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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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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梨花白]醫錦還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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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22:19: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章 委屈

“剛剛煙雨姑娘來過,說水姨娘這兩天不喜歡吃燕窩,所以不要。見桑娘子將燕窩放在食盒裏,春繡就皺了皺眉頭,輕聲問道:“這廚房你一直在吧?可別讓人搞了鬼。”

“姑娘放心,奴婢都盯著呢,誰也別想搞了鬼去。”桑娘子這話倒是不假,隻是在她的認知裏,想搞鬼那總該有相應的動作,例如下藥,你總得把藥包拆開吧?她哪裏能想到煙雨隻把粉末放在袖子內縫出的凹槽間,要做事時事先在袖子微微動下手,接著便可以於走動探視間就把藥粉不動聲色下進去。因剛才雖也注意了,但因為對方擋的巧妙,她也沒發現那極細微的一點藥末。

“行,都謹慎些,二奶奶這些日子脾氣不太好,免得挨了訓斥。”春繡又囑咐了一句,便提著食盒往上房去了。

“怎麼回事?原先不是想著秋天再送你妹妹回去嗎?怎麼如今卻這樣急了?”上房內,葉夫人慢慢撥著茶碗,皺眉看向秦書盈:“你又鬧什麼性子呢?”

秦書盈是滿肚子的苦水倒不出來,隻好強笑道:“太太,原本說秋天再送妹妹過去,隻是這些日子她身上好像不太好,我問過她,她挺想她娘的,所以倒不如成全她……”

不等說完,就聽葉夫人笑道:“這是胡說了,她在這府裏住了幾個月,就想她娘?若是嫁了人呢?難保沒有和她娘兩地分居的時候,那會兒又如何?還把她娘接到婆家不成?”

說到這裏,她便把茶杯放下,對秦書盈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大概是看這些日子我和老太太與她多說了些話,所以心裏不自在了,實話和你說,我和老太太還沒糊塗到這個地步,因為水姨娘有了身孕,就要給遙兒房裏再安排人,雖然你娘當日打發你六妹妹過來。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如今的情況和從前不同,既然水姨娘有了身孕,我能不把這機會留給你嗎?何況遙兒房裏還有春繡。”

秦書盈低著頭一言不發。卻聽葉夫人又道:“我的意思,你也不用把你妹妹送回去了,那孩子我看著挺好的,端莊穩重。漂亮的跟畫上仙女兒一般,身段也好。是個好生養的,我有意把她給你大哥哥做個妾室,你覺著如何?”

“什麼?太太,萬萬不可啊。”

秦書盈嚇得猛然抬頭。先前秦書湘向她招供了一切都是水姨娘指使的時候,她還以為水幽蘭是故意用這話去騙秦書湘,然而此時聽見葉夫人親自開口。才知道這婆婆是真存了這樣心思。因著急之下,竟是一不小心就嚷了出來。

卻見葉夫人臉微微沉下。淡淡道:“好,我明白了,你是覺著你妹妹容貌好家世也好,本不該給人委屈做妾是不是?這也是我考慮不周到了。也罷,那你就盡快把你妹妹送回秦家吧,也免得耽擱了她的婚嫁大事。”

“太太。”秦書盈聽葉夫人這話不對勁兒,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憑心論,大哥哥是人中龍鳳,莫說我這個庶妹,就是尋常官宦家的嫡出小姐,想給他做妾的也大有人在,我怎麼會這樣不知好歹?”

葉夫人聽見這話,臉色方緩過來,皺眉道:“既然你也看得明白,怎麼剛才還說出那樣話?是了,你定然是擔心清語吃醋,你們妯娌兩個交好我是知道的,隻不過你放心,清語如今不是從前的性子了,她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我不信她不急……”

葉夫人長篇大論說了一番苦衷,這不但是讓秦書盈放心,其實也是在給自己吃定心丸,因越說越覺著有道理,面上也漸漸有了神采,隻恨不得過兩日就給秦書湘開臉,讓陸雲逍納她做姨娘。

秦書盈眼看再讓葉夫人這樣一廂情願下去是不行了。但想來想去,除了實話實說,也沒別的辦法拒絕這件事,因在心裏掙紮良久,不得不做下決定,未等開言,一張臉已是漲得通紅,輕聲道:“太太……六妹妹……不能給大爺做妾。”

“為什麼?你剛才不是說……”葉夫人不等說完,就看到了外甥女兒的臉色,不由就是一愣,接著便意識到這裏是有事情的,因淡淡道:“究竟怎麼回事?你老實和我說,我還沒到老糊塗的年紀呢,這府裏竟全是我不知道的事了?”

“太太別惱,不是有意瞞您,實在是這樣醜事,媳婦……媳婦著實不好出口。”秦書盈說完,就漲紅著臉將昨天晚上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隻聽得葉夫人目瞪口呆,身子亂顫,好半晌方一拍桌子怒道:“她是大家子的女孩兒,竟……竟行出如此不知廉恥之事,你……你平日裏都是怎麼教導她的?”

秦書盈眼淚都下來了,委屈道:“太太,六妹妹素日裏的言行,您是看在眼裏的,剛剛還說她穩重端莊,實話說,我也看著她還好,哪裏能想到她心中竟然藏了這樣齷齪的心思。隻是俗語說的好,有賊心沒賊膽,她到底是大家子小姐出身,就算對大爺有愛慕之情,等閑也不敢做出這樣下作事來。昨兒我把她帶回去,還沒等審她,她自己就嚇得全都招供了,原來這些都是水姨娘在背後指使著,若沒有水姨娘攛掇,她萬萬不敢做出這樣不知恥的事。”

“這事兒怎麼又和水姨娘牽扯上了?她都是有身子的人,還有心思摻和這種醜事?成了於她有什麼好處?”葉夫人看著秦書盈,眼裏全是懷疑和不認同。

太太在疑心我陷害那個賤人。

秦書盈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頓時又是委屈又是憤怒,站起身含淚道:“太太,究竟她為什麼要這樣挑唆六妹妹,兒媳也不知道,但您若是不相信兒媳的話,可以叫六妹妹過來問,叫水姨娘來和她對質。”

“行了,這種事情還要嚷的人盡皆知嗎?”葉夫人深吸了口氣,越想越覺煩躁,好好一件事,弄到這個地步,真是讓人掃興。因揮揮手道:“你先回去吧,這事兒就當我沒說過。你妹妹做出這樣事,確實是留不得了,這兩日就打發她回家吧。”

秦書盈有心要再辯解幾句,卻也知道這時候說什麼話也沒有用,於是含淚退了出去。

這裏回到自己房間,越想就越忍不住氣,在屋裏坐了一會兒,喝了兩杯茶,卻隻覺著太陽穴突突地跳,隻想著這回要是不問個清楚明白,自己活著都沒意思了。因到底摔了簾子出門,去水幽蘭屋裏嚴詞質問了一番,卻不料水幽蘭竟是裝傻充愣,到最後哭得不能自已,甚至給秦書盈跪下磕頭。吵嚷聲傳的整個院子裏人都知道二奶奶在挑水姨娘的錯兒質問她,連外面經過的婆子丫頭也都聽到了。

夏清語剛從杏林館回來就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搖頭歎氣道:“怎麼這麼忍不住脾氣呢?原本我還想著等她過了氣頭,再找她說一說,不料她就憋不住了。”

白蔻在旁邊倒著茶水,聽見這話,便嘟著嘴道:“叫我說,奶奶不要管這事兒了,本來就是二房的紛爭,奶奶插手,小心賺不出好還得罪了人。尤其這件事,您更不該去和二奶奶說,怕是二奶奶見著你,臉都要發熱的,您這會兒去了,她還以為你是為了看她的笑話呢。”她和白薇今天在路上已經得夏清語告知了經過,所以心裏明白。

“二奶奶可不像你說的這樣是非不分。”夏清語冷哼一聲:“行了,這事兒我心裏有數,嬌蕊,你派個小丫頭去請二奶奶過來。”

秦書盈院裏的事就是嬌蕊稟報的,此時聽見主子發話,連忙答應一聲,轉身就要出去,還沒等到門口,就聽外面小丫頭道:“二奶奶來了?”

“嗯。”秦書盈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你們奶奶在不在?”

“在呢。”

夏清語在屋裏答了一聲,然後快步迎出去,果然就見小丫頭打起簾子,接著秦書盈走了進來,眼圈兒還是微微紅腫的,臉上大概是新撲了粉,倒沒看出淚痕來。

“我一早就出去了,因為有一件緊急的事,所以要去看看結果,這會兒剛回來換下了大衣裳,你就過來了。”夏清語拉著秦書盈在椅子裏坐了,又對白薇道:“把前日我進宮時皇後娘娘賞的大紅袍好好沏上一壺,再挑些清淡點心送來。”

“不用忙。”秦書盈連忙就要推辭,卻聽夏清語道:“你有什麼事急著辦嗎?若沒有事,索性在我這裏坐一坐,這天色也快晌午了,今兒中午大爺不回來,你就在我這裏用飯,昨兒小廚房的薛娘子和我說,今日要做兩道拿手的湯,你如今正是肝火旺盛,倒是在我這裏痛痛快快喝幾口熱湯的好。”

秦書盈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站起身拉了夏清語的手哽咽道:“這府裏如今還想著我肝火旺的,也隻有嫂子了,嗚嗚嗚……”

“別哭別哭,想著你的人可多,不過你不放在眼裏罷了。那些管家娘子們要知道有這麼一個安慰力挺二奶奶的機會,還不擠破了頭給你送關心去?卻不料你來我這裏,竟讓我占了這個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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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22:19: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一章 仁至義盡

秦書盈知道夏清語是在逗自己開心,隻是心裏苦澀鬱悶,實在笑不出來,因搖頭歎氣道:“嫂子不用拿這話來開解我,我如今腹背受敵眾叛親離,還有誰管我的委屈死活?”

夏清語連忙道:“哪裏就到了這種地步?還腹背受敵眾叛親離,你當你是誰?將軍還是奸相?事情分明沒這麼壞,你別自己把它想的這樣壞,那還有什麼力氣來過日子?”

白薇白蔻和嬌蕊在秦書盈進來後就都出去了,此時屋中無人,秦書盈便揉了揉額頭,苦笑一聲道:“我還想著怎麼過日子呢,我倒認真該想想日後我要怎麼活了。嫂子已經知道我們二房今天的事了吧?”

“知道了,我聽丫頭說你跑去水姨娘的房裏吵了,這是為什麼?我知道你是聰明的,不會為昨兒的事遷怒水姨娘,莫非這當中有什麼隱情不成?”

夏清語並沒有一開口就指責秦書盈不懂隱忍壞了大局,而是以詢問口氣暗暗點了一下,果然,一句話便勾起了秦書盈的傷心處,因沙啞著嗓子憤憤開口,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拍著桌子恨恨道:“嫂子你說,我知道這樣事,沒氣昏過去已經是我定力好了,我……我怎麼還忍得住氣?可恨那賤人竟然抵死否認,還在我面前惺惺作態,哭得聲嘶力竭,又跪下給我磕頭,這會兒我欺負她的事情大概已經傳遍府裏了。嫂子,你說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狠毒的賤人,她……她竟這樣害我。”

夏清語一聽,敢情秦書盈自己已經尋思過來了。因便皺著眉頭道:“竟然是她在暗中搗鬼,可這是為了什麼呢?”

話音未落。就見秦書盈猛然站起身來,尖聲道:“嫂子……嫂子可是也不信我?”

夏清語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拉住秦書盈道:“我怎會不信你?我隻是有些疑惑,要理清這其中的頭緒罷了,你如今性子怎的這樣急躁了?”

秦書盈按了按太陽穴,失神道:“我這些日子,總是心裏憋悶的慌。脾氣也暴躁。看見誰都想發火。早上去和太太說話,說了這件事,太太就疑心我。也是因為如此,聽見嫂子的話,我就以為你也不信我了。”

夏清語倒沒有懷疑別的,秦書盈本就是個烈性女人。自己讓她隱忍,她又要在人前表現出對水幽蘭的照拂。心裏憋屈,想要發泄也是人之常情。因聽了這番話,便重新拉著秦書盈坐下,告訴她道:“太太又不是像你我二人這樣清楚水姨娘的真面目。她疑心你也是正常,或許這正是那水姨娘要達到的目的呢。千不該萬不該,你今日上午又跑去她那裏質問。她如今隻急著找不到你欺負她的把柄,你倒好。現把把柄送過去了,等看過人家的惺惺作態,再回過味兒,後悔也晚了,是不是?”

“嫂子這話說到了我的心裏。”秦書盈連連點頭,眼淚汪汪道:“我當時受了太太質疑,真是氣衝鬥牛,什麼也不想就過去了,現在想想,果然我就是個傻子。嫂子你說,她是不是就為了今天,所以才挑唆六妹妹去書房呢?當然,我也知道,這也是六妹妹不爭氣,隻是她不管有什麼齷齪心思,好歹是我們家出來的,若沒有人慫恿,萬萬不會有這個膽子,就算有膽子,也不會這樣急切行事。”

夏清語慢慢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又道:“你問清楚了?的確是她慫恿的?”

秦書盈鄭重道:“嫂子,當著你的面兒,我不能紅口白牙說瞎話。要說那死丫頭心裏沒有這樣齷齪主意,就被人家慫恿的去做這件事了,她還沒這麼蠢。這必定是她早對大哥哥動了歪心,所以才被那賤人說動,做下這樣丟人現眼的事。她說那賤人告訴過她,為她在太太和老太太面前說了不少好話,早上我去太太那裏,果然太太聽我說要送走那死丫頭,就說想把她給大爺做妾,我又氣又怒,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和太太說了實話,如今太太是打消這個主意了,可也證明那死丫頭沒說錯,那個賤人仗著自己有了身孕,往老太太太太面前去的機會多,果然說了攛掇的話,不然太太怕也未必會想到這件事。”

夏清語眼睛眯起來,忽地冷笑道:“我明白了,難怪她這樣積極,這必定是從前你著了她的道兒,隻想著怎麼折磨虐待她,結果是我說服了你,讓她這如意算盤落了空。她大概想著,給我這大房裏再添了人,大房必定就要不得安寧了,那會兒我自顧尚且不暇,哪裏還能顧得上你?她自然可以好好謀劃,讓你再入她的局。更何況,若是六姑娘做了大房的妾,你我二人又當如何相處?即便嘴上說一萬個不相幹,心裏也是坦蕩,可是彼此看見,終究要尋思,要想著對方肯定要多心,一來二去,你我還能和睦嗎?這女人真是好深的心思。”

秦書盈還沒想到這一層,聞言也是一愣,接著站起身恨恨道:“這賤人太歹毒了,不行,決不能就讓她這麼容易得逞……”

不等說完,就聽夏清語道:“你想怎麼樣?怎麼能不讓她這麼容易就得逞?事實上,她已經得逞了,利用現在有了身孕,人人都在盯著你會不會使手段暗害她的時候,來了這麼一招,事情發生,你做什麼補救,都是給她把柄而已,太太不是就已經開始懷疑你了嗎?”

秦書盈愣住了,好半晌才一屁股坐下去,失神道:“難道……難道就隻能眼睜睜看著?”

“最起碼短期內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夏清語歎了口氣,見秦書盈又哭了,便抓著她的手輕聲道:“都說忍字頭上一把刀,其實不是,一個忍字,是心頭上的一把刀刃兒,一下子一下子割著。忍過去了,或許就柳暗花明,忍不過去,就前功盡棄。便是為了這些日子受的罪不白受,你也得忍下去,忍不下去了,就來我這裏,我帶你去杏林館,你也幫幫我的忙,有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或許還少受點罪。”

秦書盈默默點頭,手裏拿著擦淚的帕子已經濕透了。對於她這樣要強的女人來說,這是根本不會在人前出現的情景,可見如今她已把夏清語當做自己最信服的人,不是如此,這番話讓別人來說,絕對沒有這個效果。

“你能明白這些就好,另外,這脾氣也收斂收斂,不能因為一個水幽蘭,就讓底下人對你怨聲載道的,那更是得不償失了。”夏清語又說了一句,卻沒有深說,秦書盈好歹也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家,這話點一下她就能明白了,倒不用再囉嗦。

一時間就命丫頭們打來洗臉水,讓秦書盈洗了臉,這時候白薇才端了茶和點心進來,夏清語陪她說著話,晌午時就在清雲院用的飯。原本夏清語還想讓秦書盈在自己這裏睡一覺,卻不料春繡找過來說,安排送六姑娘的馬車和人都妥當了,問秦書盈什麼時候打發秦書湘走。

秦書盈一聽這事兒,心中怒火又起,卻見夏清語站起身,默然片刻道:“我有一句話,你幫我帶給六姑娘吧。告訴她日後行事做人,莫要忘記今日這前車之鑒。這次的事,她是被水幽蘭利用不假,但就如你說的,她不存了這個心思,水幽蘭也未必敢大膽慫恿她。想必宅門後院中的各種爭鬥,才讓她小小年紀就走了歪路,隻盼著能一朝飛上枝頭,讓所有人看著她風光無限。然而登高容易,一旦跌倒,便是萬劫不複,希望她經過這一次教訓,能夠幡然醒悟,從此後腳踏實地,做一個正派安分的人,不然今日之事,便是他日之殤。我和她總算是稱姐道妹了一場,不想看她飛蛾撲火。”

秦書盈含淚道:“嫂子當真是胸懷寬大,我知道了這件事,心中隻恨她不爭氣,卻從沒想過這些,可見你是真的對她好,可惜了她有眼不識好人心,白白辜負了你對她的照拂疼愛。你放心,這番話我會轉告她的,若她日後能吸取教訓改過從新,倒還不負嫂子一場苦心;若還是執迷不悟,那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夏清語點點頭,這裏秦書盈便轉身離去。她坐在榻上看著院裏,見嬌蕊輕手輕腳走進來,便忍不住輕聲道:“你說何苦來哉?明明是傾國傾城之色,官宦家的小姐,若是不計較太多,嫁個老實寬厚的男人,生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兒,豈不是一生順遂?何苦定要去攀高枝?做妾?妾就是那麼好做的?還是存著寵妾滅妻的心思?唉!”

嬌蕊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總是有些人看不開嘛,不然人間哪裏還會有惡人?奶奶也不用為這種事歎息,地藏王菩薩都沒辦法,咱們凡夫俗子多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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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22:19: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二章 煩惱

“地藏王菩薩?”夏清語一怔,旋即才想起嬌蕊說的是地藏王的誓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因笑著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罷了,不想了。對了,午飯前我和二奶奶吃的那奶油方糕不錯,我想著太太喜歡吃這東西,原說稍微涼一些後風味更好,要給太太送一盤去,你看看安排誰辦這個差事吧。”

嬌蕊笑道:“奴婢親自走一趟好了,大晌午,那些小丫頭肯定都躲懶去了,反正這會兒院子裏也沒有事,奴婢也正好出去放放風。”

“說的是什麼話?難道清雲院是監牢?還放風呢。”夏清語哼了一聲,見嬌蕊笑著出去了,她這裏就歪在榻上。

春日裏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舒服得很,半趴著的夏清語很快就朦朧起來。半睡半醒間,好像有誰進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她隻道是白薇白蔻等人,也沒理會,果然那聲音不一會兒便消失了。

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夏清語慢慢睜開眼,感覺有人坐在自己身邊,忙轉頭看過去,就見陸雲逍正倚在榻尾,含笑看著她,見她醒了,便笑道:“睡足了?不是讓我看醒的吧?”

“怎麼這個時候兒回來了?”夏清語從榻上起身:“不會就是為了趕回來看我吧?”

“咦?怎麼忽然這樣聰明了?知道我是在衙門裏掐指一算……”

“得了得了,你還真成半仙兒了?還掐指一算呢。”夏清語又好氣又好笑,伸腳在陸雲逍腿上輕輕蹬了一下,一邊摸了摸頭發,喃喃道:“發髻有些散亂了。我洗把臉,讓白薇給我梳一下。”

“別。”卻見陸雲逍飛快坐過來,抓住了她的手,然後輕輕掠了掠額前發絲,輕聲道:“我再多看一會兒,難得你有這番慵懶模樣,當真是好看的緊。”

“你在那裏坐著。看了這麼長時間還沒看夠?”陸雲逍並不是個很喜歡說甜言蜜語的家夥。所以導致夏清語到現在對他偶然冒出來的甜言蜜語還是沒什麼免疫力,這話雖是哼出來的,但她臉上早已不自覺添了點紅暈。平心而論。夏清語並非什麼傾國佳人,不過是中上之姿而已,所以聽見這種讚美總覺得有點啼笑皆非。

“也沒看多久,不過是小半個時辰。你就醒了,我還沒看夠呢。”陸雲逍哈哈一笑:“怎麼才睡了這麼一會兒?不用再多睡點?”

“午覺呢。你想著我能睡多久?三五個時辰?你當我是豬啊。”夏清語決心不理花癡丈夫,起身走到鏡子前,自己拿梳子將頭發抿了抿,忽見嬌蕊進來。看見陸雲逍,也是微微吃了一驚,然後笑道:“爺什麼時候回來的?奴婢竟不知道。”

“回來沒多久。”陸雲逍見嬌蕊似是有話要對夏清語說的模樣。便站起身道:“我先去書房坐一會兒。”

夏清語回頭道:“去書房做什麼?你要看書,讓朝雲拿幾本書來。就在咱們院子的小書房看一會兒不成麼?我等下還有事情要和你說呢。”

“我說的就是小書房,難道你以為我難得偷了半日閑暇,還要跑去書房大公無私?你也太瞧得起我了。”陸雲逍笑著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這裏夏清語便問嬌蕊道:“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當著爺的面兒說?還拿眼一個勁兒來看我?”

嬌蕊笑道:“原來奶奶在鏡子裏都看見了。剛剛奴婢去給太太送點心,結果說是水姨娘在太太房裏,奴婢就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看著水姨娘出來,然後看著她精神奕奕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太太面前又陷害了二奶奶,反正奴婢看著她,就覺著那真是春風得意的模樣。”

夏清語放下手,輕聲歎道:“這不用說了,這個女人最擅長的就是四兩撥千斤,她對人心的掌握簡直爐火純青,該做什麼樣的表現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這一點沒人能比得過她。”

“看來二奶奶這一次,當真是凶多吉少了。”

嬌蕊也歎了口氣,卻聽夏清語淡淡道:“也沒有你說的這樣嚴重,二奶奶那畢竟是太太的外甥女兒,又是二房的正室,甄姨娘當日陷害我,那是鋪墊醞釀了多久?我那會兒可沒有娘家做靠山。水幽蘭想憑著這個就把二奶奶給整倒,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我如今隻擔心,她還有什麼陰謀手段在醞釀,甚至有可能是一個大陰謀,不然就靠這些小打小鬧,傷不了二奶奶的筋骨,而她懷著身子,這七八個月無疑是她最好的下手時機,她到底會怎麼做呢?”

“太太,喝口熱茶吧。”

許彬家的捧著茶杯,放輕腳步來到倚著軟枕閉目沉思的葉夫人面前,她是葉夫人絕對的心腹,在這屋裏,比可兒嫣紅這些心腹大丫頭還要有體面,所以剛剛葉夫人叫水幽蘭過來閑話試探,屋裏就隻有她一個人伺候著。

“你說我這煩心事怎麼就沒完了?逍兒那裏如今是消停了,可誰想到遙兒這屋裏竟然又翻天覆地開始鬧,按下了葫蘆起了瓢,莫非我這輩子就是個操碎心的命?”

葉夫人坐起身,接過許彬家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歎口氣道:“你是跟了我幾十年的人,你給我說一句良心話,盈丫頭和這水幽蘭,到底誰說的話可信?”

“水姨娘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當真是沒有絲毫破綻。”許彬家的忖度著葉夫人心思,小心答了一句,末了又連忙道:“但是二奶奶先前在太太這裏,也似是十分委屈。所以……奴婢實在是……說不出來。”

葉夫人怔怔坐了許久,才歎氣道:“那個六丫頭送走了嗎?”

許彬家的忙道:“先前奴婢派了小丫頭打探著,說是送走了,哭得眼睛都腫了。”

“哼!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險些把秦家的臉面都給丟幹淨了,她倒還有臉哭。”葉夫人生氣的將茶杯往桌上一頓:“走了最好,別讓我再看見她。”

許彬家的見葉夫人面色都變了,知道主子這會兒正是在氣頭上,連忙走到桌邊,將一盤點心端過來,笑道:“太太這會兒別為那不懂事兒的生氣了,且嚐嚐這點心,是大奶奶打發人送過來的,聞著就一股子清香味兒,還不覺著油膩得慌。實話說,大奶奶如今,當真是懂事孝順又能幹,府裏上下但凡和她接觸過的人,都是嘖嘖稱奇讚不絕口呢。”

提到夏清語,葉夫人臉上總算露出了一點笑容,點頭道:“是啊,也幸虧她如今變得這樣好,我心裏還有點安慰,不然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說完吃了塊點心,果然清香爽口,心裏的煩悶似乎都稍微去了些,葉夫人便道:“派個人去清雲院看看,若是清語在,就叫她過來陪我說說話。”

許彬家的答應一聲,知道太太這是要向大兒媳婦問計了,因忙出去打發人去叫夏清語,一面心中暗道: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先前大奶奶在府裏跋扈那會兒,二奶奶可沒少在太太面前訴委屈。哪裏想到如今,太太對二奶奶的態度,倒要取決於大奶奶說她好話還是壞話了,這才是世事無常呢。

禦書房內,陸雲逍邁步走進來,就見蕭關正認真看著一本書,他覺著有些奇怪,明明桌上還有幾份奏折,怎麼皇上倒看起書來了?蕭關的習慣,處理後的奏折放在右邊,未處理的放在左邊,所以陸雲逍能夠分清楚。

“皇上。”陸雲逍老老實實跪下參拜,卻見蕭關滿面春風抬起頭,笑道:“雲逍來了?起來吧,朕看這西洋醫書,正看到得趣兒的地方,倒沒聽見你進來。”

陸雲逍探頭往桌上看了看,疑惑道:“皇上看西洋醫書?還覺著有趣兒?臣家裏倒也有幾本這個東西,可是偶爾翻一眼,看見那些詞句,每個字拆分開來臣都認得,放在一起臣就不知道它們要說什麼了,所以實在不覺著這種東西有趣在什麼地方,也隻有臣妻那種精研此道的,大概才會覺著有趣吧。”

蕭關哈哈大笑,站起身道:“那是因為你隻看了幾眼,連個皮毛都不懂,自然覺著無趣,朕起先也覺得艱澀難懂,不過聽幾個西洋使者稍微講解了一下,別說,那些細胞什麼的,倒還有些意思,你知道,他們叫血脈不叫血脈,叫血管,還有神經,韌帶什麼的,這多新奇。”

這些陸雲逍也知道,平日裏夏清語嘴裏就都是這些詞嘛,不過仍是笑著道:“這些臣可不通,皇上叫臣過來,不會是讓臣和您鑽研這些吧?那您找錯人了,該找臣妻過來才是。”

“誰和你鑽研這個,朕也隻是閑暇時拿出來看兩眼罷了。”蕭關一笑:“叫你來不為別的,工部那邊交差了,這幾日你看看挑個時間,和你媳婦兒去驗收一下,然後找個黃道吉日,就可以把杏林館搬進去了。告訴你媳婦兒,朕對她寄予了很大希望,務必要讓杏林館成為一座民間的太醫院,為我大陳子民解除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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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都是明白人

“是,臣多謝皇上關懷,定不負皇上厚望。皇上剛才所言,和臣妻不謀而合,臣妻也常在臣面前感歎,說皇上愛民如子,這樣大手筆,分明是要把杏林館打造成民間可以和太醫院媲美的醫館,如此一來,將有更多百姓受惠。”

蕭關高興道:“果然夏清語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她竟能體會到朕的這份兒心意。”

陸雲逍也笑道:“臣妻在這方面當真是絕頂聰明的,不然哪裏就能把西洋醫術發展壯大到這個地步?怕是那些海外番邦,如今在醫術上還要落後於我大陳許多。臣妻因為感念皇上恩德,所以和臣商量,想把杏林館冠以皇家之名,讓天下百姓都能夠明白皇上恩澤天下的一片慈心,臣覺著這是個好主意,鬥膽請皇上恩準。”

“啊?”

蕭關沒想到陸雲逍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愣了,吶吶道:“朕也沒做什麼啊,這杏林館可是你媳婦兒一手建立起來的,飽含了她的心血,朕堂堂皇帝,怎能貪她一個女子的功勞?”

陸雲逍笑道:“皇上也太謙虛了,您把那塊地給了杏林館,這是多大的恩德?臣和臣妻都感戴的很呢,更何況皇上這份為民之心,臣與臣妻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裏,所以我們不敢貪皇上的這份心意。”

蕭關是什麼人?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微微笑道:“還和朕來這一套,真是的,你和你爹在這一點上倒是像的很,都那麼謹小慎微。壽寧公府如今是什麼勢力?可行事半點不出格,倒越發收斂。朕欣賞你們這份謹慎持重。做外戚該當如此。隻是也不用太小心了,扶持杏林館,乃是利國利民之事,朕難道是那嫉賢妒能的皇帝,還怕你們功高震主不成?”

陸雲逍笑道:“皇上明鑒,臣和臣妻豈敢如此看輕皇上?隻是皇上也知道,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皇上心胸寬廣。不代表天下所有人都有皇上這份兒心胸啊。看著杏林館勢大,難免有人嫉恨,甚至有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還會認為皇上不分輕重,隻因為杏林館和壽寧公府有關係,就徇私大開方便之門,這三人成虎。無稽流言說的多了,也有人信以為真。臣妻一心隻要鑽研醫道。臣又要立足朝廷為皇上分憂,實在是應付不了這些小人。若是將杏林館冠以皇家之名,到時臣妻就是為皇家做事,杏林館也是皇家產業。皇上扶持天經地義。如此那些小人也心安理得了,又可以讓百姓們共沐皇恩,這何樂而不為?”

澤被天下愛民如子。這名聲哪個皇帝不想要?蕭關原本也隻是因為坦蕩磊落,不好意思將夏清語的功勞占為己有。然而這會兒一聽。陸雲逍說的合情合理,自然心下大動。因想了想便笑道:“也罷,你說的也有道理,既如此,就按照你說的辦吧,看那些小人還能說出什麼來?不過朕可得事先說明白了,這杏林館隻是冠以皇家之名,其中管理行醫等事務,可別想著來占用朕的時間,朕每日為國事操勞,已經很累了,你們夫妻也該體恤朕的辛勞,不能把朕當做苦力來用。”

“皇上言重,臣和臣妻就是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把皇上當做苦力。”陸雲逍一笑,知道蕭關還是非常高興自己這個提議的,所以投桃報李,告訴自己他不會派人插手杏林館的任何事,杏林館名義上是皇家的,但其實還是夏清語的產業。
如此一來當真是皆大歡喜,陸雲逍滿心歡暢的謝了恩,蕭關也是興致高昂,對陸雲逍道:“既然是民間太醫院,那杏林館的喬遷之喜,朕是一定要參加的,這事兒你媳婦怕也未必有經驗,就交給你來辦吧。”

陸雲逍好懸一口氣兒沒上來,囧囧有神的看著皇帝姐夫。蕭關自己在那裏樂了一會兒,終於察覺到小舅子這表情不太對勁兒,不由疑惑道:“怎麼了?怎麼這幅表情看著朕?”

“皇上,臣服了您,您難道是順風耳千裏眼不成?怎麼就知道臣在戶部的差事差不多辦完了?所以這立刻就要把臣調到禮部去。皇上,您就看不得臣有一天清閑嗎?使喚苦力也不是這麼個使喚法兒啊。”

世子爺都要哭了,可這番作態不但沒讓蕭關同情反省,反而引得他哈哈大笑,笑完了上前拍拍陸雲逍的肩膀道:“你在朕面前叫苦?你不過是管著一個部的事兒,朕要操心著天下事呢。朕這麼累,看著你們清閑朕心裏能舒服嗎?隻有看著你們和朕一樣累,朕這心裏才覺著舒坦。能和朕同甘共苦,雲逍你該感激涕零才是,天下間有幾個人能有這樣榮幸?”

陸雲逍翻了個白眼:“皇上難道沒發現李大人和方大人都瘦了一圈兒?這又不是隻有臣自己才有的殊榮。”

“那個祝明能力不怎麼樣,倒是嚴苛貪財,任刑部尚書不過大半年,把個刑部弄得烏煙瘴氣。李絕心在大理寺上,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平反了二十八件冤案,他能不瘦嗎?至於方悠然,哼!朕為了讓他有時間忙活婚事,特意暫時給他調到了一個閑職上,他是忙自己的婚事累得,與朕無關。唔,雲逍是不滿意還有人同你一樣,享有和朕同甘共苦的殊榮,準備超越李絕心嗎?”

“不不不,不用了皇上,臣能和李大人一起做個伴兒,很好,真的很好,皇上不用破格提拔了。”陸雲逍擦了擦頭上冷汗,暗道好險,一個沒注意,就差點兒讓這皇帝姐夫給下了套兒。

“行了,你這忙活也是自家的事,杏林館歸根結底,還不是你媳婦兒的事業?和朕叫什麼苦。貴妃昨兒還念叨家裏呢,這會兒太子大概正在她那裏,你就和朕一起過去看看吧。”

陸雲逍無奈,隻得答應一聲,和蕭關一起出了禦書房。李三成在後面跟著,看著那君臣二人言語投機,心中這個感歎,暗道難怪陸大人在皇上面前如此受寵,這進退之道把握的實在是太好了,嘖嘖嘖,這才真是君明臣賢,不是皇上英明,哪裏有陸大人李大人方大人這樣的人中龍鳳甘心在朝廷為君分憂呢?

“二奶奶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二奶奶饒命啊……”

秦書盈素日辦事的抱廈前,五六個管家娘子大氣兒也不敢出,眼睜睜看著魏三娘子被兩個婆子拖出去,接著慘叫聲響起,大家一起閉了眼扭過頭去,那“啪啪”的竹板著肉聲,如同落在她們的心上。

“奶奶喝杯茶消消氣。”

春繡親自端了一杯茶走過來,眼裏滿是憂慮:二奶奶這兩日脾氣越發暴躁了,如今連魏三娘子都挨了打,不過是一點子小事,若在從前,訓斥一頓也就完了。這可是許大娘的幹女兒,許大娘是太太面前最有體面的人,若是她要在太太面前說幾句壞話,二奶奶在這個家裏可還怎麼立足?

滿腹憂慮卻不敢說出口,知道出口也沒用,也許還要讓秦書盈遷怒到自己身上。春繡心裏發愁,正想著是不是偷偷去找夏清語一趟,看看能不能讓她勸勸主子,就聽外面丫頭道:“嬌蕊姐姐來了?”

秦書盈正喝茶,聽見嬌蕊來了,面上怒色方稍稍平息了一些,須臾間嬌蕊進來,她便笑問道:“大熱天的,你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事這樣重要?這些日子你們奶奶忙,我也沒過去看她,莫非她就想我了不成?”

嬌蕊笑道:“正是呢。我們奶奶這些日子因為杏林館搬遷的事,真是忙得不堪,連我們爺也是一樣,昨兒晚上快半夜了才回來。今天奶奶沒出去,也是在屋裏籌劃著,讓奴婢來請奶奶,想奶奶去幫幫她的忙。”

秦書盈猶豫了一下,接著苦笑道:“不是我不幫她,實在是這些日子府裏的事情也又多又雜,我不得個清淨,心神也不寧,我院子裏那個人如今還金貴的緊,我也要照顧著,這會兒去了,幫不上她的忙,倒耽誤她的時間。你和你們奶奶說,若是需要銀錢周轉,盡管過來告訴我一聲,我這會兒多的沒有,拿出幾千銀子幫幫她,還是能做到的。”

嬌蕊道:“既這樣,奴婢回去轉告大奶奶一聲。不過我們奶奶也說了,明兒是杏林館喬遷之日,說是皇上也會到場,屆時不知要有多熱鬧呢,奶奶問二奶奶明兒要不要過去湊湊熱鬧?”

這一回秦書盈低頭思忖了許久,方搖頭苦笑道:“老太太這些日子身上不太好,太太昨兒又鬧肚子,雖然有大奶奶開了藥,可到底還要有人照看著,我還是留在府裏吧,等大奶奶得了閑兒,我親自去找她,讓她給我說說那盛況空前的場面,若是有什麼稀奇好吃的東西,給我留一點兒。”

嬌蕊笑道:“那成,奴婢回去告訴我們奶奶一聲。”說完出來,遠遠看了一眼,此時大概是板子打完了,倒是沒再聽見慘叫聲,她便走到一個相熟的吳家娘子面前,小聲道:“怎麼回事?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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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22:20: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四章 異常

吳家娘子小聲道:“聽說不是什麼大事,姑娘不用問,隻記得這陣子千萬莫要惹二奶奶就成。”

嬌蕊遠遠看著,見魏三娘子一瘸一拐被人扶出來,她臉上現出擔憂神色,卻聽吳家娘子又小聲道:“姑娘不用擔心,那兩個婆子和魏三娘子是相熟的,不會下死手,現在這模樣,是做給人看的。”

嬌蕊點頭道:“這還好,二奶奶如今煩心事多,你們自己當心些。”說完便轉身去了,這裏幾個管家娘子看著嬌蕊的背影,都用眼神交流著,雖然沒說話,眼裏意思卻十分明顯:這要是大奶奶管家,咱們何必受這些氣?

然而這隻不過是大家的期望罷了,那幾個精明的心裏卻很清楚,大奶奶是不會管家的,人家有皇上欽封的民間太醫院杏林館日進鬥金,又怎麼會在乎這宅門後院的方寸之地。

這裏嬌蕊回到清雲院,隻見夏清語正在試衣服,白薇白蔻在她身旁幫著整理,見她回來,便抬頭問道:“如何?二奶奶怎麼說?”

嬌蕊搖頭道:“二奶奶說不去了,還要照顧家裏。”

夏清語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這種時候她不會離開,罷了,有她在府裏我也放心些,原本隻是怕她心裏煩,想著帶她出去湊湊熱鬧。”

說完走到鏡子前看了看,對白薇道:“我覺著沒什麼了,明兒就穿這一身挺好。把你們爺的衣服拿過來我看看。”

白薇連忙去取衣服,一邊笑道:“奶奶也是,爺難道不穿官服?做這套衣裳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穿。”

夏清語笑道:“你們懂什麼,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那麼明白的人,能不慮到這一點?這是做給我看的。讓我放心,其實我有什麼可擔心的,陸雲逍早告訴過他我的心隻在醫道上,但皇上不肯占這個便宜有什麼辦法?”

眾人就這事兒又說了幾句,白蔻便在旁邊笑道:“杏林館如今當真是喜氣洋洋,更好笑的是,還有那本該出院的病人。死活不肯走。又是頭痛又是腳痛的編出些病症來,結果讓馮大哥江大哥一問,奶奶想。他們能知道什麼醫學知識?結果答得驢頭不對馬嘴,不知鬧出多少笑話來。”

夏清語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道:“我也不明白這些人的心思,若說要見皇上。分明先前往白馬寺進香的時候,他們該在大道兩旁都見過了的。這會兒何苦還要擠著上前?我是沒辦法,若是能有辦法,我早脫逃了呢。”

白薇在一旁道:“論理這是一件大喜事兒,老太太老爺太太都十分歡喜。怎麼府裏倒沒覺出喜氣洋洋的?今晨遇見幾位管家娘子,都是愁眉苦臉,府裏這些日子難道還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夏清語也停了手。抬頭疑惑道:“有嗎?雖然你我這幾日不怎麼在府裏,但若有大事。也瞞不過嬌蕊青梅吧?”說完便看向嬌蕊,卻見她苦笑道:“奶奶不必多心,府裏氣氛沉悶,和杏林館沒有一絲關係。都是……都是……因為二奶奶。”

“因為二奶奶?”夏清語驚訝了:“她又怎麼了?”

“二奶奶如今脾氣大得很,再這樣下去,奴婢看老太太和太太都要生氣了。”嬌蕊歎了口氣,無奈說道,接著又把自己剛才去秦書盈那裏報信時看到的情景說了一遍。

“怎麼會這樣?”夏清語愕然:“之前我明明和她說過這些事,她也說她會小心謹慎,控製自己脾氣的啊。”

白蔻冷哼道:“在奶奶面前自然要那麼說,不然不是太不給您面子,結果離了您,立刻就原形畢露。說到底,二奶奶還是沒把奶奶的話放在心上,既如此,奶奶何必還管她怎麼樣呢,就讓她發瘋去吧,看到時候老太太太太生氣了怎麼辦?”

“白蔻。”

白薇瞪了白蔻一眼,白蔻也知道自己這話說造次了,吐了吐舌頭道:“我也是為奶奶抱不平,當日在府裏那會兒,二奶奶是怎麼對奶奶的?可奶奶如今不計前嫌,又是怎麼對她?就是對自己的親姐妹,也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呢,結果如何?就賺來這個?也許二奶奶當著奶奶的面兒感激涕零,心裏不知道怎麼煩奶奶呢。”

“二奶奶不是那種人。”夏清語說了一句,這才讓白蔻收聲。不過這也是她的心裏話,她深知秦書盈那個要強的性子,做不來這些惺惺作態的事。

“不太對勁兒,我過去看看。”夏清語脫下了身上的華麗宮裝,換了家常衣服,就要往秦書盈那裏去探看一番,還沒等出屋子,就見餘老太君身旁的丫頭百靈急急走來,焦聲道:“大奶奶,不好了,老太太這會兒說胸悶,上不來氣兒,您快去看一眼吧。”

餘老太君年事已高,心肺功能都是極其衰弱的,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這幾天她狀態也一直不好,夏清語每次出門前都要去看看,這會兒聽見百靈的話,心裏已經有數,連忙拿起隨身的小藥箱便趕了過去。

“清語啊,你就老實和我老婆子說,我還能撐多長時間?能不能過這個年?”

餘老太君半倚在榻上,看著夏清語將藥放進藥箱裏,喘籲籲的問了一句。

夏清語笑道:“就聽老太太說這話的中氣,您老壽數長著呢。剛才喘的厲害,那是走動的時間長了,累得。這會兒服了藥,坐一陣子就好了。”

“才走了那麼會兒,就喘得要死,這樣下去,豈不成了老廢物?”餘老太君自嘲了一句,然後搖搖頭,不過心中倒是大大鬆了口氣,別看她問的認真,但若夏清語真要告訴她熬不過今年冬。老太太心裏不知道要有多失落,她還想多活幾年,看著孫子孫女兒一個個出世成長呢。

“怎麼能成老廢物?老太太也別太妄自菲薄,隻是您別想一口吃個胖子,走動是少不了的,但如今您身體情況不允許,就少走兩步。如此每天多走一步。過兩個月您再看,保準比現在走的時間長,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夏清語已經收拾好了藥箱。來到餘老太君面前幫她按摩著肩膀,一邊笑著說道。

餘老太君便對身旁沈夫人笑道:“難怪人人都說這孩子醫術好,也不單是醫術,就是這說話。讓人聽了心裏就舒服,我剛剛還害怕呢。想著不知能不能過今年冬,讓她這一說,倒覺著身上又有了力氣,再活幾年也沒問題。”

沈夫人也笑起來。連忙附和道:“可不是?老太太您盡管放寬心好了,清語可是咱們家的媳婦,有她在您身邊。這就是保護神,您老再活十年二十年都沒問題呢。”

“那我真成了老不死了。”餘老太君也哈哈笑起來。然後看著夏清語慈愛道:“別說,自從這孩子回來,時常在我身邊安慰逗樂兒,我如今真是心情舒暢。好了,知道你忙,明兒那杏林館就要搬去新址了,聽說皇上也要去,那可真是天大的光榮,我就是身子不好,我要是身子好,說什麼也要去湊這個熱鬧。隻是你就不知道要忙成什麼樣子了,我老婆子還給你添亂,這會兒我覺著鬆快了許多,你快忙去吧。”

夏清語答應了,站起身道:“老太太放心,您剛才就是累著了,今兒就在床上歇著,保準再沒事兒。”說完轉身出去,不一會兒見黃鶯追出來,她便站下道:“不用擔心,我剛才的話不是寬慰老太太,是情況確實沒這麼嚴重。姐姐素日裏隻要看著老太太,別讓她活動太多了,多吃些清淡蔬菜水果,適當補充些海鮮肉類就好。”

黃鶯鬆了口氣,面上就帶了幾分笑容道:“大奶奶這麼一說,奴婢真就是放心了。上次老太太吃著您小廚房裏那荷葉糕說好吃,奴婢讓大廚房做了幾回,卻都不合意,奶奶看看什麼時候再做些,告訴奴婢一聲,奴婢讓大廚房人去學學。”

夏清語笑道:“這算個什麼事兒?還特意麻煩姐姐做什麼?我現在就回去告訴她們再做一些,送過來就完了。等我忙完這陣子,親自去大廚房指導工作,把老太太素日裏愛吃的點心吃食法子都教授給她們。”

黃鶯笑的更歡暢了,點頭道:“那就麻煩奶奶了,難怪大家都愛和奶奶說話,如今奶奶說話當真風趣的很。”說完知道夏清語事情多,也就沒再多寒暄,看著她走了這才回屋。

剛回到清雲院,就見陸雲逍進來了,看見她先問了老太君的情況,知道沒有大礙,方放下心來,遂道:“我還是等今晚回來再去給老太太請安,現在你先趕緊和我過去打點一番,真是添亂,皇上也就罷了,誰知道皇後娘娘如今大概是身體好了,在宮裏嫌悶得慌,也要跟著過去,還美其名曰是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然後貴妃娘娘看見皇後去了,她也不甘落後,這下可好,又有許多東西要添置考慮,你說她們老實在後宮裏呆著得了,添什麼亂吶。”

世子爺真是累壞了也急壞了,當朝國母和皇貴妃,他也敢說“老實在宮裏呆著得了,添什麼亂”這種不敬的話了。因這裏看著夏清語忙忙換衣服,他就又道:“對了,不如請盈妹妹也過去幫個忙,她在這方面是能幹的,多個人多份力不是?”

“盈妹妹這會兒心裏煩著呢,我覺得有些不對頭,原本想過去看看她,偏偏老太太剛才鬧了回虛驚,如今皇後和貴妃娘娘也要過來,今兒是說什麼都來不及了,等明日回來我再去看看吧。”

陸雲逍一聽這話,也就作罷。待夏清語換了衣裳後,夫妻兩個便急匆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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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狠絕

“姨娘,這……這藥喝下去,再……再要後悔,可就晚了。”

煙雨手裏捧著一碗藥湯,身子微微顫著,抬起頭驚惶看著水幽蘭:“姨娘,咱們何必……何必要這樣做?這個孩子若生下來,他就是您在府裏的依仗啊,如今就這樣……就這樣,奴婢……奴婢實在於心不忍。二奶奶是個什麼結果還不知道,若是孩子再保不住,咱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啊姨娘,煙雨說得對,姨娘三思啊。奴婢覺著您這計劃很好了,就算不喝這個藥,二奶奶這個大虧也吃定了。”

煙雲也忙附和著請求,卻見水幽蘭眼皮子都不抬,隻是端詳著自己光禿禿的指甲,淡然道:“一個胎兒罷了,掉了又如何?將來再懷就是了,你們兩個啊,眼皮子也太淺了些。把藥給我,這個胎兒若不流掉,太太的雷霆震怒就總是有限,二奶奶,那畢竟是她的外甥女兒。”

“可是姨娘,就算胎兒流掉了,太太也未必就會讓二爺休了二奶奶啊。”煙雨急道,她並不認為這樣做就可以把秦書盈趕出壽寧公府,寵妾滅妻若是這樣容易,給人做妾也就不是什麼苦差事了。

“自然還不夠讓太太休了她,不過二爺盛怒之下,從此後和她便是形同陌路了。若是太太也對她失望透頂徹底死心,以後不管不問二爺怎麼對她,她這個正妻,也就是有名無實。到那時我再生一個哥兒,二房裏的事情還不是我說了算?隻要給我這個機會,讓我顯露才幹,將來大奶奶杏林館那一攤子就夠她忙活了,這掌家之權是萬萬不會看在眼裏的,呵呵,到那時,太太也老了,五姑娘也該出嫁了,你們說這掌家之權該落在誰手裏?隻要能奪了這掌家之權,我是個姨娘還是當家主母,那還重要麼?唔,這話也不對,名分對女人,當然是重要的,不過我也不用擔心,以那女人的要強性子,受了這麼些委屈羞辱,氣也把她活活氣死了,就是氣不死,那時她獨守空房,找個男人勾勾手,還怕她把持得住?二爺若是被戴了綠帽子,還不寫休書麼?呵呵……哈哈哈……”

煙雨煙雲一聽,主子這連未來都謀劃好了,顯然再也沒辦法勸她打消主意,無奈之下,隻好將那碗藥遞過去。

水幽蘭接過來,眼也不眨便喝了下去,然後一隻手摸了摸微凸的肚子,輕聲道:“別怪娘心狠,要怪,就怪你來的不是時候兒,若是明年再來,這府裏誰不把你當金疙瘩捧著?”

這話裏沒有半點惋惜傷心之意,煙雨煙雲怔怔看著那張絕美臉孔,心裏隻是一陣陣的發寒,暗道姨娘真是最毒婦人心中最毒的那一個了,那肚子裏的,可是她的骨肉啊。她怎麼就能狠毒到這個地步?連骨肉之情都半分沒有。

正想著,就聽水幽蘭淡淡問道:“去問問,二爺回來了嗎?”

“剛剛奴婢出去打聽了下,說是昨兒晚上二爺忙到半夜才回來,怕擾到姨娘,也沒去大奶奶和春繡屋裏,就在書房歇下了,這會兒天剛亮,應該是還沒出門。”

煙雨回答著,想了想又道:“姨娘放心,二爺如今著緊你,出門前肯定要過來探一探的,到時候有什麼話,姨娘告訴二爺就是。”

水幽蘭慢慢躺下來,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輕聲道:“不用,二爺來了,什麼也不用和他說,讓他盡管去忙就是,他要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的,這出戲,我可就唱不起來了。”

煙雨煙雲默默退了出去,兩人呆呆坐在廊下。今日對她們來說,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主子籌謀了這麼久,等的就是今天發動這雷霆一擊,成功的話,她們跟著雞犬升天;一旦失敗,隻怕她們的下場比主子還要淒慘。

“不要亂想,沒有失敗的道理。”煙雨大概是看出了煙雲的擔憂,拍拍她的手安慰了一句。話音剛落,就聽屋裏傳來水幽蘭的聲音:“什麼時辰了?”

煙雨煙雲連忙站起身,煙雨進屋看了眼自鳴鍾,小聲道:“姨娘,已經辰時了。”

“這個時辰,大房那邊肯定都出門了,二爺也該過來了。”水幽蘭喃喃自語,話音未落,果然就聽外面煙雲稟報說陸雲遙過來了,接著門簾一挑,陸雲遙已經走了進來。

水幽蘭忙做出勉強要起身的樣子,陸雲遙連忙上前來扶住她,仔細端詳了一番,忽然皺眉道:“怎麼這樣憔悴?看,這眼底下都有黑眼圈了。”

水幽蘭勉力笑道:“還說呢,昨晚等你到半夜,後來聽丫頭報說你回來往書房去了,我這才睡下,這會兒就覺著身上乏得很。”

“都是我的錯兒,我原想著回來的晚了,不過來擾你,倒白害你擔心,以後我記著了,回來再晚,也會和你說一聲。”

陸雲遙歉疚說完,就聽水幽蘭道:“行了,我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我也不怪你,是我自己太囉嗦了,又愛操心,你不用管我,今兒不是杏林館喬遷的正日子嗎?大爺和大奶奶這會兒想必已經出門了,你也趕緊過去吧,皇帝要親自駕臨,各種事情千頭萬緒,你這會兒不去幫他們忙著,還要你這個兄弟有什麼用?”

“可是你這個模樣……”陸雲遙有些猶豫,卻見水幽蘭勉力一笑,搖頭道:“我的爺,我不過是有些乏了,再睡一會兒就好,你怎麼倒成了老媽子?快去快去。我就是有了身子,不然也定要去湊這個熱鬧。”

陸雲遙聽她這樣說,方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去了,你是不知道,皇後和貴妃娘娘也要去呢,事情當真多得很,我的確是要幫大哥和嫂子忙一陣子。”

“快去快去。”水幽蘭催促著,待陸雲遙離開後,她面上的笑容便漸漸消失,叫過煙雨道:“行了,按照我吩咐過的去做吧,成敗在此一舉,要多謹慎小心,這不用我多囑咐你了吧?”

煙雨點點頭,出門後便往秦書盈這裏來。

彼時秦書盈正在屋裏用早飯,因為這些日子動不動就發脾氣,她又控製不住,自己也知道不妥當,所以早飯時隻有春繡在身旁服侍著,其他的小丫頭都被打發了出去。

看見煙雨過來,秦書盈也不在意,聽煙雨說水幽蘭身上不好,今兒不能來請安,她就擺擺手淡然道:“那就不必過來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我早說過讓她不用那麼晨昏定省的,給人看也不用在這方面做功夫。”

煙雨低聲道:“是,我們姨娘也隻是怕那些下人們亂嚼舌頭根子,從姨娘進府來,這二房的風言風語就沒少過。尤其上次奶奶去我們那裏興師問罪,我們姨娘說,她若再不做的周全點兒,讓下人們知道,又不知要說什麼怪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秦書盈眉頭一挑,冷笑一聲道:“你們姨娘自己做的什麼事心裏不清楚?倒說我去你們那裏興師問罪。你一個奴婢,也敢對著我這麼說話,是嫌命長了?”

“奶奶勿怪,是奴婢不會說話,奴婢隻是想說,我們姨娘盼著二房能和和氣氣的,所以平日裏都盡量行事周全些。”

煙雨“撲通”一聲跪下,此時正是入夏,四面窗子都開著,那些來往的下人們都在外面悄悄關注著這裏,一看這情景,心中都不由得歎氣,暗道二奶奶心中有氣,不能拿水姨娘怎麼樣,就拿她的丫頭做法,今兒這丫頭也冒失,怎麼自己個兒過來?可不撞在了二奶奶的氣頭上呢。

“好啊,好。”

秦書盈氣往上撞,連飯也不吃了,也不顧春繡在旁勸著“奶奶息怒,犯不著和這麼個蠢丫頭計較”,先指著煙雨冷冷道:“你這會兒雖跪著我,可你嘴裏說話卻是半點恭敬都沒有,你們姨娘人前端莊正派,結果就教出你這麼個兩面三刀的東西,她不好好教你,我來教。春繡,讓秦婆子進來,把這眼裏沒主子的混賬東西掌嘴二十,教教她日後該如何對主子說話。”

“奶奶。”

春繡急得要命,這邊秦書盈卻不管她勸阻,徑自去了內室換上一件大衣裳,接著氣衝衝走出來,春繡這正看著秦婆子對煙雨掌嘴,見她滿面怒容站在那裏,穿的整整齊齊,忙上前道:“奶奶要去哪裏?”

“連水姨娘都知道給二房爭臉面,周全行事,如今她身上不爽利,我這個做大婦的怎麼能不去關心一下?不然豈不是讓下人們說我刻薄狠毒?”

秦書盈惡狠狠看著煙雨,見她兩頰都腫了,這才不耐道:“行了,你回去給你家姨娘送個信兒,就說我要親自去探她,看看她到底生了什麼病?連素日裏這樣良苦用心的周全都顧不上了。”

煙雨挨了打,心中火氣也撞上來了,暗道你不用得意,到時有你哭的呢,你盡管去,你要是不去,我們姨娘的計劃怎麼實現?哼!這是你自己要撞牆,可怪不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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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引君入甕

“奶奶,您沉住氣啊,忘了大奶奶的話嗎?”

春繡總覺著今天這事兒透著不對頭,情急之下拉住了秦書盈的袖子,果然讓她站住了。

這裏煙雨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暗道果然姨娘顧慮的沒錯,如今二奶奶的脾氣都快失控了,她竟然還能因為大奶奶而猶豫,我的天,姨娘的計劃,不……不會因此就功虧一簣吧?

正緊張的要命,就聽秦書盈淡淡道:“沒事兒,我這也是為了周全二房的臉面,別讓人傳妻妾不和,難道水姨娘是洪水猛獸,能吃了我不成?”

說完到底還是邁了步子,煙雨大大鬆了口氣,連忙面現驚惶的一溜煙兒去了,來到後院水幽蘭的院子後,見主子已經穿好了衣裳出來,她就連忙拽過一個小丫頭悄聲道:“你快去杏林館找二爺回來,奶奶剛才打了我,今兒怕是來者不善。”

雖然秦書盈這府裏經營了幾年,但這二房中也不全是她的心腹,不過是身邊幾個丫頭誠心跟著她。且因為這些日子她脾氣越來越壞,那些婆子小丫頭都挨過打罵,心中對她反而多了一股恨意,此時見她往後院去了,便都在心中道了一聲“好戲來了”,因紛紛跑過去,結果發現水幽蘭正弱不禁風的站在院子裏,這些看熱鬧的婆子丫頭心中稱意,都遠遠在花樹後躲藏起來,探頭探腦看著院中發展。

秦書盈進了院子,就見水幽蘭已經打扮齊整站在台階下,她心中怒火更加高漲,握了拳頭拚命忍耐著,冷笑道:“不是說身上不好起不來。不能去給我請安了嗎?那這會兒怎麼站在這裏沒事人一般?水幽蘭,你派了個奴婢去我面前耀武揚威,什麼意思?真以為自己懷了孩子,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了?”

水幽蘭心中笑的暢快,面上卻假作惶恐,上前一步道:“妾身丫頭不懂事,是妾身的錯兒。奶奶大人?大量。饒恕她一回吧。剛才聽見小丫頭來說奶奶打了煙雨,妾身嚇得要命,所以掙紮著爬起來要去給奶奶認錯兒。沒想到奶奶這就上門了。奶奶且息怒,將那丫頭交給妾身處置就是。”

秦書盈冷哼道:“交給你處置?你能處置什麼?打量我不知道?這兩個丫頭就是你的膀臂,滿府裏交遊廣闊,替你籠絡人心。你是想幹什麼?想寵妾滅妻?奪我的掌家之權?所以現在就開始未雨綢繆了?呵呵!你不過是個青?樓裏抬回來的,就算是個清倌兒。那不還是個妓女嗎?憑你也配想寵妾滅妻管家之權?你也不照照鏡子。”

“妾身惶恐,奶奶莫要這樣說,妾身從未想過如此大逆不道天打雷劈之事。”水幽蘭眼淚都下來了,但是隨即眼神一厲。看著秦書盈悄聲道:“奶奶,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我肚子裏孩兒的份上。勸你還是和我和氣點兒的好,誰讓你生不出來呢?”

“你……你說什麼?”

這話隻有在場幾人能聽到。秦書盈身旁隻跟著春繡,此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大喝了一聲。

這邊秦書盈早已氣得渾身亂顫,暗道好啊好啊,終於原形畢露了,這是有恃無恐啊。因看著水幽蘭那張微微抬起的美豔面孔,她終於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做了她早就想做的一件事:上前甩手給了對方一個狠狠的耳光。

“啊!”

水幽蘭驚叫一聲,弱不禁風的身體轉了一個圈子,就勢倒在地上,這裏煙雨煙雲沒命似得撲上去哭叫著:“姨娘,姨娘,您沒事兒吧?”

“奶奶,妾身知道妾身不好,隻是求奶奶好歹看在二爺的份兒上,饒過妾身這一回,孩子落了地,就是奶奶要抱去養,妾身也沒有一句怨言,妾身知道奶奶這些日子心裏窩火,妾身不怨奶奶,妾身也是女人,知道奶奶心裏的苦,隻是這時候,您千萬別對妾身動手,哪怕把這孩子生下來,您要打要罵,妾身都認了,求奶奶暫息雷霆之怒。”

水幽蘭的面頰當即就腫了起來,她卻不管不顧,仍然跪著身子直往秦書盈腿上撲,拚命哭叫求饒。

秦書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弄懵了,忽聽一旁煙雨煙雲直著嗓子嚎叫道:“奶奶,您饒了我們姨娘吧,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們姨娘啊……奶奶,您息怒,您要打就打奴婢,姨娘她懷著二爺的骨肉啊。”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秦書盈怎可能還醒悟不過來水幽蘭唱的是哪一出戲?她全身如墜冰窖,手腳都似不是自己的了,目眥欲裂的看著水幽蘭,咬牙一字一字道:“賤人,你……你敢陷害我?”

“便陷害了又怎的?隻要孩子沒了,二奶奶你就完了。”

水幽蘭跪在秦書盈的腳下,一張俏臉全被她身子遮擋,此時滿臉是淚,隻是表情卻哪還有剛才的柔弱惶恐,低聲說出的話更如同刀子一般,瞬間就在秦書盈身上紮了無數個透明窟窿。

“好……好好好……”

秦書盈大口大口喘著氣,太陽穴突突跳著,整個人都瀕臨崩潰爆發。於是水幽蘭陰陰一笑,再次輕聲開口道:“二奶奶,別怪我心狠,我可不想在這宅門後院中讓你笑裏藏的刀給一下下捅死,所以我也隻好先捅你這一刀了。”

“先捅我一刀。好……好主意好辦法,既然如此,索性魚死網破,我死了,你也別想活。”秦書盈一邊叫著,就要上前踢水幽蘭的肚子,卻不料煙雨煙雲拚死護住了,這裏還有春繡死命拉著。

看著水幽蘭那毒蛇一般的眼睛,秦書盈腦海裏全都是“捅死你捅死你”這個念頭的無限循環,她目光四下裏梭巡著,忽然看見院中因為水幽蘭懷孕而臨時做了小廚房的小廈子裏桌上擺著一盤水果,上面放著一把尺長的水果刀,於是想也不想就衝進去,然後拿起那把刀就又衝了出來。

戲份終於到了最高潮,饒是水幽蘭對這個計劃設想過無數次,但親眼看到秦書盈按照自己的暗示一步步踩進陷阱,隻要再一步,對方就將徹底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她還是激動地渾身發顫。

這顫抖配合著她尖叫的聲音,將一副驚恐到極點的模樣演繹得淋漓盡致,那些遠遠看著的婆子丫頭們都開始往院子裏跑,而水幽蘭則奮力推開身上好像“嚇傻了”一般的煙雨煙雲,一面尖聲叫道:“二奶奶,不要……您……您饒了妾身……二奶奶,您冷靜一下……”

“姨娘……”

煙雨煙雲這才“回過神來”,眼看著秦書盈已經撲到了水幽蘭身前,她們連忙踉蹌起身去阻止,卻哪裏來得及?秦書盈的刀尖距離水幽蘭的肚子不過是幾寸距離,都不需要眨眼功夫,這一刀就可以捅進去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驚醒過來的春繡也尖叫一聲,不顧一切的上前攥住了那把刀子,聲嘶力竭的哭道:“奶奶,不要上當啊,您想想大奶奶勸您的話,您這一衝動,可辜負了大奶奶素日裏對您的憐惜悲憫,您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的啊。”

這會兒就算是提出餘老太君和葉夫人,都不會有半點作用,但春繡無疑非常了解主子,所以她提到的是夏清語。

果然,大奶奶三個字就如同魔咒一般,讓秦書盈一下子就愣住了,腦海中浮現出夏清語那令人安心的笑容,她已經失控的理智也漸漸回籠。

謀劃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趁著那個女人這段時間都為杏林館忙碌而沒空管二房之事時行事,到頭來卻還是要因為她而功虧一簣嗎?

水幽蘭心裏湧起強烈的絕望和不甘:不,她決不允許這麼可笑可悲的事情發生。夏清語,該死的夏清語,她還真是陰魂不散,為什麼當日她不死在外面?為什麼還要叫她嫁回壽寧公府壞自己的事?不,休想,誰都休想阻止自己做這壽寧公府的女主人,誰都不能,她夏清語也不能。

水幽蘭本就是個狠辣角色,這樣一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殺機,趁著春繡還在苦苦勸著秦書盈的時候,她突然閃電般伸出手,一把就攥住了秦書盈的手腕,眼也不眨就往自己肚子上狠狠一劃。

這女人還是聰明的,就算秦書盈要和她動刀子,她也早算出對方乃是富貴之身,平日連個水果都不會削,自己隻要躲閃間受個輕傷,然後說受了驚嚇小產,這事兒就算成了,其實也十分簡單。因此這會兒即便攥住了秦書盈的手腕往自己肚皮上捅,也是巧妙地將刀子盡量往上一劃,如此肚皮上的傷痕不深,卻又形成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一下子湧出來,顯得觸目驚心。

成了。

水幽蘭心中大石頭終於徹底放下,長出了一口氣後立刻慘叫起來,雙手死死捂住肚子,似是這時候才終於不堪忍受想起逃跑一般,拚命起身踉踉蹌蹌往後倒退著,卻又身子一軟便摔倒在地,血水順著她的手指縫滲出,染紅了身上衣衫,看上去當真是淒慘不堪命在旦夕。

“啊!”

一聲驚叫從門口方向傳來,被驚嚇住的秦書盈和春繡驀然回頭,就看到葉夫人驚恐憤怒以至於都扭曲了的面孔,以及她身後十幾個丫頭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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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22:20: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主持公道(上)

杏林館喬遷之喜,那份兒熱鬧自不必提,因為當今帝後和皇貴妃都要駕臨,所以陸雲逍和夏清語殫精竭慮,做了萬全的準備,既要做好安全方面的保衛工作,也不能因此就失去民間喜事的那份兒喜慶。

方悠然身為夏清語的義兄,又是皇帝的準妹夫,自然也要在這其中出一份大力,跟隨他的高手或隱藏暗處或在明面上,暗自檢查來往人群百姓,這些人熟悉江湖上種種刺殺手段,幹這個活兒再合適不過。

“這當真是古今未有的奇異景象了,誰能想到先前還和大陳不死不休的反賊,如今竟是保護皇上娘娘們的主力?哥,我不得不說,您這決定真是太大膽了。”

作為應酬的主力,陸雲逍夏清語固然沒有半分閑暇,就是陸家二爺陸雲遙,也是連喘口大氣的工夫都沒有。好不容易趁著迎駕之時湊到他哥面前說笑了一句,還被陸雲逍瞪了一眼,聽他輕聲道:“這話不許讓方大人聽見,你這不是揭人瘡疤嗎?生意場上打滾的,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當然知道,不過是在你眼前說個笑話嘛。”陸雲遙嘻嘻笑著,又抬頭看了看太陽:“皇上娘娘們還有一陣子才能到吧?說不準要等到晌午,哎呀我的天,我該不會被曬成油條吧?”

“哪兒那麼多怪話?”陸雲逍又瞪了弟弟一樣,話音未落。就見遠處街道盡頭一個小丫頭模樣的女孩兒飛跑過來,陸雲遙揉揉眼睛,使勁兒看了看。才疑惑道:“是小蝦?這丫頭怎麼跑過來了?不會是幽蘭出了什麼事吧?”

一語未完,陸二爺便慌張起來,連忙上前幾步,看著小蝦跑到面前,才焦急道:“你怎麼過來了?可是姨娘有什麼事?我早上來的時候她就說不舒服。”

“爺……爺快回去看看吧,二奶奶……二奶奶過來我們院裏,一臉的殺氣。煙雨姐姐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小蝦喘著氣斷斷續續道,總算她還知曉輕重。看見這麼多人都在旁邊,不敢高聲,這話隻有陸雲遙勉強聽見了,當時就把這陸二爺給嚇出一身冷汗。失聲道:“什麼?你……你說的是真的?”

小蝦點點頭,這裏陸雲遙來回踱了幾步,陸雲逍見他如同熱鍋上螞蟻一般,便皺了皺眉上前道:“看看你這幅模樣,讓人看見怎麼想?可是家裏出了什麼事?若有事,你就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呢。”

陸雲遙低聲道:“哥,我得趕緊回去,盈妹妹帶著人殺氣騰騰去了幽蘭院裏。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幽蘭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也知道的……”

不等說完,便聽陸雲逍道:“既如此。那你回去吧。”說完見陸雲遙轉身就要走,他便立刻又拉住弟弟,沉聲道:“你要記住,盈妹妹是你的結發妻子,你愛護小妾的同時,莫要忘了愛重發妻。別因為一個妾就弄得失了分寸,寒了盈妹妹的心。”

“我曉得了。”

陸雲遙此時隻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家裏。因答應了一聲,便急急忙忙去了。這裏陸雲逍蹙眉思忖良久,方把朝雲叫過來道:“二房那邊好像有事情發生,隻這會兒我和大奶奶萬萬脫不開身,等下還要迎駕呢,你先回去打探一下,若是沒什麼事還好,若是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趕緊過來稟報一聲。”

朝雲答應了,擠出人群尋了一匹馬,從另一條道兒打馬飛奔,一會兒便到了壽寧公府,進府還不等到二房來,便看見清雲院的小丫頭春兒正迎面跑來,看見他,春兒便叫了一聲,飛奔上前道:“謝天謝地,朝雲哥你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兒回來。趕緊去報信讓大奶奶回來吧,二房裏二奶奶刺傷了水姨娘,這會兒正鬧得不可開交,這一回連太太都動了氣,二奶奶如同失了魂一般……”

“不是吧?”

朝雲聽了春兒的話,隻覺著一個腦袋兩個大,不等她說完便又跳上馬:“行了,你快回去吧,我這就去報與爺和大奶奶知道,這真是的,怎麼什麼事兒都往一塊兒趕啊?那邊皇上娘娘們還沒到呢。”

夏清語正和幾位命婦一起準備迎接皇後和皇貴妃到來,一面與江明月說著話兒,江明月這些日子正為自己肚子總沒動靜著急上火,夏清語便寬慰了她幾句。正說得投機,就見陸雲逍從前面匆匆而來,眾人便是一愣,暗道皇上皇後過來了嗎?這個時辰不應該啊,還是說出了什麼事?

陸雲逍隻和幾位命婦點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把夏清語拉到一邊,沉聲道:“你快回府去,說是盈妹妹刺傷了水姨娘,家裏現在正鬧得沒辦法收場,我在這裏迎駕,實在走不開,你先回,皇上皇後那裏我替你解釋。”

夏清語原本昨天聽說秦書盈的事,就覺著有些不妥,隻是當時忙得心力交瘁,想著今天杏林館的事情忙完之後,就去看看這妯娌,哪裏想到,上天竟是連一天的時間都不給她,偏偏在這種時候出了事。

當下腦子也是“嗡”的一聲,忙沉聲對陸雲逍道:“那好,這裏就交給你了,命婦們那邊,江姐姐是杏林館的人,也是一品誥命,隻是她從前的身份……不知道迎候皇後貴妃娘娘是不是不妥?”

陸雲逍道:“你先回吧,這些我來安排,杏林館的手術室病房什麼的,這些新鮮東西到時讓李夫人為皇後和貴妃娘娘介紹就是。”

夏清語知道陸雲逍在這方面是有主意的,於是也不多說,當下坐了馬車匆匆回到壽寧公府。

剛剛來到二房院裏,就覺得不對勁兒,諾大一個院子,丫頭婆子們在大太陽底下站著,竟是沒人說一句話,大白天的,整個院子裏竟是靜出了一股陰森味道。

因為這份兒靜寂,所以從後院傳來的那一聲聲慘叫便聽得格外真切。夏清語心中一凜,連忙快步往後院去,這時那些站著的婆子丫頭方看見她,一個個登時就活了過來,忙都上前行禮。

夏清語也來不及和她們招呼,點點頭直奔後院而來,隻見水幽蘭的院子裏婆子丫頭們進進出出,秦書盈身旁的幾個丫頭都在廊下站著,一個個面色慘白,看見她,就忙都迎上來,其中服侍過夏清語原名白芨現在叫做碧桃的便哽咽道:“大奶奶可算是來了,我們奶奶和春繡姐姐都在屋裏呢,二爺要和我們奶奶拚命。”

“好,我進去。”夏清語拍拍碧桃的肩膀,察覺到這丫頭身子在顫抖,她便沉聲道:“不用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世道還沒到可以隨便不講理的地步。”

碧桃點點頭,見水幽蘭的兩個小丫頭都拿敵視眼光看著夏清語,也不給她打簾子,她心中有氣,卻不敢高聲,隻是狠狠瞪了一眼,然後親自為夏清語打開簾子。

夏清語邁步進屋,恰好聽見裏面陸雲遙猛地拔高聲音道:“我不敢要這樣的妻子了,如此嫉妒凶悍,是不是要我絕後?”接著是葉夫人沉聲道:“你給我安靜些,難道這件事我不給你做主?上來就要休妻,這是大家子的所為?”

陸雲遙卻不肯善罷甘休,仗著素日裏葉夫人疼愛,仍是大喊大叫定要休妻。

這裏夏清語實在聽不下去了,便轉過屏風厲聲道:“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二爺就給蓋棺定論了嗎?這麼多年二奶奶服侍二爺,為府裏操勞忙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最後就落得這麼個下場?為了一個妾,你不分青紅皂白就要休妻,你還是大家子呢,也不想想,你和她就算沒有夫妻情分,她還是你表妹吧?你可曾有一丁點兒把她放在眼裏心上?但凡你有一點兒良心,也斷不會無情至此。”

屋裏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嚴厲斥責聲嚇了一跳,葉夫人抬頭猛看過去,就見夏清語面如寒霜從屏風後轉出來,她心裏鬆了口氣,暗道這下好了,清語如今嘴頭厲害,看這孽障敢不敢忤逆她?

一面想著,自己也覺著可笑可歎,暗道我如今竟把她當做主心骨了,這若是從前有人告訴我有這樣一天,我隻怕要當笑話聽得,唉!果真是世事無常啊。

而那邊陸雲遙看見夏清語,被她這幾句話一訓斥,果然就有些發虛,氣焰也不似剛剛那般高漲了。

但要說反應最大的,還得屬秦書盈,從她被水幽蘭握了手行刺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入了這賤女人的圈套。然而隨後葉夫人趕來,不等她辯駁便先是一頓嚴厲訓斥,接著水幽蘭便作死作活的鬧起來,看上去像是要小產,葉夫人也顧不得她了,隻忙著聽情況。再之後陸雲遙回來,一聽事情經過,盛怒之下險些沒打在她身上,更是不問青紅皂白就要休妻。

向來要強的秦書盈看見姑媽和丈夫這副模樣,隻覺著萬念俱灰,原本還想辯解,此情此景之下卻也不肯開口了,暗道我還說什麼?明擺著我說什麼他們也不會信。我身旁隻得春繡一人,就算她幫我作證又如何?人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心腹,那些婆子丫頭,素日裏受了我的氣,這會兒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人,還指望著她們幫我說話?更何況當時那個情景,除了我們幾個人,根本沒人能看到發生了什麼事,她們看到的,都是這賤人一直在裝可憐,說是她陷害我,誰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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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主持公道(下)

因著這些考慮,二奶奶就全沒了往日神采,木然坐在那裏,憑著葉夫人焦頭爛額,陸雲遙暴跳如雷,她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一旁春繡著急,剛幫著分辯了一句,就被陸雲遙給了兩巴掌,隻說都是她教唆的,今日水幽蘭若是出了事,他一個人也不會放過,嚇得春繡也不敢說話了。

卻不料正是這心如死水之時,夏清語竟然趕了回來,這對於秦書盈來說,不啻從天上降下了一個救星,就算對方救不了自己,可這府中如今還能相信自己說話的,也隻有這個嫂子了。

因此一聽見夏清語說話,原本木偶一樣在椅中坐著,好像任憑發落一般的秦書盈就猛然跳起來,她到底是二奶奶,太太的外甥女兒,也沒人敢綁她,此時就一下子衝進了夏清語懷中,淚如雨下的哭道:“嫂子,那賤人害我,那歹毒的賤人……她……她竟連自己腹中骨肉都不顧了,也要害我,嫂子……我冤枉……我屈死了……”

夏清語摟住秦書盈,在她肩上拍了拍,那邊陸雲遙原本不說話了,一聽這話卻又忍不住跳起來,指著秦書盈罵道:“你這會兒想起叫屈來了?怎麼太太和我面前你都不說話的?現在嫂子來了,你仗著她平日裏對你好,就敢汙蔑陷害。鐵證如山的事,你也敢顛倒黑白?”說完看向夏清語道:“嫂子,你不要聽她信口雌黃,我早已問過了。所有人都知道此事經過,分明是她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就故意小題大做,最後還拿刀子要殺幽蘭。這樣嫉妒狠毒的惡婦,這府裏留不得她。”

“留不留她,由不得二爺做主。”夏清語站在那裏冷冷看著陸雲遙:“你哥哥知道這件事後,特地讓我回來查看問詢,現在事實不明,二爺就要休妻?我不能容你這樣胡來,想必老爺太太和你哥哥也容不得你如此草率。”

說完她便上前給葉夫人行禮。沉聲道:“太太,雖然兒媳剛回府中。剛才在外邊,卻也簡單詢問了幾句,此事疑點甚多,能不能容我細問?”

葉夫人哪還有二話。拉著夏清語的手含淚道:“我這兩日身上發虛,這會兒又讓這個孽障吵得頭昏腦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你是這府中的世子妃,此事理該由你做主,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事情都弄清楚了,等老爺逍兒回來,咱們再商議出個處置結果。”

夏清語點點頭。這裏轉身看向秦書盈和春繡,卻聽陸雲遙急道:“嫂子,這會兒先不著急問。您還是先去看看幽蘭吧……”一語未完,忽然就聽室內壓抑了許久的呻吟聲猛然又變成慘叫,不一會兒一個婆子奔出來,搖頭歎息道:“不中用,胎兒到底掉了,真是可惜了的。是個小子。”

葉夫人一聽見這話,就覺著眼前發黑。陸雲遙更是大吼一聲,轉身就要去掐秦書盈,一邊憤怒叫道:“你這毒婦,你是存心讓我斷子絕孫,我……我和你拚了。”

秦書盈的身子也晃了兩晃,雖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然而真的來到時,她也是一陣心慌,眼看陸雲遙就要奔到自己身邊,忽聽夏清語大喝一聲道:“住手。”

“嫂子。”陸雲遙猛回頭,紅著眼睛看向夏清語:“你為什麼老幫著她?她分明是這樣的心地歹毒。現在蘭兒已經小產了,鐵證如山,你還要幫著她?你……你是要是非不分顛倒黑白嗎?”

“鐵證如山嗎?”

夏清語一步步來到陸雲遙身邊,冷冷看著他道:“二爺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我是為什麼被休出府門的?甄姨娘明知道胎兒保不住,所以便以此來陷害我。當日我和白薇白蔻何嚐不是百口莫辯?你們所有人不也認為那是鐵證如山嗎?所以我就成了害甄姨娘小產的毒婦,被休出門。可後來又怎樣?真相大白之後,當日的鐵證如山也不過隻是個笑話。今日之事和當年情形何其相似?二爺,你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可是要像你哥哥一樣,再被蒙蔽一次,被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誰也沒料到夏清語會拿當年自己被陷害的事說話,一時間,就連陸雲遙都說不出話來,隻吶吶道:“那……那不一樣,不一樣的……”

“是不一樣。”夏清語點點頭,來到秦書盈身旁:“當日的我,在府中五年,沒做過一件好事,倒是飛揚跋扈心腸狠辣,背地裏沒人不恨我的,所以你哥哥到最後不堪忍受,才會輕易相信甄姨娘的陷害休了我,可以說,當日之事,也算是我自招禍事報應臨頭,不是我平時不得人心,也未必人人都會信了甄姨娘。但二奶奶和我不一樣,她就算是要強一些,這些年來為人行事你們也看在眼中,她是富貴門出來的小姐,行事雖然殺伐決斷,也都是留有餘地不失分寸,這府中或許有人怨她嚴苛,但更多人還是敬服愛戴她的,不是嗎?你有這樣一個妻子,卻比當年你哥哥更急躁,二爺,有你這麼做丈夫的嗎?我知道但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但你這也太無情了些。”

陸雲遙和夏清語接觸的其實不多,隻是因為敬畏兄長,再加上夏清語嫁回來後行事處處透著大氣,所以連帶著對這嫂子也有幾分敬畏之心,此時聽她這一番話說出來,竟是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反駁。再看秦書盈,站在那裏哭得肝腸寸斷淚如雨下,一時間就連他都迷茫了,暗道難道真是我錯怪了盈妹妹?難道真是蘭兒……不,不可能的,蘭兒那麼善良溫柔,從她進府,就一直隱忍到如今,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正想著,便聽夏清語道:“水姨娘的情況怎麼樣?我要進去看看她,能不能行?”

那產婆子一直呆呆的,聽見這話,才回過神來,點頭道:“能,能行的,先前二爺去請的大夫還沒到。”

夏清語便要轉身進門,卻聽陸雲遙叫了一聲“嫂子”,她知道對方是在擔憂什麼,因回過頭冷冷道:“我最是幫理不幫親的,你放心,我隻是去看看水姨娘情況,今日的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是誰的錯,誰就要承擔後果。”

這話陸雲遙不以為然,夏清語護著秦書盈,那是長了眼睛的人就能看清楚的,不過此時他也不能說什麼了。

倒是屋裏的水幽蘭,披頭散發躺在那裏,聽見這些話,隻覺著心驚肉跳,不過轉念一想:孩子已經掉了,刀口就在這裏,就算那夏清語有心回護,她能怎麼個回護法兒?你說我是陷害二奶奶,證據呢?隻憑春繡的一面之詞?哼!我身旁還有煙雨煙雲呢,說起來,我這邊的證人也比二奶奶多,更何況這府裏下人,即便不會心向著我,也絕不會向著二奶奶就是,除非她們是賤皮子,喜歡受那二奶奶的打罵。

因越想越是篤定,這裏看見夏清語走到床邊,她便勉強掙紮起來道:“大奶奶……”不等說完,便被夏清語按了下去,聽她和氣道:“躺著吧,你身子虧虛,不用行這些虛禮了,我給你看看傷口。”

水幽蘭點點頭,哽咽流淚道:“都是我沒用,我沒保住二爺的骨肉,我……我真是沒用……”

夏清語沒理會她的惺惺作態,伸手把了把脈,然後站起身撩起水幽蘭小衣查看傷口,卻見傷口已經被妥善包紮了,隻聽水幽蘭道:“傷口不深,所以丫頭們先幫我包紮了下,這是無大礙的,隻是我當時受了驚嚇,所以……嗚嗚嗚……”

水幽蘭倒是個聰明人,知道這傷口也就是出血的時候能唬唬人,真正傷勢瞞不過夏清語這樣的行家裏手,所以索性大方承認,果然,就見夏清語點點頭道:“沒事兒,我看一下,就算傷口不深,也不能等閑視之,若是感染就不好了。”

拆開白布,夏清語隻看了傷口一眼,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接著一股怒火便升騰而起,她使勁兒握了握拳頭,強自忍住揍這陰險女人一頓的衝動,站起身冷冷看了水幽蘭一眼,忽地冷笑一聲道:“水姨娘相信報應嗎?”

水幽蘭心裏“轟”的一聲,就有些驚慌,暗道莫非真是讓她看出什麼來了?面上卻是絲毫不顯慌亂,怯怯抬眼輕聲道:“大奶奶什麼意思?可是……大奶奶也認為二奶奶是被妾身陷害的?”

“有句話叫做‘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很符合姨娘當下的情形,姨娘聰明絕頂,可是竟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道理,難道你真以為你的謀算可以天衣無縫?竟絲毫不懼天網恢恢報應臨頭?呵呵,貪之一字,當真是蒙蔽人心的利器。”

夏清語說完,不等水幽蘭再說話,便轉身出門。待她的身影消失後,水幽蘭一直誠惶誠恐的面孔陡然便沉下來,低頭看了眼肚皮上的傷口,又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脈搏,暗道莫非是哪裏露了破綻?不可能啊,我一直謹慎小心,怎會露破綻?嗯,水幽蘭,你鎮定下來,那女人不過是沒辦法之下,所以詐你罷了,到時你亂了方寸,才容易讓她渾水摸魚,說不定就露了破綻,沒錯,一定是這樣,鎮定,水幽蘭,你一定要鎮定,這個計劃本就是天衣無縫,你隻要不自亂陣腳,她就找不到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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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6 22:21: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九章 窺破

不說水幽蘭在這裏拚命安慰自己不要慌,隻說夏清語從裏屋出來,葉夫人便忙探問道:“水姨娘的情形如何了?”

“除了虛弱,並沒有別的大礙。”夏清語淡然說完,目光在屋裏眾人臉上掠過,然後看向葉夫人道:“太太什麼時候過來的?可清楚事情經過?”

葉夫人道:“我來的時候就看見……”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隻把頭扭過去生悶氣,一旁許彬家的便上前小聲道:“奴婢和太太過來的時候,正看見二奶奶拿刀刺了水姨娘一刀。”

“沒有,我沒有,是那賤人抓著我的手刺她的,她就是為了陷害我。”秦書盈這會兒終於不肯讓人往自己頭上潑髒水了,急忙分辯了一句,卻聽陸雲遙冷哼一聲道:“蘭兒是瘋了?抓著你的手去刺她?那刀子也是她強塞到你手裏的?”

秦書盈啞口無言,那刀子確實是她自己去臨時小廚房拿的,這事兒所有人都看見了,她無從抵賴,也正因為如此,她說是水幽蘭抓著自己刺了她肚皮一刀,聽上去就像個笑話似得。

夏清語看了陸雲遙一眼,呵呵一笑道:“二爺不要急著下定論,有時候看著不可思議的事情,其實也都可能發生的。”說完她看向春繡,便道:“春繡是從頭到尾在你們奶奶身邊的?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我聽。”

“為什麼讓春繡說?她自然向著主子。這事兒離了她,怕還做不成呢。”陸雲遙又提出反對意見,卻見夏清語在葉夫人下首坐下。慢條斯理道:“二爺不用忙,先坐下來,這事我心裏已經有數,隻是還要印證一下,到時候,我定然給你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如何?”

“你嫂子都這樣說了。你還要在這裏蹦躂?是不是要把你老子和你哥哥請回來你才肯消停?”葉夫人見夏清語這態度似乎是偏向秦書盈的,自然振奮。雖然她恨外甥女兒把自己的孫子弄沒了,但若因此就讓兒子把她休掉,心裏還是難受,更重要的是。自己在妹妹面前也無法交代。

陸雲遙聽母親這樣說,又見夏清語態度篤定,終於也無話可說,冷哼一聲便也隨便撿了張椅子坐下,惡狠狠盯著春繡道:“就聽你怎麼說,你這賤婢若是敢撒謊,看我怎麼處置你。”

春繡也知道這是自己和主子生死存亡的關頭,如今府裏唯一一個還向著二奶奶的人,便是這位大奶奶了。更何況看她沉穩端莊的模樣,竟似心裏已有了計較,一時間心中升起希望。便把事情從頭到尾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陸雲遙在這其中數度起立,看來很想反駁,在他看來這其中有太多話都是無稽之談,但因為此時夏清語氣場強大,終於這位二爺不敢逞霸王威風,用暴力讓春繡住口。這讓他憋悶不已。等春繡一說完,他便跳起來道:“嫂子聽聽。這話不可笑嗎?”

“有什麼可笑的?”夏清語反問,一句話就讓陸雲遙沒了聲音,眼睛眨巴了好幾下,方恨恨道:“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話還不可笑?嫂子覺著什麼話才算可笑?”

“漏洞百出嗎?”夏清語抬頭看了葉夫人一眼:“太太,您也覺著春繡這番話是漏洞百出的?”

葉夫人蹙眉道:“春繡的話,聽上去倒也沒什麼漏洞,隻不過這當中,有許多聽著就不可思議的,照這麼說,這一切都是水姨娘設好了圈套,等盈丫頭去鑽?可這種事,哪有那麼絕對的?她怎麼就敢保證盈丫頭會過來?”

夏清語點頭道:“所以說,其實不是有漏洞,而是聽著這些情節,覺得不可能罷了。如果能夠證實春繡說的都是真的,那此事來龍去脈,也就一清二楚,太太和二爺以為如何?”

“她說的這話嫂子還真信?真相信蘭兒會拿著刀子刺自己?”陸雲遙又要跳起,卻聽夏清語沉聲道:“我信,因為證據確鑿。二爺也不用急,我拿出的證據,必然會令你心服口服,現在你先等著,我要替盈妹妹把把脈。”

“啊?給我把脈?”秦書盈也愣了一下,卻見夏清語站起身皺眉道:“你的脾氣我知道,是急躁了些,但這麼多年,也是很有分寸的。可是從兩三個月前,我就聽說你的脾氣越發厲害了,到昨日你罰了魏三娘子,嬌蕊回來說給我聽,我就覺著這其中有古怪,原本當時就要來瞧你,誰知我們爺回來說今日皇後貴妃要駕臨,隻得又去忙,忙到半夜才回來,我隻說忙完這一天再來,誰知就出了這樣事,你且過來,我給你把把脈,看看到底你這脾氣是怎麼回事?”

“大奶奶說的沒錯兒。”春繡一聽夏清語如此說,不由點頭如搗蒜,連聲道:“大概就是在水姨娘有了身子後,我們奶奶的脾氣慢慢就不好了,六姑娘的事出來後,她這脾氣就更差。奴婢有時候勸她,二奶奶自己也後悔,隻是每每脾氣上來,又控製不住,連我們奶奶自己都犯嘀咕呢。”

秦書盈也十分驚奇,她隻道自己是因為被那不知廉恥的妹妹和水幽蘭懷孕之事刺激的,所以脾氣暴躁,可如今聽夏清語一說,想一想這兩三個月來,自己時常覺著渾渾噩噩,隻恨不能摔碟子摔碗打罵人才過癮,這倒的確有些不尋常,因連忙上前,將手伸給夏清語,一面道:“嫂子,難道……難道我這脾氣,竟是因為有人動了手腳?這……這不太可能吧?”

夏清語不說話,隻細細診脈,這邊陸雲遙此時雖然恨極秦書盈,然而看著夏清語眉頭越皺越緊,也不由生出一絲關心,忙輕聲道:“嫂子。不……不是真有事吧?”

“閉嘴。”葉夫人瞪了兒子一眼,也站起身來,卻見夏清語放下手。鄭重道:“你這脈象不對勁兒,隱隱有中毒之象,但中毒不深,可惜我於毒理一道並不十分精通,回頭要請杏林館的費大夫過來替你把一把脈,他是用毒解毒的大行家,。”

“嫂子。你說……她……她中毒了?這……不是說笑吧?”

陸雲遙怔住了,卻聽夏清語冷哼道:“我雖然不是十分精通毒理。不過也大致知道盈妹妹中了什麼毒。盈妹妹也不用怕,你這倒也談不上中毒,不過是有人要讓你脾氣暴躁,所以定是每日在你飲食裏下微量的一點東西。從你症狀來推斷。怕是食鉛過量所致,這症狀便是肝火上升暴躁易怒……”

“什麼叫食鉛過量?可有沒有解毒的辦法?”葉夫人緊張問了一句,聽夏清語道:“鉛這種東西太太可能不知道,但若說香粉,太太應該就明白了。鉛就是做胭脂香粉最重要的東西,越是劣質的香粉,含鉛越多,擦在臉上固然可以讓皮膚看上去白嫩,卻十分滯澀。”

夏清語說完。便轉向春繡問道:“你們奶奶的飲食,是你親自弄的嗎?”

春繡忙道:“都是小廚房弄得,實話說。奴婢也防著有人在奶奶飲食裏動手腳,所以讓小廚房人注意著呢,奶奶可是要叫人過來問問?”

“好。順便打發人去一趟杏林館,把費大夫找過來。”夏清語點點頭吩咐,春繡就忙出去安排人做這兩件事了。這裏夏清語繼續道:“盈妹妹體內含鉛過量,這必是人為無疑。我想,太太和二爺知道了這件事。也就應該明白為什麼煙雨會在她面前說那種挑釁的話了吧?這的確是水姨娘設的圈套,她之所以篤定盈妹妹會過來入她的圈套,就是知道盈妹妹如今脾氣上來,行動控製不住……”

不等說完,就聽屋裏一陣腳步踉蹌聲,接著水幽蘭淚流滿面的撲出來,大聲道:“我冤枉,大奶奶您不能這樣冤枉我,給我天大膽子我也不敢行這樣禽獸不如的歹毒事,二爺,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您相信我……嗚嗚嗚……

“蘭兒放心……”陸雲遙一看見水幽蘭哭得梨花帶雨淒慘無比,再想起她受傷小產,便心如刀割。正要上前安慰,就見夏清語先他一步來到水幽蘭面前,居高臨下冷笑道:“水姨娘,不要再演戲了。你在青樓這麼多年,難道竟不知這世上還有驗傷一說?”

“驗傷?”

水幽蘭一下子被噎住,心中想著驗傷不就是看我肚子上有沒有傷口嗎?現在傷口就在這裏擺著,還用怎麼驗?

那邊陸雲遙也疑惑道:“嫂子,蘭兒的傷是明明白白在這裏擺著的,您……您剛才沒看嗎?這還要怎麼驗?”

“所謂的驗傷,並不是簡單地看有沒有傷口。水姨娘倒是個狠角色,對自己下手也這樣狠,劃出了這麼一道長長卻淺薄的傷口,她卻不知道,恰恰是這傷口出賣了她。”

“怎麼說?”

葉夫人從沒聽說傷口還能出賣人的,就連秦書盈都來了精神,兩隻手緊攥成了拳頭,隻聽夏清語淡淡道:“水姨娘的傷我看過,乃是自下而上一道劃痕。可是二弟你自己比劃比劃看,若是從正面要刺一個人,會不會從下往上輕輕撩一下?事實上,若真是心存惡念,這一刀理應用最大力氣直直捅進去,若照水姨娘所說,當時二奶奶既然都恨她恨得要動刀子了,又怎麼會隻是輕輕撩一下?即便不把她捅個腸穿肚爛,最起碼也不該隻有一道淺的不到一寸的傷口。就算是進刀時被水姨娘抓住,水姨娘的力氣也該自然往下用,那麼傷口該是從上往下劃,也不該從下而上。這道理淺顯的很,我不過是知道其中皮毛罷了,二爺若較真兒,隻須去大理寺或刑部請一個仵作,過來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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