子的確有些重疊。

  至少,這偉岸男子的個頭和氣勢都像。

  一想到他若不是什麼採花賊,而真是寧王府的小王爺,春荷整個腹部都開始絞痛了起來。若真的是朱翎,小姐就闖下了無可挽回的大禍。

  而她,必遭池魚之殃。

  「到底怎麼了,說話幹嗎結結巴巴,你的舌頭被貓咬掉了是不是?」在等了半天沒有下文之後,史湘雲沒耐心地追問,望著像是快要暈倒的丫鬟。

  奇怪,又沒打她鞭她,幹嗎要暈倒啊!

  吞了口口水,不確定地瞥著被綁在椅子上的男人,春荷決定打聽清楚再說,隨即惶惶不安地道:「小姐,我去查查,你先別對人家太惡劣。」說完,她便很快地往外走。

  怎麼,又沒打他端他,拿棍子補他一棍叫他別吵,只是拿瓜子殼丟他,春荷就對她的態度看不過去?同情心過剩了吧!對春荷莫名其妙的言行舉止,史湘雲只是皺了皺眉頭,不打算理會。

  嘖,這樣折騰下來,她突然覺得有點累了。

  老跟臭男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不如回床上小憩一會兒。她伸了個懶腰,毫不客氣地在朱翎的瞪視中打個呵欠,像只彩蝶般翩翩飛上了床。

  煩惱,一切等她小睡過後再說。

  jjwxcjjwxcjjwxc

  「小姐,不好、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睡意朦朧中,史湘雲聽見大呼小叫的聲音由遠而近,很快地便衝到床邊,硬是把她從意識不是很清楚的狀態中挖起。

  想揍這丫頭,就不知道她會不會變成惡劣主子。

  「火燒賈府了是不是?」被春荷吵醒,史湘雲口氣不好地問。

  打算睡上一兩個小時,現在才睡不到三十分鐘左右,剛要睡沉的她哪能馬上清醒陪丫鬟發瘋,不想拿主子身份壓人,所以沒打春荷一頓屁股就不錯了。如果換個時空,春荷是她那掛閨中密友,說不定她真會訴諸「溫和的暴力」。

  「小姐,不是的,我——」春荷揮舞著雙手,急忙想把話說清楚。

  然而,史湘雲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

  「既然不是,你急嚷嚷什麼?天又不會塌下來。」她慢條斯理地打斷她的話,還附贈一記白眼。落難古代,她最先學會的一件事,就是試著用慢步調過日子,所以搞不懂春荷幹嗎凡事都那麼大驚小怪的。

  丫頭該像主人咩!老是一頭熱有啥樂趣。

  至於她,一個沒親沒戚的時代,積極對她有何意義。

  「小姐,你好心讓我把話說完吧,真的大事不妙了。」神情惶恐地朝朱翎的方向快速瞥了一眼,春荷壓低聲音,更是拚命對史湘雲擠眉弄眼。

  在她看來,天的確要塌下來,而且小姐根本頂不住。

  「好好,我好心點,你說。」不是凡事都沒得商量,史湘雲終究對春荷舉起投降白旗,等著聽她大驚小怪干擾自己小憩的理由。

  用力吸了口氣,春荷彷彿鼓足勇氣,一臉壯士斷腕的表情道:「小姐,我偷偷查過,他真的是寧王府的小王爺,少爺找不到他的下落,正要人在府裡上下找個仔細,我們這下闖大禍了。」

  春荷的表情十足認真,只怕自家小姐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寧王府派人上門,少爺都推說朱翎沒來,可見情況有多嚴重。

  小姐再不放人,說不定寧王府也開始找起人來,在大街小巷貼上尋人告示,這真的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呀!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史湘雲的神情還算鎮定平靜,耳邊卻彷彿聽見熟悉的詞句飛掠過腦海,自己恍如那將要蠢到去送死的荊軻,真背。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望向被自己五花大綁的朱翎,而他正用十足火大的眼神瞪著她——恐怕從她打算去小憩休息開始,已足足瞪了三十分鐘不止。

  春荷再小聲謹慎,那傢伙肯定還是聽到她的話了,而且正等著她後悔莫及地認罪,撲到他的腳邊求他大人大量饒恕。

  所以,他憤怒的眼神裡,閃爍著勝利的光輝!

  瞧,男人就是這種自大可笑動物!以為抓到把柄,別人就該俯首稱臣了嗎?

  誰的命把在誰的手中還不一定呢!

  史湘雲思考著目前的狀況,用沉著的眼神與他四目交接,顯然還沒有懊悔、打算撲到他腳邊求饒的意思,似有水波流轉的黑眸裡還隱隱帶著挑釁。

  思量後,她第二次拔出朱翎嘴中的白布塊。

  「還不快點替我鬆綁!」以為占回優勢的朱翎,趾高氣揚地命令。嘴巴酸得要命,身體都快僵了,後腦勺還劇烈疼痛,他和這女人有的是賬要算。

  報復的念頭不時充塞著他整個快要抓狂的腦袋。她再不放了他,他恐怕真的會砍了她漂亮的小腦袋。

  「慢點,還不急。」此時此刻,史湘雲的臉上依舊無慌亂不安。

  「不急?」朱翎愣了下,幾乎無法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在確定他的身份之後,這女人還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還敢用有待商榷的態度對他?簡直比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還膽大妄為!憤怒之餘,他不由得開始懷疑,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她的反應實在太不正常,根本不像一般女人。

  可想而知,她對他做的事也一樣,已超出正常女子所為!

  「沒錯,我有話得先問你。」史湘雲慢慢補了句。

  「什麼話?」朱翎沒好氣地哼著。

  下一秒,他突然覺得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如果這女人真的瘋了,或許他該省了報復的念頭,能重獲自由就該偷笑了。

  情況真的不太對勁啊!

  「我放了你,下場會怎樣?」懶得理他像白癡模樣的反應,史湘雲只是用怪異的眼神斜脫著他,不慌不忙地丟出疑問,等著他的回答。無疑,她得確保自己不會莫名其妙地葬身古代,成了作古名單裡的一縷冤魂。

  他是哪家王爺還是明朝天子,關她屁事!

  再怎麼說,也是他自己信口開河愛胡言亂語,說什麼他是山上下來搶壓寨夫人的採花賊,所以她才會把他當成壞人敲暈且五花大綁,他怪得了誰。

  自作孽不可活,怪她誤認傷人豈還有天理!

  「在你做出那些以下犯上的行徑之後,下場將會怎樣,你會不知道嗎?」哼,還懂得害怕!好不容易可以吐口惡氣,朱翎自然故意惡聲惡氣地恐嚇。她的冷靜讓他不滿,覺得她至少也該城惶誠恐些,好歹讓他平反一點怨氣。

  該死,她一點反省的感覺都沒有,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犯錯之後,尤其像她如此嬌美的女人,該懂得適時扮弱、表現委屈認錯的模樣,總比一身傲骨瞧不起人、抵死不低頭的女人容易獲得原諒,至少讓男人找到台階下,有個原諒她的理由。

  可她的反應,卻是會讓人發怒抓狂,容易失控處以重責。

  「除了大卸八塊、剁成肉醬餵狗之外,有沒有其他選擇?」史湘雲側著頭,像是看穿他的想法,直接問道。

  「沒有!」朱翎一半賭氣,一半氣憤冷嗤。

  「噢,這下子只能宰了你,更不能放你走了。」史湘雲略略思量之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出讓春荷、朱翎都錯愕不已的話

  事實上,她只是想軟禁他,直到她找到回現代的法子。

  或許,毀屍滅跡還真是個好方法。除了春荷,又有誰知道她打暈了他綁回來,只要她能說服春荷,讓她三緘其口的話。

  不過,說真的,別說是人了,她連小雞都沒殺過,要實際行動的確缺乏了一點點勇氣。

  算他走狗運,她並不是很想讓他成為手下亡魂的第一號。

  若培養出變態的興趣,回現代時手癢那還得了!「本以為小姐會放了小王爺的春荷,像是要暈倒在一旁地倒抽了口氣,只能猛力吸氣吐氣以平緩快要爆炸的胸口。

  小姐到底在想什麼?她真的完全不解。她只知道,她這條小命等著平白送人,準備等著跟小姐陪葬。

  「你不放我走?」極為困難地吞嚥,朱翎簡直無法相信,僵直地問。

  她不只不放他走,甚至打算殺了他,而且完全不在乎讓他知道她狠心的打算。生平第一次,他發覺天生該受男人保護的女人,除了像朵需要呵護灌溉的嬌弱花朵,也能旋身一變成為恐怖的夜羅剎!

  他不是不明白她想湮滅證據自保的心情,可是他絕對無法接受。

  用似乎很同情的眼神瞥他一眼,史湘雲煞有其事一歎,再度搖了搖頭便轉身,背著他像是萬般無奈地道:「要怪,就怪你那張愚蠢的大嘴巴。」

  常言有理:自己種的因,自己去嘗果。

  是的,怨不得人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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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是做夢吧,才會出現如此荒誕不經的畫面——

  一把銳利的短刀,此刻正在他的面前刺眼地晃呀晃。

  他朱翎可是寧王府那個尊貴無比、身份高高在上、從小沒受過委屈羞辱、可將人的生死如螻蟻玩弄手心、極受皇太后和皇后寵愛的小王爺啊!無論怎麼想,他都只覺得此刻的處境像是一場夢,不可能在他的生命裡發生。

  然而,他的理智清楚,也確定這不是夢。

  是夢也該醒了,哪來如此強烈的憤怒和束手無措的挫敗感。

  眼見眼前女子毫不在意男女授受不親,不只用無禮輕佻的眼神對他上下打量,不時還碰碰他的手腕和脖子,似乎正考慮在哪裡下刀才能令他一刀致命。

  朱翎感到一陣酸水在胸口翻攪個不停,懷疑自己是不是真要葬身於一介女流之輩手裡。

  雖然他多少也能明白,她會寧可豁出去的心態,但他不得不承認,遇上瘋子是最可悲的事。

  只有瘋子,才可能無懼於他的身份,在犯下大錯以後完全反向思考,不但不打算放人乞求饒恕,還打算把他宰了毀屍滅跡。

  該死,他可不信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那套。

  何況他沒嘗到甜頭,一點好處也沒撈到!

  「你,做事情要想清楚,殺了我不能解決問題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幾次暗自深呼吸,朱翎開始改變原本高傲的口氣,試著扭轉她打定的主意。本來想找機會命令賈府的丫鬟去求援,可那叫作春荷的丫鬟早被她差去當看門狗。

  眼下,他惟有自力救濟。

  「我知道你很怕死,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出來其他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史湘雲用像是沒得選擇、很抱歉的口吻說:「兩個非得死一個溉然目前局勢對我有利識好委屈小王爺一遊地府!」

  可以的話,她也不想當個無情的殺人兇手。

  「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們兩個之間,實在沒有非死一個的道理。」無法接受她說他貪生怕死,朱翎不由得辯駁。

  大丈夫,死有何懼——

  但畢竟死有重如泰山、輕如鴻毛,怎麼說,死在女人手中也太可恥,他不過是不願意死得如此冤枉。

  「喔,怎麼說?」史湘雲好心情地問著。

  生平頭一遭得當個殺人犯,但也不急在一時半刻。

  反正耗在古代,就是時間多嘛!

  無妨聽聽一個堂堂的小王爺,為了求生,會說出多麼荒謬可笑的話來;再說,刀子晃了半天,她也還沒培養出當兇手的勇氣。

  很顯然地,當壞人需要時間的磨練。

  「殺了我,你也不能確定不會東窗事發,落得更淒慘的下場吧?如果你放我走,我保證不跟你計較今天的事,就當今天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你說這樣如何?」朱翎用相當寬容的口吻妥協,當是不跟女人計較。

  事實上,他已經非常佩服自己有這番弘大的情操。

  「話是你說的,到時計不計較誰知道?」史湘雲回以冷冷的微笑。

  「你竟然不相信我的保證?」朱翎震驚莫名的表情,活像是在屋內被雷劈到,極度不可思議。

  顯然,他從來沒被人質疑過。憑他的身份,一言九鼎,絕不可能違背承諾的,所以他相當在意她毫不留情的否定。

  就他而言,生存之道恐怕已被嚴重顛覆,讓他難以接受。

  「你我非親非故沒有交情,要我憑什麼相信你?」史湘雲輕哼,更是語夾輕諷地道:「就算小王爺今天『大人大量』,不計較小女子因一時誤會而犯下的錯誤、下的重手,又怎麼能確定到了明天,你會不會挾怨找名目報復我?」

  她絕對贊同,隨便相信男人的承諾,是女人踏入自毀地獄的第一步。

  朋友中,有太多的案例可以支持她的想法。

  何況,常年研讀歷史,熟悉的故事典故讓她論定,咬金湯匙出生的古代貴族,尤其從小被寵壞的紈褲子弟,十個有九個都是傲慢又自以為是,多數不把別人的命或感覺放在心上,尤其是得罪他們的人。

  「我娶你總行了吧!」朱翎脫口而出。

  娶她總行?真虧他說得出口。

  偏偏他似乎很認真,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

  史湘雲以匪夷所思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古人」,實在很難相信。他竟然能用這麼沖和不甘心的口吻,吐出類似向女人求婚的字句……如果她沒聽錯的話。她想,這種感覺大概跟他無法相信世間有她這種女人的心情相似。

  然而她也很確定在現代,沒有女人會答應嫁給用這種口氣求婚的男人。

  誰敢嫁?活像要娶她回家上演滿清十大酷刑,嫁給他不是瘋了。

  等她愛上SM,再來跟她商量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jjwxcjjwxcjjwxc

  「砰」的一聲,春荷在賈寶玉跟前跪了下去。

  察覺突然衝上前的春荷並無威脅性,賈寶玉揮手要擋在身前的賈仁、賈義退開,以溫和的口氣問道:「你是哪房的丫鬟,怎麼了?」

  還沒開始說話,春荷已經不斷地磕頭流淚,整個人失去分寸地哭泣不已。

  「說話,別光是哭。」賈寶玉有些急切,心中產生不樣預感。

  一個丫鬟莫名其妙地跑到他跟前哭,任誰都會覺得事情不對勁,尤其正值府內有人平空失蹤的敏感時刻,更讓人覺得兩者之間可能有所關聯。如果丫頭哭泣的理由跟朱翎的失蹤扯上了關係,那更不是什麼好兆頭。

  眼皮跳啊跳的,似乎更努力強調他心中不樣的預感。

  「小、小的春荷……伺候湘雲小姐。」春荷怯怯地抬頭,從哽咽中擠出話來。

  「好好的,你不去伺候湘雲,哭什麼?難道她出事了?」賈寶玉聽了馬上追問,怕是史湘雲有個失足落湖,抑或是出了類似的意外事件。

  沒出大事,丫頭沒理由哭成如此,一副害怕不已的模樣。

  沒有血緣關係,可是被選人府裡的十二金釵深受奶奶的喜愛,奶奶認了十二金釵為養孫女,所以他也就多了十二個貌美如花的姊妹。

  雖說平日跟她們並沒有太多接觸,但他也將她們視為親人手足看待,關心自然不在話下。

  要是十二金釵出了差錯,奶奶肯定會非常傷心。

  「不是小姐,是小主爺……」跪在地上的春荷猛搖頭,不多猶豫地便把朱翎此刻的危險處境—一說了出來。

  替小姐看門的時候,她前思後想都覺得殺了小王爺不對,更認為小姐不該選擇鋌而走險。怕小姐鑄下無可挽回的大錯,毫無轉圜餘地之前她決定對少爺說出一切,希冀這一切不算太遲。

  縱使會受到責罰,她也希望阻止小姐犯下殺人罪。

  一時之間,三個男人因為春荷的話張口結舌。

  下一秒,臉色鐵青的賈寶玉氣急敗壞,無法置信仍當機立斷,對兩個隨身侍從下命令:「賈仁、賈義,快去救人!」

  下人沒對他說謊的膽,所以春荷說的肯定是實話。雖然他還是完全無法相信,身手還算不錯的朱翎會被女人撂倒,被看起來像是手無縛雞之力、連繡花拳腳都使不上的史湘雲所制伏。如果朱翎安然無事,糗他一番是必要的,但那也得朱翎真的平安無事。

  若有事,賈家上至祖母、下至門憧,恐怕全都完蛋。

  若沒事,希望朱翎的度量還在,至少看他顏面不多計較這荒謬的事。但是如果朱翎無比憤怒,為受辱大發雷霆,奶奶也保不住史湘雲了吧!

  一聽吩咐,賈仁、賈義立即毫不猶豫地朝彩雲閣疾奔而去。

  他們清楚一遲,整個賈家會跟著毀了……

  jjwxcjjwxcjjwxc

  「我很嚴肅地認為,你正因為性命堪憂而心緒錯亂,所以你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自動當作沒聽到。」

  思索過後,史湘雲用正經的口吻下了評斷,甚至打算當作從來沒聽過他這次無禮的「求婚」。

  嘖,如果能夠真的當作不曾發生就好了。

  有點生氣,第一個跟她求婚的男人,竟然會是迫於無奈。對女人而言,這應該是莫大的屈辱了。

  「我沒有因為性命堪憂而心緒錯亂,你可以認真答應我的要求。」的確是性命堪憂,朱翎卻突然有種好氣又好笑的感覺。

  雖是不經大腦脫口而出,但他並不覺得承諾過於荒唐。願意娶她,是因為她的確是少見的美人胚子,娶她並不吃虧。

  對於眼前秀色可餐的誘人美色,第一眼便驚為天人的他還是相當心動。雖然她的性格上很有問題,不像一般大家閨秀,但她會對他做出如此瘋狂的事,也是基於錯認他是壞人自我保護的立場,並非完全不可原諒。

  「不要,就算你現在是認真的,仍不能確保你不會事後反悔。」史湘雲拒絕,顯然完全不相信他的人格,口氣充滿不信任,「一旦你後悔,說不定馬上要人把我鍘了,讓我連怪你食言而肥、說話不算數的機會都沒有。」

  「在你眼中,我就那麼小人?」朱翎眉頭緊皺,沒好氣地道。

  天曉得,他竟然得和一個女人討價還價婚姻大事。

  世局真是變了,女人變得不可理喻。

  「的確很像。」

  史湘雲瞅著朱翎,不留情面地回了句話,差點氣死他。

  「好,我身上有對龍鳳玉珮,是我娘打小佩帶在我身上的隨身之物,本來鳳玉就是打算讓我贈予未來的娘子,送你當作定親信物總行!」朱翎的口氣已近乎賭氣。

  嚴格說來,她根本不認識他這個人,說他像是小人未免有欠公允,而且無法否認,她羞辱男人的功力實在夠狠。

  原本,朱翎的脾氣溫和,不只對親朋好友、對下人也寬宏,幽默感向來不錯。只是他的這些特質,在幾度受到無情打擊以後,已經快要被她消磨殆盡。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反悔,說是我偷了你的玉珮?」史湘雲不屑地一瞥。

  「我朱翎說話算話,從不打誑語。」朱翎失控低吼,忍耐力快要達到極限。

  終於,史湘雲一臉若有所思,露出願意考慮的表情。

  「你這主意不錯,可惜我不想嫁給你。」她緩慢磨人的柔柔聲調逸出,卻不是吐出會讓對方轉怒為喜的話。

  「什麼?」朱翎有一時錯愕。

  「我說,我不想嫁給你。」真煩,簡單幾個字還要人重複。

  「嫁給我是京城每個姑娘都求之不得的事,你為什麼不想?」朱翎氣呼呼地吼著,比起她打算殺他的念頭,她拒絕嫁給他這件事更是讓他無法容忍。

  這是天大的嚴重羞辱!

  斜睨他一眼,史湘雲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老兄,我賞了你一棍,趁你昏迷踹了你幾腳,而且不但把你像粽子一樣五花大綁,還打算毀屍滅跡,你不記恨我就不是人了。」

  —一回想著自個兒做過的好事,史湘雲邊嘖嘖有聲,邊不以為然地搖頭,「就算放你一馬,你會實現諾言娶我而不是殺了我,但誰又知道你心底打什麼主意?說不定等著我過門好虐待我,打算讓我生不如死地活著。你以為我真那麼天真,傻到以為嫁給你會有榮華富貴的日子過?」

  認定女人再笨,至少也要有個最起碼的限度。何況,她只想回到有泡麵、電視的時代,才不要嫁給古人。

  活在這個沒有任何便利電器的時代,還要整天面對早已被女人寵壞、完全大男人主義的丈夫,那不痛苦到老死才真有鬼。

  天啊!這個女人竟然還趁他昏迷踹他幾腳?她做過的好事可真是不少!朱翎在心底咬牙切齒,酷酷的臉上卻不敢顯現不悅,怕更堅定她的想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能活下來,他有的是方法雪此慪人之恥。

  「怎麼,你不抗辯了?」

  見他光是瞪著自己瞧,史湘雲反倒覺得有些無趣。

  跟他鬥嘴,是她掉到古代以後,極少數讓她感到好玩、而且數度讓她忘了自艾自憐倒霉的際遇有多莫名其妙、忘了處境不再一再地歎氣的事。

  「算了,要殺要剮隨你高興。」

  朱翎望著眼前絕美容顏,突然放棄說服她的打算。也許是老天注定,他這輩子榮華富貴有限,投胎運好卻不能長命百歲享受,再爭也爭不過她。想開了,他便從命地閉上眼睛,頗有義無反顧等著受死的味道。

  就當作是他前輩子欠她,所以這輩子得死在她手中。

  命中注定,那麼強求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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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6: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賈家大廳,一片鴉雀無聲。

  朱翎面無表情地坐在主位之上,當家的賈寶玉和其祖父賈金、祖母賈老夫人,以及父親賈政和母親賈夫人個個臉色難看,戰戰兢兢地立於一旁。

  對史湘雲而言,眼前的陣仗如同審判日到來。

  被押跪在地上的她,儼若是……十惡不赦、膽敢在青天大老爺門前作案、東窗事發後等著被審判的那個犯人。在她真的狠下心,準備來個殺人毀屍滅跡之前,房門就被沖人的賈仁、賈義給踹破了。

  轉眼間,錯愕的她已被奪去手中的利刃。像只待宰羔羊一樣被活逮。

  她的手裡拿著充滿威脅性的刀刃,椅子上是被他用棍子打昏且五花大綁的受害者,在下一步行動前,她親身體會了八點檔肥皂劇裡被「人贓俱獲」的感覺。沒錯,就是人贓俱獲——人證物證齊全,想賴也賴不掉。

  生平第一次學著當惡人,就徹徹底底地失敗了,看來她沒作惡的命。

  會輕易被春荷給出賣,是她始料未及。是的,信任別人是她錯了。

  在這個男人頭戴巾帽、頭束網巾,女人身穿比甲、水袖長裙的明代,來自二十一世紀、沒有真正的親人朋友的她,根本不該相信任何人。瞧,信任別人的結果,讓她像個低下人跪在一堆人面前。

  長這麼大,她何曾忍受過跪人的屈辱。

  然而,身不由己,她也只能委屈自己先忍下這一口氣。對古代人迂腐守舊,重視階級的觀念相當清楚,所以她明白,除非不打算活著回到爸媽身邊,否則現在絕對不是她逞強、跟人家硬碰硬的時候。

  「你有什麼話想說?」終究是死裡逃生的朱翎首先打破沉默。

  在聽了她一堆迫不得已、實在是非殺他不可的理由之後,似乎也該聽聽她是否曾想過,殺他不成的此情此景該作何打算。

  史湘雲低垂著頭,咬緊唇瓣並不說話。

  「別老愣著,小王爺叫你說還不快說。」惟恐得罪權貴,賈政一旁斥道。

  雖然大家對這次的意外事件還不清不楚,小王爺也沒有怪罪他人的意思,但史湘雲進了賈家就是賈家的人,何況賈老夫人還認了她當養孫女,賈家自然要為她的行為舉止負起責任,不可能對她冒犯小王爺的事置身事外。

  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姑娘家,哪來綁個大男人的本事?

  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就該乖乖當個弱不禁風的小寶貝,等著男人保護、等著男人來疼嗎?讓賈家人都想不通的是,明明是個像花朵一樣嬌弱的女人,怎麼會對小王爺做出如此大不敬、駭人聽聞的恐怖舉動?

  除了驚嚇,他們更是暗暗好奇,她是如何做到這件事。

  尤其是賈寶玉,比起對此事的憤怒,確定同窗好友沒事之後,他還比較想私下跟她詢問一番。他想,肯定會有一番可消遣朱翎的故事可聽。或許每個人都想問,只是顧及朱翎的面子問題,不敢當著他的面問。

  除了春荷和賈仁、賈義,也不可能讓其他下人知道這件事進而傳了出去。

  「湘雲知道錯了。」深吸了口氣,史湘雲才一副莫名委屈狀,模樣怯怯地道:「我……我只是錯認小王爺是賊了。」

  好女不吃眼前虧,她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自保。

  平日,她內斂的表現在這時代尚且合宜,刻意收起過於外放的行為,跟他們這兒的普通姑娘並沒兩樣。所以她很能體會,為何眾人會覺得她加諸於朱翎的作為,對她來說應該是不可能的任務。

  朱翎匪夷所思地盯著判若兩人的她瞧,很懷疑哪一個是她的真面目。被她五花大綁的時候,他可完全不敢幻想她有這麼楚楚可憐的一面。若不是她有張絕美的皮相,讓人難以想像她是妖魔鬼怪,他真會懷疑她是閻羅派來提命的母夜叉。

  「知錯何用,你可知你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賈老太爺也輕責。

  對人府的十二金釵,他跟他的夫人同樣憐惜喜愛,然而為了賈府的前途,就算他夫人想保人,他也不可能包庇犯錯的養孫女。

  史湘雲把頭垂得更低,試圖表現出對此事的懊悔。

  眼角餘光睨見朱翎始終不說話,賈家人又都等著他的發落,完全看他的喜怒決定怎麼處置她,她是生是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間。史湘雲的眸光不由得一閃,突然用擺在膝上的手使勁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淚水就這麼從她明媚的黑眸多眶而出。

  沒有助力哭不出來,她只好借助自力救濟的方式。

  深諳美人落淚總是讓人心疼,所以縱使這一身美麗的皮相並不是她與生俱來的姿色,但她不好好利用美貌換求生路,豈不是太笨了!

  一滴、兩滴、三滴……她的淚水往手上掉,的確揪緊眾人的心。

  掉著眼淚、跪在地上的她還真是美得像幅畫。

  包括明明被她整得很慘的朱翎在內,看得差點完全忘了之前被她欺負得有多慘,而曾經有過打算將她碎屍萬段的念頭,也都被她的淚水給弄亂了。

  「別哭了!」朱翎突然心煩地命令。

  她以為到底是誰受傷、受了委屈?簡直是顛倒是非!

  發現他的身份的時候,要是她懂得害怕、流淚乞饒,或許情況就大不相同,何況她連他說要娶她都拒絕,讓他一想起來就一肚子氣。

  史湘雲咬住下唇,怯怯地瞄了賈老夫人一眼,像是強忍著淚水卻還是掉落。

  哀兵策略奏效,眾人暗自歎息心疼,的確都同情起她來。不過,大腿恐怕都捏青了,她的淚水不繼續掉才怪,很痛的呢!

  要是這招沒效,她以後再也不用這招虐待自己了。

  「小王爺,你說該怎麼處置湘雲?」見不得她那副可憐樣,賈老夫人不忍心養孫女受到過度重責,為一時犯下的錯誤永無翻身之日,終究用試探性的口吻向朱翎詢問,想知道有沒有挽救、彌補的辦法。

  能力範圍所及,她還是願意救救養孫女。

  朱翎擰眉,望著姿態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史湘雲,一再地反覆思考,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從來沒見過像她這麼收放自如、個性成謎的女人。

  逐漸地,好奇心淹沒了他的憤怒。

  在眾人的注視中,朱翎的嘴角緩緩往上揚,掛起一抹清楚的微笑,讓每個人都是一頭霧水,如墜五里迷霧中。無法猜測他心情上的變化,反而更加忐忑不安。

  史湘雲更是覺得他的笑容詭異。

  此時,她渴望有看穿人心的超能力。

  發現她淚水不掉了,僅僅是用掉過淚後特別迷濛、顯得更加楚楚可憐的黑眸凝望著自己,朱翎的心情逐漸撥雲見日,好上加好。

  他喜歡她此時的表情,更喜歡她如此專注地看著他一個人。

  是男人自滿的自尊心在作祟吧!那種整個人飄在雲端的感覺很難形容。每個男人會飄上去的理由亦不盡相同,眼前的史湘雲則的確讓他飄了上去。

  她的弱者之姿令他心情愉悅。

  「翎……咳,小王爺,你想怎麼處置我家湘雲妹子,說出來好讓我們為此事作打算如何?」在娘親不贊同他直呼朱翎名諱的眼神之下,賈寶玉咳了一聲改變稱呼,不動聲色地拉回朱翎像是停滯的注意力。

  別說大家搞不清楚,就連他也搞不懂朱翎的反應。不過,從朱翎那抹賊兮兮的笑容看來,湘雲應是沒有性命之憂。

  吃了多次虧,他太瞭解朱翎會笑成如此的意義。

  「嗯,關於這個嘛……」朱翎拖長了尾音,直直望著一臉茫然、眼中有著警戒的史湘雲,略挑眉後才沉沉地道:「在我離開之前,讓她來伺候我,怎麼處置就看她自己表現,離去之前我自有定論。」

  拒絕當他娘子,現在就來嘗嘗不識好歹的後果。

  丟下話,朱翎當下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一屋子錯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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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眾人的眼神示意之下,史湘雲急忙從地上爬起來。

  跪久了,膝蓋有些發麻疼痛,她只能暗自詛咒,忍下極度不爽的感覺,朝朱翎的背影追上去,有點怨恨這種身不由己、看別人臉色做事的滋味。

  豬頭!走那麼快,是趕著去投胎嗎?

  既然趕著投胎,幹嗎不讓她直接一刀宰了他更痛快!恨死自己了,要不是拖拖拉拉,早點把人宰了埋一埋,現在她也不會那麼窩囊。回去的方法都還沒開始找,她就給自己惹出天大的麻煩,運氣簡直是爛到極點。

  人在倒霉的時候,橫豎都不可能會有好事降臨在身上。

  身處最詭異的情況之中,她不認命點都不行。

  「喂,你等等我——」

  「告訴我,你叫誰喂?」聽見後頭追喊的聲音,朱翎驀地煞住腳步,一個轉身讓追上來的她差點撞上,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口氣冷冷地問。不知悔改,也該知道現在是誰能捏死誰,誰的生死掌控在誰手中。

  除非她活膩了,否則以戴罪之身得罪他,不會是聰明的選擇。

  話說回來,就算她活膩了,寧可選擇受死的方式向他賠罪,但在兩人的賬還沒算清楚之前,他也不會讓她死得太痛快。

  「小王爺。」史湘雲吸口氣,悶悶地改了稱呼。

  Shit!真希望方才能動手宰他的時候,自己不曾遲疑半分!這傢伙是愈看愈討人厭,性格比她還惡劣啊!

  斜脫她一眼,朱翎才板著瞼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剛才廳上那個掉起眼淚會使人心疼的美人兒,不但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還從她的眼神中讀出厭惡,讓他的心情瞬間差了起來。

  可想而知,大家都被她純熟的演技給騙了。

  那個弱不禁風、膽子像老鼠一樣小的史湘雲,根本就是可笑的幻影。「奇怪了,你不是要我伺候你嗎?老人癡呆症發作了不成……」愣了一下,史湘雲當場認定他是故意找麻煩,不由得低下頭碎碎念。

  「你嘰嘰咕咕什麼,說我壞話?」朱翎著實納悶,臉色也差。

  這女人看來一點都不怕死!因為她膽大包天的個性,早就可以讓她死上數十回。

  既不怕死,剛剛假哭個什麼勁,讓人完全搞不懂。

  聽不清楚她竊竊咕噥些什麼,但他料想絕不是說他好話,既然不是好話就是壞話了,而且不管怎麼看,她怪異的部分都實在糟蹋那副做人的美貌。

  朱翎不禁暗自惋惜,要是她正常些多好。

  「我沒說小王爺的壞話呀,只是相當惶恐,小王爺剛剛不是要我伺候你嗎?」

  史湘雲賠起笑臉,擠出他要是大人大量、就別跟她一介女流之輩計較的暗示笑容,好像忘了自己曾對他做過什麼過分的事。

  她突然想起了,小命還操在別人手中這回事。把大腿都快捏青了,到此地步才自毀生路豈不是氣人!

  女性主義抬頭,聰明的她還是懂得拿捏輕重,視保命為第一要務。

  「是嗎?」朱翎撇嘴,擺明不信她扯的話,又冷冷地諷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伺候人的,還不走快點跟著,難不成要人吃飽閒站著,光等你慢慢拖、慢慢走。」』

  「我哪有?」被伺候慣了,一下子反要伺候人,史湘雲的心中一時難以調適,臉上卻保持面無表情,沒有出現過多的不爽。因為她發現,自己愈不開心,眼前的臭男人就愈得意,而她從不做讓人稱心如意的事。

  他想看她挫敗,她更不可能輕易投降,舉起白旗。

  籌碼不夠,她未必會從此敗北,輸得一塌糊塗。明明處於弱勢,他都能徹底鹹魚翻身,她遲早也會速到機會,狠狠地給他一次痛擊。

  風水輪流轉,天底下沒有永遠的輸家。

  呃,應該是啦……

  jjwxcjjwxcjjwxc

  叫她做這件事,絕對是存心刁難。

  賈家有好幾個大廚和廚娘,朱翎卻叫她煮飯菜給他吃,還不許任何人幫忙,這不是刁難她是什麼?瞪著廚房裡對她來說根本是超級古董、得用柴火生火煮菜的大爐灶,史湘雲很想在夜裡摸黑再夜襲朱翎一棍。

  別說用爐灶煮菜,她連生火都有問題。

  回頭覷了一眼雙臂環胸晾在後頭、存心等著看她笑話的朱翎,如果挨一頓打能抵銷她對他做過的事情,說不定還來得輕鬆簡單。頂多屁股開花,得躺在床上療傷一陣子,至少不用花盡腦筋煩惱。

  他是不是發現她根本不會做菜呢?

  「拖拖拉拉的不動手,你是有什麼問題,需要什麼東西嗎?」察覺她的回視,朱翎不由得微微抬眉,調侃地說著風涼話。想當然耳,他佩服自己閃過要她做菜的念頭,如願瞧見她為難不已的表情。

  能收能放,但她有種很奇妙的堅持。一直想不到欺負她的好方法,至少踩踩她不服輸的個性。

  「沒有,我什麼問題都沒有,小王爺吩咐,煮個菜有什麼難的!」禁不起朱翎瞧扁人、認定她是千金大小姐肯定不會做菜的嘲弄眼神,史湘雲生氣地回頭,口氣不好地喊著,氣呼呼地在爐灶前蹲了下去。

  煮菜嘛,有什麼了不起!

  生火嘛,有什麼了不起!

  沒用過古董煮東西,有什麼了不起!

  不過是把柴火丟進古董裡燒,有什麼了不起!

  不過是連火都點不起來,有什麼了不起……

  氣死人了,古時候到底是怎麼點火讓柴火燒起來的啊?可惡,要是有瓦斯爐就好了,這什麼鬼時代,連瓦斯爐都沒有,存心跟她作對讓她丟臉嘛!

  這樣……還是那樣……

  啊——她快瘋了!

  她不是不會做菜,可是爐裡的柴火根本就點不著,教她怎麼做?不行,她不能在這節骨眼認輸,拋棄剩下沒多少的自尊。她得心平氣靜好好想想,電視劇裡的那些古人,都是怎麼燒柴點火煮飯的?步驟好像是……

  咦?她剛沒瞧見這玩意,這玩意應該是火種吧?

  火、火苗耶,她做對了?

  啊,等等,別熄火啊,別熄……熄了……

  嗚,好想哭喔,老天爺根本是故意跟她作對嘛?先是把她丟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古代來,又讓她招惹一個不該招惹的古人,不是存心找她麻煩是啥?壞心眼,何不乾脆讓她死在那場飛機失事的意外算了。

  「呵呵……」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史湘雲大為失望地歎口氣,覺得耳邊的噪音很刺耳,自言自語般啐罵,倒也沒多想他是在笑什麼。

  對著爐灶罵,她幾乎忘了廚房裡還有別人在。

  「呵呵呵……」

  「還笑,你是沒瞧見我好不容易生起來的火苗,剛點著那麼一點點就滅了嗎?」瞪著乾枯的柴火,史湘雲滿心不悅地嘟噥。

  爛木頭,為什麼燒不起來?

  該死的火種,明明是點火用的東西,怎麼那麼難用啊!不能點火就別當火種用嘛,明目張膽擺著是存心氣死她,還是用來消遣她有多笨,有火種還生不起火?哪個該死的討厭鬼,還一直竊笑不已,欠扁是不?

  「哈哈哈——」朱翎再也忍不住,抱著肚子狂笑起來。

  他是想看她出糧,存心為難她沒有錯,可她生不起火的懊惱寫在臉上、表現在肢體語言上,那變化無窮的表情,也實在太好笑了。

  好像火之所以點不著,全都因為那火種是劣質品的關係。

  如果他允許,真懷疑她會不會把爐灶拆了,恨不得沒進過膳房。

  她不是大小姐是什麼,連火都點不著,還能期待爐裡有火能讓她煮出菜來嗎?可她好像跟爐子槓上了似的,仍是非常認真想把火點起來。他覺得這樣的她不僅有趣,而且意外地可愛,才會忍不住愈笑愈大聲。

  史湘雲總算發現,原來耳邊的噪音不是出自她的錯覺。

  一手拿著火鉗,一手拿著火種,以著不是很優雅的蹲姿轉過頭來,她納悶地望著狂笑不已的人,又低頭看看自己哪裡不對,有什麼事值得他笑到快要岔氣。他媽——媽買的西瓜芭樂,別人忙得滿頭大汗,有啥好笑的!

  想幸災樂禍也選個好理由吧!

  一心想整她、報復她,這傢伙八成是死咬敵人不放的天蠍座。

  雖然知道他想看她笑話,叫她煮菜根本是想刁難她,可是她連火都還沒生起來,也還沒進行到可以讓他大笑的部分——煮菜。

  不過她想,不曾特地學過料理,炒個青菜蘿蔔還難不倒她。

  沒下過幾次廚,至少也替媽媽端過菜。

  只要火能生起來就好了……

  「你笑什麼?」忍了半天氣,也不見朱翎臉上的笑意退去些,史湘雲握緊火鉗,再也無法容忍他無邏輯可尋的笑容。

  真想撕了他令人火大的笑臉!

  「一個人笑很需要理由嗎?」朱翎仍是笑意不減地問。

  「如果你肯承認你是瘋子,沒有理由也行。」斜睨著他欠扁的笑容一眼,史湘雲不由得小聲嘟噥,隨即移開嘲弄的眼神。

  多看兩眼,得罪他更多,倒霉的也只有自己。

  不能忍,她會發作;能忍的事,她會要求自己盡量忍耐,控制不住嘴巴,至少控制一下老向他挑釁的眼神。挑戰古代貴族的大男人主義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她還想活著回到爸媽身邊呢!

  「你說什麼?」這女人肯定是活膩了。

  「我說小王爺身份尊貴,實在不應該待在這種不像話的地方,要吃飯不如到外頭涼快的地方等去,別跟我在這烏煙瘴氣的膳房裡惹油煙。」史湘雲回頭對著沒感情的大爐灶看,有些自暴自棄地咕噥著,管他話裡有多少尖酸的諷刺。

  朱翎惹的不是油煙,是她心中的火。

  「依我看,你說的話才不像話。」朱翎深深感歎。

  一個大美人,說話卻像沒受過禮教的村野姑娘,真的不太像話。

  瞧她蹲在地上的姿勢,還真像塞外來的豪放女。

  「沒讀過幾年書,失禮了。」背對著他,史湘雲一點也不抱歉地自嘲。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她說自己沒讀過幾年書應該沒錯。

  隨便聽也聽得出來,他對她說話的方式是打從心底不以為然。

  照古人的看法,生於現代的女性,肯定沒一個合乎當小姐的標準,更別說成為名門閨秀。光一點溫柔婉約,民主進步的二十一世紀,就沒有幾個女人能夠保持二十四小時不變,隨時隨地笑臉迎人,永遠沒有自己的脾氣。

  望著她賭氣的背影,朱翎好笑地上前,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別弄了,走吧!」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和理由。朱翎拉著她走出膳房,邊走邊笑邊搖頭。

  史湘雲見了他暗爽不已的樣子就有氣,不過,她是不怎麼介意盡速離開這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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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小人,他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生火煮菜也就罷了……現在,他叫她做什麼?

  史湘雲端著一盆水的雙手一陣一陣發抖,像是看怪物一樣盯著坐在床邊的朱翎,不願意接受自己所聽到的命令。

  她寧可承認自己的耳朵有問題,也不願意接受命令。

  「發什麼呆,還不快點動手洗?」見她臉色發白,好像快暈倒的樣子,朱翎實在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血色盡無。

  不過是脫下靴子,要她替他洗腳,又不是要她的命,也比要她生火煮菜簡單多了。

  或許史湘雲認為這是報復,可是對讓人服侍慣了的朱翎來說,這不過是習以為常的事,他根本還沒想好要怎麼認真欺負她。以報被女人羞辱之恥。

  史湘雲原本認定他要的那盆水,應該是用來洗臉才對。再說,洗臉都應該自己動手,何況是洗腳?又不是缺手缺腳的殘廢!如果他沒手沒腳,她才有可能心甘情願替他做這件事。

  真想剁了他的手腳!

  史湘雲俯下頭,嫌棄地看著他的雙腳,毫不保留心中的排斥感。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完全沒有蹲下去替他洗腳的意思。

  拜託,對她這非古代女性來說,替男人洗腳是多難堪的事,就連她母親。奶奶那一輩的人,都未必有幾個會替老公洗腳了,更別說是她這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

  天啊!乾脆叫誰來殺了她如何!

  「小王爺,讓梅兒來替您洗吧!」

  見史湘雲一臉為難的表情,被賈寶玉臨時派來伺候兩人、吩咐見機行事的梅兒立即慇勤地開口,伸手就要接過史湘雲手中的銅盆。

  在梅兒眼中,像史湘雲這樣的美人,被當丫鬟使喚的確可憐,何況,她怎麼說也已經是賈家的小姐呢!

  雖說小姐得罪了小王爺,可是讓小姐做她們丫鬟做的事,反而讓她們這些丫鬟在一旁閒站著,她便覺得惶恐不安,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畢竟小姐才是金枝玉葉,應該好好呵護。

  不明白史湘雲如何得罪朱翎的梅兒,根本無法想像她做錯的事能有多嚴重。她所能想像最嚴重的地步,也不過是史湘雲不小心說錯話,對小王爺犯了言語上的不敬。

  梅兒的話讓史湘雲頓時鬆了口氣。繼續僵持下去,最壞的情況就是她把命僵持掉了。

  「多事,我要誰洗就誰洗,輪得到你替我作決定嗎?」

  在史湘雲剛鬆口氣想把銅盆交給梅兒的時候,朱翎冰冷的口氣嚇了兩人一跳。

  幸好史湘雲還沒完全放手,否則那盆水肯定灑在地上。

  「梅兒不敢,梅兒多嘴,小王爺饒恕!」「咚」的一聲,梅兒已經整個人跪下去趴在地上,害怕的身體不停微微顫抖著,頭也不敢抬。

  一人犯錯,她全家可能都要遭殃,吃不完兜著走啊!

  史湘雲錯愕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對發生的事沒一個確定的概念,她只知道無辜的梅兒好像為了幫她忙被連累了。

  「好了,你到門外候著,沒我的命令不准進來。」

  不等史湘雲回過神來,朱翎已經朝梅兒揮揮手要她出去,並沒有處罰她的意思。若非情緒惡劣,他本來就不是對下人嚴苛的主子,很少像一般的貴族子弟動不動就處罰下人,甚至拿他們當出氣筒。

  「是。」梅兒仍滿臉恐懼,一路低著頭往後退到門外。

  她已經盡力,幫不了湘雲小姐不能怪她了。

  看見朱翎稍微一斥,梅兒就嚇成六神無主的模樣,史湘雲第一次感受到古代身份的階級觀念有多嚴重,好像一道堅定不移的牢固高牆。難怪朱翎對她的冒犯顯得震驚,好幾次的眼神總拿她當作未開化的番女看待。

  生錯人家,命就不值錢,被人視為螻蟻踐踏也得認命。

  生在人人追求平等時代的她,豈能接受如此沒有人權的對待。雖然她也清楚,這本來就是個無法講究人權、極度不公平的恐龍時代。

  面無表情,但她的眼神卻閃爍著朱翎無法理解的忿忿不平。

  「你有什麼不滿嗎?」思索一會兒,他不解地問。

  她不滿的眼神好像他對梅兒做了不該的責罰,壓根兒就是個殘暴不講理的主子。可是,他除了叫梅兒出去,並沒說難聽的重話,口氣也不算太壞,她怎能用如此嫌惡的眼神批判他,好像他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被曲解的不悅,緩緩從他心口蔓延開來。

  「沒有。」沒看他一眼,史湘雲直接蹲了下去。

  她二話不說地把他的腳放進銅盆裡,沉默地替他搓洗雙腳,懶得再和他多說廢話,勉強遏止住把整盆水倒在他頭上的衝動。如果能找到回去現代的方法,回去之前她一定會好好惡整這個竟敢叫她洗腳的王八蛋。

  忍下一口氣太子報仇,三年不晚。

  等著吧,殘廢的豬八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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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史湘雲並沒有拒絕接受他的指使,可是朱翎也發現,她幾乎不肯正眼看他,跟他說的話也少得可憐,最重要的是,讓她服侍他以後,他整整七天都沒看過她笑,連嘴角稍微往上牽動都不曾見過。害他有點懷念她誤綁自己,使壞時不懷好意展現的笑容了。

  儘管看了讓人生氣,也比她這副死人模樣來得有趣。

  美人就該常常笑,娛悅眾人的心不是嗎?連笑容都吝嗇,豈不是枉費她有如此絕色天姿?

  「你該多笑。」冷不防地,朱翎挑起她的下巴道。

  走在他身旁、隨他在賈家後院裡隨意看著假山流水的史湘雲,本來刻意忽視他一如近日常有的凝視,現在卻不得不和他四目交接,有些來不及反應的錯愕。若不是發揮最大的忍耐力,她已用力揮開他的笨手。

  死男人,幹嗎對她動手動腳!

  「你剛說什麼?」還不把手收回去,以為摸免費的就盡量摸,省得吃虧不成!忍住和他作對的衝動,史湘雲懊惱地深吸了口氣才平穩心緒。她之前的注意力,全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分了心,讓她一時沒聽清楚他的話。

  一再對自己做心理調適之後,她才比較習慣古人的思維模式。

  為了自保,她還在學習和一個「小王爺」相處的態度——把他當一個缺手缺腳的廢人,所以什麼事都需要別人伸出援手,替他做好就是了。為了說服自己,她盡量不去看他那張討人厭的嘴臉,跟他完好無缺的四肢。

  在她愈來愈得心應手的時候,他又想找什麼麻煩?

  「我說,你該常笑。」朱翎不厭其煩又說了一次,態度相當認真。

  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他更想看到她的笑容,而且想看到的渴望愈來愈強烈,就像吸煙管上了毒癮,光瞪著煙管不吸也解不了癮。她若是煙管,她的笑容就是煙管裡頭那讓人嘗過就會上癮的毒物了。

  「笑?」史湘雲愣愣地確認。

  眼前這呆子是瘋了,還是哪兒秀逗了嗎?

  「沒錯,笑。」朱翎很高興她聽懂了,正等著她服從命令。雖然她不是很情願的樣子,但叫她做什麼事她都做了,要她笑一下不為難吧!跟其他他要她做過的事情相比,要她笑這件事應該是再簡單也不過。

  笑,不過是兩邊嘴角往上牽動一下就完成了。

  「誰規定我得常笑的?又沒有讓我想笑的理由。」史湘雲咬牙地咕噥,莫名其妙掉到全是古人、古物、像在演古裝劇的明朝來,沒有任何文明電子信息能幫她找到回家管道,還得聽他指使,她沒嚎陶大哭就不錯了。

  笑?她還比較想扁他出出氣哩!

  真恨當初那一棍不夠用力,若是一棍把他敲成白癡的話多好。

  「為我。」朱翎突然進出話來。

  「為你?」啥意?跟她玩猜謎啊!「你可以為我笑。」朱翎昂起下巴,一副像是賜恩的口氣。

  歹年冬,多瘋子!史湘雲肯定他的精神等級離瘋子不遠,就算明成祖到了她的面前,她也未必肯為個皇帝笑一笑,他以為他是誰。

  「沒心情,我笑不出來。」一翻白眼,她給了一個不賞臉的回答。

  真討厭,為何她非得伺候一個有毛病的男人?

  回家的路到底在哪裡啊?她已經開始異想天開,是不是找個懸崖往下跳,再一次瀕臨臨死經驗,跟閻羅王打個招呼,她就能如願回到最親愛的家人身邊,而且她是認真地考慮起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唉,爸媽一定擔心死她了!

  「笑很簡單,只要這樣往上動一動就成了。」似乎是被她的態度激怒了,朱翎突然像在玩個小孩,捏住她的雙頰往上扯;教他意外的是,她的臉不只看起來像掐得出水來般柔軟,真的掐起來也像在掐水一般的舒服好摸,讓人想一摸再摸呢。

  「好痛,你做什麼?」史湘雲氣急敗壞地揮開他的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欺人太甚!

  「喔,教你怎麼笑啊!」朱翎欺向她,輕佻地嘲弄。

  一欺近她的身子,便聞到一陣淡淡的女人香。他不由得暗忖,臉那麼柔軟好摸,身子看上去香滑誘人,抱在懷中肯定是舒服百倍吧!

  光是想像,他已有些心神蕩漾。

  「我知道怎麼笑不用人教!」史湘雲沒好氣地反駁。笑還要人教,他當她顏面神經失調嗎?想欺負人也別找如此可笑的理由!

  「我以為你不知道呢!」朱翎忍不住又用手背去碰她的臉。

  接觸過不少姑娘,他卻很少如此情不自禁想多碰她幾下。

  「小王爺請自重。」為了閃避他的碰觸,史湘雲連對他發怒的餘力都沒有,就在迴廊上慌張地往後一退,想盡量拉開彼此過於曖昧的距離,卻發現自己的背已經貼在橋樁上,沒有後路可退。

  死古人,要是在現代,她絕對會告他性騷擾!

  「你的意思是,我對你不規矩?」朱翎的口氣很無辜,不斷朝她靠近的手腳卻不是那麼回事,已經把她逼到半個身體都快傾出欄杆外。

  很少見她如此慌張,他是樂在其中。既然她吝嗇,怎麼也不肯對他笑一下,讓她緊張點也應該。

  若不是他對她的感覺真的很特別,他從來不曾對一個姑娘這麼有興趣。他才不會浪費這麼多精力在一個曾得罪他、罪行足以判死刑的女人身上。他不禁懷疑自己,在她對他做了那些不可饒恕的事以後,他怎麼沒有真把她給碎屍萬段。

  而且,後腦勺不痛以後,他的氣差不多也消了;反而是她老闆著一張冷臉給他看,顯然氣他拿她當丫鬟使喚。

  「如果是我誤會小王爺了,請你用確實的行動證明你的無辜。」半個身體掛在沒有倚靠的半空中,再往外傾斜極有可能落人水池中,史湘雲寧可陷人危險還是不願意把身體拉回來一點。

  除非她有力氣一腳端開他,承擔衝動之下的後果,否則身體一拉回來,她整個人都會被迫埋進他的胸口。而她很確定,他打的正是這個主意,可她一點也不認為他的胸口會是個溫暖的避風港。

  能保持距離,她不會想更貼近他一點。

  「咦,我不明白該如何『用確實的行動證明我的無辜』呢?」朱翎揚眉,耍著無賴手段,對兩人幾乎相貼的曖昧姿態相當滿意。要是有人看見他們的樣子,肯定傳得滿天風雨,到時她不想進寧王府就只能以死明志。

  再怎樣,她也不可能寧願選死,而不願意跟著他。

  不管如何,朱翎早已篤定她這輩子是他的人,就算他不要她了,也不可能讓別人撿去,相信也沒人敢要他朱翎要過的女人。

  「離我遠一點就是了!」明知故問,好歹也裝得像一點!這男人果然惹人厭,可惡得要命!

  「這樣遠一點了嗎?」黑眸裡閃爍著邪氣,朱翎做著跟嘴上所說完全相反的舉動,不只沒挪開身體,還整個人都壓到她身上去,讓兩個人看上去都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有可能一起跌出去、摔進水裡當對落水鴛鴦。

  他故意的程度很明顯。

  勉強用雙手頂住他欺上來的胸口,史湘雲的小腹仍受到莫大的壓迫,男人沉重的身體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由於近在咫尺,她無法假裝沒看見他那對晶燦的黑眸裡,正閃爍著和她作對的惡作劇光芒。

  憤怒之餘,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故意和人唱反調,他就跟個和大人鬥氣的小孩沒兩樣。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被迫「欣賞」他輪廓分明、端正俊朗的臉龐,她倒是不難猜測,以他的身份加上如此俊容,有多少姑娘會不顧羞恥,寧可冠上蕩婦之名投懷送抱,只求他肯稍稍青睞一兩眼。

  能嫁給他,就算是做小妾,她們恐怕也趨之若鶩。

  所以,當她拒絕嫁給他時,他會一臉震驚並不奇怪。

  簡單地說,他是被寵壞了,不能接受女人的拒絕,只是,他既然不缺女人,於嗎還調戲她呢?就因為她不小心有了張美麗的臉孔嗎?無論古今似乎不變的是,除了不服輸的好強天性,男人永遠是好色的動物,不管外表多優秀,男人的骨子裡其實相差無幾。

  咦,怎麼溫溫熱熱的?

  史湘雲有一刻失神,回神後察覺到不只臉很溫暖,唇上亦有溫熱的感覺,下一秒才發現朱翎竟然趁她分神的時候小人,不但色膽包天地吻住她的唇,還把舌頭伸入她的嘴裡逗弄,問也沒問過她的意願。

  霎時,她整張俏臉漲紅,因為震怒而全身僵硬,因而讓他多吻了兩秒。

  光是兩秒,就足以讓她發現他的吻技不錯。天知道他吻過多少女人,才有這番光是一個吻就讓人幾乎腿軟的功力。

  愈想愈氣,愈覺得自己被白白佔了便宜,史湘雲毫不猶豫、狠狠地揮出一掌,卻沒有命中目標,反而被朱翎牢牢地抓住手腕。

  「怎麼,還沒親熱完就翻臉不認人呢?」朱翎壞心地笑著。

  眼前紅艷的櫻唇,就跟看起來一樣甜、一樣好吃,所以沒讓他失望。

  嗯,他喜歡吻她的感覺,真不錯。

  「誰跟你沒親熱完,古董的自大狂,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你的,隨便你想要親、要愛都可以嗎?去你媽的臭男人——」連串詛咒從史湘雲嘴裡脫口而出,憤怒異常的她再也顧不了三七二十一,一古腦兒朝他猛打。

  「你冷靜點,不過是個吻。」聽不明白她在罵些什麼怪話,朱翎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劇烈的反彈,只能試圖制止她瘋狂的扭動和捶打。

  受了她的瘋狂影響,他亦漸漸心浮氣躁。

  「不過是個吻?」哈一聲後,史湘雲更激烈地怒罵;「你根本不懂得尊重別人,當然不過是個吻,我還不過是個屁咧!」八成是只濫情的種豬,他當然不可能知道這是她的初吻,而初吻對女人來說有多重要。

  就算不覺得重要,她也不要這種最差勁的回憶啊!

  「你講不講理……」當初她還把他敲昏,甚至五花大綁地東諷西刺,他都沒像她氣成這樣呢!朱翎對她失控的怒氣不能理解。

  「男人是豬,女人幹嗎需要講理!她已口不擇言。

  「你的嘴巴該乾淨點。」朱翎有些溫色。

  「我還沒嫌你嘴臭,你覺好意思嫌我說的話不於淨,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史湘雲毫不留情地抨擊諷刺,不斷宣洩她滿心的火氣。

  力氣比不過他,她只能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你說夠了沒有!「嘴尖舌利,真不像個姑娘家!朱翎突然鬆手一揮,使得她無法平衡的身體來不及反應而往後跌去。

  當朱翎察覺自己一時不察使了太大的勁,力道完全不在掌控之中後,連忙想把她往欄杆外跌去的身體拉回卻為時已晚,抱住她的腰卻連自己也跟著跌下去,以狼狽的姿態雙雙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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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7: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哈啾!」

  被拖上岸之後,全身濕漉漉的史湘雲立即打起噴嚏。

  賈家幾個池子大小不一,池子的深度卻不淺,幾乎每個都約莫有三個人高,朱翎和史湘雲更是落在養了不少錦鯉的大池子裡。

  史湘雲並不會游泳,一吃水幾乎是瀕臨失控狀態。她像是攀住浮木,緊緊地勒住朱翎的脖子,不管他說了什麼安撫的話都聽不進去,差點把他勒斃、害兩人雙雙滅頂。

  天氣本來就有點陰冷,再加上史湘雲在水中掙扎,讓想救她上岸的朱翎費了好大的勁,多花了不少時間泡在冰冷的水裡。

  上了岸,冷風一吹,他們早已凍麻的身體自然是不停地發顫。

  現在,狼狽的兩人趴在池子邊喘氣,總算是死裡逃生。

  遠遠望去,他們就像兩只好不容易得救的落水狗。

  「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唇齒顫抖,朱翎在喘息過後不滿地抱怨,用譴責的目光望著衣服頭髮全都濕亂了、反而有另一種楚楚動人風情的史湘雲。

  為了她,他又如此狼狽不堪。真懷疑她是他的剋星,還是前世仇人了。

  「我做了什麼好事?」史湘雲杏眼圓睜,氣極地怒瞪著眼前的始作俑者。聽他口氣,敢情是以為她喜歡溺水,所以特地跳進水中溺一溺不成?要不是他調戲她、吃她豆腐,又怎麼會把兩人弄成這樣!

  「把我拖下水。」朱翎很不客氣地指控。

  「如果你不——」史湘雲抱著雙臂跳起來,一口怒氣卻梗在胸口。

  冷死了,她還對著一個不能生氣的人發神經!

  忍,她得再忍一忍。

  「我不?不怎樣?」衣服滴著水的朱翎緩緩跟著她站起來,有些明知故問。突然懷疑她整個人抖個不停,是冷得發抖,還是氣得發抖。縱使自己也冷,他卻擔心她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身體,會不會因此受涼。

  眼前的他們在做什麼呢?

  全身濕透,冷得讓人想詛咒池子的水。他們應該回去換件乾爽的衣服,要人煮些熱湯來喝才是,可兩人卻還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實在是可笑了點。以往,每個女人都臣服在他的腳下,他偏偏拿她沒轍,真不知是何道理。

  「算了,我不跟你……哈、哈瞅!」鼻子一癢,史湘雲又打了個噴嚏。

  水冷到心窩裡去了,她更厲害地發起抖來。

  「過來。」朱翎突然把她拉進懷裡,想用擁抱替她擋些冷風,讓她的身體暖和一下。當下決定不管她想說什麼,先回彩雲閣換下濕衣服再說。

  要是拖延之下,真讓她著涼就不好了。

  「色狼,你放開我!」史湘雲誤會他的用意,猛力朝他胸膛一推。

  「啊——」兩個人本來就站在水池邊,面向她的朱翎又是背對水池站著,被她這麼使勁一推,措手不及的他又摔進冰冷的池水裡。

  撲通一聲,又一次水花四濺。

  史湘雲張大了眼,嚇得用雙手摀住嘴巴,沒想到會把他再推回水裡。完了,她又做出會害死自己的事了,雖然她不是存心故意,但誰會相信她?

  好死不死就在此時,她發現迴廊那一端,有人看見朱翎落水,正朝他們驚叫地衝過來。恐怕,她是跟著跳進池水裡,也不能證明自己的無辜。而從朱翎落水前無法置信、似乎想砍人的眼神看來,絕對會判她不可抗辯的罪該萬死。

  噢,她的小命真要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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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到的一群人,連忙下水七手八腳地救朱翎。

  嗆了水的朱翎,從水中上來之後始終不吭一聲地瞪著史湘雲,完全沒有理會週遭此起彼落的嘈雜聲,刺人的眼中淨是跳躍著辟里啪啦的火花。

  從旁人看來,他八成是想要掐死史湘雲。

  「我、我不是故意的……」縱使解釋可能沒有用,史湘雲不安地望著更加狼狽不堪、目光灼灼望著自己的朱翎,硬是把話擠了出來。

  他信也好,不信也罷,她說的是實話。她自己也被失控的情況嚇到了。

  朱翎直勾勾地望著她寫滿懺悔的臉蛋,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不同的是,他眼中的怒氣漸漸消失,衍生出另一種情愫。他很意外她會低聲下氣地解釋,而且,她好像是真心地感到內疚,不是為了替自己脫罪。

  「對不起……」咬了咬下唇,史湘雲又補上了句歉意。

  一想到落水的時候,他不但沒有放她自生自滅,顧著自己上岸,還努力把礙手礙腳的她救上來,她的確覺得害他二度落水是恩將仇報的行為。想跟他算賬,她也不會選在人家剛救了她,大氣都還沒喘夠的時候。

  氣他調戲自己,跟他沒有棄她於溺水不顧是兩碼子事。

  不論對象是不是討厭鬼,她本來就恩怨分明,是那種要報仇之前,會把欠對方的恩情還清再來算賬的人。

  朱翎瞥了她一眼,轉身就在眾人的簇擁下朝彩雲閣走去。

  看不出來他有多不悅,卻覺得他要她步步跟上不得落後。史湘雲只能拖著又濕又沉重的裙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頭。

  唉!她覺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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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人換好乾淨衣裳時,梅兒剛巧送上熱乎乎的薑湯。

  在下人通報之後,急忙趕來的賈寶玉問發生了什麼事,朱翎只是淡淡地回答:「閒得慌,沒事找事忙罷了,不用一個個都那麼大驚小怪。」

  「真的沒事?」賈寶玉不怎麼相信。

  聽下人們說,似乎是湘雲又闖禍了。若真是如此,繼續讓他們相處下去,恐怕就不是好主意了,只好以處罰湘雲作為交代。

  「我說了還不算話嗎?」朱翎冷冷地回望同窗好友。

  「算、算,當然算。」賈寶玉連忙應聲,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原來眼高於頂的人也對女人動真情了。湘雲妹子有本事,小兩口吵吵鬧鬧的私事,他也不多管了,省得自找麻煩。

  只要朱翎人沒事,不至於讓賈家無法向寧王府交代就好,而且朱翎不計較,自然沒有人會撻伐湘雲闖了什麼禍。

  「沒事你可以滾了。」朱翎突然下起逐客令。

  「你這人可真是喜新厭舊,有了新人忘舊人哪!」賈寶玉聳聳肩,煞有其事的感歎才剛來一會兒就被人趕著走,不打算逗留的雙腳卻直往外走。

  沒事就好,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如果你要留下來伺候,我也樂於接受你的心意。」朱翎送到門口,伸手勾起賈寶玉的下巴,眸中閃過曖昧的邪氣,似乎很期待他的私人照顧。

  聽傻的史湘雲,就見兩個男人在那裡一搭一唱,好像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似的。

  「我當然願意,可惜一個人不需要兩個人伺候,有湘雲在就好。」輕輕拍開朱翎的手,賈寶玉二話不說地退出門外,還順手把門關上。

  他做人一直很識相,知道什麼時候該給別人空間的。

  朱翎嘴邊扯起一抹幾不可聞的冷笑,旋即,他將長腿緩緩一轉,直接走到史湘雲面前。

  史湘雲有很多事想問,好奇他和賈寶玉是不是有啥曖昧,更想知道他為什麼隱瞞她害他落水的事;可是望著他那張若有所思的臉龐,她卻是一個字也問不出來。因為,他沉默的眼神好認真,看起來像是沒見過彼此的陌生人。

  她連呼吸都變得輕微,但朱翎突然抱住她,整個頭都枕在她的肩上。

  「喂,你又來了……」本以為他狗改不了吃屎想吃她豆腐,然而話沒說完,史湘雲就發覺他體溫高得嚇人,立即扶住他沉重的身體,慌慌張張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呢?」

  老天,他臉好燙啊!

  既然不舒服,於嗎不早說呢?

  史湘雲不得不認為,他剛剛是在賈寶玉的面前逞強,硬是不想讓人發現他的狀況不對勁,卻不明白他如此逞強的理由何在。說她自作多情也好,她開始認為他是因為想保護她,不想讓她因為所聞的禍受到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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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翎在當晚發起了高燒。

  賈家人在手忙腳亂之下,也不敢隱瞞寧王府這件大事。

  想當然耳,寧王府很快地就派了總管過來,決定把朱翎接回寧王府去。

  而寧王府寧總管到時,替朱翎診治的大夫把完脈。開過藥,剛看完診打算要走,卻被總管留住問了一堆問題。直到完全確定朱翎不過是受了風寒,吃幾帖藥就會無礙,寧總管才肯放大夫走,急忙來到頭昏昏沉沉的朱翎身邊查看。

  史湘雲正用冷毛巾替朱翎拭著臉上的汗水。

  「小王爺,您還好吧?」以為她是丫鬟,總管一把將她拉開。

  史湘雲沒吭氣,乖乖地退到一旁去。

  不知何時躥起的熱度,早已燒得朱翎頭昏腦脹,只能無力地搖搖頭。他的眼神卻跟著史湘雲移動,想叫她回來卻沒有叫人的力氣。無法細思理由,朱翎突然覺得從小看他長大、簡直當他是親生兒子的總管很混賬。

  就算總管一臉關心,也不能減少他覺得他混賬的念頭。

  總管那麼用力扯湘雲的手,不知道她痛不痛?

  「到底是誰把小王爺弄成這樣的?」聽說了朱翎是被人推落水中,才會著涼發起高燒,看他根本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寧總管立即轉身面向眾人,氣急敗壞地準備揪出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罪魁禍首。

  他非好好處罰罪魁禍首,給一頓好打不可!

  「這個嘛……」知道寧總管是代替寧王爺出面管這檔子事,不可能輕易饒恕冒犯朱翎的人,賈寶玉顯得很猶豫。

  湘雲不過是個姑娘家,恐怕挨不住幾大棍,一下子就被打死了。

  而且從寧總管的神情看來,他是絕對不可能對闖禍的人手下留情,打死人也會當作其人罪有應得。偏偏朱翎燒得亂七八糟,就算有心也未必有力保住湘雲。要是他任由總管處罰了湘雲,誰曉得朱翎事後會對他怎樣,是否會怪他沒有力保。

  並不確定朱翎有多喜歡史湘雲,可是賈寶玉很確定他對她是有所感覺的。

  唉,要是計算錯誤,他往後的日子可不會太安康。

  「是我害的。」見賈寶玉相當為難,史湘雲自己站了出來。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不該、也不想連累別人。

  史湘雲一開口,所有的注目焦點理所當然落在她身上,寧總管更朝賈寶玉怒道:「賈家竟然讓冒犯小王爺的丫鬟伺候小王爺,這到底是何居心?」

  他震驚非常,無法相信賈家竟會做此安排,簡直不把寧王府看在眼裡!

  「她不是……」賈寶玉想解釋她不是丫鬟,而且是朱翎堅持要她伺候。事實上,只要總管仔細看過史湘雲的穿著打扮,不難看出她不是下人才對。

  情況亂了,實在讓人頭痛。

  「真不知你們賈家在搞什麼鬼,隱瞞小王爺在這裡也就罷了,還讓小王爺尊貴的身體受恙,簡直是胡來,太胡來了!」不給賈寶玉把話說完的機會,寧總管在一番責難之後,立即朝門外帶來的人喊:「來人啊,把這女人給我拖——」

  「誰都不許!」

  寧總管的命令還沒下完,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怒聲。不斷地咬、不斷地喘氣,朱翎卻瞪大了眼,讓眾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賈寶玉愣了一下,眸中旋即問過一抹狡黠光芒,他立即悄悄走到史湘雲的身後,一把將她推向床邊。

  站在一旁的史湘雲,毫無防備地被賈寶玉推了一把,腳步一個踉蹌就往朱翎的懷裡跌去,在眾人的愕視中撲倒在生病的朱翎身上。

  被撞上的朱翎不由得悶哼,卻沒有把史湘雲給推開。

  倒是尷尬不已、霎時滿臉漲紅的史湘雲急忙自己爬起來,沒好氣地回過頭,朝自己原本站的地方瞪去,才發現那個推她的人竟是賈寶玉。而她當然無法明白賈寶玉想把她推入「避風港」的計量打算。

  賈寶玉自然是覺得她離朱翎的位置太遠,無法受到保護。

  「小王爺?」寧總管實在搞不清楚狀況。

  「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許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在史湘雲退開距離之前,朱翎以堅決的態度扯住她的手,以尖銳的眼神瞪著寧總管,硬是擠出身體裡所有的力氣,一字一句、吃力卻清楚地道。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替他做出處置她的決定!

  熱燒當頭,他沒有多餘的力氣思考,態度卻很堅決。

  他知道寧總管會怎麼處置她,而他不可能讓寧總管真的處置她。如果他病好了,卻發現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肯定會宰了欺負她的人。

  「小王爺,您是不是病昏了頭?」寧總管真的是如此懷疑石則小王爺怎麼可能袒護一個大膽把他推進池子裡的無禮丫鬟,而不讓她得到應受的處罰?他已經準備差人把命令得候在外頭的大夫給叫進來。

  「我是病了,但絕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朱翎喘著重氣說道。

  見他不穩的身體往外傾斜,史湘雲急忙扶住他可能摔下床的身子,因為他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上來,最後只好暫時在床邊坐下。

  那老人家瞪她,可她也是莫可奈何,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

  老總管的眼神彷彿在說,她竟敢用美色誘惑他們家單純天真的小王爺,究竟是打哪兒來的不知死活的狐狸精!

  老天,多大了還當朱翎是孩子看,真是老糊塗。她敢打賭,他家小王爺絕不可能未經「世事」,哪有他吃虧的份,她才是會吃虧的人哪。

  「可是小王爺……」寧總管還想說話。

  「是天反了,還是有人真當我快要病死,說的話沒人要聽?」沒有力氣聽寧總管嘮嘮叨叨,評斷他的決定是否合宜,朱翎哼出冰冷的自嘲;明明身子病得虛軟,緊緊抓著史湘雲的手卻沒有稍微放鬆過。

  他像抓小偷一樣抓住她的手,惟恐她消失不見般牢牢不放。

  那力道,好像是跟別人暫時借來用的一般。

  「小的知道了,請小王爺好好休息。」被指責的寧總管自然不能再爭辯下去,望了史湘雲一眼便打道回府。

  既然小王爺沒事,他得先回寧王府回報狀況。

  而在總管一退出房外,朱翎無法逞強的身子再也坐不住,整個人便已癱回床上躺著,房內立即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朱翎對史湘雲的重視程度,眾人至此已心知肚明的領悟。

  每個人都很確定,朱翎將保她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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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腦子裡,裝的是啥西瓜芭樂?

  要不是喝過藥的朱翎在昏睡前說了不准任何人帶走她,史湘雲相信自己已經被寧王府守在門外的人趁他意識不清的時候拖出去砍了,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的堅持,現在的她才能坐在床邊,傻傻地望著自己被他抓住的手。

  明明沉沉地睡著了,他的手卻像有自己的意識般醒著。

  在他昏睡以後,史湘雲要把手收回並不困難。只是,她帶著複雜的心緒陷入冥想,始終忘了要把手抽回來。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就像現在一樣坐在床邊,癡癡地凝望著他的睡臉發呆。

  她真的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呵!

  在她對他做過那麼多壞事、說過那麼多無禮的話以後,她以為他應該是對她恨之人骨,會想盡辦法折磨她,可是他非但沒有,還以保護者之姿不許別人傷害她。除了要她親自服侍,讓她的自尊有點受傷外,他從來沒有過於刁難。

  朱翎的表現,完全不像記恨於她的樣子,甚至,他似乎有些過於保護她了。

  個中緣由,令她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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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梅兒熬好了藥,小心翼翼地捧給坐在床邊的史湘雲。

  要是有賣西藥多好?坐在床邊的史湘雲接過藥碗,不禁對著碗裡烏漆抹黑的顏色皺眉,對中藥獨特的藥味亦無法恭維。她很確信自己就算生病了,可能一口都喝不下去,寧可等病自然好。

  明知這是中醫所謂的良藥苦口,但是給她的感覺真的很像在喝毒藥。

  不談視覺上的排斤,她連這股藥味都快受不了,何況要她把藥喝進嘴裡。還好從小到大生了病,爸媽都沒逼她吃過中藥,她可以敬中藥而遠之,否則她對生病肯定會有許多痛苦的回憶。

  西醫不但藥丸五顏六色,聞起來沒怪味道,吃起來也不苦。

  「你想喝的話,這碗就給你喝。」半躺半坐在床上、觀察著她的神情的朱翎,突然用沙啞的聲音十分溫柔地說道。

  看她的樣子,好像很想喝喝這碗用珍貴藥材熬的藥。

  寧王府送來十幾味稀奇昂貴、連賈家都嘖嘖稱奇的藥材用來熬成一碗藥,一般人恐怕重病都無法吃得起,會想嘗嘗味道如何也是人之常情。賈寶玉就說了,他很好奇這幾味藥有何神奇功效,竟能一帖不止千金。

  「呃?」史湘雲猛然回神,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麼。

  「你不是想喝嗎?」朱翎輕聲地問。

  「我哪時說了我想喝,我才不要喝這跟水溝的水一樣臭的東西。」史湘雲皺皺鼻子,想也沒想就說出肺腑之言,口氣極為認真。

  是得喂別人喝,所以她才勉為其難捧在手中。藥是挺臭的,不過看他今天的精神好了些,不像昨晚根本像只癱軟的醉蝦,連站都站不穩,這帖中藥的藥效應該是還不錯。

  「你說什麼?」一帖千金的藥,竟被嫌棄成臭水溝?

  「我說……呃,我是說藥很貴,應該給生病的人喝;我又沒病,怎麼能隨便浪費糟蹋。」察覺自己用詞不當,史湘雲連忙改了說法。

  真糟糕,竟然一下子說出了真心話。再怎麼說,他還得喝上好幾碗那中藥,聽起來的確會不順耳。

  聽梅兒說她也知光這一小碗黑藥的價值,大多數的人一輩子都賺不來十分之一。瞧梅兒每熬一次藥,全神貫注兩個時辰不曾離開矮火,不敢稍有差池的模樣,不就是怕熬壞或是打翻一碗藥,一輩子都賠不起嗎?

  可是再怎麼珍貴,她還是對手中的藥起不了好感。

  若是把同等價值的黃金—一擺在她的眼前,她可能還會眼睛一亮。至於這中藥,吞下去就沒有的東西,那麼苦又那麼臭,她才不感興趣。

  再昂貴也無法保值咩。

  讓她比較好奇的是,光是感冒就讓朱翎吃那麼好的藥,要是他快翹辮子了,不知道會餵他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喝。就是因為過度保護,身體才會這麼嬌弱;她一個弱質女子都沒事,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好意思感冒。

  不過是泡泡冷水嘛,雖然他比她多泡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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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翎瞅著她看,當史湘雲沒說話般,緩緩地道:「落水的又不是我一個,萬一你稍後也跟著病了不就麻煩?這藥有病治病,沒病可強身,所以你也喝吧。」

  愈發現她排斥,他愈想見她喝藥的表情。

  「我的身體向來很好,不用喝了。」簡短的幾句話,聽在她的耳裡有些驚心動魄,連胸口的起伏都明顯起來了,很勉強才沒企圖「失手」打翻手中的黑藥。

  開玩笑,住在賈府是不愁吃穿,可她也沒錢賠這碗貴死人的中藥。

  要是賣個丫鬟可以抵償,她頭一個就把被派走的春荷賣了。

  雖不至於耿耿於懷,但她也沒忘了春荷的背叛……雖然到現在都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殺人的勇氣,可現在的她卻有些慶幸,當初未曾真的鑄下大錯。

  頂多是風流,朱翎並不是個壞人,不該死於非命。

  「這是命令。」朱翎語氣虛弱卻不容質疑。

  他要她喝,要她多分不會生病的保障。

  說真的,她的表情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從小沒病過沒喝過藥,所以才會出現完全排拒的反應,要她喝碗藥好像要她寶貴的命一樣。不過是碗藥罷了。

  「都病了還那麼會指使人。」史湘雲低下頭咕噥。從小就習慣命令別人,所以他根本不能接受別人的拒絕;得天獨厚的人當慣天之驕子,以往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可想而知沒太多讓人商量的餘地。

  不用別人一再提醒,她也曉得他已經十分容忍自己。

  以她冒犯朱翎的次數,照梅兒的說法,早已被拖去砍頭十次不止。無疑,得罪了萬萬得罪不起的皇親,每個人都認定她早該受死了,是朱翎寬弘大量才讓她苟活至今。顯然,在這時代冒犯尊貴的人,就好像存心自找死路。

  在別人眼中,她的行為舉止恐怕像是活得太膩。

  「我不過是要你喝碗藥。」朱翎的神情疲憊,口氣彷彿有些委屈了。他要求她喝的是他也在喝的東西,又不是毒藥啊!

  要她喝個藥還要哄半天,天知道他曾幾何時做過這種事。

  史湘雲看著他,又看看手中仍溫熱的黑藥。

  鬼才知道她為什麼要聽話,心底內疚個什麼勁呀,在朱翎的注目中,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氣,舀起一匙碗中烏漆抹黑的藥汁,盯著湯匙中的藥汁好幾秒,才以壯士斷腕的表情閉上眼睛,一鼓作氣地把藥喝下去。

  「咳咳咳……」喝得太急,她被不習慣的味道嗆著,吐了些出來。

  「要不要緊?」朱翎忙著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把藥碗放在一旁,沒理會被她一吐不小心弄髒的雪白衣袖,只是擔心地直起虛軟的軀體靠向她,像對個孩子一般拍拍她的背,慌忙中朝梅兒道:「快倒杯茶來。」

  唉!喝口藥也會嗆著,不像個孩子像什麼。

  「是,茶這就來了。」梅兒親眼目睹生病的人去照顧沒病的人,差點沒憋不住笑了出來,不過還是急忙端了茶水上前。

  呵,少爺說小王爺喜歡湘雲小姐,應該是真的吧!

  朱翎接過茶杯,溫柔地喂史湘雲喝了兩口。

  「好苦喔,什麼玩意嘛!」喝了茶,史湘雲緊皺的眉頭才舒解開來,帶著不滿的眼神瞪向被朱翎放到一旁的藥碗。

  突然間,她有點佩服喝過好幾碗苦藥的朱翎。

  這麼難喝的東西,虧他能夠面無難色、一碗一碗地喝下去。喝這一口,已經讓她對中藥敬謝不敏,決心將之列為拒絕往來戶。

  「藥主要是治病強身,本來就有點難以人口,習慣味道就好了。」朱翎像安撫個孩子,黑眸裡閃爍著溫柔的笑意。每個人從小到大總生過病、吃過幾回藥,她排斥得好像從來沒喝過似的,真是奇怪。

  再說,坊間百姓用的藥更苦上幾倍呢!

  「是呀,小姐,習慣就好,小王爺說的沒錯,能保身體比較重要啊!」梅兒接過朱翎遞回的茶杯在一旁幫腔,倒是很羨慕能讓小王爺如此關心的湘雲小姐。有幾個女人能如此好命,讓尊貴的小王爺這般在意她的身體呢?

  恩寵可不是每個女人受得起的。

  「習慣什麼,你們別想再叫我喝黑藥了。」史湘雲急忙搖頭表態,對梅兒話裡羨慕不已暗示要知足的口吻不感興趣,誰也別想逼她再喝中藥。

  「黑藥?」朱翎愣了一下,旋即輕笑出來。

  藥汁的確很黑沒有錯。

  「苦死了。」史湘雲還在嘟噥。

  「呵呵……」

  「這回你又猛笑些什麼?」史湘雲奇怪地著著朱翎,他老是看著她胡笑一通,真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些什麼,眼裡是把她看作什麼了。

  他笑起來的確很好看,可是她討厭別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她笑,亂詭異一把,好像她是個笑話一樣。還笑,最好把眼睛給笑得脫窗,她可不是生來讓別人看笑話的,真是圈圈叉叉豬裡個B。

  見他笑意不減,史湘雲心底可慪了,少少的內疚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對他又很不爽起來。

  「有沒有人說過,你氣呼呼的樣子很有趣?」朱翎忽然若有所思地道。

  「沒有!從來沒有!」史湘雲火大,非常迅速肯定地反駁,死命地瞪著朱翎含笑的臉。

  死人,果真拿她當笑話看!

  可恨!到這個地步,還聽不出他話裡的消遣,那她重新投胎做人算了,還活著丟人現眼幹嗎!

  還以為他對她有意思,所以才想把她留在身邊哩!不讓別人動她,原來只是拿她當生活樂趣,根本惡劣到了極點。

  「真可惜,竟然沒人發現你這麼可愛的地方?」無視於史湘雲不悅的反應,朱翎勉強抬起虛弱的手,在她不知所措的反應中碰了碰她的臉,對她笑得格外溫柔,一點都不像在調侃她的樣子。

  像雲絮般柔軟,他真的蠻喜歡她雙頰的觸感。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拂開他的手,史湘雲微微的臉紅了。

  沒談過戀愛,她無法招架如此溫柔的眼神和笑容。對方想跟她吵架沒問題,一旦像寵愛小情人一樣對她,她可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何況,她真的對他昨天明明都快不行了、還不准任何人把她帶走、一心保護她的舉動有些感動。

  感動猶記在胸,她的確很難擺冷臉色給他看。

  「我說的是實話。」朱翎又笑了。

  也許是全身乏力的關係,他完全不想跟她慪氣。

  「藥涼了,讓梅兒再端一碗來吧!」史潮雲對他認真的眼神無所適從,只好撇開了臉,在尷尬不已中轉移話題。

  生病就該安分點,於嗎躺著還老惹她臉紅心跳呀,真可惡!

  「嗯,藥晚點再喝,要是你肯對我笑一笑,說不定我的病馬上就好多了。」朱翎帶著淺淺笑意,煞有其事自言自語似的輕歎。

  說穿了,他還掛念著幾乎沒見過史湘雲的笑容。

  不管她有多討厭他,費盡心思還是看不到她笑的樣子,他怎麼想也不甘心。而那股不甘心,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其實賈府的十二金釵,個個都美得像是花中極品,美貌不分軒輕,可是他對其他人的笑容並不感興趣。

  十二美並列,他第一眼都會先看見史湘雲。

  明明吃了她不少虧,他也奇怪自己怎麼一點都不氣她,還對她的一言一行格外感興趣,不時地想和她在一起。

  自己彷彿有被虐傾向的喜好一樣。

  「你在尋我開心嗎?」不正經的病人!史湘雲很明顯地臉紅起來。她突然慶幸,他連吃她豆腐的力氣都沒有,病久一點也好。

  「我要尋你開心,有別的方式。」朱翎意喻不明地輕笑。

  她一臉紅,有種屬於女人嬌羞特有的美感,美得讓人無法轉移目光。很難想像她把他五花大綁時,曾是那麼恐怖嚇人。回想起來,當時的他一度以為她真的會要了他的命,甚至暗暗準備做了鬼再來找她報仇。

  現在,她竟然會在他的面前臉紅。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改變。

  「是呀,叫我跟廚子搶飯碗,丟臉給你看就是了。」史湘雲白了他一眼,可沒忘了他曾讓她多難堪,連廚房百里都不得不敬而遠之。嘖,賈家的廚子和廚娘,恐怕到現在還在暗笑她的笨手笨腳。

  不等所有人都忘了她曾丟過的臉,她是不可能靠近廚房一步的。

  「真有那麼難嗎?」頓了口氣,朱翎才凝望著她不解的表情,輕輕地歎問:

  「對我笑,是件會讓你很痛苦的事嗎?」

  美人一笑之所以能值千金,正因為難求吧!

  若千金能買她一笑,一擲千金也不會讓他的眼睛眨一下。

  唉!只怕千金還難買她一笑呢!

  「呃……」她該如何回答?笑不是難事,問題是要她笑的對象是誰罷了。

  「改天,你得要為我笑一笑。」

  見她為難不已的模樣,朱翎失笑道,等於是給了史湘雲一道特赦令,令她大大鬆了口氣。

  連一抹笑容都得慢慢商量,實在有點辛苦。可是他並不想看見她如此煩惱。

  真是怪人,為什麼非得看她笑不可呢?何況他愈是要她笑,她愈是尷尬愈笑不出來啊!難道他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嗎?未免遲鈍過了頭!史湘雲雖然鬆了口氣,還是在心底暗暗感歎,想不明白。

  好歹他也長得風流惆儻,怎麼一點也不瞭解女人心呢?

  其實,就當作是補償抑或是友好的象徵,她已經不很介意給他一個笑容,只是實在找不到對他笑的好理由。要她莫名其妙對著他笑,很像撞鬼的瘋子耶,他知不知道?真是宇宙無敵大笨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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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王府總管又帶著一批人來到賈家。

  百般無奈的賈寶玉,心底嘀咕也只能開門迎客。誰教他偷偷收留了一個瘟神,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呢!

  現在,只要寧王爺沒追究賈府「藏匿不報」的罪名,那可就千幸萬幸了;大門多開幾次,多看幾次寧總管滿佈皺紋的冷肅老臉,傷傷眼又算什麼。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尚且臥床的朱翎,望著闖進彩雲閣的大隊人馬皺眉。

  「來勢洶洶,是想把這裡的地踩平、動手把樓給拆了嗎?」不是中氣十足,但他陰沉的語氣足以讓人打了個寒顫。

  「啟稟小王爺,王爺吩咐,您在賈家叨擾太久,要小的接您回府裡去。」寧總管的態度尊敬,完成使命的神態卻堅決不已。

  王爺下了通牒,不容小王爺抗拒地把他扛回寧王府。

  「你們走吧,告訴我爹我現在不回去。」朱翎毫不考慮地拒絕,冷漠的面容倨傲無比,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

  聽見朱翎的話,一旁的賈寶玉歎了口氣。

  還不走啊?存心想害他賈家一門遭殃,橫禍不斷哪!

  既然老是厚著臉皮說他們是同窗好友,少陷害他一點會死嗎?跟朱翎同窗,沒從寧王府那裡得到太多好處,噩夢倒是一件一件發生。要是朱翎肯滾回家,叫他把史湘雲送給他帶回去都成。

  反正,湘雲妹子遲早是留不住……

  「小王爺,小的奉王爺之命辦事,請您別讓小的為難。」寧總管恭敬地請求。認定主僕關係絕不可逾越,對寧王府百分之百忠心的寧總管,不希望非得用強迫的方式,才能把小王爺架回寧王府。

  然而,非得有個選擇,他第一個服從的當然是寧王爺。

  「少拿我爹來壓我,如果你們硬是要捉我回去,除非先把我殺了。」朱翎輕哼,冷冷地白了寧總管一眼後說出重話。照他現在身體虛弱的狀況,絕對不可能敵過眾家僕之手,只好把話說得狠些。

  話說絕了,朱翎就不信這些傢伙有膽對他動手。

  「你這小子,臭脾氣怎麼還是一樣硬?」一個帶笑的男子突然從門外走進房裡頭來,直接走到朱翎所臥躺的床榻旁。

  見到此人的出現,寧總管似乎鬆了很大一口氣。

  史湘雲研究著眼前不但溫文爾雅、身形修長優美、像是古代書生典範的男子,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對個初見面的男人怦然心跳,不由得目光膠著在他身上。

  好個美形的書生啊!

  注意到史湘雲微微臉紅、轉不開眼神的反應,朱翎突然心情不快,吞吐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喊:「二哥。」

  她竟然為別人臉紅,那他算什麼?他有哪點比不上她才第一次見面、根本沒交談過的二哥?

  一把妒火在朱翎的胸口猛烈燃燒,讓他對向來敬重的二哥突然厭惡起來。

  朱苻察覺了他的不悅,略有所思地看向立於他床邊的美人。

  隨即,他帶笑的眸中閃過一抹詭譎光芒,直接丟下爆炸性的宣言:「回去吧,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再怎麼躲還是得娶不是嗎?」

  呵呵,翎竟會為了個女人,對他這個二哥吃乾醋哪!

  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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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7-27 08:07: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娶?什麼意思?

  朱翎要娶誰嗎?

  一臉鐵青的朱翎,在朱苻刺激他若是男人,就該多些擔當的口吻中,中了激將法,坐上寧王府派來的轎子。

  賈家一行人,包括史湘雲在內送人送到賈府外,賈家人無不如釋重負的感覺,史湘雲一顆心卻像壓了大石,整個人有些鬱悶。

  站在人群後頭的她,連多看朱苻幾眼的興致都沒有了。

  倒是朱苻繞到後頭,主動走到她的身邊。

  「謝謝你這些日子照顧翎了。」朱苻近距離打量眼前的美人兒,認為寧總管說是她魅惑了翎,才讓翎的性子大變,未免有些誇大偏頗。像她這樣的絕色美人,不用媚功也能把男人迷得團團轉。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是有其道理的事。

  美人與醇酒,對男人來說都是缺一不可,人生大樂也。

  「不,民女得罪小王爺不少回,該感謝小王爺大人大量不計較才是。」如今—一回想,以朱翎天之驕子的身份,的確是對她百般縱容。還真虧高高在上、被眾人逢迎慣了的朱翎,能將她的無禮完全包容下來。

  至今平安無事,留下了一條小命,或許她該感謝祖宗保佑。

  想起來,她不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捏了把冷汗。畢竟這是人命如螻蟻、權貴可掌控一切的明代,誰曉得她得罪像朱翎這樣尊貴身份的人,會換來什麼樣慘不忍睹的下場?自莫名其妙地掉到古代以來,或許她根本是靠著一時的好運氣活下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想到這裡,她決定往後更加謹言慎行,至少當是為了爸媽吧!

  「別這麼說,你的貢獻或許不在實質上,可還是值得感謝的。」朱苻一派斯文地微笑,話裡藏著似有若無的玄機,溫柔的眼神卻彷彿能攝走女人的心。

  朱苻溫和的俊笑,使史湘雲有種如沐春風的感受。

  「我不明白……」看他看得失了神,她靦腆的神情有些嬌羞。

  那像鄰家大哥哥般無害如陽光和煦溫暖的笑容,讓落至古代的她不由自主對這時代的人第一次產生安心的感覺。身為獨生女,她已經習慣獨佔父母的愛,也沒渴望過多個兄弟姊妹的想法;可是,如果有個像他這樣的哥哥,她一點也不會反對,也許還會很開心。

  哥哥啊,她突然好想要一個喔!

  「遲早會明白,不急於一時。」朱苻笑著碰了下她的下巴。

  不知為何,史湘雲對他的碰觸不但沒有任何排斥的感覺,臉上的紅暈反而更加深,好似一個女人在跟心愛的男人說話時,才會產生的羞澀反應。

  「二哥,不許碰她!」朱翎突然將身體傾出轎外,不顧眾人的錯愕衝著朱苻大喊,還微微高燒的孱弱身子甚至激動地從轎上掉下來,是下人們七手八腳及時扶住,才沒讓他當場摔個狗吃屎。

  朱翎在轎子裡頭將那令他爐火中燒的畫面看得一清二楚。

  難道她真的喜歡上初見面的二哥了?

  朱翎氣朱苻竟然當著他的面,隨便伸手去碰史湘雲;但他更氣的,是史湘雲不但沒有像抗拒他的碰觸一樣抗拒二哥,竟然還一臉嬌羞不已的模樣。她對他們的差別待遇,加上讓他吃醋的對象又是在家裡他最喜於親近的二哥,其中複雜的心情起伏,只有情感酸澀的他自己明白。

  朱翎從沒想過,自己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產生如此複雜的情緒。

  而所有人都瞧見了朱翎眼中的獨佔欲.連史湘雲都看傻了。下一秒,燙火的熱度已延燒至她的整張俏臉。

  朱翎吃醋的方式,還真直接明顯啊!面對眾人回頭的注目,滿臉通紅的史湘雲尷尬不已,心窩卻緩緩漾起一股讓人覺得幸福的暖流。

  她鬱悶的心情,在瞬間紓解了不少。

  「瞧,你的貢獻。」朱苻不但沒和她保持距離,反而更加湊近她耳旁輕笑。對他來說,么弟對他投以如此憎恨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新鮮事。

  嘖嘖,不過為了個女人!虧他特別疼他,照顧這個么弟二十幾年了呢!

  一聽到朱苻的暗示,史湘雲臉上的高溫幾乎讓她熱出汗來。

  「二哥!」見朱苻都快吻到史湘雲的臉,讓人扶著的朱翎不由得怒喊。

  這一喊用掉過多力氣,使得他喘息不已,但他憤怒的眼神卻如狂洪猛獸;他怕二哥也對史湘雲感興趣了,而史湘雲又似乎對二哥比較感興趣。

  該死,到底是為什麼?他知道二哥打出娘胎就犯桃花,是女人見了他都不免臉紅心跳,從小到大在女人堆裡都是無往不利;可是二哥哪個女人不好犯,幹嗎犯到史湘雲身上?朱翎滿心詛咒,卻只能兀自焦急,希望二哥離史湘雲愈遠愈好。

  別人他還搶得起,可是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己的二哥搶。

  「好好,我知道你一刻見不到我都難過,我這不就過來陪你了;別老是大聲小聲地嚷嚷,人家還以為你為了個女人,對你最愛的二哥吃醋呢!」對史湘雲眨了眨眼,朱苻便好聲好氣地走向轎子,話裡不乏明諷的凋侃。

  真是男大不中留,疼了多少年都是白疼了喔!

  朱翎遠遠望著史湘雲,欲言又止的。

  史湘雲杵在原地跟他四目相接,一時間也不知道心口緊縮的感覺是為了什麼,最後只是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中,對他擠出一抹笑容,朝他揮了揮手。

  不知為何,朱翎突然臉色鐵青,不發一語地坐回轎子裡。

  等兩個主子都坐好。寧總管立即命人起轎。

  史湘雲莫名其妙的手僵在半空中,根本不明白朱翎在氣什麼。想起朱翎曾經半威脅半利誘、殷殷切切地要她為他笑的事情,明明笑不出來,她還特地為他擠出笑容,他怎麼可以對她生氣?這樣糟蹋她的心意,別想她下回再為他笑了。

  對了,說不定沒有下回,不會再見到他了,朱翎他……要娶妻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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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揮之不去的煩躁,一直跟隨著莫名鬱鬱寡歡的史湘雲。

  自從朱翎離開以後,她連找尋回家之路的心情都沒有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這個時代,她就像個來歷不明、沒親沒戚的孤兒,她明明就很想回到電話、泡麵一樣不缺、親人朋友都在的電子世界啊!

  她有好幾個要交的研究報告還沒寫,大學學分也沒修完;再不想辦法回去,她肯定會被當了慘遭留級的命運……可是,她胸口這股讓人無力的感覺是什麼呢?一想到那只身份高貴的色狼,可能再過不久就要娶哪家門當戶對、跟他出生在同個時代的名門閨秀,她就莫名地心煩。

  可是,心煩個啥勁啊?朱翎要娶誰明明不關她的事啊!

  那沒感情的傢伙,要娶烏龜還是王八,只要他高興就好,關她屁事?她應該努力思考,該怎麼盡快找到線索,可以回到爸媽的身邊才對……

  史湘雲暗惱,卻是意想愈生氣。

  那混蛋離開賈府以後,再也沒回賈府來看過她一回半次,以為吃別人豆腐是不用負責任,吃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嗎?男人果然一點也不值得用心對待,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湘雲妹子,你獨自在這兒氣些什麼呢?」

  「我沒有在生氣。」被賈寶玉突如其來從背後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史湘雲彷彿被看穿心事般,有些不好意思的尷尬。

  她想得太過人神,竟連何時有人走在後頭都沒發現。

  「既然沒有,無辜的花朵兒是為誰不幸、為誰而亡?」賈寶玉望著她手中被捏死的花,不是很在意珍貴花朵被糟蹋地輕笑調侃著。

  花兒本就年年謝,緣起緣滅自有生死定論。謝在美人手中,花兒不也算是值得,總比被鹵莽大漢糟蹋的好。

  「噢,我怎麼會……」手一鬆,緊捏的紅花落了地,史湘雲也漲紅了臉。她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是何時殘害了一朵花的生命,還洩憤似的緊握不放。望著陳屍於地的花朵,正以殘缺不全的花體,無言地控訴著她的殘忍。

  一朵好好的美麗花朵,競然被她捏得不成形哪。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學那《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葬花,好彌補自己在無意識中對花朵犯下的罪行。愕然發現自己驀地多愁善感起來,史湘雲立即甩了甩不太正常的腦袋,完全殲滅那葬花的念頭。

  「不用太在意,只是朵花罷了。」賈寶玉好笑地道。

  十二金釵,不但絕色天成,而且個個性格獨特,的確讓他大開眼界。

  一想到十二個義妹將來出嫁,一個接著一個,熱鬧不已,他不由得泛起淺淺笑意。奶奶最怕寂寞無聊,十二金釵要是—一出嫁,可讓奶奶有得熱鬧好長一陣子;不過,也許奶奶會捨不得她們嫁掉,一個也不讓她們走也說不定呢。

  「喔。」史湘雲低應一聲,還有幾分尷尬。一想到賈老夫人認了她當養孫女,賈寶玉也算是她的乾哥哥,她這才想到自己已經有了個哥哥,只是因為他的名字,所以她一直有點嫌棄這個哥哥,才沒把和他的關係放在心上罷了。在她眼中,賈寶玉其實長得相貌堂堂,只可惜名字壞了些。

  光是「賈寶玉」三個字,就讓她對他多了幾分反感。

  姓賈也就罷了,為何非得叫寶玉呢?多令人不愉快的名字啊!雖然把整本紅樓夢都研讀完了,可她對書中生活在女人堆裡、性格懦弱、無法為女人撐起一片天的賈寶玉,說實在的,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對了,我今天要去『寧王府』走一走。」眸子一溜,賈寶玉突然哺哺自語。

  「喔!」光聽見寧王府三個字,史湘雲的心就猛跳。

  可她不懂,他要去寧王府跟她說幹嗎?存心想看她有什麼反應,學朱翎拿她玩著窮開心嗎?那豈不是一個卑劣樣子!

  她恐怕永遠也搞不懂,男人欺負女人有啥樂趣可言。

  「要不要換個衣服,跟我上寧王府一遊?」像是心血來潮隨口一問,賈寶玉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其實非得把她騙去寧王府不可!

  唉!只歎朱翎不好打發,朱苻可也不好應付。

  不過是同窗伴讀,他跟朱翎的交情明明沒那麼好,不由得讓認識朱翎以後、不停勞碌的賈寶玉開始懷疑,賈家是欠了寧王府多少債?朱翎一天到晚找他麻煩就算了,現在連朱苻也老找上門來添麻煩。

  「我?」史湘雲疑惑,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

  而且,她為什麼還得換衣服?她這身累贅的古人裝雖然不是華麗到哪兒去,但也不至於丟了賈家的門面,穿著到哪兒都很適合吧!

  若嫌她不體面,不就自曝賈家沒給她穿好的了。

  「是呀,寧王府準備辦喜事,現在可熱鬧得很,去了包準你不無聊。」賈寶玉不斷地鼓吹,發現史湘雲的臉色倏地一變,只是默不作聲地觀察。

  有跡有影,他也覺得有趣了。

  「要辦喜事?」難不成……是朱翎的喜事?

  來不及分析緣由,史湘雲的心已直直地往下沉,掉到自己也找不到的黑洞裡。直到此刻,她仍不願對自己承認,不知何時對朱翎有了難以釋懷的情愫。打死她,她也不會在如此鬱悶的情況下承認對他有了感情。

  在他要娶別人的時候招認自己的感情,未免太悲慘了一點。

  自尊心不允許她這麼做,而且她遲早會找到方法離開這個年代,她根本不該對一個「古人」產生感情,否則早晚也是會傷了自己的心。她比誰都還要確定,自己不該在此時愛上任何人,問題是她的心……好像正麻麻痛痛的。

  討厭的感覺,能不能不要?

  「嗯,你要不要去瞧瞧有多熱鬧?」賈寶玉含笑而問。

  他有強烈的預感,自己將會輕易地達成囑托,雖然她看起來還在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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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王府的確正張燈結綵,一副準備辦喜事的模樣。

  紅紅燈籠高掛,讓史湘雲得仰起頭才能看個仔細。早已沉沒的心,此時不知哪裡去了,並不在意的她也無意尋找,只是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和想法;望著名門貴族喜氣洋洋的巨大宅第,她始終無法用腦子思考。

  怕一有感覺,她的心又開始讓她心痛彷徨,麻木了也好。

  是呀,這樣也好,反正她從不屬於這個時代;古人要嫁要娶,應是與她並無關聯。

  「小史,別看寧王府壯觀就傻傻地看愣了,別人會以為賈府窮酸,你才這麼稀奇,我們進去吧!」賈寶玉輕咳了聲,喚回史湘雲失去已久的注意力。

  之所以喊她小史,因為她此時正是一副僕從的男子裝扮。

  史湘雲在三思四想,決定跟他來以後,賈寶玉就要她喬裝打扮。而他給她的理由是怕惹人閒話,要他帶一個姑娘家四處走動不太方便;再加上她可是賈家的小姐,怎可輕易跟他出門拋頭露面!

  理由冠冕堂皇,沒有她不信的道理。

  不過,不以真實身份示人,似乎也讓史湘雲鬆了口氣。

  「是,少爺。」來確定是不是朱翎娶妻,真像是自虐的呆子。明明打心底認為,無論朱翎娶誰,她和他也不可能有結果,她還來做這麼蠢的事。愈篤定便會愈難過,倒不如完全不知情,直到離開古代都被蒙在鼓裡來的好。

  唉!明知不可為而為,是不是人一輩子都會傻一次呢?

  慢慢放下頭,史湘雲覺得脖子都有點酸了,這才發現自己打從一到寧王府,就足足發了好一會兒的呆,而賈寶玉竟然沒有早點喊回失神的她。吸了口氣,她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進寧王府。

  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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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入寧王府,賈寶玉就被幾個身著華服的女子團團圍住。

  史湘雲被擠在一旁,連想走到賈寶玉身旁的空隙都找不到,見他朝自己抱歉地投來一瞥,她並不介意受到排擠冷落,反而兀自四下張望。當然,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找尋某個熟悉的身影。

  縱使如此,她的眼睛還是沒閒下來過。

  突然,史湘雲被人往暗處一拉,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不清楚對方的模樣,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嘴裡已經被硬塞進白布。恐懼佔滿心胸,可她仍死命地掙扎,還是掙脫不了力大無窮的陌生人。

  她不明白王府裡誰會想綁賈寶玉的僕人。

  應該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也沒人會對一個僕人模樣、乍看平凡的她感興趣才對啊?糟糕,難道是有人相中她的男子裝扮,碰上喜歡唇紅齒白男孩的變態了?不要啊,她不想被變態給玷污,絕對不要!

  不要,不要!不管是喜歡男人或是女人的變態都不要!

  嗚,誰來救救她?

  她一路被拖到寧王府角落一間放置柴火和工具、地理位置並不顯眼、不太有人會走動的柴房前,而後立刻被拖進陰暗潮濕的柴房裡。

  嗅到腐木的味道,她更確定這間柴房可能被棄置已久。

  該不會是天要亡她?

  前所未有的恐懼,不斷地從史湘雲的體內往上躥升,以至於感到求助無門的她雙眼微微發紅,眼看著就要不顧自尊地哭了出來。比起自尊心,當然是被陌生人侵犯的恐懼感嚴重了些。

  早知如此,她寧可把初夜給了朱翎。

  反正二十一世紀也沒有多少人重視女人的處女膜,不是處女也沒啥大不了的!既然要做,第一次她當然想跟喜歡的人做,至少不會太不甘心。

  「小云云,你該不會是要哭了吧?」

  熟悉的聲音使史湘雲的心弦猛地一震,她這才發現柴房的角落原本就站了個人,顫抖的身體卻不敢稍動一下。怕一旦動了,她熟悉的聲音便成幻覺,還得面對一個變態。

  她沒有承受幻覺的勇氣。

  「怎麼把你的嘴巴塞成這樣,真是太過分了!」朱翎走向史湘雲,輕輕拔去她嘴裡的白布,像在為她抱不平地對綁她的人投以白眼,優閒的神態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縱使她完全不施脂粉地跟在賈寶玉後頭,一身男僕的裝扮,在她一進人寧王府的時候,他還是遠從二樓的閣樓一眼便認出她來。誰知,當他正想從閣樓下去跟她說話時,身旁的二哥卻比他還要興奮。

  或許是情不自禁,朱苻竟道:「她真的如約來會我了。」

  這一句話如同青天霹靂打進他的心底,完全震懾住他的腳步。

  她特地改裝避人耳目,竟然是為了會二哥而來?朱翎無法否認,他從來沒受過如此重大的打擊,甚至覺得被侮辱和背叛。他沒忘了,她曾癡癡凝望二哥的模樣,卻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兩個竟在這之後開始私下來往。

  想到他們兩個談情說愛、你儂我儂郎情妹意的畫面,讓他幾乎崩潰。

  別說史湘雲,二哥怎麼可以如此對他?那日回家以後,他明明對二哥表明,他不會把史湘雲讓給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二哥在內。

  他豈知,最親的人也不可靠!

  朱苻連聲應好,竟然讓他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發現他趁著自己分身乏術之時,跟史湘雲偷偷來往,教他如何忍受這種被背叛的滋味?怒火攻心之下,他做出了最瘋狂、完全不假思考的決定。

  朱翎在寧王府——自家地盤上——竟不客氣地擄了賈家的人。

  該死的賈寶玉,儼然是讓兩人幽會的幫兇之一。

  他會一個個慢慢算賬,哪個也不會漏掉。

  心痛早已燒燬他僅剩的理智。

  二哥,是他親二哥……

  而她又為何這般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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