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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翎 -【當魔鬼談戀愛(聖誕夜奇蹟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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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3: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當魔鬼談戀愛(聖誕夜奇蹟之三)作者:白翎

我想知道我和她有什麼不同,為何我總等不到你的心動,
所以,我向上帝祈求,只為了能得到魔鬼的回應──
華服、首飾、玫瑰花、一個人稱“鬼總”的富有男人只對她溫柔,
還有他眼中過深的執著與熱切──這是她愛上他的起始,
即便她後來發現,他愛的不是她,而是她太神似他死去未婚妻的長相,
她也捨不得放手,寧可拖著舊傷學滑雪,卑微的想讓自己更像別人,
唯一的奢求僅是,如果她學得很好,能不能換他一點眷戀當獎賞……
有一種女人像空氣,她在的時候,你看不見,她離開的時候,
你幾乎窒息……所以,我向上帝祈求,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瞞著他去學滑雪,因此傷重昏迷,在得知消息時,他當下崩潰,
他懊悔自責,因為他明明發現她開始變得不像她自己,卻選擇沉默,
是他的自私把深愛他的女人逼上絕境,直到失去才頓悟她有多重要,
他許下願望要她清醒,不料願望成真後,醒來的她卻對他徹底死心,
這次換他拋下工作、放下身段,死命纏著她,換他害怕她眼中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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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3:31 |只看該作者
序言

    愛情裡的反差

    最近氣候一下子就進入了“很有冬天的Fu”。

    前些日子我還在想:這天氣要熱不熱要冷不冷的,衣服實在是很難整理。於是在收拾夏季衣服的時候,還特地留了幾件短袖在衣櫃裡,想說哪天突然爆熱的時候,哼哼……正好可以拿出來穿(那個哼哼就是自以為聰明的冷笑聲),誰知道這個“哪天”就是寒流來襲的時候,而且一來就不走了。

    扯了那麼多,總之就是要大家多多注意保暖啦!某白最近也是常常打稿打著打著啊,頓時冷了起來,然後就驚覺自己四肢簡直成了冰棒(囧!)

    在寫這篇序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本人還滿喜歡配合出版時間來改變劇情裡的季節。例如,已經知道書會在七月的時候出版,我就會儘量把故事裡的背景設定在夏天,當然,也不是每一本都能這樣搞。(因為不是每一本故事都能在一個季節之內就能把故事說完的啊啊啊XDDD)

    後來,我又發現我很喜歡寫“雨”和“冷”這兩個元素。

    為什麼是“雨”和“冷”?

    我一直覺得,聽雨有一種讓人沉澱的魔法,下雨的情境也有一種把人與人拉近的力量;冰冷的溫度則是令人有一種“溫暖反而容易取得”的反差感。

    我很喜歡這種反差,不論是現實裡,還是故事中,我甚至覺得它是一種平衡的藝術。

    很多人一定都試過在冬天裡用冷水洗手、洗碗、洗衣服。那只凍僵的手若再拿去浸泡溫水,哪怕只是微熱的溫度,也會令人覺得灼燙。

    這個現象大家肯定都懂,只是某白又認為,這種反差也適用在愛情裡。

    所以坦白說,我其實很想寫虐文,而且愈虐愈好!(被編輯毆打)若照著上面這個公式來走的話,前面被虐得愈慘,後面就應該會愈美麗!

    Anyway,言歸正傳,讓咱們回到這本書。

    這本書算成就了我寫虐文的心願——呃,好吧,應該也不是那麼虐啦(本人不怎麼擅長太血腥的劇情),甚至寫到最後,連作者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虐女主角還是虐男主角了(汗)

    哪位好心的讀者有看出想法的話,歡迎告訴我……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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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3:4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街道上一片歡樂的耶誕氣氛,李霆慎卻沒有歡慶的興致。

    他就像是一副缺了靈魂的軀殼,漫無目的地在巷弄間遊蕩。眼底看見的,是滿街七彩炫目的霓虹點綴;耳裡聽見的,是人們的嘻笑喧囂,以及播放一遍又一遍的Jingle Bells……

    四周的氛圍是如此歡樂,可他的心裡卻像是一座陰鬱可怖的黑森林。

    “楊小姐的狀況如果下個月還是沒有好轉的話,家屬可能就會考慮移除維生器,讓她解脫。”

    主治醫師在兩個小時之前,向他宣告了這個殘忍的事實。

    “為什麼?她的狀況不是一直都很穩定嗎?!為什麼突然要拔管?不行,我不同意,說什麼我都不可能會同意!”

    他只差沒大鬧護理站。

    然而,他卻敗給了一句話。

    “李先生,我明白你很愛你的女朋友,可是因為你不是她的家人,我們實在不能以你的決定來辦事。”

    那句話,像一巴掌直接甩在他臉上,打醒了他。

    醫生說的沒錯,他不過就是她的情人而已,憑什麼決定她的性命?

    是啊,憑什麼呢……

    再回神時,他人已經坐在教堂裡,面對著靜肅的基督神像。

    何時流下的眼淚?他沒有自覺。他抬手,以拇指隨意抹去淚痕,順勢扯下頸上的圍巾,然後雙手交握,垂首祈禱。

    李霆慎這輩子從來沒有許過願。

    他出生於豪門世家,如此的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必許願?但他現在卻跪在這裡,真心祈求一個奇跡。

    ——他要他的楊鬱嫻蘇醒。

    去年的這一天,他遇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融化了他心裡的那道冰牆,為他掃除生命裡的陰霾,帶給他無窮的溫暖。

    而今年的這一天,這個女人卻為了討他的歡心,出了一場嚴重的意外,目前還在醫院裡與死神搏鬥。

    思及此,他的雙手交握得更緊了。

    他緊閉著眼,心痛如絞,誠摯向上天祈求一個奇跡。他只盼她能再次睜開眼睛看看他、對他綻露溫潤的微笑。

    要他折壽也好,要他犧牲事業也罷,或是上天要另外考驗他也不成問題,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換回她。

    只要她醒來就好,只要她能夠醒來……

    突然,刺耳的手機鈴響劃破這寂靜的空間。

    李霆慎嚇了一跳,驟然睜開雙眼。

    他頓了頓,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醫院的號碼。他胸口一緊,有些激動地接起電話。

    ——醫院打來,不是報喜就是報憂。

    “喂,你好?”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起手機。

    “是李霆慎先生嗎?”彼端是個女人。

    “是,我是。”幾乎是屏氣凝神。

    “這裡是醫院。楊小姐醒來了哦!您要來看看她嗎?”

    他呆愣了足足五秒之久,以為自己是因為過度期待而產生了幻聽。

    “……你說什麼?”

    “我說,楊小姐幾分鐘前突然奇跡似的醒來了,醫生叫我第一個通知您。您現在要趕過來嗎?”

    好半晌,李霆慎才確定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聽。

    “好的,我現在……我現在過去,”他終於回過神來,有如浮出水面般地吸了一大口氣,笑道:“我現在立刻就趕過去!”

    語畢,他興奮地躍起身,一把抓起自己的圍巾圍上,邁步奔出教堂,往醫院的方向而去。

    “鬱嫻?”

    一踏進病房,楊鬱嫻果真蘇醒了——就在醫生宣告希望渺茫的時候。

    她躺在那兒,雖然已經睜開雙眼,但仍顯虛弱,而主治醫師就站在一旁,還有一名護理師,似乎是在檢查病人的狀況。

    他的闖入引來了所有人的視線。

    主治醫師回過頭來,有些訝異,“你動作真快,住附近?”

    李霆慎回神,道:“哦,不是……我剛好在附近走走……”

    說完,他疾步走到病床邊,彎下身,憂心又柔情地看著床上的女人。

    “鬱嫻?你還好嗎?”

    然而女人只是淡淡地睞他一眼,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李霆慎皺起眉頭,困惑地望向身後的醫師。

    “別太勉強她,”醫師聳聳肩,露出一抹苦笑,“她現在腦袋裡可能還是一團混亂。”

    “一團混亂,什麼意思?”李霆慎不解。

    “大腦的問題很複雜,我很難跟你保證什麼。”醫師將手中的資料夾合上,又道:“總之,她才剛醒來不到三十分鐘,手腳折了都需要恢復期,更何況是大腦?別給她太多壓力了。”

    “……我知道。”李霆慎點了點頭。

    “那麼,你們就先獨處吧,我待會兒再過來。”

    交代完畢,他們離開了病房,留下李霆慎與楊鬱嫻兩人。

    楊鬱嫻躺在床上,全身仍然插滿點滴與管子,他坐在床邊,看著她這般脆弱的模樣,心疼又自責。

    “鬱嫻……”他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那骨瘦如柴的手掌。

    她卻將手抽了回去。

    李霆慎頓住,錯愕。

    “鬱嫻?”他怔怔地看著她,不解她的冷漠,“你在生我的氣?還是你在怨恨我?”

    楊鬱嫻仍是不說話。

    突然,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李霆慎的腦海。他乾笑了兩聲,勉強讓自己看來像是在逗她似的,笑道:“你該不會失去記憶、忘記我是誰了吧?”

    她卻僅是淡淡微笑,“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

    “你還好嗎?”他伸手撫摸她的額,動作極其溫柔,“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要不要睡一下?”

    “我睡得夠久了……”她竟抬手撥開他的觸碰。

    這不對勁。

    她以前不會這樣子。

    李霆慎先是震驚,而後呆愣了半晌,毫無頭緒,就像是捅出樓子之後卻不知道該從哪裡彌補錯誤。

    凝重的氣氛持續了一陣子後,楊鬱嫻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可以幫我打通電話,叫我弟過來嗎?”

    “當然,我現在就去。”他拿出手機,起身就要步出病房外。

    “還有——”她又出了聲。

    “嗯?”他在門邊停住腳步。

    “你以後……”她側頭,直瞅著他,眼底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深情。

    那是她曾經深深愛過他的證據,但,也只是曾經了。

    “以後,請你別再來找我了,李霆慎。”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之後,她終於看清,這個男人愛的始終就不是她,而是她身上的影子罷了。

    既然老天爺這次放了她一馬,那麼,她也要放了自己一馬。

    所以,她決定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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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4:0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嚴格來說,她跟李霆慎本來就是兩個不同星球的生物,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會誤打在一塊兒,是因為她那張臉。

    她那張該死的臉蛋。

    如果只是單純因為美貌而取得他的好感,那她可能還比較高興一些。但很可悲的,她根本不是因為“美貌”而引起他的注意,從來就不是。

    ——而是因為“相似”。

    她像極了某個人,他生命中的某個人。

    當然,沒有人會在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成了替身,包括她。

    去年的十一月,楊鬱嫻接到一通朋友的電話。

    朋友問她:“想不想當節目製作人?”

    想,當然想!她才二十七歲,這麼年輕就能當上節目製作人,聽起來多麼令人雀躍。

    所以她跳槽了,毫不猶豫跳到了“天城娛樂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誰知道跳槽之後,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上了賊船。

    原來,她不是去當個全新節目的製作人,而是去接手一個岌岌可危的老節目,不但要面對慘不忍睹的收視率、節目部經理施加的壓力、還有一群消極散漫的資深組員。

    哦,老天爺,這是她踏入職場以來最大的危機。

    她當然想過要離職,可是在遞出辭呈的前一刻,她念頭一轉,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如果這節目真讓她給救了起來,無疑是她人生履歷上的一大亮點,不是嗎?

    何況這節目還能有多慘?

    所以打從她接手節目之後,天天加班,沒有一天例外。

    她不停地構思新的點子、不停撰寫新的企劃案;不斷地向上爭取預算,卻也不斷地被上司刁難、駁回;或者預算下來了,節目卻做得七零八落,甚至她還會被自己的組員冷嘲熱諷、唱衰取笑……

    突然,辦公桌上的手機響起。

    楊鬱嫻驟然回神,這才驚覺自己的心思居然飄得那麼遠。她甩甩頭,咳了聲清清嗓,拿起手機一瞧。

    是詹如蘭。

    “啊,完了。”她唉歎一聲,認命接起,“喂,如蘭。”

    “美女,你下班了沒?”

    “還沒……”

    “還沒?!你是忘了今天要聯誼是不是?”

    “我沒忘啦,”她閉上眼,仰頭露出了掙扎痛苦的表情,“只是我真的沒辦法去。對不起嘛……”

    “你又在搞那個什麼爛節目的新企劃了?”聽得出來對方的聲音很不爽。

    “嗯啊,明天應該是最後一戰了吧。”說到這裡,楊鬱嫻籲了口氣,不自覺地轉起桌上的原子筆,道:“今天經理下了通牒,如果收視率還是拉不上來,就要把整個節目的組員都裁掉,沒有第二句話。”

    “挖靠,今天是聖誕夜欸!他送你這麼大的禮物喔?”

    聽了,楊郁嫻冷冷笑出聲,“對啊,你看他多重用我。”

    這句當然是挖苦自己。

    “我真搞不懂你耶,你怎麼不拍拍屁股走人就好,做得那麼心酸幹麼?”

    “我走了,組員怎麼辦?等著讓他們全部被裁掉?”

    “你管那麼多?他們不挺你,你還有閑功夫關心他們死活?”

    “我——”她張著嘴,啞口無言。

    的確,她一向心軟,這是她最大的弱點。

    她想到有許多組員都已經四十幾歲了,在這家公司賣命了十幾年。如果這時候被裁掉的話,一時之間應該很難找到新工作吧?她身為節目的製作人,如果就這麼坐視不管,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唉,好啦,老調重彈,我也懶得跟你講什麼道理了,你自己高興就好。”詹如蘭倒也很瞭解她,再次問道:“那你今天真的不打算過來?”

    “不了,我應該趕不過去。”

    “那好吧,我會跟他們說一聲。”

    “嗯,不好意思……”楊鬱嫻抿抿唇,深感內疚,畢竟那是兩個月前就已經約好的飯局。

    “唉呀,三八,聯誼再約就有了。那就先這樣,改天再聊,掰。”

    說完,對方很乾脆地掛了電話。

    少了詹如蘭那爽朗的嗓音,楊鬱嫻驟然被拉回了冷冰冰的現實裡,雙眼盯著螢幕,看著空白的Word工作頁面,發愣。

    她覺得自己已經瀕臨被榨幹的地步。

    “小媳婦的下午茶”這個節目已經有六年的歷史。

    這是一個被安排在午後兩點到三點間播出的節目。最早,它是很單純的美食、甜點教學節目,後來收視率下滑,節目內容開始轉型,題材更加多元化。

    期間曾經安插過親子節目、婆媳議題、保養健身美容等等;也曾經試著拍過小型愛情劇、肥皂劇,甚至安排一些主婦會感興趣的談話性主題……

    總之,節目型態五花八門,卻還是挽救不了大勢已去的收視率。

    思緒到了這裡,她氣惱地抓亂自己的頭髮,頹喪地趴在桌面上。

    兩點到三點?這本來就是一個冷門時段嘛!這種時段,小媳婦要嘛不是在陪小孩睡午覺,要嘛就是在忙著掃地、拖地、準備晚餐,誰有閑功夫坐在電視機前面看節目啊?

    就算有那麼幾個閑閑沒事幹的新貴婦好了,但有線電視動輒幾百個頻道,選擇眾多,她手上區區這麼一丁點兒的預算,又如何能做出與人相抗衡的節目?

    ……唉,真是先天不良,後天又欠調養。她深深歎了口氣,撐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再次振作。

    不行不行,她不能未戰先敗。憶起節目部經理那準備看她慘敗的嘴臉,她便燃起熊熊的鬥志。

    可惡,她一定要寫出一份讓他刮目相看的企劃!

    那天晚上,李霆慎臨時被Call回公司處理一些要事,他不像平常那樣穿著正式西裝,而是一件素色毛衣、一條深色牛仔褲,再搭件簡單的長版大衣。

    事後回想起來,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楊鬱嫻才會把他誤認為是一般的員工吧?

    當時是十一點五十五分,正值午夜。

    所以當電梯門開啟、在他抬頭看見楊鬱嫻的那一刹那,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真以為自己是活見鬼了。

    怎麼會這麼像?就連“她”的親妹妹都沒這麼像。

    ——那個他已經死去四年的未婚妻,鐘湄芳。

    李霆慎太過震驚,整個人呆愣在電梯外,瞠目結舌,忘了要進電梯。

    他那模樣讓電梯內的女人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放心,我是人不是鬼,你安心的進來吧。”

    一聽,他如夢初醒,心生警戒,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他心裡的想法?

    楊鬱嫻卻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道:“現在是十二點,不是嗎?電梯怪談還滿多的,所以嘍……”

    原來如此。李霆慎松了口氣,不自覺地勾起唇角,暗笑自己未免也太神經質了些。

    “你到底要不要搭電梯?”女人再次出言催促著。

    “哦,抱歉。”他這才趕緊舉步跨進了電梯裡。

    “你也是留下來加班到現在?”楊鬱嫻好奇地問了一句,目光悄悄地打量他。

    對方看來很年輕,頂多三十出頭,身材極好,相貌出眾,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熟內斂氣質。

    而且,他很帥,要命的帥,她猜想這男人或許是哪個節目的主持人之類的吧?

    “算是。”李霆慎簡單回答了兩個字,視線落到了她身上,反問:“你呢?我以前沒見過你,是最近才來的?”

    楊鬱嫻尷尬地笑了一笑,顯得有些難為情。

    沒想到,本來會是令她意氣風發的頭銜,如今竟然令她感到難堪。她搔了搔眉尾,道:“是呀……我是新來的節目製作人。”

    “真的?哪個節目。”

    果然,每個人都會這麼追問下去。

    “……小媳婦的下午茶。”

    李霆慎明顯錯愕了幾秒,眉頭甚至微微蹙起,“那節目需要讓你加班到現在?”

    如果是的話,那“付出”與“成效”為何沒有成正比?

    “我懂你想說什麼。”她乾笑了兩聲,遂解釋道:“這就是為什麼好好的聖誕夜我不能去狂歡的原因。如果收視率再拉不上來,我們整組team就準備掰掰走人了。”

    “哦。”李霆慎眉頭一挑,原來是他八個月前下達的那條絕殺令。

    那時候父親檢查出來患了輕微的阿茲海默症,已經不適合繼續處理繁重的事務,於是他接手總經理的位置,才漸漸發現旗下有太多混吃等死的節目。

    所以,當時他下了一道命令——半年內做不出成績的節目,一律整組裁撤,沒有任何理由與情面可談。

    而“小媳婦的下午茶”的製作人,就是中途自行跳船逃亡的那一類。

    “你的組員呢?沒陪著一起加班?”他又問了一句。

    “我的組員?”楊鬱嫻回過頭來瞅著他,彷佛他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今天是聖誕夜耶!平常求他們陪我加班一小時都難了,更別說是假日節慶。”

    “那你幹麼還留下來當傻子?”他輕笑了聲,視線已經離不開那張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了。

    她聳聳肩,對於他眼底的情意毫無察覺。她笑道:“總要有一個人先起頭當那個傻子吧?而且,如果這一次的節目預算再不核准下來的話,那大概真的撐不過去了……”

    說到此,“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

    “啊……到了。”她回過神來,眉宇間的落寞瞬間掃去。

    “你先請。”他紳士地抬手示意讓她先行。

    事實上,他的車停在地下室,卻忍不住跟著她搭到了一樓大廳,“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去?”

    “我搭小黃。”她笑盈盈的,好像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你咧?你也要一起搭嗎?”

    她似乎完全誤解了他的用意,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也罷,就順著她的誤會好了,於是他也跟著踏出電梯,隨著她走出大樓。

    兩個人就這麼站在路邊等待計程車經過。

    “你住哪?”她問。

    “信義區,你呢?”

    “信義區啊……我在文山區那邊租套房,這樣就不能共乘了,好可惜。”她將雙手插進口袋裡保暖。

    “可惜?”他睞了她一眼。

    “對啊,車資可以平均分攤,馬上省一半,多好啊。”

    聽了她的話,他大笑出聲。沒想到居然有女人是為了省錢才想與他共乘一輛計程車,這倒新奇了。

    “……你幹麼突然大笑?”她詭異地看了看他,莫名其妙。

    “沒什麼。”他搖搖頭,揉揉鼻尖。

    倒是她,靈機一動。

    “噯,對了,你餓不餓?”

    “嗯?幹麼?”

    “不如我們兩個去吃宵夜好了,你說好不好?”

    “好。”他幾乎不加思索的答應。

    “你答應得也太乾脆了吧?”她笑出聲來,卻欣賞他的風格。

    “不然重來一次,這一次我會故作矜持個幾秒鐘。”

    “什麼跟什麼呀?”他的話逗笑了她,“沒想到你看起來正經八百,實際上這麼會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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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4:1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還訝異這樣的自己。

    自從鐘湄芳去世之後,他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他不再熱愛生命,不再享受生活裡的樂趣,不再重視生活品質;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減少,他的幽默感隨著湄芳一起死去……總而言之,他所有的正面能量,都在湄芳離開人世的那一瞬間隨之消逝了。

    直到剛才。

    “你想吃什麼?”他問。

    “我想吃美式的食物,什麼都可以。”

    “想感受一下聖誕夜的氣息?”他勾唇,側頭俯視著對方。

    “啊,被你發現了。”楊鬱嫻嘿嘿地笑了兩聲。

    那樣的笑容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鐘湄芳臉上的,但不知為什麼,李霆慎還是寧願相信這是老天爺特地在這一天送給他的禮物。

    ——在他的心靈乾涸了這麼多年之後,終於讓他等到了第二個鐘湄芳。

    因為是她的提議,所以地方當然是由她來挑選。

    深夜了,餐廳幾乎全都打烊,只剩下一些酒吧可以去。最後,楊鬱嫻挑了一家曾經和姊妹淘們去過無數次的美式Bar.

    “他們的招牌漢堡很贊,你一定要點。”一推開大門,楊鬱嫻便迫不及待地推薦了第一道菜。

    “哦,對,墨西哥辣味烤雞翅也很優,不點可惜。”

    這是第二道。

    “啊還有還有,他們的芝加哥披薩也很有名,保證你吃過之後啊,下次還會想再來吃。”

    這是第三道。

    盯著她那興致昂揚的模樣,李霆慎也被她感染了一絲絲雀躍的情緒。他始終掛著抹溫和的淺笑,端詳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五官是和鐘湄芳很像。

    可是兩個人的氣質全然不同。

    “你常來?”應她的期望,他點了一份墨西哥雞翅,以及一杯Talisker威士卡。

    “嗯哼,從學生時代就常泡在這裡了。”她則是點了一份漢堡套餐,再搭配一杯套餐補上差額就能加點的果汁調酒。

    “真的?”他有些意外,“你看起來不像是喜歡泡在Bar裡的人。”

    “不然我像哪一種人?”她問。

    李霆慎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以他的私心來形容的話,她的模樣——或許比較適合將她的長髮束成高高的馬尾,然後到戶外從事一些競賽型的運動……

    倏地,他的腦海裡浮現鐘湄芳生前的清麗樣貌。

    鐘湄芳就是留著一頭長長的直發,老喜歡拉著他,一起去參加各種不同的競賽運動,舉凡網球、高爾夫、滑雪、桌球……總之只要是能夠兩個人一起進行的活動,她幾乎都會拉著他參加。

    但是很神奇的,只要一回到臺北、一回到市區,鐘湄芳又會馬上變回恬靜典雅的氣質名媛。

    他曾經對於她這樣的反差感到很驚奇,而她,卻只是故作神秘地瞅了他一眼,悠然道:“女人就是要這樣子才算及格,你不知道嗎?”

    突然,一隻纖細的手滑到了他的眼下,敲了敲桌面。

    他驟然回神,抬起頭來。

    “喂,你睡著啦?”楊鬱嫻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什麼都還沒吃、什麼也還沒喝,就已經開始打瞌睡了?是有沒有這麼累?”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工作上的事……”他牽唇勉強堆起微笑,反問:“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我問怎麼稱呼你?”

    “我姓李。”

    “李什麼?”

    “小李,老李……隨你怎麼叫都行。”

    “……”她眯著眼,瞅著他幾秒,“這麼隨意?”

    “你呢?貴姓?”

    她自胸前的口袋抽出一張識別證,啪的一聲擺在桌上,順手一推,滑到了他的面前。

    節目部

    製作人楊鬱嫻

    所以她不是姓鐘,沒有血緣上的關聯。真是不可思議,世界上竟然會有兩個毫不相干的人能夠長得那麼相像……

    “才幾個字而已,你怎麼可以盯著看那麼久?”楊鬱嫻懷疑自己是不是搭訕到一個怪胎。

    他笑了出來,抬頭將識別證遞還給她。

    不得不承認,她倆只有臉蛋相似而已——雖然相似度高得不可思議。但坐下來仔細聊過幾句之後,則會發現她倆根本是天壤之別。

    楊鬱嫻直率外向,鐘湄芳則是高雅內斂;楊鬱嫻的穿著打扮偏向中性休閒,而鐘湄芳則是天生的名媛淑女。

    楊鬱嫻留著一頭波浪長鬈髮,帶點褪了色的淡褐色,鐘湄芳則是一頭烏黑如墨的長直發,宛如絲緞般地披垂在她白皙的肩膀上……

    停!停、停、停!他又回憶了太多有關於她的細節。

    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現象。他深呼吸了口氣,拉回心思,試著將注意力擺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並且不停地說服自己——她,不是鐘湄芳,她真的不是鐘湄芳。

    半晌,酒先送上桌,他倆各自啜飲了一口。

    “So,老李,你是哪個部門的?”才剛說完,楊鬱嫻卻又立刻制止對方回答,“你先別說,讓我猜!”

    “好,你猜。”他露齒而笑,就不信她猜得到。

    “嗯……”她撫著下巴,轉轉眼珠子,道:“我猜……你是某個節目的主持人……是嗎?”

    “不是。”斷然否定。

    “啊,不是呀?”糟糕,她腦袋裡沒別的答案了。

    “再猜?”

    “不要,我現在腦殘,想不出第二種答案。”她吸了一口沁涼的調酒。

    “這麼快就放棄?”

    “是呀,我的大腦在把檔案E-mail出去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收工了。”

    “那你不趕快回家休息,還有閑功夫找我來吃宵夜?”他眉頭蹙起,摸不透這女人的思維。

    他很清楚自己在女人的眼中是屬於什麼樣的極品,也習慣了女人千方百計想要把他給約出門。

    然而眼前的這一位嘛……坦白說,他感覺不到那樣子的“暗示”。

    至少就她的坐相、吃相,以及那大剌剌的談話口吻來看,她肯定不是為了勾引他而約了這頓宵夜。

    “唉,同病相憐,吃一頓飯互相打打氣嘛!”她擺擺手,自嘲苦笑。

    “同病相憐?”

    “對啊,我今天本來要去聯誼的,因為加班沒辦法赴約,剛好遇到你這個倒楣鬼跟我一樣苦命,三更半夜才下班。你說,這算不算同病相憐?”

    原來這頓宵夜是吃義氣的。

    李霆慎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沒想到,他一向自恃過人的男性魅力,在她面前竟變得有如空氣一般……毫無存在感。

    他仰首幹了手中那杯威士卡。

    “喂喂,老李,你喝太猛了吧?你要是喝掛了,我可不會扛你回家喔!”楊鬱嫻急忙聲明。

    “我酒量很好。”這不是信口開河,而是事實,“你擔心你自己吧!”

    至少在鐘湄芳去世後的那一年間,他便已經知道自己有多能喝。

    “我?我哪有什麼問題?我的自製力好得很。”她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轉轉調酒杯裡的吸管,吸了一大口。

    開什麼玩笑,想當年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她可是系上最能喝的酒國之花。多少男生想灌醉她卻落得自己慘吐的下場,哼哼……

    兩個小時之後,她趴在桌上,睡死了。

    李霆慎靜靜地睇著她的頭頂,正思考著該拿她怎麼辦。

    對了,她說她是常客。

    “抱歉,請問你認識她嗎?”他轉向吧台裡的酒保,問道。

    “不認識。”斬釘截鐵。

    “……”

    好吧,可能是“以前”很常來。李霆慎摸摸鼻子,視線再次調回她身上,沉思。

    不如拿她的手機,Call她的朋友過來?

    想想,這樣也不太好,畢竟現在都已經半夜兩點多了,也搞不清楚對方和她的交情究竟是深還是淺。

    最後他決定撥電話給他的秘書。

    “……喂?李總?”手機的彼端傳來沙啞的男人嗓音,似乎是剛被人從睡夢中挖了起來。

    “文仕,你幫我登入人事資料庫,查一個叫作楊鬱嫻的員工。節目部的製作人。”

    “好的,您等我一下,我開個筆電。”

    沒有任何怨言,沒有多餘的疑問,對方立刻領命行事。李霆慎聽見一些細碎的碰撞聲,似乎是筆電擺放上桌的聲音。

    三分鐘後。

    “我查到了,然後呢?”

    “她住哪裡?”

    “文山區。”

    “OK,你把詳細的地址發簡訊到我的手機裡。”

    “好。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就先這樣,謝了。”

    “哪裡。”

    然後他先切斷了電話,接著是嗶嗶兩聲簡訊音。他在手機上滑了幾下,果然收到了完整的地址。

    太好了,這樣就可以順利把這個爛醉的女人送回去,然後回家沖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大床上——

    “你在幹麼?”

    突然,她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他怔住,緩緩地抬頭。只見楊鬱嫻已經醒來,睜著圓大的雙眼眨了眨,困惑地直瞅著他看。

    倏地,他心一驚,她該不會聽見他去查她位址的對話吧……

    不過顯然是他多慮了。

    咚的一聲,她面朝下,又趴了回去。

    他愣了幾秒,忍不住竊笑。他早警告過她了,說那調酒的後勁強,要她別喝太多,偏偏她一邊說著公事上的不順遂,一邊猛灌酒,還額外加點了四杯。

    最後倒楣的人就是他。

    思及此,他淡淡勾唇,認了。能撿到她,他就該要偷笑的。他埋單,走回她身旁,輕輕地將她攙起。

    她渾身酒味,混雜著一絲屬於女人特有的馨香。他心神微蕩,懷中柔軟的嬌軀讓他瞬間憶起了塵封已久的某種東西。

    他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死去。

    然而,現在他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因為她的體溫而強烈地鼓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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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4:2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翌日,楊鬱嫻被手機的鬧鐘給喚醒。

    那刺耳的鈴響由遠而近,從模糊變得清晰,然後,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睜開雙眼,幾乎是從床上跳了起來。

    ——是自己的房間。

    呼,她松了一口氣,慶倖自己沒有發生夜店撿屍的失身慘案。

    不過,問題來了。她是怎麼回到自己的住處的?她側著頭,努力想擠出一點記憶。

    是那個叫作“老李”的傢伙送她回來的?可是他又不知道她的地址,如何能送?抑或是他拿著她的手機,在通訊錄裡隨機找人問地址?

    這個問題恐怕暫時是無解了,而她此刻也沒那種閑功夫去找答案。

    今天,就是今天了。雖然幾個小時之前她還醉得像坨爛泥,但她可沒忘記自己所提交出去的企劃案。

    她甩甩頭,拍了拍雙頰,起身步入浴室梳洗。

    能不能掙到另一筆節目預算,全賭在那份企劃案上廣。她拿起牙刷,擠了團牙膏,刷得滿嘴泡泡,腦中卻在演練著——待會兒要如何說服那個講話超機車的節目部經理。

    坦白說,曹義鋒那個男人私底下並不壞,只是在工作上就會突然像是人格分裂一樣,令人恨得直想拿鞋子敲打他。

    思緒至此,她的動作突然一頓。

    透過洗手臺上的鏡子,她看見床頭櫃上似乎擺了一張像是字條的東西。

    她轉身,含著牙刷走回床邊,隨手拿起字條來看,上面寫著一個名字和一組手機號碼。

    李霆慎,原來老李的全名長這樣。

    不過……

    “李霆慎?好熟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喃喃自語地念著這個名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這名字。

    此時,另一張字條飄落。她頓了下,彎身拾起。

    你被准假一天,但是要扣全薪。

    “哈。”看了,她冷笑一聲。

    她被准假?她被誰准假了?他是在說笑話嗎?

    正想將兩張字條擺回床頭櫃上,她這才發現最底下還壓著一張名片——老李的名片。

    唉呀,她想起來了。昨天逼問他是哪個單位的,最後卻沒得到答案,反而被他牽著鼻子走,讓他轉移了話題。

    好呀,就來看他是何方神聖,這麼陰險。她不自覺地勾起唇角,滿懷期待地拿起名片一瞧。

    總經理李霆慎“噗——”

    嘴裡的白色泡沫應聲噴濺而出,散成了美麗的碎花,灑落在她前天才剛換的床單上。

    總經理?總經理?他是總經理?!

    歐、麥、尬。

    完了,她完蛋了。

    昨夜的回憶開始活生生、血淋淋地慢慢回籠。她先是沒大沒小地搭訕人家去吃宵夜,然後又不顧形象地在人家面前大啖雞翅——是的,他點的那份雞翅,最後是被她給吃掉的。

    但這些還不是最糟糕的部分。

    幾杯調酒下肚,她開始酒後吐真言,瘋狂傾訴對公司的不滿。先是抱怨這個,然後又抱怨那個……

    哦,天哪。她捂著臉,好想死。

    她不禁懷疑,第二張字條上面所寫的“准假一天”,真正的意思其實是要她在家上網找尋下一份工作。

    念頭至此,她呆茫地走回浴室,漱了口水,腦中仍然一片空白。

    “鬱嫻。”

    一聲叫喚,將她的心思自很遠很遠的地方拉了回來。

    “嗯?”她頹喪地轉過頭,是小組裡的一名男助理,“怎麼了嗎?”

    “經理叫你進他的辦公室喔。”

    “哦。”

    八成是企劃案又要被刁難了吧?也可能是那位李總經理的格殺令已經傳達下來,準備把她給火速“處理”掉……

    唉,隨便啦,反正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在乎了。搞出了這種烏龍事,她想,除非天降奇跡,不然大概誰也挽救不了她的飯碗。

    她就像一名等著踏上斷頭臺的死囚,佇立在曹義鋒的辦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門板,準備投胎。

    “進來。”他的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

    “你找我?”楊鬱嫻開了門,卻只是站在門邊,一副不打算進去的模樣。

    此刻她只想速戰速決,反正橫豎都是要死的話,她不希望過程太折騰。

    “哦,先過來坐著吧,我們聊一聊。”

    呃……聊一聊?聽起來怎麼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現在嗎?”她顯得心不甘情不願的。

    “對,”曹義鋒抬起頭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昨天不是把企劃案給我了嗎?我們總要討論一下吧?”

    “哦。”如果只是單方面的批評,她實在不認為那叫作“討論”。

    但她還是照辦了。踏進門,轉身把門帶上,如行屍走肉般拖著步伐來到辦公桌前,跌坐進椅子裡。

    她那消極自我放棄的模樣,讓曹義鋒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女人今天是怎麼一回事?該不會為了聖誕夜留下來加班一事,所以被男朋友給甩了吧?

    “你幹麼?被男人拋棄?”他冷哼了聲。

    “更糟。”她扯唇苦笑。

    “還有更糟的?”

    “當然啊,沒男人哪來的被男人甩?”說完,她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又道:“所以新的節目企劃你已經看過了?”

    “看過了。”

    “然後呢?”她不抱希望地問。

    “還是太……”曹義鋒露出了困擾的表情。

    果然,她早就料到了,所以也沒有什麼失望不失望的問題。

    “哦,好吧。”她點了個頭,起身就要走人。

    “欸欸,你要去哪?我還沒說完——”曹義鋒喊道。

    “還有啊?”

    “當然啊,我像是已經說完了嗎?”

    “反正預算又不會下來。”講那麼多有什麼用。

    “誰告訴你的?”語畢,曹義鋒小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早上我接到李總的電話……你知道吧?就那個跟魔鬼沒兩樣的新總經理。”

    她沉默,完全是逃避現實的反應。

    “很詭異的是——他主動要我好好督促你這個節目。”他拿了桌上一份文件,遞上前,“呐,你的節目企劃他看過了。”

    “他看過了?!”她驚呼出聲。

    “對。一大早就撥分機給我,要我轉寄一份過去給他。”

    “呃……”她莫名緊張了起來,“然、然後呢?”

    “然後被駁回了。”

    “……”嘖。

    “不過呢,”有但書。曹義鋒的身體微微向前傾了些,道:“他只是表明,這企劃本質上跟以前的沒什麼不同,他不預期會有什麼改善。所以,他希望你再重新思考一遍,而且——注意嘍,這一次他要你別顧慮預算的問題,只管節目內容就是了。只要他認為可行,不管預算多少他都會核准。”

    一聽,她傻了。

    不需要顧慮預算?天哪,這是開玩笑的吧?“小媳婦的下午茶”本來就不是什麼黃金時段的節目,怎麼可能不計預算、隨她揮霍?

    “經理,你確定你沒有誤解李總的意思?”

    “你是暗示我的耳朵有毛病,還是在暗示我的理解力有問題?”

    “……我哪敢。”

    “不敢就好。”曹義鋒冷笑兩聲,然後靠回舒服的椅背上,“那就先這樣,你好好表現吧!”

    她就這樣茫茫然地走出了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有些呆滯、錯愕。這不是真的吧?她非但逃過了死劫,還莫名得到了一個翻身的機會?

    這是夢嗎?她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唉呀,好痛。

    所以不是夢。

    “楊郁嫻小姐?”,突然,又有人叫喚她的名。

    “我是。”她抬起頭來,朝部門的出入口望去。

    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嚇了一跳。

    一大束的紅玫瑰,幾乎淹沒快遞人員的身影。他走了過來,像是擺脫了什麼重擔似地將花束擺上桌。

    “麻煩簽收一下哦。”

    “呃……這是……”她看了看花束,再看了看快遞人員,道:“請問這是誰送的?”

    “抱歉,不清楚。我只負責從花店收件送過來。”

    “哦,好吧……”她低頭簽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快遞人員匆匆地走了,留下一大束花,還有一大團謎霧——以及整個部門的詭異目光。

    那些宛如在打探八卦般的視線,盯得她幾乎呼吸困難。

    到底是誰這麼有閒情逸致?

    楊鬱嫻抽出花束裡的小卡片,打開來一看,卡片上頭什麼也沒寫,只有署名“Lee”。

    慢著,這個Lee是樓上的那個“李”嗎?

    再等等……他送花?他送花給她?這是在追求她的意思?

    不可能啊!昨天有發生什麼事嗎?他沒開除她就已經祖宗保佑了,怎麼可能還送花給她。

    思及此,突然靈光乍現,一個要命的念頭浮出。

    難道?!難道昨天晚上他送她回家之後……兩個人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

    分機驟然響起。

    她嚇了一跳,趕緊接聽,“喂?節目部。”

    “我不是說准你一天假?”

    楊鬱嫻先是愣了愣,而後才認出他的聲音。

    那一刹那,什麼節目企劃、什麼預算上限、什麼玫瑰花束,早就被她拋至腦後,她現在只想確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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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4:4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那個……我們沒怎麼樣吧?”她劈頭就問。

    彼端沉默了兩秒。

    “你是指哪一件事?”

    還“哪一件事”咧?!天哪,他們是做了多少事啊?

    她心急了。

    “吼,我是說——”意識到自己的嗓門引來側目,她彎下身,扭頭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我的意思是,你昨天……不是,今天淩晨送我回去,應該……沒有做什麼吧?”

    “你是指發生關係?”他卻毫不避諱的直說。

    他的直白令她難以招架。她雙頰緋紅,慶倖現在不是站在他本人面前,不然她可能已經拔腿逃跑了。

    “對啦!”她咬牙切齒地吐出每一個字,“所以到底是有沒有?”

    “很可惜,沒有。”

    楊鬱嫻似乎沒聽見“可惜”那兩個字,自顧自地松了一口氣,“呼,幸好是沒有……”

    殊不知這聲歎息聽在李霆慎的耳裡有多不是滋味。“晚上有空嗎?”

    “沒有。”

    “要加班?”

    她翻了個白眼,冷冷道:“某人要我再重新好好想一份節目企劃。”

    話筒裡傳來他那醇潤的笑聲。

    “好吧。”他很快就接受了她的拒絕,“我改天再約你。”

    她心一驚,改天?!“等等,什麼改天?你這樣子會讓我很困——”

    對方掛斷了。

    她僵滯住,不可思議地盯著話筒,再看看桌上那束荒謬的玫瑰花。突然,她開始幻想這可能是哪個整人節目故意安排的橋段,此時此刻肯定有三台攝影機正在偷拍她的反應,就等著適當時機出來對她大喊“笑一個”……

    不過,那只是幻想,當然沒有攝影師沖出來。

    “男朋友送的?”

    倒是隔壁的同事,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呃……”她支支吾吾,腦袋空白,“一個剛認識的人送的……”

    “靠,剛認識就送你這麼大一束花?你釣到凱子喔?”

    “……”

    是呀是呀,那位莫名其妙的“凱子”就在樓上呢。楊鬱嫻籲了口氣,無奈地瞪著那束玫瑰。

    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喝醉的那一段時間裡到底做了什麼傻事,還是說了什麼蠢話?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什麼三流的整人計畫當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猛,而且毫無道理。

    妯木然地坐在螢幕前發愣,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機會難得,要趕快想出更完美的節目企劃,然而思緒卻不停地飄到那個人身上。

    ——李霆慎是真的在追求她嗎?

    可是,他為什麼要追求她?

    他的確是在追求她。

    而且毫不掩飾他對她的企圖,甚至完全無視內部同仁的眼光。

    第一次,因為花束是快遞送來的,她還可以打哈哈隨便糊弄過去;但,第二次就不一樣了。

    那傢伙居然直接命令他的特別秘書,搭著電梯,直達節目部,光天化日……

    不,是眾目睽睽之下,以毫無遮掩的聲量對著她說:“楊小姐,這是李總經理送給您的。他還要我問您,今晚有空一起共進晚餐嗎?”

    她聽了差點沒昏倒。

    他送來的東西也開始變得五花八門,舉凡衣服、首飾、包包、巧克力,甚至連音樂盒都有。

    總之,“楊鬱嫻”這三個字瞬間在公司裡爆紅,而她也成為八卦者人肉搜索的對象。

    也因此,那些資深的組員們對她的態度開始有了變化。

    他們開始對她畢恭畢敬,只要是她發落下來的工作,沒人敢再像以前那般懶散怠慢。

    ——對,她是希望獲得下屬的尊重,但她可不希望是靠這種方法來得到。這跟在後宮裡受到皇上寵倖有什麼差別?

    她非常明白,這樣的尊重只是假像,他們表面上奉承,背地裡肯定把她講得低俗難堪。

    所以她有些氣惱李霆慎。

    是他讓她不得安寧,是他破壞了她原本單純的工作,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認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她。

    不是嗎?稍稍用點腦子想就知道了,他為什麼要喜歡她?怎麼可能只是吃頓宵夜、喝幾杯酒,他就願意這樣掏心掏肺、瘋狂撒錢來追求她?

    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是什麼人?他是李霆慎呐!是女人都搶著要的李霆慎,可不是路邊那種沒人要的阿貓阿狗。

    而她不是特別漂亮,也沒有身懷絕技,他為什麼要追求她?

    這一天,他的秘書羅文仕又送來一隻CHANEL的紙袋。

    她已經連看都不想看那是什麼了。

    莫名其妙!她身上穿的、拿的,明明都是平民雜牌,他幹麼拚命送她這些貴婦名媛在用的東西?

    “拜託,拿回去,我真的用不到。”她抬手擋著桌子,不讓羅文仕擱下。

    “抱歉,這一點恕難辦到。”他露出得體有禮的微笑。

    “為什麼?不就是拿回去而已嗎?”

    “李總肯定會要我再拿過來。”

    “……”她深呼吸,捺住性子,“OK,我不為難你,我自己送回去總行了吧?”

    語畢,她怒氣衝衝地站起身,拎著袋子走出節目部,直接往總經理辦公室的方向進攻。

    她甚至沒有敲門。

    “請你不要再送我這些東西!”一個箭步闖入,她開門見山地說。

    李霆慎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哦?那你想要什麼?”他放下手中的鋼筆,雙手交握擱在桌面上,淡定地瞅著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見鬼了,有這麼難理解嗎?“你這樣一直、一直送東西過來,我很困擾,而且我用不到這些東西。”

    李霆慎沉默了一會兒,“你看不出來我就是在等你上來?”

    她愣住。

    瞬間,她突然覺得這或許是他在報復她也說不定?那天晚上,她肆無忌憚地狠狠批評了公司、得罪了這位“鬼總”,所以他才用這樣的手段狠踩她的尊嚴,讓她的名聲在同事之間變得如此不堪。

    就拿她的頭銜來說好了,從“製作人”變成了“李總的女人”,如此不堪的耳語,她如何能不發火?甚至還有人說她為了爭取預算,不惜爬上總經理的床,這什麼跟什麼呀?!愈想她愈氣惱,忿忿地走到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前——本來是想拍桌的,可是一想到再怎麼說他還是總經理,終究是忍住了脾氣。

    “抱歉,我知道那天我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如果得罪您,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這小小的製作人計較,也不要用這種方法來整我……”

    “整你?!”李霆慎打斷她的話,擰著眉頭,不可思議地睇著她,“你從哪一點評斷我是在整你?”

    “不是嗎?你讓我在公司裡幾乎快待不下去!”她激動地說,剛才的冷靜已經不復存在,“你知道現在公司的人都怎麼看我?說我為了自己的節目,不惜用肉體色誘你來爭取預算。你能明白我心裡的感受嗎?!”

    李霆慎微愣,這發展還真是令人意外。

    事實上,他沒想太多。他這麼做只是單純想宣示主權而已,順便阻退一些“可能”對她抱有企圖的男性。

    “好,我瞭解了。”他應了句。

    這回輪到楊鬱嫻傻愣。

    瞭解?他瞭解了什麼?“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會換個手法。”

    “啊?”她張大嘴。

    “既然你不想太惹人注目,我就儘量低調,直到你答應為止。”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等、等一下,答應你什麼?”她完全處在狀況外。

    聞言,李霆慎直定定地瞅著她。

    那灼燙的視線盯得她渾身難安。沒錯,他的確是“鬼總”,名不虛傳,光是眼神就足以讓人當場石化,簡直跟梅杜莎不相上下。

    “真的這麼難懂嗎?”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她愣了愣,眨眨眼,“不好意思,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他露出了微笑,道:“從第一束花開始,我就已經在邀請你跟我交往了。你還想拒絕我多久?”

    楊鬱嫻的腦袋短路了一會兒,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消化了這個訊息。

    “你……是認真的?”

    “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不要。”她斷然拒絕。

    “為什麼?”對於她的拒絕,他不怎麼意外。

    “因為我們差太多。不管是身世、品味、興趣……總之,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

    “我並沒有預設你是哪種女人。”

    “有,你肯定有。”不然他為何要瘋狂送她那些名牌貨?擺明把她當成了拜金女,不是嗎?

    李霆慎索性閉上嘴,不辯了。辯贏了也沒有意義,女人的心不是辯贏了就可以得到。

    他淡淡地籲了口氣,重新拿起鋼筆,目光回到桌面上的檔。

    “我會繼續努力。”他道。

    “什……”她愣住,簡直不可思議,“我剛說了,不可能。”

    “我也說了,我會繼續努力。”他微揚唇角,淡定從容,“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認真,而且毫不在乎你剛才說的那些差異。”

    她盯著他,知道今天要勸退他是無望了。

    “好吧,隨便你,反正手腳長在你身上,我又不能把你綁起來。”她不耐煩地歎了聲。

    最後,她留下那只精美的紙袋,道:“以後,你別再送我這些了,我一個都不會用。”

    撂下話,她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轉身掉頭就走,離開了這間寬敞豪華到近乎奢侈的辦公室。

    她那被怒火燃燒的鞋跟聲響,漸漸遙遠、緩緩淡去,直到再也聽不見了,李霆慎才抬起頭來,若有所思。

    他情不自禁地盯著那只CHANEL紙袋。

    其實,他送她的,幾乎全是鐘湄芳喜歡的東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也不是刻意要這麼安排,只是莫名地——想起了她的臉,便會連帶想起鐘湄芳的一切。

    包括她的模樣、她的氣質、她的興趣、她的品味。

    她的全部。

    所以,他天真的以為,湄芳喜歡的東西,或許楊鬱嫻也會喜歡,豈料居然踢到了這麼厚的鐵板。

    念頭至此,他苦笑了聲。

    罷了,就如自己所說的那樣,繼續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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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4:53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啪的一聲,報表被扔在她的桌子上。

    “楊小姐,你的節目收視率又下降了零點零五個百分點。”曹義鋒冷冷地說了一句。

    楊鬱嫻抬起頭來,有些錯愕,“又降了?!怎麼會這麼快?上星期不是才剛上升一些嗎?”

    “這就叫作後繼無力。”話一說完,他隨手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有觀眾反應前幾集很OK,後面幾集的製作就顯得隨便、草率、馬虎、輕浮……是這樣子嗎?”

    她沉默。

    其實,是的,真的是這樣子。

    已經連續一周了,她的桌上再也沒有大把大把的鮮花,也沒有動輒上萬元的名貴禮物,李霆慎信守他的承諾,當真低調許多。

    然而也因為這樣,大家都在猜測她已經被甩了。於是漸漸的,那些人故態復萌,對於她的命令及要求,不是充耳不聞便是草草了事。

    在這樣的狀況下,節目品質會下降也是正常的。

    見她遲遲沒有出言反駁,曹義鋒大概也能想像真相是什麼。這兩年來,他一直都很瞭解“小媳婦”團隊是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在工作,這也是為什麼他一直想找機會把這個小組給剷除掉。

    無奈,中途來了個這麼熱血的菜鳥製作人,偏偏總經理還看上她……

    說到這個,他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對了,鬼總叫你重新構思的節目型態,你想出來了沒?”

    “沒有,我還沒構思出來。”她搖搖頭,據實報告。

    “唉,你也太認真了吧?何必呢?”曹義鋒苦笑了聲。

    “……太認真?什麼意思?”她略帶戒心地看了對方一眼。

    “誰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鬼總只是想利用公事上的交集來追女人而已,他才不在乎小媳婦這個節目會不會繼續播下去。”

    “你又知道了?”她悶哼了聲,不以為然。

    “你不相信?”曹義鋒冷笑,笑她未免也太天真了,“你以為我們公司旗下總共有多少節目在跑?講直接一點,小媳婦只是被拿來塞時段的節目而已,他怎麼可能放在心上?”

    “……”她無法反駁。

    曹義鋒的字字句句都像是掐在她脖子上,令她喘不過氣。的確,聽見李霆慎願意給她機會的時候,她只是自顧自地高興,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也從沒懷疑過這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是呀,若是站在李霆慎的角度來看的話,“小媳婦的下午茶”這個節目確實微不足道,就算今天立刻停播了,他也不痛不癢吧!

    所以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就像曹義鋒所說的那樣。

    那番話困擾了她一整天。

    她不停地在思考,萬一曹義鋒的話是真的,那她這麼辛苦想出來的企劃案又算什麼?

    下了班,她還不想回家,手托著臉頰,盯著電腦螢幕,看著那份只寫了半頁的企劃文件。

    回顧這個節目的歷史,幾乎什麼花樣都試過。主題從食譜、親子、健身減肥、美容保養,一直到省錢撇步、省時妙招、收納教學、家事小技巧,所有“已婚婦女”可能會感興趣的主題,他們都做過了。

    那麼到底還能做什麼改變呢……

    突然,手機響起簡訊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她回神取來手機一看,又是李霆慎。

    雖然他依約定,不再做一些引人注目的追求舉動,但一切卻只是搬到檯面下來進行而已。

    今天晚上一起吃飯?

    一句簡單的詢問。

    她讀完,手指熟練地在螢幕上滑點了幾下,然後送出了回覆。

    不要,我要加班。

    不多久,訊息再次傳來。

    這個理由我聽五天了,換一個吧?

    見了,她忍不住笑出聲,卻還是不改決定。

    下次吧,等我把某人要的企劃案做出來。

    腦袋裡毫無想法的時候,出去走走會有些幫助。

    握著手機,她有些動搖。

    然而,她並不是當真想跟他“出去走走”,只是很想當面問問他——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工作態度放在眼裡?

    即使這個節目已經奄奄一息,她卻還是盡全力去挽救,倘若李霆慎真的利用她的這份熱情而來追求她的話……

    不行,她無法想像自己所受到的打擊會有多巨大。

    思及此,她放下手機,不去想它了。倘若真相如此殘酷,那她寧可不要知道,就讓自己憑著傻勁拚到最後一刻,搞不好企劃案真能受到上司與同仁的青睞也說不定……

    “為什麼又反悔了?”

    突然,一個醇厚的男人嗓音從背後傳來。

    楊鬱嫻嚇了一跳,急忙轉身。

    “……是你?!”是李霆慎。她怔愣地瞪著眼前的男人,思緒一下子轉不過來,“你怎麼會……你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

    “大概十秒鐘前。”他聳聳肩,眉一挑,“就在你猶豫著要不要答應跟我約會的時候。”

    “我——”她耳根一熱,剛才盯著簡訊發愣的樣子全都被他看見了,“我哪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李霆慎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本來就沒打算為難她。他走上前,將手中的提袋擱到她的桌子上。

    “這又是什麼?”她抬頭,有些不悅地瞅著他瞧,不是說好別再送一些有的沒的過來嗎?

    “你的晚餐。”答案卻是這般。

    她怔住。

    “既然你死也不肯跟我吃一頓飯,我只好親自送飯來給你吃了。”一句話說得不疾不徐,從容不迫。

    啊,是了,她這才意識到“親自”這回事。

    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鮮花和禮物,他總是透過他的秘書送過來,就算是邀她共進晚餐,也是透過秘書傳達。

    但是今天卻……

    “那我先走了。”他突然道別。

    “欸?”她愣了下。就這樣?他就只是來送個晚餐?

    她的反應讓李霆慎有些暗喜。不過,他很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

    “你不是要忙著擬企劃?”他略眯起眼,俯視著她。

    “呃……對。”她假咳了聲,清清嗓,收起剛才那稍嫌癡傻的表情。

    “那你好好加油吧,別留太晚。我走了。”語畢,他摸了摸她的頭,隨即轉身離開。

    留下一臉錯愕的她,以及尚未下班、二度嗅見緋聞氣息的同事。

    半個月後,迫于曹義鋒的打壓,楊鬱嫻只好硬著頭皮、交了一份換湯不換藥的節目企劃出去。

    下了班,回到自己的套房,她有一種被榨幹的感覺。

    洗了個熱水澡,雖然時間才晚上九點不到,可她已經累癱在床上,連動也不想動,呈大字型地躺在那兒,盯著天花板發愣。

    直到有人按了門鈴。

    她跳了起來,先是皺了皺眉頭——怪怪,這時間還有誰會來按門鈴?房東?管理員?還是住隔壁的OL來借東西?

    她抱著疑惑起身應門。

    “鏘鏘~~~”

    是詹如蘭。她滿臉春風地站在門外,笑得心花怒放,手上還提著一袋像是某家烘焙店的包裝紙袋。

    “你幹麼?”楊鬱嫻看著她,有些錯愕,“都九點多了,怎麼跑來我這?”

    “我剛好在附近聯誼,結束後經過那家很有名的蛋糕店,就想說買個布朗尼來孝敬你啦!”話才說完,不等對方邀請,她已經逕自踢掉高跟鞋闖入了楊鬱嫻的小小基地。

    “你又去聯誼?!”楊鬱嫻詫異地看著她,不是聖誕夜才去過一場?“你是有這麼缺男人嗎?”

    “吼,幹麼講這樣?”詹如蘭隨手將烘焙店的紙袋一擱,回過頭來碎念道:“聖誕夜那場你沒去,所以你不瞭解。那天去的“貨色”簡直只能用“災難”兩個字來形容。還好你沒去,不然你大概會……”

    突然,她止住了聲音。

    因為她留意到這房間裡有個角落堆滿了精品店的紙袋,大大小小,有香奈兒、迪奧、卡蒂亞、LV、Prada……

    詹如蘭呆愣了幾秒,隨即驚呼出聲。

    “你!你這女人!從實招來,你刷爆幾張卡?!”媽媽咪呀,這女人是發瘋了嗎?怎麼突然砸錢想把自己變成偽名媛?

    那充滿戲劇張力的反應,逗得楊鬱嫻大笑出聲。“緊張什麼?那不是我的啦。”

    “欸?不是你的嗎?”詹如蘭這才冷靜了些,而後像是理出了另一個可能性,“啊,我懂了,是租來的道具嗎?”

    有時候因應節目需要,節目部的工作人員會去精品店裡租借一些衣服或裝飾品來使用,或是尋求一些免費的贊助。

    不過……“那不是助理要做的事情嗎?”

    楊鬱嫻卻只是沉默。

    然後,兩個女人互視了幾秒鐘。

    “啊!”倏地,詹如蘭擊掌,恍然大悟,隨即擠出一抹曖昧的詭笑,“該不會是……該不會是男人送你的吧?”

    楊鬱嫻聳聳肩,算是承認了。

    “誰?是誰?誰誰誰?誰這麼大手筆?”詹如蘭已經陷入瘋狂的狀態,不斷逼問。

    拗不過她,楊鬱嫻只好將事情的始末簡單道過一遍。

    “哇靠,你的男人運也太好了吧?這種強運能不能分我一半啊?”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一個條件那麼好的男人,莫名其妙就開始追我,而且中間根本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這是她的心結,就像是一朵籠罩在她頭頂上的烏雲,揮之不去。這也是為什麼她遲遲無法接受李霆慎的原因。

    她覺得自己在他的面前,不像是個女人,倒像是某種收集品……

    “唉,你想太多了啦!這種好康的事情,別的女人想遇都還遇不到,你還龜龜毛毛什麼?”

    詹如蘭樂觀地拍了拍她的肩,注意力已經轉移到那堆精品上。她擅自翻開紙袋,朝裡頭探,又問:“所以他都送了你什麼?”

    “不知道。”她聳聳肩。

    “嗄?不知道?”

    “我後來都沒拆了,以後再找機會還給他。”

    “你真的不打算接受他的追求?”詹如蘭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隨手打開一隻絨毛盒,裡頭是一對鑲鑽耳環。

    “可能不會吧……”她垂眸,無法形容心裡的感受,那是一種極端不踏實的感覺。

    就好像她正處於一場醉人的美夢裡,而她卻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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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5:0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為什麼不要?你自己也說了啊,他條件很好,不是嗎?”再翻開另一隻精品袋,裡頭裝的是一件高貴典雅的鵝黃色洋裝。

    楊鬱嫻忍不住閉了閉眼,歎息,“……因為我們不適合。”這是最後的結論。

    詹如蘭悶哼,嗤笑了聲,道:“還沒試著交往,怎麼會知道不適合?”

    “這需要試嗎?”她偷偷翻了個白眼,牽唇冷笑,“獨角獸和猴子怎麼談戀愛?這種事情光看就能知道結果吧?”

    “所以你是獨角獸還是猴子?”

    “詹如蘭,你很欠扁。”她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我很認真耶!”詹如蘭抬起頭來,拿起那套從來沒被穿過的新洋裝,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連試都沒試過,怎麼會知道你穿了之後會不會變成獨角獸?”

    楊鬱嫻一愣,而後尷尬的微笑,“你該不會真的要我穿那種衣服吧?”

    “Why not?很好看啊!”

    “拜託,你這輩子哪時候看過我穿那樣?我不適合那種……”

    “你又來了。”詹如蘭斷然制止她的辯駁,睨了她一眼,道:“你的感情觀就跟你穿衣服的習慣一樣,沒試過就說不適合,哪有這種事。”

    說完,她強勢地將洋裝塞到楊鬱嫻的懷裡,“呐,去試穿看看。我倒是覺得這男人有用心,居然還可以買對尺寸。”

    像是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楊鬱嫻先是怔愣,接著是訝異,最後則是靜默無言。

    是呀,她怎麼會沒想過呢?一個男人怎能僅以目測,就把一個女人的身材看得如此“精准”?

    他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心思在凝視著她?

    光是這樣的想像,就令她耳根發燙、心律驟增……

    然後,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換上了那套洋裝,詹如蘭卻不因此而滿足,依序又遞來一串珠鏈、一對耳環。

    站在全身鏡前,她已然不認識鏡子裡的那個女人。

    “唷?不錯嘛!”詹如蘭倒是給予相當正面的評價,“瞧瞧你,整個女人味都飄出來了!”

    楊郁嫻張著嘴,呆若木雞,壓根兒沒聽見詹如蘭後來又說了什麼。

    必須承認,鏡子裡的女人讓她看傻了。

    那女人顯得高貴、典雅、大方、溫煦,那是一種全然不同的風情,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也從未想像過的自己。

    這真的是她嗎?

    楊鬱嫻不禁在心裡暗想著,當李霆慎買下這套衣服的時候,他是否已經能夠預見她穿上時的模樣?

    那麼,他究竟是想改造原本的她,還是開發出潛在的她?坦白說,她沒有答案,也毫無把握。

    “喂,女人!你看傻了喔?”

    直到詹如蘭的一聲叫喚,她才回過神。“啊……什麼?你剛才有說話嗎?”

    “我說,看你這樣穿,我突然覺得……偶爾這樣改變一下應該也不錯吧?如果有男友的話,搞不好還可以增添情趣,對不對?”

    正是這一句話。

    靈光一閃,曙光乍現,楊鬱嫻的腦袋好像被一道雷給劈中。

    “啊!”她大叫出聲。

    詹如蘭被她嚇了一跳,“靠夭,你是想嚇死人是不——”

    “沒錯,就是這個!我要的就是這個!”她興奮地扳著詹如蘭的肩膀,無視對方的錯愕,又叫又笑的,“我想到了!我想到節目企劃要怎麼改了!啊哈哈哈哈哈……我想到了!我終於想到了啊!”

    說完,她熱情地一把抱住對方。

    而詹如蘭只是張著嘴,瞠目結舌,被熊抱得莫名其妙。

    手機響起的時候,李霆慎還陷在一場無意義的應酬裡,脫不了身。

    時間是晚上十點半。

    他拿出手機瞄了螢幕一眼,來電顯示“楊鬱嫻”三個字,他怔愣了下,感到頗為意外——她居然會打電話給他?而且是在這種時間?

    這太反常了。

    他直覺八成是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才會讓那個不斷拒絕他的女人,突然願意拿起手機、按下他的號碼。

    有了這樣的想法,他有些焦慮,急忙向同行的夥伴打了聲招呼之後,起身離座,走進相對安靜許多的男廁裡。

    “喂?”他按下接聽鍵,將話機牢牢貼在耳朵。

    彼端先是沉默了大約兩秒,而後才傳來聲音。

    “呃……那個……我是楊鬱嫻。”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有點激動,還有一絲尷尬,“請、請問,李總在嗎?”

    李霆慎忍俊不禁,柔聲道:“你撥的是我的手機,當然只有我會接。”

    “對吼,我在耍什麼笨……”

    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此刻窘迫的表情,他淺笑了笑,才問:“這麼晚了突然打來,怎麼了嗎?”

    “啊,抱歉抱歉,我都忘了。”彼端傳來幹硬的笑聲,“那個……早上我寄出去的企劃案,你看過了嗎?”

    原來是為了公事。李霆慎有些失望。

    “嗯,看過了。”他輕輕歎了口氣,本以為他們終於有點進展,卻沒想到仍然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她又道:“那麼請你把那份企劃案忘了吧,忘得愈乾淨愈好。”

    李霆慎呆擺了下。“為什麼?”

    “我剛才想到一個更好的Idea,簡直好上十倍!”她的口氣突然興奮了起來,像是中樂透似的,“可是因為擬成書面需要時間,而我已經等不及要告訴你了。”

    “哦?什麼樣的Idea?”他勾起唇角,單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倚著牆面,準備洗耳恭聽。

    “改造。”

    “……改造?”他皺了眉頭,不解。

    “我們的主要觀眾都是主婦吧?我剛才突然想到,那些已經結了婚、在家辛苦帶小孩的妻子們,心裡一定很希望能夠再次變回當初那個年輕美麗的女人、想看見丈夫再一次為她們傾心迷戀的模樣。”

    “所以你想改造她們的外貌?”

    “類似啦……”她咯咯笑了一笑,雀躍地繼續說明,“不過我想做得更精緻一點。我不只是想改造她們的外貌,還要替那些主婦們安排一場精心的秘密約會,然後讓攝影機捕捉下那些丈夫驚喜的一瞬間。”

    “原來如此。”他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所以呢?”

    “嗯?”

    “你覺得怎麼樣?”

    他露出了微笑,“很好,聽起來比早上那一份企劃有趣多了。”

    “真的?!”

    她聽起來似乎真的很開心。她那愉悅的情緒瞬間感染了他,驅走了他先前困在應酬裡的壞情緒。

    “你是怎麼想出這些的?”他突然好奇這背後的原因。

    然而,電話的彼端是一陣靜默。

    “鬱嫻?”他皺了眉,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是這樣的……因為……”她有些支支吾吾的,“剛才我朋友來我這坐了一下,我們兩個鬧著玩,所以我就試穿了……你送我的那些東西。”

    聽了,李霆慎胸口一窒。

    近乎是一種本能反應,他的腦海裡浮現了鐘湄芳的身影。

    “於是我朋友就說了,”她自顧自地往下道:“如果女人們偶爾可以像這樣,在打扮上做一些不同於以往的改變,或許能為生活增添一些情趣。就是在那時候,這個想法蹦出我的腦袋。”

    李霆慎臉上掛著微笑,耳裡聽著她的聲音,嘴裡卻遲遲吐不出話來。他完全可以想像那是什麼樣的畫面。

    他的感受頓時變得矛盾複雜。

    ——明明知道無人能夠取代死去的鐘湄芳,可是他卻又如此渴望楊郁嫻能夠成為第二個她。

    這對哪一方來說都不公平,不是嗎?

    他的沉默讓楊鬱嫻有些忐忑不安。坐在床邊,她身上還穿著那套高貴的洋裝,手機緊貼在耳邊,卻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

    她不知道該不該出言催促,或許,對方正在思考著下文,也或許對方因某些雜事而分心……突然,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啊,對不起……剛才都忘了問你是不是在忙?”她趕緊問道:“還是你剛才已經睡了?”她趕緊道歉。

    他低笑了聲,輕柔道:“沒那回事,我不忙。”

    “可是——”她啟唇,正想再說個幾句,卻突然聽見彼端傳來一群男人在談笑的背景音。

    她一愣。

    “你在外面?!”她下意識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都已經快十一點了。

    “嗯,有一些應酬需要出席。”

    怪不得從剛才開始,他的聲音就顯得無精打采、沒什麼活力,“那你還說你不忙?!我現在要掛電話了,要是打擾到你們談正事——”

    “無所謂,”他打斷了她的話,道:“我現在躲在男廁裡講電話,不會礙到什麼人。”

    “呃……可是……”就算他這麼說,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拿什麼話題繼續。

    突然——

    “介意讓我看一眼嗎?”

    彼端毫無預警地傳來這麼一句話,她頓了下,一時之間意會不過來,“看?看什麼?”

    “你的改造成果。”

    聞言,她雙頰微熱,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回過神來,趕緊推託,“可、可是現在很晚了……”

    “從我這裡到你住的地方,開車只需要十五分鐘。”他一派輕鬆地道。

    “欸?你知道我住哪?”

    對方靜了幾秒,“你忘了你喝醉的那天,是誰把你扛回去的?”

    “啊……”她恍然想起了這件糗事。

    然後,像是不願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李霆慎驀地下了結論,“我現在就過去。”

    “等等等等、等一下!”她錯愕,趕緊出聲制止,“你的應酬呢?你不是正在應酬嗎?你應該也喝了不少酒吧?這樣你怎麼能開車?”

    “放心,我一滴也沒沾。”他淡然說道。

    “……你提早走,客戶不會生氣嗎?”她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和哪些人應酬,只好隨便猜是“客戶”之類的物件。

    “還好,掰個聽起來像是急事的理由就沒問題了。”

    她被他逗笑了,“原來你也有需要瞎掰理由、申請早退的時候啊?”

    “現在不就是了嗎?”

    “嗯……”念在他是這個全新企劃的背後推手,她也不再拒絕,心想反正只是看一眼,便道:“那好吧。所以我在樓下等你?”

    “不用。外面天氣冷,你在房間等我就好,我到了會Call你。”語畢,他掛斷了電話。

    楊鬱嫻茫然地盯著手機,這才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這個男人十五分鐘後就會出現在她的租屋樓下!

    老天爺,半夜十一點約了個男人在租屋處的門口,這代表什麼意思?他該不會以為她在暗示什麼吧……

    念頭至此,她難為情地捧著自己的雙頰,耳根一股熱感爬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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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3 00:15:18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當她看見李霆慎西裝筆挺、帥氣地倚在車門上的時候,她才明白,自己對他不是全然無感。

    她心跳飛快,扭扭捏捏地走到了他面前,雙手還不停地撫弄身上的洋裝。

    他以一種灼熱到幾乎燙人的視線直睇著她瞧。

    “呃……很奇怪嗎?”她露出了尷尬的笑容,相當吃力地才能克制住想逃開的衝動。

    “不會,很好看。”他抿著唇微笑。

    太像了,他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像。彷佛就像鐘湄芳從沒離開過一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他不自覺地抬手,撥弄了她頰邊的髮絲。

    如此親昵的舉動讓她瑟縮了一下。她的反應讓他猛然回神,趕緊收回自己的手,也留意到她身上只穿著這件洋裝。

    “你穿太少了。”語畢,他直接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一股屬於男性的陽剛氣味溜進了她的鼻腔,直達腦門。

    她愣了愣,連忙低下頭,好讓長髮掩去她羞澀生怯的拙樣,“因為……我想說你只是來看一眼就會走……”

    “我怎麼可能只看一眼就捨得走?”他伸手以指勾起她的下巴。

    四目相望,就在這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聽見的距離之下。

    楊鬱嫻頓時手足無措。

    他該不會打算吻她吧?他真的想吻她嗎?這樣的距離太危險、太致命,她警告自己應該立刻退開,可全身上下卻像是被下了咒一般,動彈不得。

    直到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放開她的下巴,勾起她頰邊一束捲曲的髮絲,道:“你的頭髮是自然卷?”

    前後氣氛落差太大,楊鬱嫻先是一僵,眨了眨眼,這才如夢方醒。

    “對……是天生的……”

    “真的?看不出來。”如果不是近距離觀察,他還以為她是故意去燙個這麼狂野的大波浪。

    “是啊,反正它卷得也不會太糟糕,所以我就懶得去把它弄直……”她乾笑了聲,抬手撥了撥自己的長髮。

    然後她籲了口氣。

    事實上,她還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因為松了一口氣,還是因為失望所以歎息?

    不過,也罷,此時此刻她一點兒也不想探究真實的自己。

    “弄直很麻煩?”他不太瞭解那些女人的沙龍世界。

    “當然!那還用問嗎?”

    滿腔的抱怨讓她精神都來了。她氣憤地說道:“你們這些喜歡直發飄逸的男人哪能瞭解我們這些卷毛女性的痛苦?為了一頭輕盈直發,我得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受罪,乖乖撐在那兒維持八個小時以上,中間還得忍受肚子餓、屁股痛、腰酸、打盹——”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他便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她嚇住,瞠大雙眼直瞪著那張近在眼前的俊容。那些來不及說完的抱怨飄遠了,左胸口裡的心臟,像是被懸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閉上雙眼,他則開始緩慢、輕柔地吮吻著她的唇瓣。

    他吻得不深,卻也不是淺嘗;他在試探著她的反應以及意願,卻將那樣的差別拿捏得相當完美。

    半晌,他放開了她的唇,抬起頭來,俯視著她那迷蒙的眼。

    “這叫攻其不備。”他微笑,以拇指抹過她唇上的水澤,低聲道:“你剛才太緊繃了,所以我只好轉移一下你的注意力。”

    原來這是他的心機。

    “你好詐……”她的臉頰紅得發燙。

    那嫣然的模樣讓他心神一蕩,情不自禁俯首二度吻上她。

    這回,他強勢了許多,他攬住她的腰,轉身讓她倚靠在車門上,像是要佔有她似地壓向她,吻進了她的嘴裡。

    披在她肩上的西裝外套滑落在地。他的吻勢來得兇猛,她幾乎無法呼吸,忍不住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那樣的抗議就像是螞蟻要擋下一頭發狂的野牛,毫無意義。

    “嗯……”

    直到她發出了一聲可愛的呻吟。

    瞬間,李霆慎清醒了過來,抓住了最後一絲理性。他想,要是繼續這樣吻下去,他肯定會在今晚想盡辦法要了她。

    這可不成。對於她,他不想太過急躁,亦不想草率。

    於是他萬般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唇。

    兩個人額抵著額,鼻息促喘,心跳劇烈。他倆互相凝望了幾秒,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糟糕,”她難為情地低下頭,伸手將髮絲塞至耳後,“不曉得有沒有被哪個鄰居目擊……”

    “你會在意?”

    “當然呀,住在這裡的可是我,又不是你。”

    聽了,李霆慎只是微笑,沒說什麼,反而彎下腰撿起那件西裝外套,再次為她披上。

    她靜靜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內心那股隱約的不安再度逆襲而來。

    他的熱情令她屈服,但他的溫柔卻令她莫名的想哭;他的熱情可以解釋為男人的獸性,但是他的溫柔來自於哪裡?

    這一切來得突然、毫無道理。面對他的追求、他的付出、他的感情,她在在感到空虛,她始終不明白自己是憑著哪一點去贏得他的注意?

    “……為什麼是我?”

    終於,她問出了口,再也無法擺在心裡。

    “你是指什麼?”

    “這一切。”她苦笑了聲,直視著他的雙眼,道:“從你開始追求我以來,你付出的一切。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看上了我哪一點?”

    李霆慎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讓她心涼,“難道你只是因為新鮮感,所以才追我?”

    “不是,當然不是。”

    “不然呢?”

    “我……說不上來。”

    他最終還是無法說出實話。他聳聳肩,輕描淡寫道:“我沒想那麼多,感覺對了就追,就只是這樣。”

    楊鬱嫻不可思議地睇著他。

    就只是這樣?

    “所以你的意思是,當你下次再遇到一個“感覺對了”的女人,你就會毫不猶豫轉移目標?”

    “不會再遇到了。”他有十足的把握。

    “你怎麼知道不會?”

    “我就是知道。”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眼底沒有絲毫的遲疑,道:“不然,如果你沒有安全感,我不介意我們閃電結婚。”

    她呆愣了下,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這個神經病!你連我們合不合得來都還不確定,居然就想閃婚?”

    “反正磨久了自然就會合,有差嗎?”

    “可是萬一到時候你——”

    “你的問題太多了。”

    他揚唇,傾前又是一記長吻,不讓她再繼續追問。

    那天晚上的三個吻,吻碎了她的堡壘,也吻去了她的心結。

    楊鬱嫻棄械投降,徹底臣服於他,最後答應了交往。

    只是,她有一個條件。

    她希望一切都能儘量低調,雖然不至於要刻意隱瞞什麼,可她也不希望四處張揚。

    說到底,她還是比較想當一個正常的“製作人”,而不是什麼“總經理的女人”之類的……

    總而言之,也因為這樣,公司內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倆正在交往的事,除了一個人例外——他的秘書,羅文仕。

    至於她後來重新企劃的節目,在努力了三個月之後,第一集終於正式開播,“小媳婦的下午茶”也正式更名為“二度愛上你”。節目一推出立刻大受好評,收視率瞬間提高三個百分點,而且持續上升中。

    楊鬱嫻又變回了公司的風雲人物,只是這次靠的不是緋聞,而是實力。

    “愛情事業兩得意”就是這樣了吧?

    白天,她在職場上風光;夜晚,她在情場裡甜蜜。

    憶起交往前的那份隱憂,如今早已不復存在,全都消融在李霆慎那無微不至的寵溺下。她開始穿上他送給她的衣服,甚至偷偷瞞著他,甘願去做了九個小時的離子燙,就為了給他一個驚奇。

    朋友都說她變了很多,變得美麗、變得婉約,更加有女人味。她聽了,只是幸福地微笑著,當作那是由衷的讚美。

    轉眼間,季節進入了初夏,愈來愈多人妻報名“二度愛上你”的改造計畫,節目因此考慮調整到更熱門的時段。

    楊鬱嫻的工作量一天比一天多,責任一天比一天重。

    “需要我多找個助理給你嗎?”李霆慎曾經這麼詢問過她。

    她卻因為不希望自己享有特權,所以拒絕了。

    雖然日子很忙碌,可是她卻過得充實滿足。因為她打從心底相信,只要她在職場上的地位愈高,她就愈是配得上李霆慎。

    然而這樣的信念,卻在一個女人的來訪之後,心生動搖。

    “鬱嫻,有訪客找你喔!”

    一聲呼喚,楊鬱嫻自那疊厚厚的報名表裡抬起頭來。

    訪客?這還真是稀奇,她在這裡工作了半年多,從來沒有訪客。她的朋友不可能找到公司裡來,她弟弟更不可能會臨時北上來找她。

    所以還能有誰?

    她好奇,離開座位,走出了節目部。她只看見一個女孩子,穿著時髦,站在那兒背對著節目部的入口,似乎正在看公佈欄上的檔。

    “請問——”她出了個聲。

    對方聽見她的聲音轉過身來。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那女孩露出驚愕的表情,手上的提袋甚至掉落在地。

    “啊,你的東西……”楊鬱嫻想也沒想地就彎下身幫忙撿起。

    再抬起頭來,女孩臉上那活見鬼的表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高傲冷漠的氣息。

    “你就是楊鬱嫻?”女孩接過自己的東西。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喚出,楊鬱嫻先是怔愣了幾秒,確認自己不認識對方之後,才道:“是,我是。請問您哪位?”

    對方卻沒回答,反而又丟了個問題過來,“你知道我是誰的妹妹嗎?”

    這一問,楊鬱嫻更是莫名其妙,她是誰的妹妹又幹她什麼事了?她皺著眉頭,瞅著對方瞧了半晌,好似對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神經病一樣。

    不過,那樣的表情卻反而讓對方笑了出聲。女孩大方地伸出右手,報上自己的姓名。

    “我叫鐘湄琪。”

    “呃……”楊鬱嫻回神,連忙回握了握對方的手,“所以你到底是……”

    搞什麼?這是整人節目的橋段嗎?

    女孩逕自放開了她的手,微仰下巴,冷笑道:“你最好現在就記住我的名字,因為你早晚會知道我是誰。”

    說完,女孩以一種氣焰囂張的姿態,掉頭轉身離開。

    留下錯愕的楊鬱嫻,呆立在節目部的入口處,摸不著頭緒、搞不懂自己是招誰惹誰?

    直到身後傳來助理的叫喚。

    “郁嫻姊,要準備開會了哦!你幹麼一個人站在這裡?”

    “嗯?”她回過神,回頭擠出了一抹微笑,“哦,沒什麼,剛才突然有個怪人找我……”

    “怪人?”

    “嗯,沒事。先開會吧,人都到齊了嗎?”

    “都到了,在等你而已。”

    “OK,等我兩、三分鐘準備資料,我馬上過去。”楊鬱嫻點了點頭,收起思緒,走回節目部,將這件事情暫時拋至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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