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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長女就是狂之)藥鋪女東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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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0: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風光 -【長女就是狂之】藥鋪女東家

雖身處亂世,父母雙亡,妹妹們失散,可綦瑤依然過得有聲有色,
出身醫藥世家的她自個兒當家,將自家藥鋪經營得一年比一年好,
面對同為醫藥世家、自幼相識的對門鄰居應家少主應天麒,她從來不手軟,
這廝敢搶她辛辛苦苦接洽到的生意,她就斷他後路,讓他不得不來求她,
他倆為了生意針鋒相對的事蹟數都數不完,可他對她的好,也同樣算不清,
當年父親去世,徒留她一人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是他將肩膀借給她倚靠,
她為了尋找妹妹們的下落以身涉險時,是他保護她,並將消息帶給她,
這麼體貼的男人,任誰也無法抵抗,無怪乎她會酒後亂性強吻他,
如今的他們既是競爭對手,也是親密的情人,進行著商場與男女間的角力,
輸贏早已不重要,他連自家的信物都給她了,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沒想到有人來攪局,他的父母認為她配不上他,嫌棄她整日拋頭露面,
竟想將她介紹給他表哥、年齡足以當她父親的人當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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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0:19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大夏國三百零三年,皇帝昏庸,權臣干政,朝廷烏煙瘴氣,百姓民不聊生,南方的鬼族見機會來了,便揮兵北上,猝不及防的大夏國兵敗如山倒,情勢動蕩不安,國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戰亂。

        即使是京城,也是朝不保夕,許多百姓都連夜攜家帶眷往尚未被波及之處遷移,平時熱鬧繁華的街上冷清一片,帶著一種肅殺冷冽的蕭瑟。

        這種時候,大戶人家比一般小戶更難逃跑,畢竟在京城生根已久,家大業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收拾得當的。京城的醫藥世家綦家便是如此,在鬼族已經攻到離京城不到三個城池的距離時,綦家的家主綦威才準備好十大輛馬車,準備遷離。

        綦威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三個女兒,大女兒綦瑤美麗睿智,對做生意一事異常敏銳,才十三歲已然是他醫藥生意的左右臂膀;二女兒綦菡雖然刁蠻任性,但只有她有習醫的天分,僅僅十一歲就已有小神醫之稱,將自家傳世的醫術學了個全;三女兒綦卉九歲,清麗絕俗,聰明過人,卻體弱多病,最令他心疼,因此總被他仔細地保護在家中,不讓她像兩個姊姊那般拋頭露面。

       他們飛快登上馬車,然而馬車駛出京城時,已然來不及了,鬼族直接殺入城內,一片混亂之中,綦威只保住了大女兒綦瑤,另外兩個女兒卻不知所蹤。

        待戰亂過去,已是三年後,京軍暫時壓制住鬼族,將他們往南方驅逐,原本住在京中的百姓也慢慢回流,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家庭及營生。

        綦家運氣不錯,大宅沒有被破壞得太厲害,但以往父女四人的天倫之樂已不復見,只剩下綦威及綦瑤兩人,不勝唏噓。

        悲憤之中,綦威重振祖業,從事藥材及成藥生意,在戰爭之時做得有聲有色,綦瑤更是青出於藍,輔助父親行商,父女倆合作無間。

       同時,綦家正對門的應家,也是以販售藥材為主的大戶人家,兩家時而合作時而競爭,一併於戰後東山再起,如今在京城提到藥行,不是綦家就是應家,雙方不分軒輊,而分別執掌著家業的綦家大女兒綦瑤及應家大兒子應天麒,則常被人相提並論。

       綦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只是這樣的榮景,在綦威因憂憤交加多年鬱鬱而終之後,受到了挑戰。

       綦瑤十分堅強冷靜,將綦威的後事辦得妥妥當當,交際手腕沒話說,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女孩,處事之圓融老練令人咋舌,那些質疑綦家會一蹶不振的聲浪,終於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耳畔。

       這一晚,八月十六,是綦威出殯之後,綦瑤獨自在家的第一夜。

       她腦子裡迴盪的盡是父親臨終時的遺言,他要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兩個妹妹,否則他會死不瞑目。家業與親情沉甸甸地壓在她單薄的肩膀上,讓她對未來不由多了一絲茫然。

       她還記得大妹綦菡那刁蠻的嬌俏模樣,也記得小妹綦卉靦腆羞澀的笑容,她很想念她們,但天下之大,要她到何處去尋?若是尋不著,待她百年後老去,化為一壞黃土時,是否也會死不瞑目?

       望著天上一輪皎潔的明月,她的心卻陰暗到了極致,像是被挖了一個洞,一個深不見底的洞,洞裡充斥著要將她吞噬的恐懼、不安、悲傷等情緒,讓她的嬌軀不禁微微地顫抖起來。

        突然間,一件披風披上綦瑤的肩,她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的婢女玉兒,想回頭和玉兒說些體己話。

        從此以後無親無故,真正孑然一身的那種空虛感充斥著她的身心,她的確需要找一個人聊聊。

        然而轉頭一看,卻看到對門應家的大兒子應天麒好整以暇地在她身旁坐下,就如同在自家一般自然。

       「你怎麼進來的?」綦瑤微皺眉問。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驟然看到他,她並不驚慌,只是有些意外。

        「妳家今日或許太忙了,大門沒關呢,我就進來了,只是想看看妳。」應天麒溫和地一笑。

        應天麒今年二十二歲,外表俊朗,笑起來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他與綦瑤可說是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從小爭到大,從沒有分出過勝負,因此說話自然是針鋒相對、夾槍帶棍,可是今日他的笑容顯得很真誠,讓綦瑤冰冷的心多了一絲溫度。

        突然之間,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望著他。

        她這副溫順又可憐的模樣令應天麒眸子之間染上了一層溫柔,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髮,像一個大哥哥安慰小妹妹那樣,不含一絲雜質。「小妞妞,別忍,想哭就哭吧,忍久了傷身體。妳放心,今晚無論看到了什麼,我都不會說出去的。」

       「不要叫我小妞妞,那是小時候叫的,我都快十八了!」綦瑤纖弱的身子輕輕一顫,貝齒緊咬著唇,看著他的眼中不能自制地浮起了一層薄霧,然後眼前的他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直到一道溫熱由眼角落下,她心中所有壓抑著的那些害怕與惶恐,在這一刻驀然突破了心防,紛紛佔據她內心的每一處。

       她抬頭,只見他的眼比天空的星星還明亮,那柔光也比朦朧的月光更撫慰人心。

       終於,她撲進了他懷中,螓首靠著他堅實精壯胸膛,號啕大哭起來,從她年少遭逢戰亂所受的苦、姊妹分離的苦、支持家業的苦,到現在父女永別的苦,一股腦地全隨著淚水傾洩出來。

        應天麒只是輕拍著她的背,不發一語,他知道依她的驕傲,不需要那些不著邊際的安慰,她只需要將那些悲憤發洩出來,然後重新站起來。

        他太熟悉她了,自信、堅強又美麗的她,不是這麼容易就會被擊倒的。

        他們的互動,以大夏國的風氣而言,已然算是逾矩了,可是他們做來卻是如此自然,如此無邪。一時瑜亮的兩個對手,卻也由衷地信任著彼此,相信對方不會把自己最脆弱、最失態的那一面洩露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綦瑤的哭聲漸漸緩和,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啜泣,最後她轉為沉靜,但頭仍埋在他的懷抱裡,不知是貪戀他的溫暖,還是被這樣的夜色給迷惑了。

        許久後,應天麒才輕笑道:「我上個月搶了妳想訂的那批藥材,妳今日濕了我一身新衫,我們也算是打平了。」

        綦瑤仍是不語,天知道貼著他胸膛的嬌靨早已通紅,這當下她真有種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羞赧,只好繼續當隻藏頭露尾的鴕鳥。

        他似乎明白她的心情,又說道:「雖然今夜的妳很可愛,不過可別以為以後做生意我就會讓妳。」

        聽到這句話,綦瑤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個抬頭,用著哭過後顯得特別晶亮的美眸盯著他,不服輸地道:「本姑娘不需要你讓,我們各憑本事!」

        這就對了,這才是他認識的她啊。應天麒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衣服,「那是自然,我父親已經完全將家業交給我了,我很期待我們今後的交手。」說完,他抿唇一笑,瀟灑地轉身離去,沒有多說什麼,一如他出現在此的用意,也不需多說一樣。

        綦瑤見他要走了,本能地張開嘴,像是想叫住他,但他的名字到了嘴邊,卻硬生生地止住,她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麼消失在黑夜之中。

       「……謝謝你。」在經歷這麼多日父喪的煎熬以來,綦瑤的唇角終於逸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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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0: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津渡是大夏國京城最熱鬧的碼頭,大船一艘艘來來去去,所有客商行旅都在這裡上下船。岸邊的工人們吆喝聲四起,也有賣東西的小販、拉客的轎夫、候船的客人、接送的人群等等,熱鬧非凡。

        一艘客船緩緩地靠岸,這艘船的船齡頗新,堅固精美,下船的也多是衣著不凡的商旅,甚至還有一些官員。照理來說,大伙兒應該都關注著這艘船才是,然而岸邊的人卻是看向後方,微微地安靜了下來,而且默默地讓出了一條通道,由船靠岸處直至碼頭外。

        通道上,一架四人大轎不疾不徐地穿越這條大伙兒讓開的路,轎身華美無比,窗飾與轎簷上雕著祥雲飛鳳,窗櫺輕紗飛舞,看上去仙氣飄飄,在這熱鬧的俗世之中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當大轎來到客船不遠處,一名女子由婢女服侍下了轎,所有看到她的人們—尤其是男人們,全都倒抽了口氣,一時移不開目光。

        好……好美麗的女人啊!

        但見那女子穿著緋色大袖寬裙,纖細的腰身上綴著棗紅色編織細帶,隨著她的行進搖擺,撩動人心。

        她的五官典雅細緻,額上一抹花鈿更添艷色,混身散發著一股混然天成的貴氣,偏偏她不是皇宮裡的公主貴妃,而是一名商人。

        對,在這略嫌保守的大夏國內,這麼一名美艷的女商人自然相當醒目,岸上的人八成都聽說過她是誰,只是真正見過她面的人不多,今日有幸見得一面,也夠這些人魂牽夢縈一陣子了。

        這名女商人便是京城兩大醫藥世家之一,綦家的大女兒綦瑤。她在綦威死後,果然沒有讓父親失望,把綦家的醫藥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與對門的應家幾乎壟斷了京城的醫藥市場。

         此外,她的容貌更是令人津津樂道,不知道有多少有權有勢的人打過她的主意,但都被她巧妙的化解,她仍然以一介女流之身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先不論大多數的輿論對她是褒是貶,但只要她一出現,那強大的氣場就會立刻籠罩眾人,令人不由自主地替她開路。

        待她來到那艘剛停靠的客船邊時,岸上不少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好奇地觀望著她究竟在等什麼人。

        不久後,一名精神矍鑠、一臉精明的老者,帶著一名隨從緩緩地下船。

        一直在旁等候的綦瑤,見到了這名老者,終於滿面笑容地迎了上去,巧笑嫣然地道:「于老,綦瑤在此恭候已久。」

        于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即便他見多識廣,見到她這般絕色也不由眼睛一亮,「綦瑤,妳便是寫信給老夫的京城第一藥商綦家的當家?果然國色天香,不枉老夫走這一遭。」

        「不敢當。」綦瑤矜持地一福身,把她那身段突顯得婀娜多姿,不過倒不是她刻意顯現,這風情萬種是天生的。「于老,您手上的藥材物廉價美,我早想與您討論合作的可能性。

         半年之前,我就知道您每年四月都會由北方來到京師,所以去信相邀,今日特地在這裡等候,希望于老不會覺得綦瑤唐突。」

        「怎麼會呢,有妳這般美人相陪,老夫求之不得。」于老饒有興致地直盯著綦瑤,正想放肆地上下打量她時,她突然一個轉身,他愣了一下,眉頭也隨之皺起。

        綦瑤不知是有心或無意,就這麼巧地躲過了于老那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待她再次轉回,手上已多了一個籃子,擋住她那無比美好的身材。「于老,我聽說您對於杯中之物頗有心得,所以特地攜來南方有名的佳釀『百花酒』,其以一百種花卉入酒聞名,酒香濃醇,希望于老不要嫌棄。」

        說到酒,于老心中那一點兒不快馬上拋諸天外,笑道:「百花酒,那可是百兩都難得一瓶啊!綦當家倒是有心了,這百花酒,老夫非得嚐它幾口不可。」

        能夠請動于老,這樁生意就談成一半了,綦瑤心中越發篤定此事會成功。「不如請于老移駕萬海酒樓,綦瑤已在裡頭備有宴席—」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邊旁觀的民眾突然喧譁起來,遠處傳來了幾聲女子驚喜的尖叫或抽氣之聲。

        「是應天麒,應少主啊,是他本人啊!」

         「好俊啊,我居然遇到應少主了!」

         「我家妹子不陪我上街,回頭告訴她我看到應少主了,羨慕死她。」

        隨著大街上諸位姑娘的驚叫聲響起,俊朗又陽光的應天麒果然翩然現身,順著綦瑤的大轎剛剛開出的那條路,騎著一匹駿馬施施行來,笑容爽朗,姿態瀟灑,讓原本走在大街上的女子們也往岸邊靠了過來。

        然而相對於他的笑顏,綦瑤卻是俏臉微沉,暗道:在這個時候遇到這傢伙,絕對沒什麼好事!

        果然,應天麒看了綦瑤一眼後,就將注意力全放在于老身上,「于老,在下是應天麒,如今京城首席藥商應家的當家。聽聞您今日到京,在下特地做了一番準備要招待于老您—」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被綦瑤打斷。

        「真抱歉,應少主,于老已經接受我的邀請了,正要赴我的宴席。」她犀利地瞪了他一眼。

        「是嗎?我怎麼看到于老只是收下了妳的酒,卻還沒有答應妳任何事呢。」應天麒瀟灑一笑,對她的挑釁不以為忤,怡然自得地轉向于老,「于老,不如您看看我為您做的準備,再決定要赴誰的宴席如何?」

        于老人老成精,經商多年自然也知道待價而沽的道理,何況應家的規模也不比綦家的小,聽應天麒這麼一說,他也不急著做出決定,興致盎然地道:「不知應少主準備了什麼?」

        應天麒拍了兩下手,一輛華貴的馬車便駛進了碼頭,直來到人潮之前無法再前進,才停了下來。

        接著,馬車的簾子緩緩掀開,裡頭有兩個千嬌百媚的美人,而且還是濃眉大眼、棕色皮膚的異族美人,朝著于老直揮手,那種任君採擷的姿態,無論是哪個男人看了,都會血脈賁張。

        綦瑤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應天麒居然使出美人計。她對于老曾做過一番調查,所以知道他好酒,卻漏了這一塊,因為她從沒想過一個老人還會有這種需求。

         「于老,請。」應天麒氣定神閒地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于老看了看馬車上的兩名美人,再看看艷冠京華的綦瑤以及她手上的美酒,內心果然陷入了掙扎。不過能把生意從北方做到全國各地,當機立斷的智慧還是有的,他朝綦瑤歉然一笑,「綦當家,很抱歉,我想聽應少主怎麼說,他那樁生意我很有興趣。」說完,他便在應天麒的迎接之下上了馬車,車簾一遮,裡頭如何就沒有人知道了。

        綦應兩家的競爭,這一回是應天麒勝出。

        綦瑤本以為手到擒來的生意居然這麼飛了,臉色不由有些難看,美目緊緊地瞪著應天麒,「應天麒,我真是佩服你,總是能在最緊要的關頭冒出來。」

         「呵呵,這叫料敵制勝。」應天麒略一拱手,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讓她氣得險些翻記白眼。

        他又道:「我也很佩服妳呀,于老這麼神出鬼沒的藥商都能讓妳找出來。」

         「找出來又怎麼樣?還不是被你攔截了。」她沒好氣地道。

        應天麒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地道:「小妞妞,我可是在幫妳啊,妳沒看到于老看妳的眼神根本是不懷好意,他先前有意要赴妳的宴席,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說到這個,綦瑤十分無奈,「我怎麼知道他七老八十了仍那麼好色,最後還不是被你用兩個異族美人拐走。」一般男人到那年紀應該都不能用了吧?

        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有些咬牙切齒,「還有,不要叫我小妞妞!」

        瞧她生意被搶了都能保持風度,卻為小時候的乳名微微動氣,應天麒一臉好笑地搖頭,「這妳就誤會了,比起姿色,那異族美人遠遜於妳,只不過于老相當聰明,妳雖傾國傾城,但他看得到吃不到,可是兩名異族美人卻是伸手可得,他自然知道如何取捨。」

        他話說得直白,而且還讚她美麗,讓綦瑤啞口無言。

        這一回,他不僅用比她更高調的方式出場,還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她鎖定已久的目標帶走,她只能承認,自己真的輸了這一場。

         「做生意各憑本事,這次我認栽。」綦瑤很大方地吐了一口長氣,末了,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過你可別以為我每次都會遜你一籌,這口氣我遲早會討回來。」說完,她便雍容華貴的走回了自己的馬車,氣度從容地離去。

        應天麒目送她的轎子離開,中間視線都沒有離開一瞬,待完全看不到影子後,苦笑起來,「小妞妞,妳不知道,這于老可不是妳想得那麼簡單啊……」

*             *             *

        綦府,綦瑤的臥室內放著一個大澡桶,桶中撒滿了香花,她坐在澡桶之中,輕輕擦洗著如藕般無暇的玉臂。

        每每她談完生意,經歷過眾人的目光後,不管那些目光是讚美的、羨慕的、歧視的,或是淫邪的,都讓她覺得自己一身汙穢,回到家後一定要先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

        而且除了她極為信任的幾個人,根本沒有人能碰她,因此她沐浴時往往不需要人伺候。她明白這是一種心病,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水氣氤氳中,綦瑤那精緻的五官顯得有些朦朧,一舉一動都是那麼撩動人心,楚楚動人。

         即使玉兒已看過了多次這種美色,仍不由為之一怔,呆呆地都忘了替自己的主人拿來乾淨衣服。

         「玉兒,看夠了嗎?我快冷死了。」綦瑤好氣又好笑地喚道。

        「玉兒知錯。」玉兒回過神來,馬上拿來乾淨的裡衣替綦瑤穿上,看著她完美的嬌軀被衣服掩上,每個動作都帶著一股高雅,忍不住讚嘆道:「小姐,妳真是太美了,真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妳……」因為綦瑤待她如姊妹,所以她說話也比較隨意,不用敬稱「您」,也不用自稱奴婢。

         話聲至此,玉兒突然頓了一下,接著眼睛一亮,「唉呀,我這傻子,最適當的人選不就近在眼前嗎!小姐,對門的應公子年少有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彬彬有禮,與小姐正是天作之合,妳要不考慮考慮他?」

        綦瑤瞄了玉兒一眼,這丫頭對應天麒既崇拜又欣賞,每每都把他讚成一個舉世無雙的好男人。

         她哼道:「妳這話我聽多了,換點新詞好嗎?我和應天麒之間梁子可結多了,妳說的是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玉兒不以為然地咕噥著,「應公子每樣條件都不輸給妳,更重要的是……嘿嘿,他可是唯一抱過小姐的男人喔……」

         綦瑤嬌軀一僵,臉上有些發熱,嗔道:「妳又知道了?不要胡說!」

         「我可沒有胡說,我親眼看到的。」玉兒有些不服氣,「多年前,老爺子出殯那日,應少爺晚上來了吧?他是不是特地來安慰小姐妳的?」

        想不到那個晚上的事居然被玉兒看到了,綦瑤訥訥無語,其實連她自己回想起那個夜晚,都不由芳心一盪,真是羞死人了。

        玉兒促狹一笑,「要說小姐與應公子之間沒有一點什麼,不只奴婢,全京城的人都不相信。而且我看應公子對小姐也不是全無情意啊—」

        「好了,別說了。」綦瑤直接打斷了玉兒的話。

        其實兩人之間那種隱隱約約的曖昧,呆子才會感受不到,不過或許是競爭久了,他們都習慣武裝自己,以最高傲的姿態向對方迎戰,要打破這層防禦,讓對方先低頭,只怕很難很難。

         既然很難,那就不要想了。

         「妳說的年少有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彬彬有禮的應公子,今天才搶走了我一樁生意,我氣他都來不及呢。」她沒好氣地道。

         應天麒總能很輕易地得到大生意的消息,而她卻需要千辛萬苦地打聽,才能難得迎來一樁生意,還常常被應天麒攔截成功。

         對此,她除了無奈還是無奈,畢竟大夏國以男人為尊,她一介女流能做生意做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奇跡了,一遇上簡直是宿命冤家的應天麒,大家往往會選擇跟男性合作,她只能徒勞無功。

        玉兒這才瞪大了眼睛,「小姐,妳是說妳接洽了很久的那個于老?」

         「是啊。」綦瑤的目光蒙上了一層黯然,她走到窗邊,推開窗,看著外面花園草木扶疏,蝴蝶飛舞,心情卻沒有跟著好起來,沉聲道:「我打聽到,于老的崛起很是蹊蹺,在戰亂時,他是人牙子,專門販賣孩童給外地的有錢人褻玩。我雖然不希望菡兒、卉兒當年是落到他手裡被賣了,卻不想放過這條線索。」

        就是這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讓綦瑤的心一再受到折磨。

        玉兒很是理解綦瑤的難處及痛苦,想了想之後道:「小姐,我想應公子應該不知道于老對妳的重要性,不然這樣吧,我們去和應公子談談,讓妳有機會與于老接觸一下……」

         「我可不會那麼輕易地向應天麒低頭,讓他抓到我的把柄。」綦瑤轉身看著玉兒,眼底的感傷已然隱去,換上的卻是一種篤定與自信,「這次于老的事是我失算了,不過我會用我的方法,讓應天麒主動來找我。」

*             *             *

        大夏國京城,金玉酒樓。

        包廂內,一桌不大不小的宴席,桌上無一不是精緻美味的當地菜肴。

       桌邊林林總總地坐了七、八個人,但只有兩人交談著,足見他們才是這場宴席的主角。其中一名風度翩翩、俊朗瀟灑的青年,便是擄獲京城無數美女芳心的應天麒;至於另外一名面貌平庸卻十分精明、皮笑肉不笑的,則是兵部負責採購的大臣路斑。

        「路大人,這樁生意在下絕對會以最好的價格給你,為了我們將來的合作,在下先乾了這一杯。」應天麒朝著路斑舉杯,卻也不會冷落其他人,「各位大人們願意隨路大人赴宴,在下受寵若驚,再乾一杯。」

        那些被叫「大人」的人紛紛謙讓了一番,他們跟在路斑身後,不過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光財產就不知道有沒有應天麒家業的一成,更別提應天麒雖是一介商人,在京城的影響力卻遠大於這些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官員。

       路斑點了點頭,對於應天麒的應酬之詞頗為受用,不過在商言商,還是得挑挑刺。

       「這次兵部採購大批金瘡藥,可是要在三個月內交貨的,需要大批藥材製藥,你們應家藥行已經準備好了嗎?」

        應天麒篤定地道:「路大人,我們應家藥行的存藥一向齊全,何況在下最近已經和一名負責整個北方的大藥材商接頭,他答應供給我們製作金瘡藥所需,因此絕對不會有問題。」

        應天麒口中的北方大藥材商自然是于老了。大夏國雖然收復了京畿,靠著龍潚大將軍將局面扳回打平,勉強給了中原恢復生機的時間,但南方與鬼族仍在戰爭中,所以藥材、成藥的用量十分驚人。應天麒也是覷準了這個良機,才會去攔截于老,他還真不是閒著無聊一天到晚找綦瑤的麻煩。

        只是在她心中,他老是做那半途殺出的程咬金,毀了她不少生意,恐怕她已經恨死他了吧?應天麒不知怎麼地突然想起她那又嬌又俏的嬌嗔模樣,不由一陣好笑。

        應天麒與綦瑤在碼頭邊的搶人戲碼有許多人都看到了,路斑也曾聽說他們會交手是為了搶著接待一個藥材商,所以很快便相信了應天麒的話。

        如果路斑知道應天麒與綦瑤的摩擦是應天麒故意造成的,為的就是在今日取信於他,他對應天麒的提防及看重或許會提高許多。

        兩人言笑晏晏,一樁生意就這麼談成了。

        此時,他們的包廂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接著店小二的聲音傳了進來—

        「諸位大人、應少主,綦家藥行的女當家綦瑤大小姐欲求見,不知諸位大人的意思?」

         路斑對這位名滿京城、艷冠京華的女當家早就好奇已久,也不管應天麒古怪的表情,逕自道:「請她進來。」

         不一會兒,廂房的門打開了,一陣香風飄入,應天麒抬頭一看,果然是綦瑤來了。

        她今日打扮得很簡單,一身鵝黃色半臂加同色百褶裙,頭上只有一枝雕工精美的木釵,卻更顯得她清麗脫俗,高貴典雅。

        應天麒看向了路斑,後者的表情令他搖頭。

        路斑早就看呆了,只差沒把口水流下來。果然男人見到綦瑤還把持得住的,不是心有所屬就是瞎了眼睛,而路斑顯然不屬於其中一種。

        「咳,不知綦大小姐今日前來,有何貴事?」應天麒清咳了一聲,故意要喚醒路斑。

        路斑一震,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連忙乾笑著道:「對對,綦大小姐有什麼事嗎?」

        綦瑤嫣然一笑,「綦家開的也是藥行,應少主來這裡為的是什麼事,我來這裡為的就是什麼事啊。」

        路斑心頭一動,「妳也是為了兵部採購金瘡藥的事情而來?」

       「那是當然。」被諸多男人盯著,綦瑤仍落落大方。

        她揮了揮手,一旁的綦家護衛立刻將一個錦盒送到路斑身旁。

        路斑躊躇了一下,沒有去接,畢竟這是明目張膽的賄賂。

        綦瑤見狀掩口輕笑,「路大人不用擔心,裡頭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也不是要給大人您的。想必大人不知道,您的夫人與我交情匪淺,上回我的一個手鐲路夫人看了喜歡,我便找工匠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想請大人送給路夫人呢!」

        路夫人是路斑的正妻,把持著路斑的經濟大權,且路斑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都是靠路夫人的娘家支持的,因此路斑聞言也不再猶豫,接過了那錦盒,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只晶瑩翠綠、雕工精美的玉鐲。

        要說貴重,的確比不上什麼黃金萬兩,但若說到這裡頭的心意,卻比收了賄賂還沉重。

        在看到那鐲子的當下,路斑才驚覺自己已經著了道,被綦瑤那無害的笑容給迷惑了。他方才已經答應了應天麒的合作,不能改弦易轍,否則對他信用有礙,可現下要拒絕綦瑤的要求,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應天麒很快就明白了路斑的為難,於是自然而然地像閒聊般開口,「小……呃,綦大小姐,妳來得正好,我與路大人方才剛好敲定了這一次合作的細節,妳來做個見證。哈,這下路大人非得做我這筆生意不可了。」

         路斑有了臺階下,自然是打蛇隨棍上,「是啊,綦大小姐,我們正巧談好了,妳這……」

        綦瑤見他們一搭一唱,也不生氣,仍然態度從容地微笑著,「路大人、應少主,看來是我來遲了,不過路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今日您與應少主喝酒,下次可也要赴綦瑤的宴席啊。」

        「一定、一定……」路斑敷衍著笑答。

        「那就先謝謝路大人了,路夫人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我要快些去告訴她。」綦瑤很乾脆,一副不準備打擾兩人飲宴的模樣,告了罪就要退去。

        路斑的笑容不由僵在臉上,他方才的敷衍怎麼就變成真的了?沒想到他只是隨口一說,下一次就非得與綦瑤合作不可,否則若是妻子計較起來,他還真的很難做。

        看來綦瑤已經把他對妻子的畏懼調查得一清二楚了,能想到由妻子那處下手,而非正面找他談生意,用幾句話就搞定了下回與朝廷的合作案,這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啊!

        應天麒也在內心暗自佩服著,綦瑤只是走進來說了三言兩語,就搞定一樁大買賣,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卻斷了他下一次先與路斑接洽的路子,等於把兩人較勁的天平又扳回了一點。

        厲害,厲害,不愧是他從小戰到大的對手啊!

       此時,原本要離開的綦瑤突然腳步一頓,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應天麒一眼,「應少主,記不記得上回在碼頭,我和你說過的話?」

         應天麒挑了挑眉,頓時明白了,她指的是那句「這口氣我遲早會討回來」。

        「看今日之事,妳已經做到了啊。」應天麒勾起唇角,很坦然地說道。

        「不夠,還不夠。」她對于老勢在必得,哪裡是搶了應天麒下一樁未知的生意能彌補得回來的?那可是關係到妹妹們的下落。

        綦瑤雖是微笑著,但笑意並沒有進到眼底,「應少主,我可等著你主動來找我呢。」說完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她沒有再看他一眼,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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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0: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既然接下了朝廷的採購案,應天麒在宴請完路斑的隔日便到藥倉內視察,務求藥材的存量足以應付交貨的需求。

       這個採購案路斑給了他三個月的時間,可以陸續交貨,到最後共需交出五萬份以上的金瘡藥,藥材所需的分量非常驚人,京城也只有應家與綦家接得下來,所以應天麒絕不允許其中出了什麼問題。

        他十分認真的邊看著成堆的藥材,一邊聽著藥倉管事的報告。

       「……于老承諾下一趟船會再送來我們所需的藥材,目前已到的有川芎一千五百斤、馬錢子七百斤、當歸七百斤、升麻一千五百斤、白芷一千五百斤……」

        應天麒點了點頭,這些藥材要應付五萬份金瘡藥是不可能的,但這足以做出一萬多份金瘡藥,第一次交貨給路斑應該沒有問題,何況之後他們仍會持續採購,于老也會陸續將藥材送來,只要材料的來源不斷,那麼這筆生意的成功可謂十拿九穩。

       然而,在這之中,偏偏有一樣藥材不足量。

       應天麒走了一圈藥倉後,濃眉緊緊地鎖了起來,「怎麼止血草只有一百斤?」止血草可是金瘡藥的主藥,其中止血的成分都靠這種草,即使換了其他配方,效果也沒有止血草那麼好,如果只有一百斤,其他的藥材就算足量了也沒有用。

       藥倉管事面有難色地道:「少主,我們已經盡全力在收購了,但現在不知是怎麼回事,市面上的止血草大缺貨啊。」

       「于老那邊呢?」應天麒的心微沉。

       「于老是北方的大藥材商,但止血草南方才有種植,而且大多仰賴向異族進貨,于老說了,他即使拿得出止血草,也不及我們所需的十分之一。」藥倉管事嘆了口氣。

        「這麼重要的事,你們怎麼沒有及時稟報我?」應天麒不滿地問。

       藥倉管事的臉更苦了,「少主,不是我們不稟報,是根本來不及。原本我們收購得好好的,誰知止血草半個月前突然像斷貨了一樣,極難收購,我們想稟報,但您去了外地啊……」

       應天麒微瞇著眼,想起半個月前他剛接到于老,接著便隨于老去外地巡視了一個藥園,回來後又馬上聯繫了路斑的事,所以藥倉的延誤稟報確實不能完全怪他們。

       「止血草雖然不是普遍的藥材,但市面上一向貨源充足,怎麼會缺貨……等等!」半個月前?于老?

        應天麒突然想起在金玉酒樓時,綦瑤臨走前那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他突然領悟過來,表情變得十分精采。

       這應該就是那小妞妞的報復吧?在京城裡也只有她有這般能力可以直接從異族那裡搶貨,很乾脆地讓京城裡的止血草斷貨。

       要知道,綦家在南方已然經營數百年了。

       應天麒搖頭苦笑,喃喃自語道:「綦瑤啊綦瑤,我還是小看了妳的手段。」

       他的隨身小廝小四站在旁邊,一聽到綦瑤的名字,眼睛立刻發亮,「少主,您的意思是止血草會斷貨,是綦小姐造成的?」

       「除了她還會有誰呢?我搶走了于老,她定然會報復的。」應天麒幾乎已經確定就是她了。

       「綦小姐真是太厲害了,又美麗又有能力,京城的女子哪個能及得上她呀!」提到才貌雙全的綦瑤,小四滿心崇拜,「少主,您與綦小姐自小對門而居,與她交情不是一般的深厚,要追求她也比別人多了絲機會,要不您—」

       「我追求她?」應天麒眉毛一挑,不以為然地道:「她追求我還差不多。」

       「少主明明就和綦小姐很配啊……」小四表情古怪的咕噥了一陣,「難道少主是嫌綦小姐已經二十歲了,年紀太大?」

        「若是我喜歡的人,就算她的年紀比我大,我也不在意。」應天麒認真地道。

        「所以少主您真的喜歡綦小姐?」小四興奮了起來。

        應天麒微微一頓,臉色沉了下來,居然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

       小四沒發現主子臉都板起來了,猶自鼓吹道:「那就快去追啊!綦姑娘美麗聰慧又落落大方,到時候被人搶了,您就欲哭無淚了。」

        「我知道你崇拜綦瑤,但不要把本少主我也牽扯進去。」應天麒終於忍不住敲了下小四的頭,「你口中美麗聰慧又落落大方的女人搶光了市面上所有的止血草,讓我們的生意進行不下去,你知不知道?」

       小四低嗚了一聲,可憐兮兮地揉著自己的頭,不敢再說。他知道自家少主非常愛面子,因為與綦家小姐一直旗鼓相當,互相較勁,要他主動承認喜歡綦小姐,根本不可能。

       應天麒看著小四那副模樣,好氣又好笑地道:「不過你倒是沒全說錯,本少主的確要快去追她,還得追到她家門前。」

        「真的?」小四哭喪的臉馬上變得喜孜孜的。

        這表情簡直沒自尊啊……應天麒忍不住又給他一記栗爆,並道:「不追到她家門前,我到哪裡去生止血草?到時候我被她搞倒了,以後叫你上街去要飯!」

        「小姐啊,妳今兒個怎麼看起來這麼高興?」玉兒送了一壺熱茶到大廳,卻見綦瑤靠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帶著一抹淺笑望著大門的方向,不禁疑惑地問著。

        「我很高興嗎?我一向都這樣子啊。」綦瑤聞言馬上收起了笑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過玉兒的腦袋瓜左偏右偏、橫看豎看,越看越不對勁,搖著頭道:「不對不對,小姐今天看起來好像在期待什麼似的……嘖嘖嘖,還特地穿上了新的粉色襦裙呢!」

       像是被人說中了什麼,綦瑤站起身來,遠離了窗口,否認道:「我……我才沒期待什麼呢。」她……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在期待那個人來,對,她才不期待!

       小玉正待再問,門房突然來到大廳,朝著綦瑤稟報道—

        「大小姐,應家的少主求見。」

       綦瑤美目一亮,「讓他進來。」

        待門房去帶人,綦瑤整理了下心情,順了順頭髮,抿了抿紅唇,確認混身上下看起來都很完美後,便又擺出那副冰清玉潔、不容侵犯的高傲姿態。

        「原來如此……」玉兒在旁邊看到這幕,差點笑出來,「小姐真是太假惺惺了……」

        綦瑤瞪了她一眼,玉兒馬上機伶地說要去泡茶,接著溜得不見人影。

        天知道她才剛送來熱茶,根本就是想留機會給綦瑤與應天麒獨處。

        此時門房已領著應天麒進到大廳。

        綦瑤無暇與自己的小丫頭計較,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應天麒身上。

       「應少主今日前來,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她微彎唇角客套著,好像真的在恭維他似的。

        「小妞妞,妳明知道我會來找妳。」應天麒哪會聽不出她的暗諷,只能嘆息道:「這次算妳厲害,居然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讓我即使接下朝廷的大案子,也只能抱著滿倉的藥材望之興嘆啊。」

       「喔?我聽不太懂應少主的意思呢。」她的美目一凝,方才的笑容馬上收了起來,「尤其在你叫我小妞妞的時候,我更是聽不懂。」

        然而落在應天麒眼中,她這反應倒顯得可愛,是兩人爾虞我詐交手時唯一的清流,純然無偽的反應,讓他樂此不疲地逗她。

        不過今天顯然不能再這麼玩下去,他只好硬生生地改口,「小妞—好吧,綦大小姐、綦姑娘、綦當家,現在全城的止血草應該都在妳的倉庫裡吧?請問可否賣一些給區區在下鄙人不才小弟我呢?」

        「止血草,我藥倉裡堆得像山一樣,但我為什麼要賣給你?」他的來意她自然明白,不由得拿喬。

        「看來我攔截了于老,真是把妳給得罪狠了。」應天麒搖頭苦笑,「我當然不會讓妳白白付出,除了藥材我會以高價進貨之外,我還會奉上一條妳極需知道的消息。」

        「我極需知道的消息?」綦瑤疑惑地望著他。

        「沒錯,妳來看看這個。」應天麒由懷裡拿出一份卷宗,在桌上攤開來,招她過來一起看,「這是我趁于老酒酣耳熱之際套出來的東西。他承認自己以前做過人牙販子,趁著戰亂拐帶小孩賣到外地,畢竟當年京城以南雖亂,但北方仍算安定,而且只要說這些孩子來自京城,那價錢就可以翻上好幾倍。于老鋌而走險,賣了好幾年孩童,因為人數眾多,賣過哪些孩子,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聚精會神地敘述著,沒看到綦瑤望著他,原本犀利的美目轉為動容,甚至有著一絲無措。

       「而我手上這一份,是他印象中買量比較大的大戶。我猜想當年菡妹妹及卉妹妹如果真落到了于老的手裡,憑她們的出身,價格一定不會低,買得起她們姊妹的人家財力必然不俗,這幾個大戶可能性較高,我便全紀錄了下來。」他讓她大致瀏覽一遍後,大方地將卷宗交到她手裡。

         她甚至還沒答應將止血草賣給他。

        「你……」綦瑤難以形容她所受到的衝擊。她原本搜括市面上所有的止血草,就不是想向他勒索什麼,只是想要求他讓她接觸于老問個清楚。

        不過她問的事情太敏感,很可能激怒于老,到時候也許會害應天麒的生意沒得做,所以這個要求並不是沒有風險,然而應天麒卻把這些事都替她做好了,而且比她想像中的更好,讓她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小妞妞,妳這副呆樣我好幾年沒看到了。」應天麒輕笑起來,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愛看她這個表情。「我知道妳在想什麼,菡妹妹、卉妹妹同樣和我一起長大,她們對我來說也像妹妹一樣,妳一直沒有停止尋找她們,我又何嘗不是?」

        他只提到了綦菡、綦卉,卻沒有提到她的名字,綦瑤莫名地心焦了起來。

         「那我呢?」她想都沒想就開口問了,「你把菡兒、卉兒當妹妹,那我呢?」

        沒料到她問得這麼直接,應天麒怔了一下,隨即眼帶笑意地回答,「我倒是從來沒有把妳當成妹妹。妳沒聽我從小叫她們菡妹妹、卉妹妹,卻叫妳小妞妞嗎?」

         他用曖昧及勾引的眼神放肆地看著她,並用低沉誘人的嗓音賣了個關子,「……妳希望我當妳是什麼?」

         綦瑤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洩露了什麼心緒,當下有些慌亂,不過長年在商場上打滾,她很快就收拾起心情,故作鎮靜地回答,希望他不會瞧出她的不妥,「……那自然是當成可敬的對手了!」

        「可敬的對手?」他玩味地看著她,「妳這麼說,那就是了。」

         他這句話把剛才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男女之情給輕描淡寫地帶過了,綦瑤鬆了口氣,心中卻有幾分失落。

        不過這次他真是幫了大忙,她真心地向他道謝,「……謝謝你。」

        她的真誠讓應天麒勾起唇角,「要得到妳這一聲謝謝可困難著,生意都差點讓妳斷了,妳是否該好好補償我?」

        「我明天會派人把止血草送到你們的藥倉去。」她鄭重地承諾。

        「欸,這止血草是我高價買的,不能算是補償。」應天麒朝她搖了搖手指頭,這次他默默被她擺了一道,若是這麼好搞定,哪裡還有資格繼續和她玩下去?

        「那你想要什麼?」綦瑤柳眉微皺,總覺得他俊朗的臉上充斥著不懷好意。

        果然,應天麒有些壞心眼地笑了起來,「小妞妞,妳知道嗎?我一直很想念妳小時候甜蜜蜜地叫我麒哥哥,逗得妳開心了,還會湊上前來親我一口……」

        「應天麒,作你的春秋大夢!」

        「哈哈哈哈哈……」

        綦瑤過濾了每個于老當年的主要交易對象,除去了幾個不可能的傢伙,再四處打探,最後將目標鎖定在一個名叫許源的富商身上。

        這許源長得肥頭大耳,生性很是怪異,不僅好女色,而且上從半老徐娘下至垂髮孩童都不放過。他的產業主要在北方,但戰亂之後,他便在京城建了一個別館,讓人稱他許員外,成天風花雪月,玩弄女性,在京城之中聲名狼藉。

         許源身旁永遠都跟隨著兩名武功高強的侍衛,片刻不離身,由此便可見這傢伙壞事做多了,怕落單被人給宰了。

        「小姐,妳這麼做真的好嗎?」

        玉兒跟著綦瑤來到了西市裡的綦家藥行,美其名是來視察,事實上卻是另有目的。

        綦瑤很少如此張揚,平常的她最討厭拋頭露面任人窺視或欣賞,這次卻刻意打扮了一番,又一直站在藥行的待客廳,顯然是故意引人注目。

        「玉兒,我自有我的打算。」綦瑤臉色平靜地道。

        「小姐,妳前陣子特意去參加什麼詩會,驚艷了眾人一把,那根本不是妳的作風,妳是想要吸引那個許員外的注意,但如果他真的纏上妳,只怕小姐想甩都甩不掉啊!」玉兒不依地跺起腳來。

         綦瑤搖了搖頭,「我若不用這種方式引起他的興趣,如何知道我要的消息?」

        「小姐,妳這根本是拿自己的閨譽開玩笑,那個許員外的名聲可是臭不可聞,沒有哪家的小姐會想和他扯上關係的!」玉兒急急道。

       「我的閨譽早在選擇接下家業、以一介女流之身與那些男人周旋時,就已經不怎麼樣了,現在只是更差一點,若是能達到我的目的,那些犧牲又算什麼?」綦瑤定定地看著玉兒,「總而言之,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妳不必多言。」

        玉兒又氣又急,欲言又止之時,外頭一個肥大的身影,帶著兩個隨從大踏步進了藥行。

        光是看到這個人,玉兒的心就涼了半截,想著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那傢伙果然來了。

        「這不是許員外嗎?」綦瑤仍維持著一貫的清冷,客氣地迎了上去,「不知今日前來,是需要些什麼東西?請坐,玉兒奉茶。」

        即使知道小姐是刻意支開自己,怕自己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玉兒仍得聽命,忍住所有的氣急敗壞,繃著一張俏臉而去。

        許源壓根沒注意到這個小丫頭的異狀,因為他全副心神都已經被綦瑤迷走了。

        瞧瞧、瞧瞧,多標緻的美人啊!身著黛紫色上繡金線牡丹的長裙,腰間是沙金色絲綢軟帶,還綴著粉白流蘇,凸顯了她高貴典雅的氣質,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步步生蓮,幾乎將許源看凸了眼。

       幸好他還沒真的忘我到就這麼撲上去,只是一雙瞇瞇眼沒有離開過綦瑤身上。「綦大小姐,上回在詩會見到妳的風采,真令許某魂牽夢縈,所以特地上門一敘……」

        綦瑤深知男人的心理,所以並沒有表現得特別熱情,不過做生意的手腕倒施展得很自然,「綦瑤可不希望常在我們藥行看到許員外呢。」

        「哦?」許源眉一皺,肥臉顫動得更厲害。

        綦瑤掩面一笑,「來到我們藥行都是治病、配藥居多,許員外看來紅光滿面、心寬體胖,應當沒有這個需要,所以我自然不會希望常在這裡看到許員外了。」

         美人一笑,差點讓許源失了魂,而綦瑤的風趣也讓他感到自己似乎又接近了她一步,不由鬆開眉頭,笑顏逐開,「綦大小姐說笑了,許某想見綦大小姐,也只能來此解解思念,否則許某可沒辦法請得動妳啊。」

        綦瑤眨了眨眼,「我也不是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大小姐,出門在外做生意,偶爾會監送貨物什麼的,哪裡像許員外說的架子這麼大呢?」

        這番話無疑暗示了什麼,說得許源心花怒放,「那好,那好,在下就向綦大小姐買個百八十斤的藥材,只是要勞煩綦大小姐替我押一趟貨了,沒有妳親自送貨,我不放心啊……」

        廳內,兩人談笑風生,彷彿交情非凡。

       此時應天麒正帶著小四經過外頭,不經意地往綦家藥行內看了一眼,就看到這個畫面,眉頭瞬間高高隆起。

       「那不是許員外嗎?那頭肥豬怎麼跑到綦小姐的店裡,還色瞇瞇地看著綦小姐呢?他們許家又不做藥材生意。」小四率先發難,他可是綦瑤的忠誠支持者,對於許源這種可能危害到她的急色鬼,自然沒有好印象。

       「綦瑤即使到店裡也很少像這樣在待客廳內亮相,要不就是她為了避嫌,不將許源迎到內室接待;要不就是她特地盛妝打扮,想吸引許源接近她……」應天麒的俊臉沉了下來。

       「應該是前一種吧。」小四猜著。

       應天麒卻搖搖頭,「我倒覺得是後一種。聽說綦瑤最近去參加了一個詩會,許源自詡風雅,時常流連舉辦詩會、棋會的地方,看來他們就是在詩會上認識的……」

        「但是以往綦小姐從不參加那種場合啊,她突然去做什麼?」小四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越思忖,應天麒越覺得不妙,看著綦家藥行的神情也越冷峻。「許源、許源……只怕她看了我給她的那份名單後,打算用最極端的方法……但願她不要傻到作繭自縛……」

        「少主,您的意思是綦小姐是自己去招惹許員外的?」小四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應天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深深看了一眼綦家藥行,若有所思地道:「小四,找幾個人幫我盯著許源,希望這傢伙不要真的色慾薰心,逼得我對他出手……」

        應天麒的擔憂成真了,綦瑤不避諱地與許源多次接觸,甚至連袂參加京城裡的詩會、棋會等等,雖然兩人並沒有任何親熱逾矩的舉動,但因為許源的臭名昭著,連帶綦瑤也引來了許多言語攻擊與嘲諷。

        雖然綦瑤年紀大了些,但全城依然有許多青年才俊把她當成夢中情人,所以當這樣的消息一傳開,他們立刻哀鴻遍野,深恨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當然不乏有人替綦瑤開脫,但大部分仍對她指責譏諷,說她愛慕虛榮、人盡可夫,根本是看上許源的財富云云。

        綦瑤對此置若罔聞,一樣與許源一起參與詩會,只不過她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讓他碰她一下,在人前許源也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所以輿論只能酸溜溜地撻伐兩人,沒有人能拿出真憑實據說兩人真的有什麼苟且。

       可是這樣已經夠難聽了,當消息傳入應天麒的耳中,他震怒地一把將手上的藥材給捏碎了,看得小四心驚膽跳。

        「到綦府去。」第一次要交貨給兵部的日期在即,但應天麒管不了那麼多了,拋下應家藥行裡的一堆麻煩事,他大步出門往綦家的方向走。

        小四鮮少見到冷靜機智的他如此暴怒,連忙拔腿跟上。

        應家藥行離綦家並不會很遠,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應天麒已經來到了綦家門口。

        這一回不待小四詢問,他逕自上前將綦家大門拍得震天價響,嚇得門房領了兩個護衛才敢來開門。

        「我要找綦瑤,我知道她在裡面。」應天麒鐵青著臉道。

        應天麒從小到大來過綦府的次數多得數不清,往往是笑容可掬、態度和善,然而今日卻來勢洶洶,門房被他的氣勢震住,居然忘了先請示綦瑤,直接將他迎到大廳。

        綦瑤坐在廳內沉思,忽見門房帶著面色不善的應天麒進來,皺了皺柳眉,卻沒有出言指責。

        將人送到,門房便灰溜溜地閃人了,兩名護衛及玉兒也被小四給又勸說又推拉地來到了廳外,大廳裡剩下綦瑤及應天麒兩人獨處。

        「綦瑤,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傻事?」應天麒率先開了口,當他連名帶姓地叫她,而不是親熱地稱她小妞妞時,代表他現在無比認真。

        綦瑤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她只是繃著俏臉,冷冷地回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這撇得一乾二淨的回答,當真激怒了應天麒,他怒道:「我怎麼可以不管?于老的名單是我給妳的,妳如今接近許源,顯然是把他當成調查的目標,但妳也不必和他同進同出,不必一副與他交情匪淺的樣子吧!」

         聽他音調拉高,綦瑤也不滿了,直視他,厲聲反駁道:「我承認我接近他有目的,可如果不讓他信任我,我如何查清我想知道的消息?」尤其他身邊永遠有兩個高手護著,若不支開這兩個人,讓他相信她不會對他不利,願意與她獨處,她永遠無法問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她的顧忌對應天麒來說卻不是問題,因為他根本不認為她需要用這種手段。他嚴肅地道:「妳沒聽到外頭現在將妳說得多難聽嗎?這樣會賠上妳的名聲,妳到底知不知道?」

        「名聲?一斤值多少錢?」綦瑤冷笑著,一股委屈由她內心湧起,只是她不會讓他知道,「我綦瑤最不在乎的就是名聲!」

        應天麒發現她像隻刺蝟一般,突然覺得自己說的似乎有些過頭了,遂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緩緩道:「妳不要逞強,沒有女孩子不在意名聲。」

       可惜他的冷靜並沒有傳達到她身上,反而讓她長久以來壓抑在心裡的那種委屈更加強烈,所有不甘心、不服氣、不公平的心情,不由得一下子全爆發了出來。

        她咬緊牙根,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從我父親去世,我一介女流卻需要拋頭露面做生意,以光大家業時,我便沒有名聲了,更何況我都二十歲了還沒嫁出去,全城的男人只貪我美色,卻沒人敢娶我,你覺得我還有名聲嗎?」

        她越說越激動,眼眶都紅了,最後一句話甚至是大吼出來,「名聲那種東西,早就被我拋棄了!」

        這句話如雷重重地擊打在應天麒心上,他彷彿感受到了她的悲哀、她的傷痕,連帶著讓他也難受了起來。

        他脫口說道:「我可以幫妳。」

        綦瑤搖了搖頭,退了一步,離他更遠了。「對,你可以幫我,但你能幫我多久?而且這還不是一般的小事。」

        應、綦兩家的生意是敵對的,應天麒的父母早就對她及綦家頗有微詞,日後應天麒總會娶妻生子,會有自己的家庭,到時候難道他真能不顧自己父母、自己妻兒的感受,傾盡全力去幫一個外人?

        支撐家業這些年來,綦瑤體會最深的一點就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而且她也只能靠自己了,連長久以來一直看著她是如何付出的他,現在都來質疑她的做法,她還能依靠誰?還能信任誰?

        與其說她今日的失態是因為氣他,還不如說是失望,她一直認為他是不同的,而且非常不同,就算不贊同她,也不該質疑她,更不會阻止她。

        應天麒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他很想做下承諾,但他知道這種事空口說白話她是不會相信的,而他在真正做到之前,也覺得用這種空泛的承諾去制約她的行動很無恥。

         見他無言以對,綦瑤終是悲哀地道:「所以,只要能找到我妹妹,名聲那種早就被我拋棄的東西,再拋棄一次又如何?」

         她的表情及語氣令應天麒一陣心痛,差一點忍不住伸手將她擁入懷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此逾矩,他雖然有預感她不會拒絕,但趁人之危是最卑鄙的,他若真的這麼做,和許源那種人渣又有什麼兩樣?

         他只能放緩了語氣,用溫柔的眼光包容她,解釋道:「綦瑤,我只是不想看妳受傷,妳用的方法太冒險、太激進了,萬一許員外看出了妳的意圖,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妳所要承受的後果,會是妳承受不起的。」

         瞧她似乎漸漸撤去了混身的防備,他輕嘆道:「或許妳不信任我,但我確確實實想幫妳,而有我的幫忙,妳的成功機會也會大增,至少這一次妳必須聽我的,放棄妳的計劃吧,綦瑤。」

        這「放棄」二字又踩到了綦瑤的底限,原本開始放鬆的她,隨即又緊繃起來。

        「我會注意自身安全的,你請回吧。」她冷冰冰地轉過身,下了逐客令。

        這次的談話顯然是兩敗俱傷,應天麒還想說什麼,可是他知道綦瑤聽不進去了,只能長吁口氣,內心糾結地離開。

        來到綦府大門之外,小四忍不住問道:「少主,綦小姐怎麼說?」

        應天麒只是搖頭不語,讓小四的臉都黑了一半。

        真要比難過,絕對沒有人比應天麒現在更難過。那小妞用的方式簡直是玉石俱焚,讓他只想綁住她,把她關在家中,讓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愚蠢。

        可惜他沒這個資格。

        「小四,你放心吧,我會阻止她的,無論用什麼方法。」應天麒凝目朝著綦家大門望去,神情透出了一股堅定,眼神中有著抹不去的溫柔。

        雖然他在商場上與綦瑤鬥得昏天暗地,兩個人是對手,但對彼此的欣賞也是真的。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幫她,為什麼放不下她,雖然他嘴巴上從來不說。

       他知道她也懂,雖然她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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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1: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說,那一夜是不是你主動撲向我、抱住我的?」

  「是沒錯,可是——」

  「然後你還向我說了許多心事,我相信那些話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對不對?」

  「對,但是你不能把它當作——」

  「你都承認了,卻不願正視我們之間的感情,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應天麒撫住胸口,像是心痛至極。

  雖然他表面演得精湛,讓綦瑤又急又氣,但接下來的話卻是發自肺腑,「你放心,我今日只是想來告訴你,有什麼困難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千萬不要屈服於惡勢力之下。」

  這惡勢力顯然指桑罵槐,許源跳腳,「應少主,你這話什麼意思?」

  應天麒一臉莫名其妙地望向他,「我能有什麼意思呢?不知許員外想問我什麼?我方才只是與綦瑤敘敘舊,難道說中了什麼令許員外不快?」

  在旁邊旁觀的人,見許源三言兩語就被奚落得接不上話,不由嘻笑起來,令許源更加慍怒。

  很顯然,比嘴皮子,許源節節敗退,不過他說不過應天麒,卻不會讓應無麒好過,一道詭計突由心生,他的表情也從憤怒轉為陰沉。

  「你……很好很好,伶牙俐齒,本員外還不知道應少主這麼會說話。」許源惡意地盯著他,「不過這裡是詩會,應少主可不能只會耍嘴皮子,肚子裡要有點東西才行啊!」

  應天麒挑了挑眉,他似乎可以預料到許源會說什麼,眼中帶了點提防。

  「不如我們各做一詩,讓眾人品評如何?」見到他的反應,許源果然不懷好意地詭笑起來。

  這應天麒今日顯然是來找綦瑤,對於作詩,他深信應天麒絕對沒有研究,屆時自己做一首好詩將他狠狠比下去,一方面在綦瑤面前出出風頭,另一方面,被眾人恥笑的可就要換成應天麒了。

  「好啊,好啊,我們也想瞻仰一下應少主的詩作啊!」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年輕才子們跟著叫囂起來。

  應天麒沉著臉,像是陷入了為難,直到許源那奸險的笑容落入他眼中,他才勉強應允道:「好吧。」

  許源就等他這句話,立刻哈哈大笑起來,「那就請綦小姐替我們出個詩題吧。」

  綦瑤見兩人真的對上了,不由有些心慌。許源人雖下流,但才學不俗,否則也不會一天到晚參加詩會了;至於應天麒,她自幼和他玩到大,從沒有聽他做過什麼詩,用猜的也知道應天麒對上許源,贏面太小了。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綦瑤也不能偏幫應天麒,只能輕嘆口氣,抬頭望望天上的明月,說道:「那便以月為題,請兩位賦詩一首吧。」

  「好,我先來!」許源一聽大喜,佔得了先機,思索片刻便搖頭晃腦地吟起詩來。

  「明月映穹蒼,嫦娥斜倚窗……」吟到這裡,許源特地看了綦瑤一眼,顯然他此處是用嫦娥比綦瑤了,「……廣寒清寂冷,心念誰家郎?」

  這是在問綦瑤芳心誰屬了,她自然不會在這個當口搭話。

  許源在詩會混久了,結交了一群酒肉朋友,在這種時候自然要大力替他造勢。

  「好詩、好詩!」

  「嫦娥傾國傾城,念的自然是我們許家郎了,哈哈哈……」支持許源的那一小群人鼓噪笑鬧起來。

  許源越發志得意滿,拋給了應天麒充滿挑釁的一眼,「怎麼樣,換你了?」

  應天麒對此不以為忤,瀟灑笑道:「雖然我從小到大沒做過幾首詩,但既然許員外提出挑戰,那我就獻醜了。」

  他抬起頭,故作深沉地望著明月,那翩翩美男子的姿態一下子迷住了諸多詩會上的少女們,連綦瑤都是眼神一凝。

  「月兒圓又圓。」

  第一句是像兒戲一般的開頭,令在場眾人都笑了出聲,尤其是許源,更是笑得溫身肥肉顫動。

  應天麒對眾人的訕笑似乎毫無所覺,手突然指了指天上,繼續吟道:「嫦娥在上面。」

  第二句一點美感都役有,引來的笑聲更大了。

  許源更是出言嘲諷道:「果然是獻醜,這也叫做詩,直是笑死人了。」

  應天麒忽而定定地望著許源,露出一抹邪氣的笑,「月兒圓又圓,嫦娥在上面,傾國傾城貌,天蓬亦被貶!」

  傳聞天庭的天蓬大元帥豬八戒,就是酒後看到貌美的嫦娥,出言調戲,所以被貶去護送玄奘西天取經,應天麒顯然是用了這個典故。

  連結方才那群人恭維許源的話,嫦娥念的是許家郎,可沒說是因為思慕,如果以應天麒的詩來看,那就是把許源比做豬八戒,而嫦娥念許家郎是因為痛很。

  因此當應天麒將整首詩都做出來時,在場眾人當下一陣沉默,綦瑤則張大了美目,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應天麒,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應天麒倒是直接,直指許源這豬八戒想覬覦像嫦娥般美麗的綦瑤,反正以他的身分,也不用忌諱許源有錢有勢,若兩人身家真要比起來,應天麒可以打趴好幾個許源。

  下一瞬,眾人哈的一聲全大笑起來,綦瑤的臉上也不禁染上笑意,只是許源在身邊,她不能笑得太明顯,一時之間憋得俏臉都紅了。

  「哈哈哈哈……好詩好詩,好好笑的詩……」一群早就看許源不順眼的才子們拍腿大笑,一點面子也不給,惹得許源一張肥臉漲成了醬紫色。

  「應少主奇思妙想,這兩首詩一比,意境上顯然勝出太多太多了……」還有人酸言酸語,將這「意境」兩字硬是說得用力。

  許源又羞又氣,失卻風度地指著應天麒罵道:「應天麒,你這詩是衝著我來的?」

  應天麒泰然自若,完全沒有被許源的暴怒所影響,聳肩攤手道:「唉,許員外,在下的詩沒有指名道姓,你今日是怎麼了,為什麼每件事都拚命挖洞自己跳下去呢?」

  許源氣得都快昏厥過去了,綦瑤忍不住遠離了一步,怕這胖子真的倒下來,被他波及可不得了。

  「你……你……很好,我們走!」許源惱羞成怒,就這麼甩袖而去,連綦瑤都顧不上了。

  他身邊的兩名護衛只能急忙跟上。

  許源這氣急敗壞的模樣,令在場的眾人笑得更大聲了。

  綦瑤並沒有追過去,她可不想自討沒趣,而且她已經想出之後要怎麼利用現在這個情勢達到她目的的辦法,所以她並不是很生氣,只是無奈地看著應天麒,質問道:「你是故意的?」

  「對,我是故意的。」應天麒大方承認了,「但你看看四周眾人,相信他們都喜歡我的故意。」

  他編出了才子佳人的故事,又氣走了故事中的反派豬八戒……噢不,是氣走許源,眼下正得人心,她當然不會傻到去觸犯眾怒,直接否認兩個人有任何關係,或者學許源當場跟他翻臉。她只語重心長地道:「你不希望我作繭自縛,但在我看來,你這才是作繭自縛。」

  綦瑤始終知道應天麒的父母不太喜歡她,雖然是對門鄰居,可自從她接下家業當家開始,他們就再沒有正眼看過她一次。現在應天麒放出這種與她關係匪淺的謠言,只怕他自己很難嚮應父應母解釋。

  「我不擔心。」應天麒坦然道。

  她真是拿他沒辦法,他有辦法就好,反正他的父母會有什麼反應,都不關她的事。

  「即使你這麼說,我也必須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綦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我也不會放棄的。」應天麒望著她的背影,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淺笑。

  那離開的身影頓了一下,似乎輕輕逸出了一聲長嘆,最後決絕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只不過綦瑤想都沒想到,他們兩個那句「不放棄」,彷彿成了兩人相愛的鐵證。

*             *             *

       「不好了!不好了!」應府中,一名面貌姣好,年約十七、八歲的婢女急急忙忙地來到了偏廳。

  此時應天麒的父母正在裡頭喝茶歇息,一聽到這喊聲,心齊齊提了起來。

  「琉璃啊,你怎麼匆匆忙忙的,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應母有些緊張地問道。

  這名婢女是應母的貼身小婢琉璃,她自幼在應家長大,很得應父應母的歡心,雖然名為婢女,但她要做的事並不多,且地位隱隱比其他奴僕高出一截,也因此在她乖巧的外貌下,隱藏著高傲的一面,比如說,她絕對不甘於只做一個小小的婢女;比如說,她看上的男人必須又富有、又年輕、又英俊,而且還要風度翩翩,而全京城最符合她要求的,似乎只有一個人……  

  只是這一面,她當然不會在應家雙親的面前表現出束,在他們心中,她永遠是那個忠於應家、乖巧伶俐、毫無心機的小婢女。

  所以琉璃表現出來的急迫,表面上看起來絕對是真誠的,「夫人,最近京城裡一直流傳著一個謠言,說我們少主與對門綦家的綦大小姐已經私訂終身,可是綦大小姐最近卻與惡名昭彰的許員外走得很近,我怕這種消息對我們應家的名聲有損啊!」

  聽到這番話,應父皺起了眉,擺擺手道:「我們早就知道了,也為此心煩著。

  唉,如果對門的綦老爺沒死的話,說不定我們兩家幾年前就結親了,可惜他死得早,綦瑤逼不得已拋頭露面做生意,現在應該二十歲了吧?這種女子已經沒有資格進我們應家門了。」

  應母倒是好整以睱,「放心吧,天麒與綦瑤從小一起長大,要有些什麼早就有了,我想天麒不會那麼傻的。」

  「老爺、夫人,奴婢原本也是這麼想,不把那謠言當一回事,可是昨天發生了一件事,讓奴婢不得不重視啊!?」琉璃見兩老不以為意,連忙加油添醋了一番,「奴婢有個朋友是黃家大小姐的婢女,黃家大小姐以文見長,時常出入京城的詩會。昨日十五恰好是京城的例行詩會,那婢女也跟著黃大小姐前去,沒想到她看到少主也在詩會現身了。」

  「天麒這孩子雖然很少去那種場合,不過他文才不俗,偶爾去一次有什麼奇怪的?」應父覺得琉璃有些大驚小怪。

  「但是,少主去詩會是為了綦大小姐啊!」琉璃賣足了關子,才把最關鍵的消息一次說出來,更增添了衝擊感,「聽說少主一去,就表現出與綦家大小姐兩情相悅、卻被許員外逼得分開的樣子,然後還與許員外爭風吃醋,鬥起詩來。當然,我們家少主技高一籌,將許員外氣走,可現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說這件事呢。」

  她說得彷彿身歷其境,繪聲繪影,讓應家夫婦也跟著著急起來。

  「怎麼會這樣?你說的是真的嗎?」

  應母終於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

  「千真萬確啊!尤其是綦太小姐,竟利用自己的美貌遊走在兩個男人之間,簡直……簡直傷風敗俗,千萬不能讓少主接近她。」琉璃說得咬牙切齒。

  應氏夫婦倆因為太過關心此事,慌了心神,看不出琉璃那深埋的恨意。

  琉璃從小就看著應天麒與綦瑤玩耍,她卻因為身分的關係無法加入,且綦瑤比她漂亮又比她能幹,還有著豐厚的身家,在這種長久的自卑之下,她的嫉妒化成了恨,她相信自己只是投錯胎,否則除了外貌,自己的一切都不會輸給綦瑤。

  應家是她最後的堡壘,但綦瑤長久以來與應天麒曖昧不清,等於一腳踏進了她的地盤,叫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沒錯,絕對不可以!」這次換應父站了起來,「去把天麒給我叫來,我要問個清楚!」

  琉璃應了聲,連忙前去找應天麒。

  恰好今日應天麒在書房處理生意上的事,一聽父母召喚,很快便與琉璃到了偏廳。

  一見到應天麒,應父也不囉嗦,單刀直入地說重點,「天麒,聽說你昨天去了詩會?」

  「是的。」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應天麒坦白回答。

  想不到應父微微變了臉,「你……你真是為了綦瑤去的?」

  「沒錯。」應天麒仍然坦然地答道。

       「混帳!」應父發怒,「你知不知道現在京城謠言滿天飛,說你與綦瑤私訂終身,為了她與人爭風吃醋,現在居然還跑到詩會去與人鬥詩?簡直丟盡我們應家的面對父親的怒火,。

        應天麒不疾不徐,平靜地反問道:「爹,您與已故的綦老爺是好友吧?」

  「是,不過——」應父的話直接被應天麒打斷。

  「綦老爺臨死前,是不是有請求我們應家好好照撫綦瑤?!」應天麒的表情越發嚴肅,「孩兒知道,自從綦老爺死後,您就對綦家的一切不聞不問,孩兒只是替父親完成您朋友的囑託而已,這有哪裡不對?」

  這件事的確是應父理虧,但他也有苦衷。當年綦威死後,他見綦瑤日漸標緻,怕自家的兒子真的被她拐去,加之綦家的未來黯淡不明,他真的覺得綦瑤配不上兒子,這才刻意忽略故友的交代。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綦瑤的生意卻做得有聲有色,他雖然看錯了綦家的未來,但如今的綦瑤在外拋頭露面,名聲有損,加上年紀又大了,他仍覺得她配不上自家兒子。

  「但是——」應父還是想替自己辯解兩句,卻又再一次被應天麒截斷。

  他正色看著應父,散發出來的氣勢及正直讓應父啞然無言。「何況我與綦瑤有沒有私訂終身,你們應該最清楚,現在聽到一點謠言就來質問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溺愛兒子的應母見狀連忙打圓場,「哎,是啊是啊,我們就不要逼太緊了,天麒會到詩會去與人鬥詩,一定還有其他原因,對吧?」

  瞧著母親直使眼色,應天麒的臉色也緩和了一些。京城的謠言、詩會的鬥詩,以及他與綦瑤的關係,自然無法與父母完全坦誠,所以他找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還是母親了解我。」他淡淡地道:「我們接下了朝廷的案子,需要配製大量的金瘡藥,其中一味主藥止血草,市面上八成左右都被綦家收購了,所以綦瑤不能有事,否則我們的金瘡藥也要斷貨了。」

  他的銳目望向了應父,「眼看著許源對她不懷好意,無論是站在故人託付的立場,還是合作對象的立場,對綦瑤,我都要稍加維護不是嗎?」

  應父這才發覺兒子早就成長了,他的氣勢與話鋒,都不是自己可以匹敵的。對此,他十分欣慰,又有些感嘆自己日漸衰老,已經遠遠被年輕一代給拋在後面。

  應母也是感嘆地勸道:「孩子說的有道理,既然這樣,我們就靜觀其變就好了。」

  三言兩語搞定了父母,應天麒十分有禮地告退,「生意事忙,那孩兒就先離開了。」

  待應天麒走了,偏廳裡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雖然被兒子暫時說服,應母仍不免露出了些許愁容,「老爺,你說這……」她其實也不希望應天麒與綦瑤走太近,即使是做個背信棄義的人,不顧綦父的交託,她也不在乎,只要兒子的前途好就成。

  「唉,就如你所說的,我們只能先靜觀其變。」應父想了想,還是認為要做一些安排。他雖然已經不管事了,但不代表他不能管,當即喚道:「琉璃。」

  「是,老爺。」琉璃連忙上前。

  「你這陣子好好與小四套套交情,看看天麒究竟在外頭搞什麼,尤其是與綦瑤的關係,務必要弄得清清楚楚。」應父仔細地交代著。

  琉璃眼底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精光,「是,老爺,這件事琉璃一定會辦得妥當。」

*             *             *

  許源被氣走了,應天麒離間了綦瑤與許源,也許京城的人都以為她與他確實情投意合,應該算是成功地達到了目的,不過綦瑤卻是穩如泰山,居然沒有因此找應天麒算帳。

  因為她,早就有了解決的方法。

  在眾人面前丟了極大的臉,許源氣壞了,還當真不再來找綦瑤,綦瑤備了大禮送到許源的京城別院,還命人送去一句話。

  她說,她與應天麒沒有關係,如有需要,她可以單獨證明給許員外看。

  這「單獨」二字說得進源心癢癢,再加上綦瑤姿態擺得極低,她派去送禮的人也禮貌周到,將許源哄得心花怒放。

  他當然不會蠢到認為綦瑤真的看上他一表人才,最大的可能還是她心儀他的財富與權勢,雖然她本身已經夠富有了,不過銀兩這東西誰會嫌多呢?尤其交好他許源,還可以拓展北方市場,所以他對自己的優勢是很有信心的。

  且不管綦瑤為什麼對他這麼青睞,他都決定有機會就收了她,畢竟像她這麼美麗的女人不多了,做生意又有一套,有了她,他能省很多事,何況他後宮佳麗已經十幾個,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於是許源派出一輛華麗的大馬車試探,問綦瑤是否願意「親自」到他別院中一敘,綦瑤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帶著滿心不情願的玉兒,真的上了馬車離開。  

  看到這一幕的人不少,畢竟許源的馬車很高調,又是直接開到綦府門口,這下京城裡關於許源與綦瑤、應天麒之間三角關係的謠言又要滿天飛。

  來到了許府別院內,綦瑤處變不驚地瀏覽著別院的園林。許源不愧是土財主,屋宇建築靡麗奢華,不過花園之中栽的雖然都是奇花異草,但在最無搭配的情況下,美感全失,反而凸顯了主人的庸俗。

  令人意外的……或者應該說,一點都不意外,下人並非將綦瑤帶至主廳,而是帶到了一間大臥房外。

  臥房的門大開,可以看到裡頭華麗的裝飾以及一張超大的床鋪,床鋪四周掛著輕紗,挑逗意味十足。

  許源正端坐在房裡詭異地笑著,他的兩個護衛就站在他左右,這情況彷彿是在考驗綦瑤,看她敢不敢進去?進去了才能展現她的誠意,但會發生什麼令人遐想之事,就很難說了……

  綦瑤的腳步停在房門口,但出乎許源的預料,她並沒有露出任何遲疑或不悅的表情,反而微微一笑,輕啟芳唇,「許員外,這是希望我一個人進去嗎?」

  「當然,這樣有些私密的話……我們才能好好的說啊。」許源舔了舔嘴角,已經完全不掩飾他的色心了。

  綦瑤氣定神閒地指著許源的護衛,「有這兩位壯士在,我只怕有些事不好開口,無法對許員外坦然以對呢。」

  這番話無疑附迎合許源的暗示,撓得他心癢難耐,不過他對於自身安全一向很注重,少了這兩個護衛,他會相當沒有安全感,因此遲疑了起來。

  綦瑤嫣然一笑,今天她可是特別打扮過,這一笑,彷彿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她道:「這樣吧,我從府裡帶了些美酒,讓小玉送來給兩位壯士,就在耳房裡喝,如此兩位壯士喝酒,我與許員外談心事,如何?」

  小玉與綦瑤情同姊妹,讓小玉送酒來就像是送人質一般,變相讓護衛們看守著,而且他們喝酒的地方與房間只有一牆之隔,許源真有什麼危險,他們也來得及過來營救,更不用說綦瑤一介女流,根本不可能對許源做什麼。

  許源不再猶豫,立刻遺走兩名護衛,「你們到隔壁喝酒去吧。」

  護衛領命離開,綦瑤等到玉兒前來,奉上了酒,且見兩名護衛在耳房開始喝起酒來之後,她才大大方方地進了臥室,還關上房門。

  許源看著她悠然地走到桌邊,那纖細的手解下外袍的結,輕巧又優雅地將外袍脫了下來,彷彿有陣香氣飄進了他的鼻子裡,看得他直吞口水,差一點撲上去。

  「你……你這麼快就要脫衣服了嗎?」許源難得遇到這麼上道的女子,樂得他話都快說不出來。

  綦瑤原本看著他的溫柔眼神隱隱閃過一絲冷冽,輕笑道:「衣服脫下來,才方便料理你呀。」

  「綦小姐要怎麼料理我呢?」許源沒有察覺她的異狀,猶自沉浸在下流的想像。

  綦瑤走了過去,突然飛身一腳,「這樣料理你啊!」

  許源猝不及防,臃腫的身軀居然飛了起來,直直撞上牆壁,這一下差點沒讓他昏過去。他靠坐在地上驚叫道:「你……你想做什麼?」

  「想問你點事。」綦瑤走上去又補了兩腳,接著亮出一把匕首,惡狠狠地抵在他的眉心,「說!七年前京城因戰事淪陷,你是不是從於老那個人牙子那裡買走了我的兩個妹妹?」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綦瑤直接給了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少裝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到現在還在買童男、童女褻玩嗎?老實告訴你吧,我知道的消息就是于老透露的,他現在可是藥材批售商,與我有生意往來,不可能騙我。」

  綦瑤說得真真假假,許源臉色微變,但仍嘴硬道:「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綦瑤,你居然敢對我施暴,我不會讓你好過的。」下一瞬,他突然高聲呼救,「來人啊——來人啊——」

  「哼,你的侍衛早就被我的酒迷昏了,你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綦瑤的話才說到一半,緊閉的房門就突然被人踹開,她反應極快地拿刀往許源的大腿插下去,讓後者凄慘地痛叫了一聲。

  「不準過來!」她厲喝道。

  然而進來的人令綦瑤及許源齊齊傻眼,當下一個忘了繼續插,另一個忘了繼續痛,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門口。

  「應天麒?你怎麼會來這裡?」綦瑤愣愣地問,忘記自己手上的刀還插在許源大腿上,不小心輕輕一帶,痛得後者哭爹喊娘。

  許源涕淚橫流,臉上腫了一大塊,看到應天麒出現,也不管他是情敵了,連忙叫道:「應少主,快,快幫我制伏這個瘋婆子,她想殺我啊!」

  剛進門的應天麒其實也有些怔住,他沒想到進門後看到的居然是許源這麼凄慘的一幕,他還以為自己是來英雄救美的,不料這美人竟表現得比英雄還英雄啊!

  「你要阻止我?」綦瑤冷問。

  應天麒嘆了一口氣,輕聲勸道:「是,我要阻止你做傻事,你殺了他也於事無補。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威脅痛打了許源,之後許源將如何報復你?還有他身邊的護衛可不是吃素的。」

  他雖然出現得很惹人厭,但說的話卻是句句關心,綦瑤有些軟化,但手上的力道卻沒放鬆。「等我問出許源買賣人口的事實,就握有他的把柄了,他不敢報復的。而他那兩個護衛早就被我的酒迷倒了,否則你這麼大力踹門,他們早就衝過來了。」

  豈料應天麒居然搖了搖頭,「你太天真了,如果官府早就與許源勾結了呢?」

  綦瑤聞言嬌軀微震,難以置信地慢慢將視線轉向地上的進源,而後者在痛極之餘,居然還有辦法露出一個奸險的笑。

  應天麒接著道:「他如今還能續繼買賣孩童,就是有官府的人撐腰,否則這在大夏國是重罪,早就應該被制裁了。」

  戰時因為人口販賣太嚴重,導致許多百姓妻離子散,所以京城收復後,朝廷便頒下禁令,嚴厲禁止買賣人口,違者可處斬,以期遏止歪風。

  然而也有像許源這樣不信邪的,不過必定有人罩著,否則不會這麼多年都沒出事。綦瑤當即相信了應天麒的話,心中又氣又擔心。

  許源更是帶著哭聲笑了起來,「哈哈哈,應少主說的沒錯,吳知府年年接受我的賭賂,他的把柄在我手上,非得幫我不可。綦瑤,你敢傷我,這回你死定了!」

  綦瑤憤憤地看著他,恨不得現在就捅死這頭肥豬,但如今的確有些投鼠忌器。

  她自己得罪他事小,萬一知府追究起整個綦家,有成千上百個人要跟著她倒楣。

  「所以綦瑤,我說過我會幫你的。」

  應天麒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轉向了許源,問道:「許源,你可知罪?」

  「哼,我何罪之有?」許源冷哼一聲。

  「你方才已經承認賄賂知府了,我手上雖沒有你買賣人口的證據,卻握有吳知府貪贓枉法的罪證,等我直接上告到刑部,憑吳知府那膽小怕事的性子,許源,你說他會不會把你這些年來買賣人口的事實全供出來?」

  這下換成許源臉色大變,而綦瑤卻是眼睛一亮,難以置信地望著應天麒。

  應天麒朝著她微微一笑,「瑤,你可以繼續打了。」

  有了他的支持,她彷彿有了源源不絕的勇氣及力量,二話不說直接將許源大腿上的匕首拔了起來,只聽他慘叫一聲,接著她便抬起美腿往他身上猛踹,三不五時再賞他兩巴掌,甚至劃他兩刀。

  一旁的應天麒看得目瞪口呆,直吞口水。

  綦瑤最後又是一刀刺進許源的左臂,待他哀號完才冷冷地說道:「快說!我妹妹們的下落呢?你再不說,我就斬掉你的五肢!」

  五肢?應天麒納悶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哭笑不得地感嘆著,「這女人……幸好我沒得罪她太深啊……」

  許源被打得像豬頭一般,知道自己瞞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不被這女人打死,這種折磨還不知道要延續到什麼時候,於是他痛哭流涕地求饒,「別打了,別打了,我說!我說……」

  他勉強停下哽咽,老實地說道:「當年……當年我聽說綦家的三個女兒都貌美如花,所以找上了于老,要他想辦法幫我把人弄來,過了幾天,他就跟我說人已經弄到了,不過只弄到最小的那個……」  

        綦瑤聽到這裡,美目已快噴出火來,瞪得許源膽戰心驚。

  在刀光的威脅下,他縮著脖子繼續說道:「我……我買到的就是當年才九歲的綦卉,本來、本來我也以為我賺大了,可是當那小女孩送到我面前,我差點沒吐了出來……」他哭喪著臉道:「什麼綦家三姝個個美如天仙,根本是個幌子,那綦卉一張臉有半張都被紅斑蓋住,看得我噁心……」

  噁心?!

  「噁心」這兩個字一出,許源馬上被綦瑤賞了一巴掌。他自知失言,摸著臉哀聲道:「我錯了,別打啊!反正……反正我最後是虧了,于老又不認帳,說我指名要綦家女兒,他確實拐來一個,其他的事他不管,我一氣之下,就在半路……在半路上把那小女孩扔出馬車了,至於她最後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綦瑤一聽差點昏倒,幸好應天麒眼明手快,來到她背後扶住她。

  感受到她的嬌軀顫抖,還有那種發自內心的哀傷,應天隨心疼地轉過她的身子,輕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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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1: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許源無言地看著這一幕,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兩人是真的有姦情,他追求綦瑤那麼久,她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這應天麒居然可以抱她,顯然兩人關係匪淺,他這次栽了也不算意外。

  「應……應少主,我已經全都坦誠了,那你方才說的那些證據,還有狀告到刑部的事……」許源小心翼翼地問。

  應天麒冷笑道:「那些證據早就交到刑部了,方才跟你說,只是想套出你的話而已。」

  「什麼?!」許源驚恐地瞪大了眼。

  「而你方才親口承認賭賂吳知府,還有買賣人口的事,不只我們聽到,大家都聽到了,這次許源你在劫難逃!」應天麒厲聲喝道。

  許源還搞不清楚狀況,突然間,門外衝進來一堆官兵,將他圍個嚴嚴實實,他才知道原來應天麒今日是有備而來,他這回真的插翅難飛了。

  想到自己的生命及財富都將因這次的色迷心竅而盡失,許源氣急攻心,加上一身是傷,一個白眼昏厥了過去,不省人事。而綦瑤心中的那種失望及難受,讓她管不了那麼多事了,幸好應天麒處理得妥妥當當。

  她難得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裡,汲取著他給予的安全感,在這一刻,她真的恍然以為自己找到了依靠,找到了寄託。

  但他畢竟不會是她的,她只能放任自己沉淪這一刻,讓他的肩膀再安慰她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許源這裡的線索算是斷了,就算他的罪行足以讓他被砍頭上百次也於事無補,畢竟綦瑤還是找不到綦菡及綦卉。

  綦瑤由許府回到家後,將自己關在家中三天三夜不出。

  很快地就到了十五,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應天麒拎著一瓶酒,毫無阻礙地進入了綦府。

  替他帶路的並不是門房,而是綦瑤的貼身婢女玉兒。

  「……應少主,小姐這幾日吃得極少,整個人都清減了,我們看了都好心疼……或許只有應少主您勸得了她。」

  應天麒不語,只是輕輕地點頭。他也知道這一次對綦瑤的打擊太大了,她簡直是什麼都豁出去了,卻落得一個萬事皆空的下場,連一點希望都不存,不管換成誰,都會承受不住的,綦瑤只是陷入低潮,已經算很理智了。

  玉兒帶他來到了後院便悄悄退走,還吩咐侍衛別讓旁人進來打擾他們。

  應天麒一步入院子,便見一身白衣的綦瑤靜坐在花園內的石椅上,怔怔地看著天空。

  她脂粉不施,長髮披散著,秀美的容顏少了點氣勢,卻多了些清純,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之中,加上渾身散發出的那種幽冷氣息,真似天上廣寒宮中的嫦娥仙子,讓已然習慣她美貌的應天麒也不由出神片刻。

  即使是他,也很少看到她這麼不加偽裝、脆弱無比的時候。

  他並沒有說話打擾她,只是靜靜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將酒瓶放在她眼前。

  綦瑤沒有看他,他也沒有看綦瑤,兩人只是這麼肩並肩坐著,賞著明月,但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卻在兩人之間流動,讓她心中的哀怨莫名地好了許多。

  突然間,綦瑤動了,拿起應天麒帶來的酒瓶,也沒有將酒斟入杯子,而是就著瓶口往口中狂灌。

  她平素根本不喝酒,因為做生意容易碰到那些別有居心的男人,她得保護自己,所以從來酒不沾口,可是今天一股衝動,加上他在身邊很安心,因此她難得想要好好放縱一下自己。

  應天麒因為她的豪邁嚇了一跳,本想出言阻止,但見她一開始嗆了一下,咳了幾聲之後,就能順暢地像水一樣喝下,便硬生生住了口。

  這小妞妞平時繃得太緊了,喝酒有助於她的放鬆,既然她願意喝,那就喝吧,反正有他在,也出不了什麼事。

  綦瑤這麼咕嚕咕嚕地喝了大半瓶酒,俏臉漲得通紅,那種酒入喉後的刺辣感讓她有種發洩的快感,而喝進肚子裡又會升起一股暖意,讓她覺得心口不再那麼泠。可是她畢竟很少碰酒,一下子喝那麼多,再加上應天麒帶來的酒雖溫醇,卻後勁十足,才一會兒就讓她有些醉了,眼神也從空洞與落寞慢慢變成委屈和哀傷,最後眼眶慢慢紅了起來。

  一股衝動讓她很想很想說話,好想把這麼多年來壓抑在心裡的一切傾吐而出,於是她扔開酒瓶,毅然把頭轉向了應天麒,表情卻像隻小貓般,無助又可憐。

  「你知道嗎?我好討厭京城這個地方,我好討厭每個男人看我的眼神,我更討厭為什麼當年得救的是我,而不是綦菡或綦卉,那我就不會一直覺得對不起妹妹們,也不用面對這些了……」

  應天麒見她可愛地打了一個酒嗝,嘴扁了起來,目光跟著放柔。

  綦瑤沒有注意他的轉變,只是盡情地傾訴自己的心情,「我這麼辛苦地扛著綦家的家業,這樣才有足夠的財富及資源去尋找大妹和小妹,本來以為有一點希望了,誰知道許源那個混球居然把小妹給丟了……」

  提到綦卉,綦瑤淚水盈眶。「小妹臉上的紅斑是爹故意弄上去的,因為我們三姊妹之中,其實是小妹長得最標緻,而且又聰明,爹怕她因為美貌有什麼閃失,所以刻意用秘藥染紅她半張臉,只有用我們綦家的祖傳秘方才能洗去……想不到卻因為這樣被許源嫌棄……不過至少沒有被他給糟蹋,是不是?」

  或許是酒能壯膽,她的話越來越多,「……還有大妹,菡兒雖然任性了點,不過我們綦家數百年來傳承的醫術,只有她學了個滴水不漏,甚至青出於藍。她從小就是個神醫,如果她還在的話,我們的家業至少要比現在擴大一倍,我也不會老是爭生意爭輸你了……」

  應天麒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低估了酒的力量。

  他揉揉她的頭,像小時候那樣安慰她現在的綦瑤只覺一股氣憋在胸口,讓她只想把內心的鬱悶全吶喊出來,他這麼一摸,像是觸動了什麼,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

  應天麒嚇了一跳,但一觸碰到她嬌嫩無瑕的臉蛋,他便不忍離開,就這麼靜靜地撫著她。

  「我很醜嗎?」她氣呼呼地問。

  「不,你很美。」他真心地道。即使她的兩個妹妹從小姿色就不遜於她,但他還是覺得自信又聰慧的她,是三姊妹裡頭最耀眼的。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綦瑤的俏臉沉了下來。

  應天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不喜歡她?上天垂憐啊,他什麼時候不喜歡她了?他若不喜歡她,需要總在她失意落寞的時候來安慰她?他若不喜歡她,會私底下幫她打探她兩個妹妹的消息?他若不喜歡她,會明知父母對她有芥蒂還堅持接近她?會在她哭的時候借她肩膀,在她笑時比她更開心?

  但是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下去,他只能無奈地望著她,聽聽她還想指控他什麼。然而,綦瑤的下一個動作卻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這女人,這大膽的女人居然酒後亂性,突然抓住他的俊臉,香唇就吻向他。

  應天麒如遭雷擊,在這當下他真的腦袋一片空白,動都不敢動。而綦瑤因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是知道要這麼做,這一下兩人的初吻居然就僵持在這裡,像是兩根相貼的木頭。

  只聽到應天麒低聲嘆了口氣,忽然摟住了她,溫柔地加深了這個吻。

        綦瑤腦子昏昏沉沉的,只能憑本能隨著他的引導,享受著這種被呵護的感覺。

  好半晌,他才放開了她,目光中的柔情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但她仍是懵懵懂懂,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這剎那應天麒有點想笑,卻又有些自責自己似乎趁人之危,在這小妞妞神志不清的情況下佔了她便宜。不過他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方才兩人唇齒相依的美好,讓他暗自下了一個決心。

  綦瑤直盯著他,像是猛然想到了自己幹麼強吻他,那茫然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語氣不善地說道:「我知道了,你覺得我漂亮,卻不娶我,一定是不喜歡我,對不對?」

  應天麒這下真是欲哭無淚了,明明是她自己拿喬,總是要和他分個高下,也不給他什麼好臉色,怎麼變成他不願娶她了「唉,我沒有。」他只差沒有投降了。

  「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二十歲,過完年就二十一,這麼老的姑娘已經嫁不出去了,都是你害的,你害的啦」

  酒的影響力終於在這一刻達到最高點,也或許是她太激動,埋怨他的同時,嬌軀左右晃動。

  應天麒連忙伸手去扶,結果她居然不負責任的直接醉倒在他身上,不省人事了。他有些哭笑不得,低頭看她毫無防備的睡顏,忍不住低下頭輕吻了下她光潔的額頭。「唉,這麼相信我?強吻完之後居然就這麼倒在我懷裡,真把我當柳下惠了」

        隔日,當陽光曬入窗欞,直直射到床上綦瑤的臉上時,她眉頭皺了皺,幽幽轉醒,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床帳頂。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這好像是她自己的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記得昨天晚上應天麒來了,還帶了酒,然後她和他說了好多好多話……

  幸虧昨晚應天麒帶來的是上好的酒,不會使人宿醉,否則綦瑤這下頭可要痛一天了。也因此她的理智很快地回到腦袋裡,且漸漸想起了昨晚她喝醉之後,似乎強吻了應天麒,最後還醉倒在他身上……

  想到這裡,她猛地坐起來,結果因為動作太猛,還沒有完全清醒的腦袋一陣昏沉,差點又坐倒下去。

  這時候,發現她己經醒來的玉兒連忙過來扶住她。

  她、什、麼、都、想、起、來、了!

  綦瑤顧不得身體不舒服,一手抓住玉兒的手臂,急急地問道:「玉兒,我……我昨晚是……」

  知道自家小姐在問什麼,玉兒輕笑一聲,「小姐,我告訴你,昨晚你醉倒在花園裡,是應少主將你抱進房裡的,不過我沒有讓別人看到,你放心好了。」

  這叫她怎麼放心啊!強吻他已經很糗了,還讓他抱進房?綦瑤美麗的臉蛋漲得通紅,訥訥地說不出話。

  玉兒瞧她困宭,笑意更盛,「小姐,你現在嬌滴滴的害羞模樣,連我看了都喜歡呢,應少主不會介意的。應少主今天也來了,正在廳裡等小姐,你要去看看呢,還是我請他先離開?」

  「他來了?」綦瑤又是嚇了一跳,要不是玉兒扶住,她肯定會跌下床。

  這下她該怎麼面對他?真讓玉兒趕他回去,會不會有作賊心虛的感覺?但如果去見他,她又該怎麼應對……

  很快整理好紊亂的芳心,綦瑤推開玉兒下了床,吩咐道:「幫我打扮打扮,我去見他。」

  在玉兒的幫忙下,綦瑤穿了一件翠綠色上衣搭配同色沙裙,臉上畫上淡妝,讓她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她需要這樣的裝扮、這樣的形象,因為這回面對他,對她而言可是比打仗還要難啊!

  不一會兒,綦瑤便趕到大廳,在進門前,她深吸了口氣;一進去就看到應天麒好整以睱地正在喝茶,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幾許興味。

  他的這種表現,讓綦瑤一直以來面對他時的自矜與傲氣再次展現,很快的又把自己武裝起來。她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拿了個空杯替自己斟了杯茶,然後與他面對面坐下。

  「抱歉,我起晚了,都是因為昨天酒喝了太多,今日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番話簡直是欲蓋彌彰,應天麒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他故意打趣地問道:「你記得酒是我帶來給你的吧?」

  「記得。」她剛才都說她喝醉了,自然不會否認自打嘴巴。

  「然後才剛喝下去,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對,什麼都不記得。」喝下去之後的事,她怎麼樣都不能承認自己記得,就算自打嘴巴也要否認。

  應天麒瞧她表情如常,臉色卻漸漸發紅,瞭然於胸,笑得十分微妙,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她看,看得她嬌軀都忍不住想顫抖起來。

  他雖然不再追問,但眼下的氛圍簡直比追問還令她尷尬。綦瑤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飾了一下自己發燙的臉,接著故作鎮靜道:「你等了我這麼久,應該有什麼事想跟我說吧?」話聲頓了一下之後,她又補充一句,「如果是昨晚的事,就不用說了,反正我不記得。」

  應天麒險些沒忍住笑了出來,但他知道一定不能笑,否則絕對會被她轟出門,於是他也正了正臉色,言歸正傳道:「許源被送進大牢了,家產抄沒,判刑秋決,至於包庇他的吳知府,被摘去烏紗帽,正在刑部候審,估計也逃不過死劫。」

  綦瑤不語,只是略略地顯出了一些落寞,不管這些貪贓枉法、為非作歹的人如何遭到報應,她的妹妹們也不會回來。

  應天麒見狀,繼續道:「我到刑部大牢見過吳知府,原來戰亂之前他與許源便是舊識,所以許源當年與于老的交易,他很清楚,而且許源每回從北方到中原挑人牙,途中的護衛還是他按排的。由於綦家地位特別,所以許源買了綦家小女兒的事,吳知府是很有印象的,他告訴我當年許源走的路線,我推斷綦卉是被丟在京城往西南約三日路程的一處樹林裡。」

  綦瑤的眼睛漸漸恢復了神釆,但也透出了擔憂,「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年小妹才九歲,一個女娃兒怎麼可能孤身在山林裡活下來?」

  「這並不是不可能,據我調査,當年鎮南大將軍林平夷領軍征伐南方鬼族,與許源走的是一樣的路線,而且時間上幾乎重疊,說不定他們會有卉妹妹的下落。」應天麒沉聲道。

  「真的?」綦瑤抓住了他的手,「有辦法問到嗎?」

        應天麒望了眼她手,眼底因過一絲笑意。「有,只不過我希望你能冷靜,因為林平夷將軍已經戰死,早在幾年前鎮南大將軍就換成了龍瀟。龍將軍還不到三十歲,十分年輕,不一定會知道當年的事。

  「龍瀟嗎……」綦瑤把這個名字深深記在了心裡。

  應天麒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搖頭,「龍瀟那個部分就由我來負責,不管結果如何,一定會幫你問到個答案。南方仍在戰亂中,你千萬不要一時衝動就直接殺到南方去。」

  他果然很了解她,綦瑤還真的有這個打算。雖然仍有些擔憂,不過他的承諾讓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終於不再那麼鬱悶了。

  有了一點希望,總比絕望好多了,是吧?

  「那你快想辦法問吧,什麼時候會問到?」她急急地道。

  應天麒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仍緊握他的手,「我是很想趕快去問,不過我現在被抓著走不了啊……」

  抓著?綦瑤這才發現情急之下自己居然握住了他的手,羞得她連忙鬆開,將手縮回來。

  這令應天麒覺得有點可惜,她的小手溫溫軟軟,細緻白嫩,觸感他很喜歡,只可惜才握了那麼一下。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用強來的啊……」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語帶暗示,詭異地笑了起來。

  綦瑤不禁想起昨晚她強吻他的一幕,也知道他必然是在消遣、撩撥她,芳心頓時一陣大亂,卻仍強自鎮定,「我……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只是一時情急。」

  「是這樣嗎?我告訴你,雖然你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昨夜——」

  應天麒壞心眼的話,馬上被綦瑤打斷。

  「對了,你的消息是怎麼得到的?你……你一介平民為什麼可以進到刑部大牢,還能與吳知府談話?而且你還能査到朝廷那麼多事情,甚至是行軍的路線,是不是你與龍瀟認識?」

  她這番問話問得急促,應天麒深知她是羞窘,好笑之餘卻也知道逗她一下就好,可不能逼太緊,免得她惱羞成怒。不過這小妞妞佔了他便宜還不認,他可也要留一手,吊吊她的胃口啊!

  「小妞妞,這就是秘密了……」

*             *             *

  月圓夜後,綦瑤與應天麒似乎有了某種獨特的默契,他們的樣子並沒有不同,但見到他們的旁人就是覺得兩人站在一起的感覺已經不一樣了,似乎更加親密、更加曖昧。

  爾後許源被處斬、吳知府被抓,京裡的人終於知道這些事情是他們兩個搞出來的,應天麒更進一步操縱輿論,把事情導向綦瑤是為了揭發許源的惡行,才刻意接近他,所以她的名聲很快就平反了,綦家藥行前陣子受到打擊的生意也很快恢復正常,甚至更加興盛。

  綦瑤自然知道事態的好轉要歸功於誰,而那個人不但幫了她,還被她吃了豆腐。

  想到那一夜與應天麒的親密,即使是在酒醉之中,他唇瓣帶來的溫潤觸感以及懷抱的堅實,依然讓她的芳心顫動不已。

  但就算是羞赧,也不能就此逃避他,她綦瑤可不是會被這麼一點事難倒的人,越是尷尬就越要面對,只有正面擊敗自己的心魔,才不會讓自己亂了方寸。

  於是在綦家又一次運送止血草到應家時,綦瑤親自出馬了,因為她知道如今逼近朝廷要求的交貨期,應天麒都會在藥倉裡盯著。

  當她翩然來到時,那絕代風華看得應家藥倉的管事眼睛都快凸出來,心想著這綦家小姐的美麗真是看一次驚一次,以致於他都忘了去通報應天麒。還是應天麒聽到綦家來人的聲音,但久久沒有人通報,他才自己由倉內深處走出,看到宛如池中清蓮的綦瑤。

  「稀客稀客,小妞妞你今天怎麼自己來押貨?」應天麒見她面色如常,心中佩服她的定力,自己相中的女人果然不凡。

  綦瑤聽到他的稱呼,橫睨他一眼,「不要叫我小妞妞。」頓了頓,她又道:「我在京城生活這麼久了,還沒有逛過你應家的藥倉,所以特地來著看,不知方不方應天麒無所謂地道:「你大小姐要看,當然方便,我帶你參觀吧。」

  照理說這地方算是機密,雙方又是商場上的競爭對手,不可以暴露自家底細,但應天麒偏偏大大方方地帶綦瑤逛遍了整個藥倉,還主動介紹了藥材的擺放及儲存方法,聽得綦瑤連連點頭,收穫不少。

  而這陣子因為兵部那筆生意,藥倉裡雖然堆滿了,但大多是金瘡藥的配方藥材,綦瑤見了不由微妙地一笑,「看這屋裡的藥材,我對你們家金瘡藥的配方也明白了十之八九,你不怕我偷學去?!」她瞄了他一眼,這一眼放在以前就是個普通目光,但在兩人關係更加曖昧之後,卻有說不盡的嫵媚。

  應天麒可沒有因此就飄飄然,他的自制力一流,只是沉穩一笑,「你有辦法偷學,是你的本事,不過你綦家醫藥有數百年底蘊,應該看不上我應家自創的金瘡藥。

        「說的好,那我就指點指點你。」綦瑤有心回報他交流藥倉管理的經驗,也洩露了一點自家的秘方,「你這回與朝廷的生意受我要脅,是因為少了止血草這味藥吧?但你其實可以把止血草改成乳香和沒藥兩味,雖然用酒炮製的過程麻煩了點,不過也比堅持用止血草而被我箝制要來得好不是?

  應天麒點了點頭,算是認同她的話,但隨即又提出反駁,「你說的乳香及沒藥兩味,我們已經研究過了,雖然可以替代止血草,但藥效始終不如止血草強而迅速。此番是賣給兵部,在戰場上能早一時傷愈,就多一絲保命的機會。」

  綦瑤當然知道應家一定做過各種試藥,不過她也是有自己的底氣,才會說出這種建議的。她不疾不徐地開口道:「藥效不夠強,可以用劑量補足,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乳香及沒藥兩味還有一種止血草無法達到的功效,就是用酒炮製後可以放心地內服。止血草雖然也可以內服,很容易引起身體不適,而乳香及沒藥兩味引起不適的情況很少,也很輕微,若轉為內服,止血化瘀的效果又更好。」

  應天麒的濃眉微微一挑,思索著她的話,不一會兒便露出俊朗的笑容,「你說服了我,綦家不愧是醫藥世家,在下敬佩。」這回確實從她那裡學到了東西,儘管他早就知道搭配起來的效果,卻很容易忽略使用方法的差異,所以他很大氣地讚美她。

  尤其這小妞妞自信起來時,那副驕傲的可愛模樣,更令應天麒覺得賞心悅目,忍不住調侃她,就像逗弄自己心愛的女人那般,「不過小妞妞,你把這招教給我了,以後可就少一個可以威脅我的把柄了。

  綦瑤昂起下巴,傲然道:「你都說我綦家是百年醫藥世家了,我會怕你的挑戰嗎?」

  應天麒聞言失笑,「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小妞妞,好氣魄!那麼你要提高警覺,隨時準備迎接我的挑戰……」話聲頓了一下,他意有所指地道:「不管是哪一方面啊……」

  不管哪一方面,都要迎接他的挑戰?綦瑤與他四目相交,目光的接觸彷彿發出了電光。應天麒說的自然是男女之情方面,而綦瑤顯然接收到了。

  兩人的愛情雖然從未言明,卻早就盡在不言中。他既然敢放話,憑綦瑤的脾氣,又怎麼會不敢接呢?

  她定定地望著他,笑容裡同樣藏著一絲情意,面上滿是自信:「好,我等你放馬過來!」

  這種幾乎衝破整座藥倉屋頂的曖昧氣息,還有兩人暗藏玄機的打情罵俏,讓站在一旁的小四與玉兒都聽得興致勃勃。

  玉兒忍不住用手肘推著小四,對著他得意地說道:「你看你看,我家小姐那麼漂亮又有魅力,難怪英俊瀟灑如應少主,仍對我家小姐十分著迷。」

  聽到她的說法,小四可不依了,「明明是我家少主玉樹臨風,所以美麗優雅的綦小姐才會喜歡上他?!」

  玉兒像個茶壺般單手叉腰,「嘿,小四你眼瞎啦?是應少主先向我家小姐示好的好嗎?」

  小四不服氣,挽起了袖子,激動地道:「你才嘴歪了!是你家小姐先被我家少主迷住的。」

  他們越吵越大聲,驚動了談話中的綦瑤與應天麒。

  以往他們會去阻止自己的下人討論這方面的事,不過現在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了嘛……就讓他們去吵出個所以然吧,連他們都很想知道,這場男女之間的角力,究竟誰會是贏家呢。

  在綦瑤與應天麒的眼神你來我往,帶著幾分柔情、幾分勾引、幾分較勁的同時,藥倉的另一頭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那是應夫人的婢女,琉璃。

*             *             *

  應天麒與綦瑤的愛情,或許是憋了好幾年的關係,一發不可收拾,兩人如今同進同出,姿態親密。

  很快的,關於兩人的流言再度滿天飛,祝福有之,嘲諷甚至詛咒的話也不少,畢竟兩人在京城裡都各有擁護者。

  但他們不在乎,愛都愛了還怕什麼?兩人之間只差那層紙沒捅破,話說情在朦朧時最美,他們還想多享受一下這種甜蜜的感受。

  然而這個時候,大夏國的情勢卻不妙起來。南方與鬼族的戰爭一直沒有停止,原本鬼族被鎮南大將軍龍瀟壓制著,但這陣子突然像吃錯藥一般,奮不顧身地開始猛攻,而且他們不知道是得了什麼幫助,出兵風格猝然一變,變得神出鬼沒。

  由於戰事蔓延了整個南方邊界,只要是龍瀟不在的戰場,最近幾乎都吃了敗仗,京師開始動蕩不安,因為這情況與好幾年前京師被攻陷之前太相似了,有的人甚至開始舉家往北遷,顯然已經不相信朝廷了。

  應、綦兩家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縮小事業規模,並暗中做一些布置,避免可能產生的災難損害。

  而在這個時候,應天麒押著幾大車的藥材出了京城。

  身為一個商人,帶著幾車藥材出行,顯然是要去做生意。但他出了京城後卻不走官道,而是彎進小路,走了三日三夜,才在一塊被樹林圍繞的空地停下來。

  這裡不算隱密,只不過比較清凈、好辦事而已,反正應天麒做的也不是什麼壞事。

  應家的人在原地休整了約半天時間後,樹林的另一頭忽然來了一群人。這群人個個煞氣衝天,橫眉豎目,氣勢洶洶地直走向應天麒,如果有旁人在看,一定會以為他們要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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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想不到帶頭的那一名壯漢,一來到應天麒面前,凶厲的表情就突然變得和善,甚至大笑起來,揍了他一拳,「應少主,我代表我家將軍謝謝你了!」

  「李副將,這是身為一個大夏國的百姓該做的。」應天麒指著身後幾大車的藥材,「這裡的藥材不僅可入藥,還可入膳,都是對健體與滋補有大效果的,我相信軍醫會好好利用的。」

  旁邊的士兵都是一臉感激,尤其是李副將,開心之餘不免感嘆道:「有了你這幾大車藥材的協肋,確實讓我們輕鬆了不少,不過比起邊境大軍所需,仍是杯水車薪,只能一時救急啊。」

  應天麒皺起眉來,「南方亂起,藥材本就收集不易,現在北方的藥商全漲了藥價,還降低供貨的數量,要再等一陣子,我才能收集到下一批藥材了……」

  李副將搖頭,「南方的局勢相當不利,到了這種地步,北方的商人仍想藉此牟利,著實不該,也不想想南方失守的話,下一個就換他們了。」

  應天麒瞇起眼,「這是國家的錯,朝廷自己亂成一團、各自為政,整個大夏國等於只靠龍將軍一個人撐著,我們身為百姓能做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說的好!」

  一道清亮的女聲在這時傳入兩人耳中。

  由於兩人是光明正大地見面,並沒有派護衛守著周圍,因此連有人接近都沒發現。

  李副將身形才動,就被應天麒搭住了肩——

  「別,是認識的人。」

  應天麒平時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居然抬手就能制住武功高強的李副將,令李副將納悶地望了他一眼,但顯然此時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另一邊的樹林,綦瑤走了出來,她一身褲裝,英姿颯爽,與平時嬌柔典雅的形象截然不同,卻另有一種英氣美。

  她的身後同樣跟著幾輛大馬車,上頭全都是藥材。

  見到她來,應天麒不由雙眼一亮,難道她……

  綦瑤不負他的期望,悠悠開口道:「應少主,聽聞你載了幾大車藥材出城,最近又不是藥材交易的好時機,戰亂時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筆的交易,我便猜你是給龍大將軍贈藥來了。」她拍了拍自己身後的一輛車,笑盈盈地看著應天麒,「所以我也準備了幾大車的藥材,希望能為大夏國盡點力。」

  「你怎麼知道我認識龍大將軍?」應天麒訝異地道。

  「上回你承諾我能向龍將軍詢問當年林平夷將軍行軍之事,我就隱約猜出來了。你可別怪我跟著你,畢竟你沒有隱藏行跡,而且這樣我才找得到要跟誰接頭贈藥。這幾大車或許數量比不上你,不過總是百姓的一點心意,請龍大將軍笑納。」她好整以暇地道。

  「綦瑤……謝謝你。」

  應天麒動容地望著她。

  他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如此的大義凜然。或許她會贈藥給龍瀟的南方軍多是看在他的緣故上,但這種手筆一般商人都做不出來了,更不用說她是個女流之蜚,豪氣干雲簡直更勝男人。

  他眼中的情意毫不掩飾,幾乎要淹沒她了,若不是有其他人在此,他一定會狠狠地抱住她親吻。而他的動情也感染到了綦瑤,當她的目光與他接解時,幾乎要爆出火花來。

  李副將卻像根木頭一般,完全沒察覺身邊這對郎才女貌的佳偶間情意綿綿,自顧豪爽地大笑起來,打破了這份曖昧,「好,好!你是綦家大小姐吧?李某早有所聞,如今一見本人,果然風華絕代,更是豪氣萬千,李某替龍將軍先謝了」

  「好說,本份之事。」綦瑤落落大方地回道。

  此時已過了午時,李副將看看天色,朝著應天麒說道:「應少主,我也該趕回去了。關於你上回詢問之事……」

  聽他語氣遲疑,應天麒立刻知道他是想單獨談話,不過應天麒知道他想說什麼,遂直言道:「其實李副將要說之事,便是綦瑤想知道的,不妨直言相告。」

  李副將點了點頭,「那好吧,你要問當年林大將軍行軍途中有沒有遇到一個小女孩是吧?當時我也在隊伍之由,印象中是沒有……」

  當他說到這裡,綦瑤己經臉色劇變,連忙一手抓住應天麒的手臂支撐,以免自己受不了打擊昏倒。

  然而李副將接下來的話,又將她從地獄拉到雲端,「不過應少主提到面上有紅斑,佔了半張臉,我倒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那人便是我們龍將軍的首席軍師。」

  「那一定是小妹!一定是小妹!」綦瑤瞪大了眼,手一用力,差點捏得應天麒叫出來。

  應天麒苦笑道:「李副將,下次你可以一口氣說完,否則我恐怕會被捏死。」

  「我可不是存心賣關子。」李副將有些不好意思,接著強調道:「綦小姐,你說我們首席軍師是你的妹妹,可是軍師大人是個男人啊。雖然一樣年紀很輕,有些特徵也相符,但只怕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我有種感覺,那人一定是我小妹……」綦瑤說不上來自己為何這麼有信心,但她就是這麼認定,畢竟半張臉長紅斑的人並不多,又與龍瀟的南方軍扯上關係,這樣就更有可能了。至於為什麼改當男生,或許綦卉有她自己的考量。

  綦瑤興奮地向李副將道謝,接著看向應天麒,眼中的激動與情懷像是要一口將他吃掉一般。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她或許已經不顧矜特,撲上去狂吻他了。

  這真是……真是這幾個月來,最大的好消息了!她原以為南方正亂,應天麒即使承諾幫她,也不會這麼快有結果,但他的積極出乎她的意料,讓她感動得完全無法掩飾情感的流露。

  兩人四目相交,誰都捨不得先移開目光,最後是自制力極強的應天麒硬是將臉轉向了李副將,並道:「為免天黑趕不回城鎮,那麼就先送李副將吧!」

  綦瑤壓抑住內心的澎湃,再次與李副將鄭重道謝後,便與應天麒目送著他押車離去。

  這時候,應天麒突然命令自己的人馬道:「咳,小四,帶他們到樹林的那邊守著,我有事要與綦小姐說。」

  「是,少主。」在小四的帶領下,應天麒的人手在幾個眨眼內走光。

  綦瑤也故作鎮靜地對自己人道:「既然如此,玉兒,帶著人去守著那一頭,我與應少主有生意上的事要談。」

  在她的吩咐下,綦家的人也跟著玉兒朝另外一邊散去,這平靜的小空地上,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

  「綦瑤,我……」應天麒才剛開口,就見綦瑤搖了搖頭。

  「現在什麼都不要說。」她美目中情意流轉,像要淹沒他似的。

  應天麒心頭一動,驀地狠狠將她摟進懷中,低頭便是一記熱吻。

  這記吻無疑是乾柴遇上烈火,兩人對彼此的情意都壓抑得太久,也渴望得太久了。月圓之夜的第一次接觸可說是一個意外,但這一次卻是紮紮實實的親吻,兩個人都毫不掩飾地付出了自己的情感,熊熊的愛火燃燒不盡。

  這是一種撼動靈魂的交流,雖然仍然沒有人將愛字訴諸於口,但其中的意涵,彼此都很清楚。

  一記熱吻過後,兩人緊緊相擁,目光纏綿,不捨分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應天麒還是不捨地放開了她,在失去彼此體溫的同時,一股失落感也隨之襲上。

  「這個你拿著。」應天麒突然拿出一塊玉佩,放在綦瑤的白嫩小手中,「這是我應家的信物,有了這個可以隨意出入應家的所有產業,也可以在應家藥行中無償取用任何東西。」

  他的意思自然是方便她隨時去找他,這方玉佩顯然被他用來當成兩人的訂情信物。綦瑤輕笑道:「你不怕我將你家搬空?」

  應天麒興味十足地一笑,「那就當成聘金囉。」

  這幾乎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綦瑤才沒這麼容易讓他得逞,「哼,這麼一點點家產就想娶本姑娘,想得美!以後我若將信物還你就是我要拋棄你,知道嗎?」

  「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小妞妞。」

  「不要叫我小妞妞——唔……」

  又是一記熱吻,比剛才的更熾烈,像要把樹林都燒起來似的那麼熱情,短時間內,他們這一場單獨的「談話」,只怕會談很久。  

  而守在樹林兩頭的兩家人馬,等了好一陣子仍沒見兩人出來,都有些不解。小四與玉兒分別溜進樹林裡察看,不一會兒又溜了出來,都表情古怪,異口同聲地對著自家人道——

  「少主與小姐正談到重要的地方,你們千萬要堅守崗位,別偷看啊!」

*             *             *

  應天麒與綦瑤男未婚、女未嫁,又郎才女貌,因而獲得不少祝福,但風言風語依然不少。由於兩人十分匹配,沒什麼好挑剔的,好事者只好把矛頭指向綦瑤二十歲了年紀太大,還有過去兩家的競爭關係,並指稱如今兩人突然好了起來,說不定是綦瑤的美人計。

  這些話在當事人耳中都是一笑置之,橫豎在商場上,更難聽的話都聽過了,這些小打小鬧根本不痛不癢,況且旁人的觀感與他們何干?反正他們相愛又沒有犯哪一條律法。

  如今最為這些謠言感到痛苦的,反而是琉璃。她深知應天麒的個性,絕不能當面抵觸他,於是變著法子在應父、應母面前一陣嘴碎,果然引起兩老的反彈,要她來找應天麒,準備再一次問清楚。

  琉璃來到應天麒面前時,表情顯得相當無措,一副為難的模樣說道:「少主,關於您與綦小姐的事,老爺與夫人這次很生氣,您可要留心了。」

  「我與綦瑤的風聲,不知道已經在京裡傳多久了,怎麼這一次他們反應會這麼大?」應天麒看著琉璃,深思著。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下人們之間嘴碎,又被老爺、夫人聽到了吧?琉璃似乎很為應天麒擔憂,「少爺,這次的謠言風波,您還是和老爺、夫人好好解釋一下,說一切都是假的,他捫就不會那麼緊張了……」

  「是真的。」應天麒一笑,「這次是真的。」

  「什麼?!」琉璃倒抽了口氣,差點沒掩飾住自己的心情,「少爺,您……」

  「我與綦瑤之間是兩情相悅,雖然還不到私訂終身的地步,不過我想也快了。」想到那倔強又驕傲的女子,他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琉璃雙眼睜得老大,都快轉為猙獰了,不過她很快便將內心的驚濤駭浪壓抑下去,「可是……可是老爺與夫人只怕不會答應啊……」

  「他們不就是叫你來找我,讓我去解釋?」應天麒不慌不忙地說著,「我會說服他們的。」

  看到琉璃好像仍處於震驚之中,他搖頭笑了笑,「琉璃,你平常服待我爹娘,是離他們最近的身邊人,你偶爾也替我與綦瑤說說好話,如果以後我與綦瑤能開花結果,好處不會少了你的。」

  琉璃胸口的一股怒氣簡直快把她憋死,卻只能強擠出一張笑臉,「少主,琉璃一定會幫您的。」說完,她帶著應天麒前往應家兩老所在的偏廳。

  這二段路不長,但難得只有她與他兩人,看著他那寬厚的肩膀與俊挺的側臉,她不由得一陣恍惚,心中某種決心更加強烈了。

  來到了偏廳,應父及應母果然神色不善,不過這次先發難的並不是應父,而是一向寵溺兒子的應母。她知道應父一開口一定沒什麼好話,為了問清楚這件事,還是讓她先來,對話也能緩和一點。

  「天麒啊,上回問你與綦瑤的事,你說是因為和她買藥材才會走得比較近,可這次怎麼又有風聲說你和她兩情相悅了呢?上回那個許源下獄砍頭的事,也有人說你是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究竟是怎麼回事?」

  「許源作惡多端,綦瑤為民除害,我只是幫了一把而已。」他簡單把那件事帶過,畢竟裡頭牽扯太多他不方便說的事,「不過也因為那樣,我與綦瑤的感情一日千里,京城裡現在謠傳我與綦瑤情投意合,我並不否認。」

  應母張大了嘴,本來想問的話硬生生卡在喉頭,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而方才一直忍住不語的應父,直接跳了起來,「你說什麼?你真的與綦瑤情投意合?」

  「真的。」應天麒回答得坦然。

  「你知不知道她已經二十歲了!這麼大年紀尚未嫁人,你不怕娶她會被人說閒話?」應父哼了一聲,槌了下椅子扶手。

  「爹,我大她五歲多,如果以您的說法,那我不是更容易受人議論?」應天麒不慌不忙地回道,在他心中,只要他喜歡,年紀根本不是問題。

  「可是綦瑤名聲不好啊,前陣子與許源的事鬧得風風而雨,她那種輕浮的性子,和她在一起會丟了你的臉面!」應母也急了,出口便是貶抑。

  應天麒皺了皺眉,「綦瑤揭發了許源的惡事,對官府來說是立下大功,有多少人辦得到?爹,您能嗎?娘,還是您可以?」

        兩老被他問得一頓。

  應天麒冷聲道:「如果她這叫輕浮隨便,那全城的人都比她更輕浮隨便。」一向不在父母面前生氣的他,心中終是升起一絲慍怒了。他們批評綦瑤的話都是無的放矢,而且越來越難聽,讓他無法忍受。

  但他的態度卻激怒了應父,應父怒道:「綦瑤那壞女人是怎麼蠱惑你的?居然讓你反抗起父母來了?!」

  「爹、娘,我平時順著你們,並不代表你們是對的。」應天麒十分淡然,完全不受應父的怒氣影響,「而且我今日願意來解釋,只是要讓你們知情,並不是要接受你們的反對。不過你們放心吧,我與綦瑤是不會私訂終身的。」

  「天麒你的意思是?」應父、應母聞言心中一喜,連在一旁一直聽著的琉璃想不到應天麒的下一句話,直接將他們擊落谷底。

  「如今戰亂四起,我準備等到時局穩定一些時,再向綦瑤求親,你們贊成就皆大歡喜,你們反對也沒用。」

  應天麒說完便不再多說,逕自告退,離開了偏廳。

  偏廳裡只剩三個人,而這三個人的臉色都黑得像鬼。

  說得難聽一點,應家現在全靠應天麒撐著,以往應家藥行在應父手上時,生意差了不少,差點關門大吉,還是應天麒年少便顯現出了做生意的手段,一手將家業光大到現在這個地步,甚至能與百年世家綦家相抗衡。

  在這種情況下,應父、應母挾著父母的威脅想去逼應天麒是沒有用的,他也不可能乖乖聽話。

  瞧應父、應母一副氣得快炸了,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琉璃心中一冷,陰惻惻地開口了,「老爺、夫人,奴婢看少主是被迷昏頭了,既然說不動少主,奴婢建議直接從綦小姐那裡著手……」

*             *             *

  綦瑤好久沒過得像這陣子這麼愉快了。

  因為有著尋找妹妹的任務及願望,她一直以來都活在莫大的壓力下,再加上大夏國戰亂四起,她一個女人還要出外周旋,與人做生意,她其實過得並不快樂。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有了應天麒,似乎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

  他為她問到了綦卉的下落,雖然還不能肯定,但綦瑤卻比往常都抱著更大的期待;而她的醫藥生意或許會因為戰事緊迫而面臨莫大危機,但應天麒在這方面洞燭機先,早早做了各種淮備,也不吝將經驗傳授給她,讓她即使未來可能面臨家業的全面清散,也不再那麼惶恐了。

  最重要的一點,有了他的陪伴,她的人生自此變得多釆多姿,她不再在意那些滿懷惡意的言語攻擊,不再理會那些有色的眼光,因為她綦瑤也是有人愛、有人疼的。

  只是這樣的光景能夠持續多久呢?她不知道。人說好景不常,她只能好好地把握每一刻與他相處的時光。

  這時候應家雙親偏偏找上門來,綦瑤對他們的來意喜憂參半,但仍十分殷勤地接待著。

  她身著一件湖水綠襦裙,搭配淺黃小袖上衣,體態顯得輕盈曼妙,態度從容優雅,來訪的應母、應父將這一切都收入眼中,一時不由感慨萬千。

  如果綦威還在的話,又或者這丫頭只有十六、七歲的話,他們會恨不得天麒趕緊把這個出得廳堂、入得門房的好女娃娶回來。可惜最好的時機錯過了,這丫頭已經二十歲了,又成天在外頭拋頭露面,如今可配不上自家兒子。

  應父想說些什麼,卻因應母使了個眼色而未出聲。

  應母微笑著開口道:「綦瑤啊,你今年也二十了吧?」

  「是的,過年就二十一了。」綦瑤沉著地回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們這次來,是想向你說一門親事。」應母緩緩說著,笑得很是誠懇。  

         親事?綦瑤的心漏跳了一拍,難道會是……

  在綦瑤兀自驚疑與羞澀不已時,應母繼續道——

  「我娘家姓葉,我們葉家在北方也頗有根基,天麒有一個表哥名叫葉默,今年四十五,妻子前幾年亡故,正想續弦,我想你很適合啊。」

  越聽,綦瑤的心越沉,她已經可以肯定應家夫婦今天究竟是來做什麼的,不過她並沒有什麼激動的反應,只是態度不像先前那麼熱絡。

  「很抱歉,應伯母,我想我無法答應這門親事。」綦瑤慢慢收起笑容,「我已經有心儀的人了。」

  應母當然不會笨到去問她心儀的人是誰,只是逕自說著,「葉默事業有成,外表也算與你般配,而且你嫁過去也是正室……」

  「應伯母,我若嫁給心儀的人,我相信我也會是正室。」他們兩老想打迷糊仗,那麼她就陪他們打,同樣不說出那個關鍵的名字。

  兩老聽她拒絕得斬釘截鐵,臉色已經有點變了。

  應父臉色一板,才要開口,又被應母攔住。

  「綦瑤,我們女人啊,要有自知之明,有些枝頭高攀不上,就不要硬來,強來的都不是好姻緣。」應母暗示著她。

  「我不認為我攀不上高枝。」綦瑤定定地望著應母,「因為我自己已經在高枝上了。」

  這句話顯然暗示著她不認為自己配不上應天麒,甚至把自己擺到跟應天麒一樣的位置。

  這種說法應家兩老自然無法接受,只覺得綦瑤自傲過頭,應父的氣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一拍桌,「綦瑤,我跟你講明白好了,你跟天麒的事,我們不贊成。你也不想想自己已經二十歲了,這麼老的姑娘娶來,只會我應家蒙羞!還有,人家大家閨秀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卻一天到晚拋頭露面,周旋在男人之間做生意,這種品德,我們應家敬謝不敏。」

  這話說得直接,更是說得傷人,綦瑤要是仍維持著笑容虛與委蛇,那就真是犯賤了。

  她肅起了面容,不再跟應父應母客套,「應伯父,我認為你大錯特錯。」她亳不畏懼地迎視著應父,「我二十歲了又如何?你們沒有二十歲過嗎?這是一個罪惡的年紀嗎?二十歲才談到嫁娶之事,我不知道是犯了哪一條律法,讓你們這麼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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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2: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應父、應母被她這麼一說,當下愣住,不知該怎麼反駁。

  綦瑤冷聲道:「此外,我記得家父生前與應伯父是好友,家父死前還特地交代應伯父照顧我。這些年來我獨自撐起家業,說實話並沒有感受到伯父有給我任何照顧或幫助,不過這也就罷了,反正我自己也能活得更好。只是伯父您答應好友的事不僅沒做到,還嫌我拋頭露面做生意……我若不撐起綦家,能活到現在嗎?我不像伯母還有丈夫、孩子可以依靠,我只有一個人,我綦瑤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人,伯父以此嫌棄我,您對得起我黃泉之下的父親嗎?」

  應父聽她提到綦威,臉色大變。應母瞧自己的丈夫氣到都快昏厥過去,應母嘆了口氣,緩緩道:「綦瑤,我知道我們應家不是完全沒有錯,不過你口頭上辯贏了我們又有什麼用呢?我們不會讓你過門的。」

  「你們又知道我想嫁了?」綦瑤其實心中已經氣炸了,但越氣,她表面上便越是冷靜,冷靜得懾人,散發出的氣場令應家兩老都感到不安。

  「今天你們既然來了,我身為故人之女,也不能讓伯父、伯母白跑一趟。」綦瑤冷笑起來,「我倒是可以答應你們,絕不會嫁給應天麒。」

  「真的?」應父、應母聞言一愣,這情緒轉變之快,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真的。」綦瑤笑得更加燦爛了,只是這燦爛的笑容,竟讓應家兩老感到有些陰冷。

  「既然你答應了,那麼我們也不再多說什麼。綦瑤啊,其實葉默真的是個好對象——」

  應母的話才開個頭,就立刻被綦瑤打斷,「伯父、伯母,話說完了,那麼我就送客了。」他們來意不善,她也不用太客氣,沒有直接把人轟出去,已經是看在應天麒的面子上了。

  這種態度自然又勾起了應家兩老的慍怒,然而這件事是他們理虧,只能憋著氣,冷哼一聲踏出綦府大廳。

  只不過才剛出門口,就聽到綦瑤的聲音淡淡地傳了過來——「我絕不會嫁給應天麒……所以你們不覺得,你們該去說服的,是自己的兒子嗎?」

  當晚應天麒一回來便得知父母前去綦府的消息,可因為時間已晚,不好打找父母休息,好不容易等到早上,詢問後,應父、應母也坦然承說綦瑤不識好歹,葉默那麼好的對象都不要,硬要巴著自己兒子。

  最後,他們提到綦瑤承諾絕不會嫁給應天麒時,他簡直氣炸了,與父母爭執一頓,之後他不想留在府裡了,直接往對門綦家衝去,應家的人攔都攔不住。

  他與綦瑤好不容是破開迷霧,兩心相許,萬一被父母這麼一搞,惹火了自尊心強的她,說不定兩人的感情又會發生什麼變數。

  是他太疏忽了,最近因為戰事,他必須多注意生意,還有他本身也有一些私事必須處理,且按他對父母的了解,他們不太可能直接去找綦瑤,他便沒設防,想不到他們最後還是去了,這其中只怕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不過現在他管不了那麼多,先找到綦瑤說清楚比較重要。

  他衝進了綦府,很快就被護衛攔住,但護衛一看是他,便識相地放行,只不過看著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就是了。

  應天麒徑直來到綦瑤的房門口,恰好碰到玉兒推門出來。

  見到他一臉慌張地出現,玉兒朝他眨了眨眼,很快速地低聲說道:「小姐正在氣頭上呢,應公子可逕自進去,但要小心點。」

  應天麒長吁了口氣,看來這次難辦了,綦瑤若是發火,依她的脾氣可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壓下去的。

  他一進門便與坐在椅上的綦瑤目光交會,還來不及說什麼,就看到她起身,氣勢洶洶地朝著他走來。

  應天面將門一關,為難地想解釋,「綦瑤,我——」

  然而他什麼都來不及說,來到他面前的綦瑤突然一把抓住他俊俏的臉蛋,接著像惡虎撲羊似的,踮起腳猛然吻上去。

  應天麒只愣了那麼一瞬便反應過來,隨之加深了這個吻,與她沉溺在男女親密的感受之中。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送上門來的好事,不配合那不是傻了?

  於是這記熱吻越來越炙熱,一種莫名的渴求充滿了心頭,兩人忘我地擁吻,雙手探索著對方的身體,慾望節節上升。綦瑤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滑落一半,露出香肩,而應天麒精壯結實的胸膛也袒露了出來。

  雖然天雷勾動地火,但此時絕對不是纏綿的好時機,應天麒用盡最後一絲理智,硬生生將自己由情慾的漩渦裡拔出來,止住這個吻。

  他眼中帶著烈火,卻逼自己將綦瑤的衣服拉好,覷著她媚態橫生、艷若桃李的臉蛋,怒力平撫心緒,問道:「為什麼?」一進門就受到如此熱烈對待,而且還是在他父母錯待她之後,他不懂,真的不懂。

  豈料綦瑤忽然沉下了俏臉,嬌哼一聲道:「你爹娘要我離開你,我偏偏要和你在一起,要多親熱有多親熱,看他們還怎麼阻攔!」

  「什麼?」她的反應讓應天麒有些傻住。

  「就是你爹娘啊!特地跑來我這裡罵人呢,我綦瑤是這麼好欺負的嗎?」她不滿地別過頭,這嬌俏的模樣狠狠地勾了一下應天麒的心。

  「我以為你很生氣。」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很生氣啊,不過我氣的是你的爹娘而不是你,這點我還分得清楚。」綦瑤理所當然地向他點點頭,她可不是那些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庸俗女子。「居然說我配不上他們兒子,我偏偏配給他們看。」

  這根本就是賭氣,應天麒一陣無語,不過他要問的可不只如此,最重要的是她對他父母的那個承諾。

  他再度問道:「可是我爹娘說,你承諾以後絕不嫁進應家?」她好強、獨立自主,自尊又高,他相信這絕對是她說得出來的話。

  而綦瑤的回應,讓他當下屏住了氣息。  

  「是啊,我答應他們絕不嫁進應家。」她像是惡作劇般覷了眼他的表情,才傲然道:「但我又沒有答應他們會離開你或不和你在一起,這是兩回事。」

  這算是什麼回答?應天麒不由傻眼,「啊?還可以這樣?」

  「怎麼不可以?除非你這傢伙移情別戀,或者我拋棄你,否則只要我們在一起的一天,我們就不能成親,到時候著急的人是你爹娘還是我啊。」綦瑤終於說出自己那當下的打算,原本繃住的俏臉也微微露出一抹嬌笑。

  原來如此,應天麒啞然,身為人子,他還真不知該怪她整他父母,還是贊她反應快速。

  好半晌後,他才揺頭嘆氣道:「居然還有這招……這招對付我爹娘的確會有奇效,你真是太狠了。」

  她白了他一眼,「比起你爹娘,我這只能算是溫和反擊,總不能老被壓著打,我可不是那麼好擺弄的女人。何況在這件事情上,我忠於自己的感情,也沒有犯哪一條律法,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

  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正經八百,應天麒不由感嘆自己愛上了個奇女子,外頭哪裡有人有她這麼超脫的想法?

  可是他愛她的不就是這一點?她有著別的女子沒有的見識,有著比許多男人還勝出一籌的理智,否則京城美女那麼多,他又怎麼會獨鍾她這朵花?而且還鍾情許多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了……

  「我真是……真是白擔心了,我早該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他笑了起來。

  「那當然,我若是一般的女子,你這驕傲的應少主也瞧不上啊。」她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得意地嬌笑起來。

  應天麒拿她沒法,忍不住將人抓過來又是一記熱吻,緊緊抱住她,說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我本來還因我爹娘欺負你而滿懷歉意,畢竟是我這陣子太忙,疏忽了家裡的事,才讓他們直接來找你質問……」

  其實在進門前,他真的有那麼一刻怕自己真的會失去她,直到將她抱在懷裡,他才真正鬆了口氣。

  綦瑤從他話裡聽出了點蹊蹺,「是啊,你最近在忙什麼?連我也好久沒看見你了呢。」

  說到這個,應天麒沉默了下來,慢慢鬆開了抱著她的手,接著正色望著她,一臉凝重。

  「我正好要告訴你,我知道你最近已經在處置綦家的產業,但在我看來速度遠遠不夠,因為……」他吸了口氣,因為接下來的話,字字句句都像萬鈞那麼沉重,「據我收到的情報,南方戰況每況愈下,京城只怕大亂將起。」

  雖然漸漸入秋了,但京城的氣候仍然炎熱,綦瑤臥房的窗只開了一半,她卻感到渾身發寒,一切只因為應天麒說的那四個字——大亂將起。

  綦瑤知道現在是亂世,再加上小時候京城失陷導致姊妹離散的經驗,所以她先前一得到南方戰事不利的消息時,就一再地縮減生意,其實就是在為逃離京師做打算,但依應天麒所說,這樣的處置似乎還不夠。

  應天麒語氣相常沉重地道:「消息尚未傳回京師,但我已經知道龍將軍與鬼族的作戰節節敗退,南方有三分之一的州郡已經失守,如果真的讓鬼族攻進來,只怕慘況會比以前京城失陷還要嚴重,大夏國甚至有可能覆滅。」

  「那麼嚴重?」綦瑤狠狠嚇了一跳,隨即想到什麼,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陣,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你……應該不只是認識龍瀟將軍那麼簡單吧?」

  否則怎麼可能京城都還沒收到消息,他卻比皇帝還早知道,這麼早就在做因應的誰備了?

  應天麒苦笑道:「你真的很聰明,幸好我們不是敵人。」他猶豫了一下,像下定什麼決心般,嚴肅地說道:「其實我除了是一名藥商外,同時也是龍瀟的結拜兄弟,在京中等於他的密探,替他打聽京城裡的消息。

  「你也知道大夏國朝綱不振,龍瀟在南方邊境努力保家衛國,守得無比艱難,可朝廷裡有人不顧國家安危想打擊他,若他要撐著不倒,就必須通曉朝廷的動向,以便及早做出反應,否則他老早被朝中那群奸臣弄死幾百遍了……」

  綦瑤看他的眼光漸漸變了,難怪這傢伙老是能夠得到一些機密的生意消息,對於大局的反應也極為迅速,原來是因為他與龍瀟有如此特殊的關係。

  不過能夠同時兼顧軍機及家業,他這密探還要做得無聲無息,甚至跟朝中許多大官都關係良好,也算他的本事,至少綦瑤捫心自問,她做不到。「我突然覺得,很多生意輸得很不甘心啊!」她嬌嗔道?

  應天麒原本心情凝重,聽到她這麼一打趣,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只可惜這樣的放鬆只有一瞬,隨即他又肅起面容,眉眼流露出一絲憂色,「我這兩天接到了一個與你有關的消息,只不過你必須答應我,聽到消息時要冷靜。」

  綦瑤心裡一跳,本能地覺得可能與妹妹有關,於是她也收起了笑容,深吸了口氣才道:「你說。」

  應天麒沉聲道:「龍瀟的軍隊只怕是遭人算計,原本替他出謀劃策的首席軍師,就是半邊臉有紅斑的那位,似乎受了毒傷……」

  綦瑤聞言一震,渾身發抖,要不是剛才答應他要冷靜,她現在可能已經不顧一切地衝出去趕往南方了。

  她忙問道:「小妹怎麼樣了?怎麼會受毒傷?」

  「綦瑤,她還不一定是卉妹妹,至於受傷的情況我不清楚,不過我能向你保證,她暫時沒有生命之憂。」應天麒安慰道。

  「我想親自去看看!」綦瑤一刻也坐不住了。

  「你去了又能幫上什麼忙呢?只是窮緊張罷了。在京城裡,你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們綦家還得靠你整頓。」應天麒搭住她的肩,理智地分析給她聽,「我早就調查清楚了,南方浮苓州裡有一個小山村,山村裡出了一名神醫,他不輕易出手,但一出手必然藥到病除,我可以去尋那名神醫,把神醫帶到龍瀟那裡。

  「那個紅斑臉軍師對龍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左右臂膀,所以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龍瀟,於情於理我都會想辦法救他。」應天麒很鄭重地承諾。

  綦瑤面露難色,眉頭緊鎖,閉緊了美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與妹妹相聚一事,她實在盼望太多年了,要她壓下這種期望不親自去看看,她真的忍不了。

  「你一個弱女子,長途跋涉到戰亂的南方,先不說很可能還沒看到那名軍師已然遇上重重困難,更別提京城裡還有太多事必須靠你來支撐及打點。」應天麒溫言勸著,「所以你留在京城,南方的事我去辦,一定幫你辦得妥當,而且我也有事想麻煩你。」

  綦瑤深吸了口氣,「什麼事?」

  「雖然我爹娘對不起你,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但是在我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麻煩你照拂一下我爹娘,還有應家藥行我也交給你了,憑信物,絕對不會有人擋你做任何事。」應天麒說得相當果斷。

  綦瑤望著他沒說話,她的理智告訴她,憑應無麒的特殊身分,要辦好那些事確實比較容易,如果換成她,說不定還沒見到妹妹,她已經比妹妹先陣亡了。

  思索片刻,她咬牙說道:「好!我答應你!」

  應天麒終於露出今日第一個放心的笑容,他真的很感激自己相中的女人是她,果決理智,不拖泥帶水,骨子裡的驕傲及脾氣更增添了她的可愛。要是換成別人,被他的父母羞辱,又是在這種混亂的節骨眼上,只怕會增加他許多麻煩。

  「既然這樣,那我先回去準備,明日就出發去南方,京裡的事就麻煩你了。」

  應天麒有了她的承諾,知事不宜遲,便準備回家。

  「你等一下……」綦瑤突然叫住他,而且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

  應天麒眉頭一挑,像是想到了什麼,滿臉笑意地道:「喔對,小妞妞,我忘了給你一個離別之吻呢!」說完,也不管她的反應,將她摟了過來就是一記深吻,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才放開。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他依依不捨地道。  

  綦瑤並沒有留他,而是掏出繡帕,在他唇瓣上擦了擦,擦掉她留在他唇上的胭脂,接著噗嗤一笑,「本來還想氣一氣你爹娘……不過現在應該不需要了。」應天麒一愣,陸即大笑起來,低頭又是一記親吻,「我不介意讓他們多氣一點。」

*             *             *

  應天麒火速離開了京城,用的自然是經商的名義。

  應家的人恨不得他這趟去久一點,最好久到與綦瑤感情淡了再回來。如果能在外地認識家世不錯的大家閨秀,那當然更好。

  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在他們慶幸應天麒的離去後,才一個多月,馬上又轉為了擔憂。

  原來南方的戰情越來越不利,聽說許多南方州郡都已經失守,鬼族的軍隊直逼京師而來,應天麒此行的藉口便是到南方去採購藥材,現在南方遽變,應家兩老自然擔心得不得了。

  與此同時,綦瑤早已有先見之明地逐步收起綦家的產業,也按照應天麒及她當初的規劃,處理掉許多資產,換成黃澄澄的金子。

  在這種動亂時代,即使身懷銀票也沒保障,大夏國搖搖欲墜,錢莊不可靠,等鬼族打進來,銀票都成了廢紙,只有金子才能到哪裡都通用。

  當然,應天麒將應家的產業交給她幫忙照顧,她不會置之不理,在這段期間做了與綦家相同的處置。她有應天麒的信物,應天麒又讓小四輔佐她,於是她假應天麒之名,大肆變賣應家產業換成黃金。

  由於做這些事都是由小四出面,應家兩老又早就不管生意,綦瑤的計劃進行得無比順利。

  這些都是應急措施,當然最希望的就是鬼族不要打進京裡來,這樣以綦瑤的處置來說,兩家不過是損失一點財產而已,很快又可以東山再起。

  不過理想畢竟只是理想,情況終是走到了最壞的那一步,一直擔任大夏守護神的龍瀟,居然叛變了!

  朝廷發出金榜緝拿龍瀟,也馬上派出新將軍補上龍瀟的位置,然而誰比得上龍瀟的用兵如神?在鬼族的攻勢下,南方局勢岌岌可危,而北方的人則越來越緊張,每天都有人站在皇城告示外等候,或者用盡自己的人脈打聽,希望能得到最新的消息。

  「不行,龍將軍與應天麒關係匪淺,他們的命運息息相關,如今龍將軍被通緝,他們的關係難保不會被人察覺蛛絲馬跡,只怕應家會受到影響。再加上鬼族若真入了京,第一個要對付的一定是大家族,我必須儘快將他爹娘帶出京才行。」綦瑤知道應天麒並沒有讓家裡的人知道他與在瀟的關係,所以她若直接到應家兩老面前曉以大義,大概會被冠上妖言惑眾的名頭給趕出去,因此若要帶應家兩老出京,看來只能硬來。

  於是她先將這陣子變賣來的黃金裝了幾大車,事先派親信將黃金埋藏在安全之地,再遺散綦家奴僕,只留下忠心耿耿又武功高強的那些,最後換上一身褲裝,裝得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帶著幾個護衛直接進入應府。

  應府的護衛們自然全力阻止,但綦瑤有應天麒的信物,亮出信物後他們便不敢攔,因此她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直接來到應府的庫房之前。

  「來人啊,給我搬。」在綦瑤一聲號令,綦家護衛先踹破庫房大門;接著一湧而入,將應家所有值錢的東西全搬了出來此時,接到消息的應父、應母及琉璃急急忙忙地趕到庫房來。

  看到一群人在搬他們的家當,應父氣急敗壞地嚷道:「住手!都給我住手!誰叫你們搬的?」

  「是我。」綦瑤好整以暇地從旁邊走出來,對上應家兩老彷彿在噴火的眼神,一點也不退讓。

  「快叫你的人停下來!你憑什麼搬我們應家的東西?」應父憤怒地指著她。

  琉璃也氣紅了眼,一時忘了自己並不是應家主人,連忙瞪向一旁呆愣的應府護衛,發號施令道:「你們還不快把她攔住!」

  護衛臉色奇差,欲言又止。

  綦瑤若無其事地道:「他們已經被我遺散了,每個人都拿了一筆錢,不會再幫你們應府做事。怎麼,小婢女,你也想被解僱嗎?」

  琉璃怒道:「奴婢絕對不會在這時候拋下老爺與夫人的!老爺,我們去報官抓她!」

  「我有應天麒的信物,是他說他出行的這一陣子,應府的一應事物全交給我管理,就算官府來,我也有說法。」綦瑤冷笑著,淡然地瞥了一眼琉璃,「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將你們應家的產業全換成黃金了,現在我要離京,自然要把能帶走的全帶走。」

  綦瑤顯然沒把琉璃這小小婢女看在眼裡,氣得琉璃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你……你這是在報復我們嗎?」應母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她直覺認為綦瑤是在報復他們兩老不讓她與天麒在一起,所以迷惑天麒,讓他將信物交給她,想不到綦瑤這女人做事居然這麼狠,這是要刨他們應家的根啊!

  綦瑤笑得古怪,雖然沒有承認,但她的表情似乎在說「就是這麼回事」,而且她一副故意要激怒應家兩老的模樣,更讓人相信她來搬空應府是一種惡意的報復。

  她聳聳肩,「隨便你們怎麼想,不過我告訴你們,這座府邸也被我賣了,你們最好快收拾細軟走人,免得被人丟出府去,那可不好看。」

  「我不會放過你的,這是我們應家的財產!」應父破口大罵,但他也只能罵,因為應家的護衛都礙於綦瑤手上的信物不敢動手,而綦瑤帶來的人則守在她的兩旁,他連自己要上前動手都沒辦法。

  「我沒有說它們不是應家的財產啊,我只是代管,在這段期間我要怎麼處理,那是我的事。」綦瑤像是懶得再理會他們,還刻意再刺激了一旬,「我要走了,難道你們還能跟著我,拿回你們的財產嗎?簡直笑話。」

  其實她這一趟最想說的就是這一句,她很少事情做得這麼絕、這麼壞,第一次就用在了自己愛人的父母身上,也真夠刺激。

  這時候,綦家的一名護衛上前稟報道:「小姐,搬好了,連同屋中值錢物品,一共三大車的財物,已經列表。」

  綦瑤不管應家兩老的反應,逕自喃喃算著,「加上我那五大車,一共八車……已經行了,我們立刻走吧。」

  說完,她領著一批奴僕,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離去,不再理會暴跳如雷的應家兩老及憤恨不平的琉璃。

  「綦瑤,你紿我等一下!綦瑤……」

  應父還想追上去,卻被應母拉住。

  「別叫了,人都走遠了,還是想想要怎麼辦吧。」應母看著空了的庫房,甚至屋子裡的值錢東西也一樣都被搬走,急得眼眶都紅了。

  「奴婢就說綦瑤把少爺迷得團團轉,一定是不懷好意,現在果然如此。老爺、夫人,我們絕對不能讓應家財產落入那個女人手裡啊!」琉璃急得跺腳,在她心中,無論是應天麒還是應家的所有財產,最後都應該是她的,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被綦瑤搶走了?

  尤其應天麒將信物交給了綦瑤,讓綦瑤可以為所欲為,這更是琉璃完全無法忍受的。

  應父也是在商場上打滾過的人,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想著綦瑤已經搬走了所有財產,連自家大宅都被她賣了,他們現在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看來要阻止綦瑤的惡行,只有一個辦法了。

  「哼,她那麼多輛車,走不快的,我們把東西收一收,也駕車追上去,另外派小四去聯絡一些天麒認識的大官,請他們幫忙抓人,看這女人能逃到哪裡去!」

  綦瑤領著八輛大馬車,引人注目地出了京城,之後便往南疾行。

  隨後不久,應家的馬車也跟上了,因為應家的護衛都被綦瑤解僱了,除了駕車的車夫及幾個比較忠心的護衛,車子裡就只有應家兩老及琉璃。

  馬車疾行許久後,車子出了官道,進入山林,由於森林中大樹遍布,馬車不好走,綦瑤還是被應府的人追上了。

  應府的馬車不管不顧地直接衝向綦瑤的座駕,令綦瑤乘坐的馬車的馬匹差點失控,幸好車夫機伶,勉強控制住,不過此時也不宜再行。

  這時候,應父、應母及琉璃一身狼狽地下車,帶著一群護衛以肉身擋在綦瑤的馬車面前。

  「綦瑤,把我應家的財產還來,」應父咬牙切齒她道:「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綦瑤見狀悠然下了車,似乎對應府人張牙舞爪的模樣很不以為意,談談地道:「就憑你們這點人?」

  在她的一記眼神下,綦府那群高手迅速地把應家的人圍了起來,人數是應家人馬的好幾倍,武力顯然也高出一大截。

  應父沒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惡狠狠地道:「你敢動我們一根汗毛,我看你怎麼跟天麒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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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綦瑤睨了他一眼,「反正我絕不會嫁給應天麒,我需要跟他交代什麼?」

  應父、應母被她堵得一陣無語,綦瑤不嫁應天麒是他們逼的,現在居然成了她為所欲為、無法無天最好的憑仗?

  現在他們不僅勢弱,還詞窮,拿她完全沒辦法,可是要他們眼睜睜看著她謀奪自家的財產,那是絕對辦不到的。

  最後,應父索性拉著應母及琉璃,並吩咐自家護衛,一行人全往馬車前筆直地一站,一副「我不走你們也別想走」的模樣。

  「老子跟你拼了,如果不將財產歸還,那就從我們身上輾過去吧。」應父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綦瑤還想說什麼,她的身後突然跑來了一名護衛,將一張小紙條交給她,並急急道——「小姐,京裡飛鴿傳書,說官府已派兵追出城,算一算時間,應該距離我們不到五十里了。」

  綦家在京城自然有自己的眼線,綦瑤早就料到會有追兵,所以特地做了防範,只是想不到官兵這麼快就來了。

  聽到那護衛的話,應父冷笑道:「綦瑤,你以為你贏了嗎?我已經叫小四去找我們熟識的官員了,你有種就在這等著,官兵就要來了,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綦瑤冷冷地看著他,「你不知道應天麒叫小四全聽我的嗎?你們應家變賣家產,還是小四出面處理的呢,現在來的官兵,只怕不是抓我,而是抓你們的。」

  「你在說什麼?」應父等人聽得莫名其妙。

  綦瑤並沒有回答應父的話,而是當機立斷下令道:「放棄那五輛馬車,令他們往五個方向奔逃,剩下的原地找隱蔽處躲藏。」

  一聲令下,綦家的護衛很快就動了起來。

  應父一見,急忙道:「你想做什麼?那五輛車是變賣我們應家產業換來的財寶對不對?車輪那麼沉,肯定是黃金——」

  然而他話才剛出口,馬上戛然而止,與身旁的應母及琉璃齊齊看得目瞪口呆,因為綦家護衛在上車前打開了車簾,車廂裡裝的居然是一堆石頭。

  應父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追著載有他們應府財物的三輛車,還有五輛裝滿石頭的大車而來?

  綦瑤沒有空和他解釋,直接發布下一個命令,「把應家的人全抓起來,不要讓他們壞了大事。」

  「什麼?綦瑤你敢!」應父氣瘋了,想撲上去給她一點教釧,但綦家的護衛一湧而上,他與應母、琉璃及一干應家護衛只能束手就檎,口中還被塞了一塊布,讓他們連大聲呼救都沒辦法。

  接著,應家兩老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扛到了這山林之中的一些隱蔽之處,藏得極為巧妙,不免令人懷疑綦瑤是早就看好這塊地方當成藏身之處,因為連剩下載著財貨的三輛馬車都能恰好藏得看不見蹤影。

  此時五輛載著大石的馬車走遠了,綦家護衛將留下的痕跡動了些手腳後,也躲進了樹叢間。

  不久後,果然聽到了踢踢躂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來到附近,就在他們方才起衝突的地方停了下來。

  「王參將,看來他們曾經在這個地方停留過。」

  「先給我搜這塊地方……」

  聽聲音真的是官兵來了,而且來的還是京軍,不是知府的捕快,應家兩老有些納悶,小四既然是聽命綦瑤的,應該不會這麼快帶人來,而且憑小四的身分,頂多能見到知府,他居然請得來京軍?

  不過先不管這些官兵怎麼出現的,應家兩老打算鬧出一些動靜,希望官兵能注意到被制住的他們,順便拿下綦瑤這個惡毒的女人。然而他們都還沒開始動作,又聽到官兵說道——

  「本來還以為捉拿應天麒一家人是個好差事呢,想不到他們倒是精明,不知從哪收到消息,居然先跑了,現在要怎麼追啊……」

  「看痕跡,似乎有幾輛馬車離去了,而且走的還是不同方向。」

  「他們可能知道我們追上來了,快跟上去,我們也分頭追,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這段話嚇得應家的人動都不敢動,滿臉不可置信,尤其應父似乎從他們的話中聽出了什麼,驚異地望向了綦瑤,後者一臉凝重,卻鎮定萬分,向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不一會兒,眾人就聽到官兵的馬兒遠去的聲音。

  直到一刻鐘之後,綦瑤才現身,很快地吩咐道:「我們也走。」

  應父口中的布條早就被拿下來了,雖然還是被制住的狀態,但他已經不再那麼憤怒,理智也慢慢回復。

  「等等,綦瑤,天麒究竟做了什麼,會讓官府要捉拿我們?還有,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官兵會來抓我們,所以準備了五大車石頭裝成黃金魚目混珠?你搬走我們應家財產,是要引我們出京?」

  如果綦瑤做這一切是要激他們出京,以避開官兵的捉捕,那只能說她用的方法太高明了,利用他們對她的偏見與不滿,讓他們完全中招,現在他們反而不知道要用什麼心情面對她。

  綦瑤也放下了之前故意擺的架子,坦然道:「應天麒在做什麼,若他願意,他自會告訴你們,至於我是不是知道官兵會來抓你們……老實說,其實我不知道。」

  她見應父皺起眉,以為她故意賣關子,也不想多解釋什麼,只是淡然地陳述事實,反正她又不是刻意想討好他們。

  「不過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被抓走,應天麒既然把應家交給我,只要有官兵上門的可能性,我就必須做出應變。你們視我為宼讎,我只能出此下策,將你們騙出府。」

  應父與應母有些下不了台階,表情皆訕訕的。

  一旁的琉璃見應家兩老對綦瑤的態度似乎有些鬆動,便尋釁道:「那我們應家的財產呢?你讓小四變賣了應家家產,還賣了應家大宅,換來的黃金都可以裝滿幾大車了。」

  對了!應父、應母聽琉璃一說,表情也不善起來,戒備地看向綦瑤。

  綦瑤只差沒翻一記大白眼,「你們真的認為我會傻到帶著幾大車黃金上路?自然是事先藏在一個隱密的地方了。」

  「那你還不快交出來!」琉璃大喝,內心十分得意,終是抓到她的小辮子了。

  綦瑤皺眉看著琉璃,總覺得這個婢女對她很有敵意。「把黃金全交給你們,你們讓那幾車財物拖慢了腳步,有幾分把握能從官兵手上逃出來?別傻了。」

  琉璃被她說得接不下話,只能踩著腳,賴皮地說道:「你……綦瑤,你果然不懷好意,說來說去還是只想侵吞我們應家的財產。」

  豈料她這麼一說,綦瑤竟然笑了。對一個心存偏見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隨便你們怎麼想。」綦瑤直接忽視了琉璃及應家的人,轉向自家的護衛,「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綦瑤帶著應家人在山裡逃難。

  平時從京城往南方大多是走官道,路途平緩,而這次為了逃避追捕,綦瑤選擇直接翻越京城南邊的大山,這樣要前往南方的難度就高得多了。

  由於官兵一直沒有放棄搜索,還不斷加派人手入山,這樣的執著令綦瑤當初由山路轉回官道的計劃落空,她只好隨之改變策略,讓一些綦家護衛喬裝成商旅及逃難的難民,帶著三輛載著財貨的馬車分別下山,而她則是與剩下的人繼續在山裡躲避,緩緩地向南方前進。

  幾次與官兵的遭遇,都是靠綦瑤的智慧及兩家護衛的英勇,讓應父、應母堪堪逃過一劫,也因為這樣,他們慢慢放下成見,用著不帶任何批判的目光去看待綦瑤,而這一觀察,才發現自己錯得太離譜了。綦瑤有著一般女子沒有的冷靜與能幹,別看她長得嬌滴滴的,但在山裡不管吃什麼苦,她都連叫也沒有叫一聲,打獵、生火、紮營都難不倒她,在山中迷失了,她還能從太陽的方位尋找出對的方向,更別說她能靠智慧精確地判斷官兵的去向,讓他們一次次安然地逃脫。  

        這樣的女子,如果還沒資格做他們應家的媳婦的話,什麼女子有資格?

  兩老不由有些後悔,但綦瑤「絕不嫁應天麒」的承諾還言猶在耳,讓他們不好再去提這件事。何況還有琉璃在一旁挑撥,兩老對綦瑤的成見剛放下一些的時候,總是會馬上被點燃起來,所以雙方除了逃難時必要的溝通,始終沒什麼交集。

  終於進入了南方州郡的邊界,追捕的官兵已經大幅減少。這幾日幾乎不眠不休的逃難,大家身心都緊繃到了極點,綦瑤決定在一個山坳處紮營,讓眾人好好休息一晚。

  今夜月明星稀,可能是難得的放鬆,每個小帳裡的人都很地沉沉睡去,唯獨綦瑤清醒著,立在黑夜之中抬頭看著天上圓月,心緒起伏不定。她睡不著,真的睡不著,只要閉上眼,沒多久就忍不住張開,疑神疑鬼地探出帳外張望,怕哪個方位又冒出官兵。她多麼怕因為她的誤判,他們這一群人會落入官兵的手中,那麼她不僅對不起應家所有人,更對不起那些信任她的綦家人。

  沒有人知道她承受著多麼大的壓力,表面上她看起來永遠那麼冷靜理智,但事實上如果不保持著那種狀態,她怕自己下一刻就會崩潰。

  所以她索性不睡了,沐浴在溫潤的月光下。仔細一看,她手裡正拿著應天麒給她的玉佩,溫柔地摩挲著,因為今晚的月光,讓她想起好像每次她遇到困難時,他總會在月圓之夜前來安慰她、當她的心靈支柱。

  她想他了,真的好想。

  正對著綦瑤的一頂小帳內,睡的是應家兩老。應父及應母同樣夜不成眠,原想出小帳透透氣,卻見到了月光下的綦瑤。

  綦瑤身上是一件女式武服,經過這幾日的逃難,早就污濁不堪。她未施任何脂粉,頭髮也是隨意綁著,可是這樣的她反倒顯得英姿煥發,別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看她那麼珍惜寶貝那塊玉佩,兩老赫然明白她是真的對應天麒情深意重,即使他們錯待她,她仍願意為了應天麒捨上自己的身家來營救他們,換了個男子也未必做得到。

  他們……似乎真的壞了兒子的一樁好姻緣啊……

  在這樣寂靜的夜,只有風聲特別明顯,應母的聲音突然在綦瑤的耳畔幽幽響起:「綦瑤,你在思念天麒嗎?」

  綦瑤心頭微微一驚,雖然表面上仍波瀾不興,但她知道自己走神了。

  這令她有些懊惱,應家兩老居然都走到她身旁了她才發現,這在逃難時是絕對不能發生的錯誤。

  幸好沒有不可挽救的情況出現,綦瑤定了定心情,轉向了應家兩老,十分坦然地回道:「是的,我在思念他。」

  「你……仍然愛他嗎?」應母忍不住問,如果這女娃兒還愛兒子,那麼現在他們便不再反對這兩人了。

  綦瑤柔柔地笑了,這笑容之美,讓兩老都捨不得移開目光。

  她笑道:「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呀!或許你們認為這樣的回答不夠矜持,但我只想面對自己的真心。」

  她這番話重重地撼動了應家兩老,他們對視了一眼,最終應父開口道:「其實……呃,有監於你這陣子的幫忙,讓我們應家躲過大難,我們已經沒有那麼反對你跟天麒的事了,如果你還想嫁給天麒的話,我們可以考慮考慮,不過以後你就不能再拋頭露面做生意了,這樣有損我們應家的顏面。」

  一番話說得好像施恩一樣,但應家兩老是真的放不下架子。在他們的認知裡,綦瑤能嫁給兒子已經是他們法外開恩了,她進了他們家,就要照他們家的規矩來,他們叫她往東,她自然不能往西。

  綦瑤雖然感受到了他們把自己擺得高高在上的態度,想趁她還沒過門就先給她來個下馬威,不過大風大浪見多了,她並沒有因此產生什麼情緒,反正應家兩老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明白他們自然會將自己的勢利眼及保守觀念強加在她身上,但這不代表她就得照單全收。

  「伯父、伯母,你們知道嗎?或許在你們心中,我沒什麼優點,但有一件事,我始終謹記在心。」她定定地望著他們,「那便是已經做出了承諾,就不能輕易背棄,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

  應父、應母心頭一突,似乎聽出她在暗示什麼,難以置信,齊齊皺起眉來,「你的意思是……」

  她笑了起來,口齒清晰地說道:「我,絕不會嫁給應天麒。」

  兩老傻眼,心中升起了一種無名的憤怒。他們己經釋出善意了,她應該感激涕零地接受才是,居然還不識好歹?

  「好,你就不要後悔!」應父冷哼一聲,拂袖回到帳內。

  應母見狀揺頭,連忙跟上。

  於是夜晚又恢復了清凈,只可惜被撩動的心湖,不是那麼容易能平靜下來的。

  綦瑤望著明月,幽幽地嘆了口氣,唉,妾心似明月,君心千里遠……」

  綦瑤一行人來到南方,她沒料到南方的情勢比京城裡聽說的還要危險許多,雖然追捕的官兵變少了,但流竄在山裡的鬼族卻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進到南方這一段山路後,綦瑤已經遇到三波鬼族士兵,閃過了其中兩波,笫三波卻不得已打了起來,以擊敗對手險勝作收。

  因為這原因,綦家及應家的護衛受傷,戰力大減,不過沒人敢丟下其他人逃走,畢竟一個人行走在山裡死得更快。綦瑤等人就這樣躲躲藏藏了好幾天,每個人的情緒都緊繃到了極點,應家兩老終於受不了了。

  「我不走了,我不想走了,這樣躲藏何時是個頭?!」應父氣呼呼地直接原地坐下。

  應母一向唯夫是從,所以也跟著坐了下來。

  「老爺不走,那奴婢也不走了,說要帶我們去找少主,也不知道是不是騙人呢。」琉璃也到了極限,原本為了乖巧的形象咬牙硬撐著,現在有了應父這個藉口,她也隨之坐下,看向綦瑤的目光十分不善。

  綦瑤皺眉望著他們,「出了山之後,我們會朝著龍將軍的軍隊方向前去。」

  「龍將軍不是叛變了嗎?我們就是因為他,才會被害得那麼慘,你現在又帶我們去投靠他?」琉璃像是抓到她的把柄似的,胡亂出言攻擊,「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這樣就能明目張膽地侵吞我們應家的財產?」

  綦瑤實在懶得理會這個兇悍的小婢女,一路上一直針對她不說,提出來的質疑也一點道理都沒有。

  不過應父、應母的目光也看向了她,所以她還是忍住氣,沒好氣地說道:「一路上我能害死你們的機會不下百次,要下手早就下手了,還輪得到你來質疑我?」

  見琉璃還想開口,她冷下臉,「這裡並不安全,如果你不想走,那麼大可留下,我也不會留你。」這句話雖然是對著琉璃說的,可顯然也是在暗示應父、應母不要耍任性。

  兩老雖然聽了心頭不舒服,還是拍拍屁股不悅地站了起來。

  琉璃一看,連應家兩老都向綦瑤妥協了,她更不能忍受,一把跳起來,怒喝道:「綦瑤,老爺與夫人是你的長輩,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你果然想害我們!」

  「你這個白痴,噤聲!」綦瑤見她在樹林裡大吼,連忙制止。

  可惜己經來不及了,不遠處傳來了大動靜,聽那草木的沙沙聲,似乎是人數不少的隊伍迅速穿過樹林,往他們的方向前進。

  綦瑤才剛叫所有人聚攏,樹叢中就立刻冒出一個又一個的鬼族軍人,數目是綦瑤等人的好幾倍,而帶頭的那名鬼族人衣著不凡,看來地位似乎不低。

  鬼族人一見到綦瑤帶領的這個隊伍,立刻來了興趣,一方面是綦瑤他們顯然不是軍人,而是平民,雖然有的帶傷,但身上缺乏了沙場上的殺伐之氣?!另一方面是這個隊伍裡居然有幾個女人,而且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姿色不凡,幾個婢女也算是清秀,看得鬼族人都心癢癢的。

  「我是鬼族地部的統領安南。」那名華衣鬼族人朝綦瑤等人猙獰一笑,「把你們的武器扔過來,全部坐在地上,讓本統領好好驗一驗。」

  「統領,還驗什麼啊,男的殺掉,女的擄走不就好了?」其餘鬼族人按捺不住興奮,提議著。

  綦瑤站了出去,一反平時的剛強,一臉為難,說話聲音也是溫柔中帶點哀求,「安南統領,我們只是平民百姓,因為戰亂,所以到南方投親,身上沒有什麼財物,你放了我們吧。」  

  「你說放就放?」安南用著一種淫穢的目光上下打量綦瑤,赤裸裸地表現出了他的渴望,「像你這樣的美人,我怎麼能放過呢?」

  「原來統領大人要的是我。」綦瑤嘆了口氣,像是在心中掙扎了半晌,之後毅然決然地走向了安南,「那麼我便把自己獻給安南統領,其他人殺了於你也無用,是否可以放過他們?」

  「嘿嘿嘿,姑娘,你想得太美好了,我們地部可不只我一個男人啊,你伺侯我,那誰伺侯他們呢?!」安南的目光轉而放到琉璃及玉兒等人身上,笑得更下流了。

  這番話言下之意,安南是不打算放過任何人。

  綦瑤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想不到安南看了之後更開心,正要伸手過來摟她的時候,她的袖子裡突然滑出一把短刃,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短刃抵到了安南的喉間。

  「全都別動。」綦瑤那偽裝的柔情似水在一瞬間轉為冷冽,她的手壓了壓短刃,安南的喉間便滲出血水,「誰敢靠近,我就割下他一塊肉。」

  「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靠近我!」安南驚叫起來,接著咬牙切齒地說道:「女人,你敢動本統領一根汗毛,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綦瑤冷笑,「你自己都顧不得了,還想留下我們?」她轉向了自己人的那個方向,命令道:「帶著伯父、伯母先走,無論發生什麼事,絕對不要回頭。」

  應父瞠大了眼,「我們走了,那你怎麼辦?」

  「我自己會想辦法脫身,你們快走,快走!」綦瑤喝道。

  應父及應母不由動容不已,依綦瑤的能力及武功,明明可以輕易逃脫,現在綦瑤這等於拿自己的命換他們的命,而且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他們不逃反而會連累她。這麼想著,應父一咬牙,拉著應母,朝著綦家護衛點了點頭,「走。」

  綦家護衛為難地看了綦瑤一眼,便帶著其他人快走。

  鬼族的軍隊圍過去時,安南頓時痛呼一聲,脖子上流出更多的血,令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

  「快走。」綦瑤催促道。

  綦家護衛領著其他人匆匆逃出樹林,每個人留給綦瑤的最後一眼都是感激的、動容的,還有人已經哭成淚人兒。

  沒想到綦家護衛逃走沒多久,突然間又從樹叢中冒出來。

  綦瑤見狀震驚地問:「你們……你們回來做什麼?」如果他們被更多鬼族人逼回來,那她也無力再阻擋了。

  綦家護衛並沒有回答她,反而是他們身後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是我叫他們回來的,因為我要救你。」

  隨著聲音現身的,是應天麒。

  看到他,綦瑤呆了,手上的刀差點拿不穩,驚得安南慌張亂叫。

  不過是幾個月沒有見到他,在她心中彷彿已經過了一輩子,她似乎用了一生的時間去思念他。

  應天麒早就擔心京城的亂象了,才會帶著一隊人馬快馬往北趕,想不到會在這山頭遇見綦瑤,而且她還救了他的父母。

  此恩此情,他真的無以為報。

  他雖思念她,可是現在顯然不是訴情衷的時候,應天麒按捺下對她的情潮,冷靜地下令,「全給我拿下。」

  應天麒不知從哪裡帶來人手,雖然沒有鬼族的人多,但個個驍勇善戰,武功高強,再加上安南在綦瑤手上,鬼族人投鼠忌器,居然一個照面就呈現了敗象。

  安南看到這個情況,擔心自己的手下全被殲滅,心頭一凜,知道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把心一橫,居然做出了一個眾人想都想不到的舉動。

  他忽然抓住綦瑤的短刃,而且還是刀身的部位。

  綦瑤嚇了一跳,可是堅持住沒鬆手,反而反應很快地用力向安南殺去。

  一個眨眼,安南被削掉了兩裉手指頭,滿手的鮮血,但也因為這麼一招,他脫離了綦瑤的控制,用一隻手換一命,也算是值了。

  「哼,斷手之仇來日必報,撤退!」

  安南說完立刻往樹叢裡跑,至於其他的鬼族人跑不跑得掉,他管不著了。

  連應天麒也沒想到安南可以對自己這麼狠,因他的舉動而愣住剎那。

  鬼族的稟性就是如此,打起仗來個個都像不要命似的,因此特別難纏。

  安南都跑了,其餘的鬼族人也很快散去,留下一地屍體及滿目瘡痍。

  這時候應天麒才終於放下心來,快步步向綦瑤,深情地望著她,「幸好,幸好你沒事。」

  綦瑤張著水潤的雙目,緊抿著嘴不說話,表情像是有千言萬語欲訴,卻無法開口說。

  應天麒心頭一揪,不顧眾目睽睽,一把將綦瑤摟入懷中,「小妞妞,我很想你。」他嘆息般低喃,只有把她擁入懷,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才能確定這一切是真的。

  他真的與她重逢了。

  然而綦瑤的反應不是嬌羞,也不是感動,她竟是愣愣地抬頭望著應天麒,那美目越來越紅、越來越紅,最後盈滿了淚,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什麼大小姐的優雅形象都沒有了。

  她聲嘶力竭地哭著,雙手搥著他的肩,像是在抱怨他怎麼這麼晚才出現。在這一刻,她不再是什麼堅強獨立的女當家,只是一個等待男人呵護、受盡委屈的可憐小女人。

  應天麒見狀心都碎了,他想像得到她這一路壓力有多麼大,又要負擔眾人的安危,又要躲避官兵的追緝及鬼族的攻擊,直到現在才將情緒釋放出來,已經非常堅強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喃喃說著,將她抱得更緊。

  心中各缺一塊的兩個人,終於在這一刻圓滿了,四周的人為這一幕深深動容,沒有人取笑綦瑤的哭泣,也沒有人質疑應天麒的行為逾矩,而是都默默地退開來,將這一小塊空間讓給兩個有情人。

  只有一道異樣的目光,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在應天麒小隊的護衛下,眾人終於不必再提心弔膽,應父、應母甚至有了馬車可坐。一隊人直接下山,到了山下的紮營地點。

  這個地點是應天麒精挑細選的,距離最近的城鎮叫寧誠,只有數十里之遙,城裡龍蛇混雜,大夏人與鬼族人都有,但主事的卻是鬼族,所以如果掩護得好,可以好好地打探一些鬼族的消息。

  下山後眾人終於可以好好的坐下來吃一頓晚餐,雖然只是大鍋肉湯加蔬菜,不過比起在山裡吃乾糧、啃肉乾,已經不知要好多少了。

  應天麒看著父母形容樵悴,狼吞虎咽,心中很是感慨,再看看綦瑤也清減不少,卻沒什麼食慾的樣子,更是心疼不已,內疚自責。

  他沒有想到戰局會急轉直下,也沒有想到龍瀟的對手會這麼快就出招,影響了他在京城的布局,他的身分也因此暴露出。

  幸好綦瑤反應迅速,將他父母帶出京師,否則他真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如果拿父母來威脅他也就罷了,他可以自行解決;若是拿此來威脅待他若親兄弟的龍瀟,絕對會引起腥風血雨、生靈塗炭的結果。

  多虧了她,真的,多虧了她。

  眾人酒足飯飽後,有了精神,一雙雙困惑或好奇的目光全落在了應天麒身上,最後還是應父先開口——

  「天麒,怎麼會有京軍要抓我們?你發生了什麼事?又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聽你的?」

  應天麒與龍瀟的關係,由於在場還有至親以外的人,所以他不方便透露太多,只是隱晦地道:「我到南方經商遇險,恰巧被龍將軍麾下的李副將所救,聽聞京城危急,所以我請求他們派人與我回京營救爹娘。」

  此話一出,早知內情的綦瑤沒什麼反應,其餘應父、應母、琉璃等人,都是一臉恍然大悟。

  看到他們的反應,應天麒就知道綦瑤沒有向任何人說過他是龍瀟密探之事。

  他朝著她飽含柔情的一笑,信任她果然是對的,她即使出賣她自己,也絕對不會出賣他。

  待眾人的驚訝緩和了些,他又說道:「龍將軍並沒有叛國,京裡的消息不過是有心人士放出來混淆視聽而已,這是政治上的鬥爭。龍將軍被人污陷,名譽受損,我與他的人走得近了,被有心人的人馬見到,認為我們是一夥的,所以我們家自然成了京軍似抓去問話的目標,才連累到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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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4 09:32: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沉吟了一下,消化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後,應父突然別有深意地問道:「這些事,綦瑤都知道嗎?」

  應天麒卻是搖搖頭,「她只知我在南方受到李副將幫肋,至於我事實上在做什麼,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也就是說,綦瑤只知道了這麼一點事,就能從時局判斷出要快點帶應府的人離京?這要有多大的膽識及多縝密的心思啊?

  應父忍不住感嘆道:「這次真的是靠綦瑤了!龍將軍叛變的消息才傳回京師,她便馬上將我們帶出京城,我們一開始還不相信她呢,想不到不久後就親眼看到官兵來追捕我們,這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怎麼樣,他忽然說不下去,雖然想表達謝意,但他們兩老與綦瑤的關係太僵,一句感謝還真是說不出口,不過他的意思總歸是表達到了。

  綦瑤淡然一笑,並不居功,「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求一個問心無愧罷了。」

  「我在離京前把應府交給你,就是知道無論如何,你都會做出最好的處置,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人。」應天麒含笑看著她。

  這句「沒有看錯人」可是一語雙關,綦瑤感受到他語氣中那隱含的曖昧及情意,也忍不住望向他。

  兩人相視一笑,無窮的暖意及溫馨由兩人之間散發出來,然而這樣和樂的氣氛,卻讓琉璃一句陰陽怪氣的話打破了。

  「可是少主您不知道,綦小姐雖然救了老爺、夫人,但用的手段實在太過分了!」琉璃矢口不說自己也是被救的人之一,她根本不領這個情,所以雖然已經盡量壓抑,想讓表情看起來委屈,但話聽起來仍有那麼一點咬牙切齒。

  她試圖把整件事渲染得嚴重又可惡,「她變賣我們應家財產、搬空了我們的庫房,還賣掉我們的大宅,要讓我們無家可歸,藉此威脅我們跟著她,老爺和夫人當時都差點氣昏了昵!唉,要是當時老爺知夫人真的氣出了什麼病來,那可就難收拾了。」

  這顯然是雞蛋裡挑骨頭了,綦瑤的手段是有點超過,可應家人對她心存偏見,善意的規勸他們根本不會相信,這在當時算是最迅速最有效的方法了。

  應父、應母雖然覺得琉璃說得有處偏頗,但基於這小婢女也是替自己發聲,而且這一路上他們確實被綦瑤氣得不輕,因此都保持著沉默,看兒子怎麼回答。

  應天沒有如琉璃期望中那般發脾氣質疑綦瑤,他反而好整以睱地問起琉璃,「但到最後事實證明,綦瑤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而且成功了。」

  「那只是運氣好,這種生死大事,賭在運氣上實在太兒戲了。」琉璃猶自替應家兩老不平,「何況綦小姐變賣了我們應家所有家產,途中我們不只一次向她提出歸還,她都避重就輕。少爺,雖然綦小姐救了我們,但是一碼歸一碼,救命之恩及侵吞應家財產,不能混為一談啊。」

  應天麒皺起眉,他聽出了琉璃對綦瑤的成見,暗道:難道她是被父母先前的反對影響得太深了?

  想到父母十分疼愛琉璃,他不好當面責罵她不識好歹,正準備好言相勸,綦瑤卻伸出一隻手,止住了他欲說的話。

  綦瑤淡定地看著琉璃,她現在十分確定,雖然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這小丫鬟,但琉璃是真的很討厭自己,一路上什麼事都針對她、不過琉璃現在說的話,某部分代表著應父、應母的意思,所以她選擇再一次替自己解釋,「那可是幾大車的黃金,我已經藏起來了,帶著走不是拖索自己嗎?要真還給你們,你們就抱著金子等人來抓好了。」

  她搖了搖頭,這些話都不知道說過幾遍了,但琉璃就是緊咬著這點,讓她懷疑起琉璃在意的究竟是人命還是錢財?「難道你認為那些黃金還不如你們的性命重要嗎?」

  這般反問,讓琉璃無言以對,最後她想了半天,只能硬生生地擠出一句話,「那……那現在你總可以告訴少爺了。」

  綦瑤沒好氣地望著她,幽幽嘆了口氣,這要是綦家奴僕,早就被人直接扔出去了,哪裡可以這樣放肆地質疑主人?

  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代表著琉璃在應父、應母面前受寵的程度。意識到這一點,綦瑤心頭一動,忍不住看嚮應天麒。

  只見他一臉深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索性不再多想,事到如今,這已經是應家的家事了,應家的事不應該由她來處理的,她需要面對的,只有應天麒一個人?

  她淡淡地道:「我會告訴他的,還是你希望我在眾目睽暌之下公布你們應家財產放在哪裡?!」這帳子裡除了親人,還有些侍衛、奴僕,「或者,以你的身分,你也想知道嗎?」

  「我……總之,綦小姐到現在還沒有歸還不是嗎?在她歸還應家財產之前,老爺和夫人都不會相信你的。」琉璃說不過綦瑤,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理虧,硬把應父、應母拖了下水,以壯自己的聲勢。

  應父、應母有心想說其實他們已經不那麼怪綦瑤了,但琉璃一方面是替自己說話,捍衛自家的財產;另一方面綦瑤也確實太驕傲了,他們都己經拉下臉來讓綦瑤嫁進應家,她居然不領情,所以應父、應母的心動搖不定,最後只得默認了琉璃的話。

  「琉璃,那麼我也告訴你,關於這件事,我就回答到這裡,以後我不會再說,你想知道就去問你們少主,以你的身分,沒有一再和我平等說話的資格。」綦瑤已經給足應家兩老面子了,所以她不打算繼續忍受琉璃的挑釁,畢竟區區一個婢女,也真無須她一直費精神去應付。

  琉璃氣得臉色漲紅,還想再說,卻被應天麒擋了回去。

  「好了,琉璃,別再說了。」他朝著綦瑤一笑,站在哪邊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其餘的事我與綦瑤會處理,應府的人不得再去煩擾她。」

  於是好好一頓晚膳,因琉璃的擾亂而草草結束。

  本以為此事到此為止,但他們並不知道,這才是風波的開始。

  晚膳後,應天麒請綦瑤入了他的營帳,要說的當然就是當初答應她的、關於調査龍瀟那位斑面軍師的事。

  可兩個人早就擺明了兩情相悅,月黑風高,孤男寡女,有個什麼乾柴烈火也不是不可能,因此綦瑤在帳裡待得越久,就越引人遐想。

  不過應天麒並不在意別人怎麼想,反正在他心裡,綦瑤遲早是他的人,而綦瑤同樣對他人的眼光不以為意,當初為了一點點找尋妹妹的線索,她都能不顧名譽地接近許源那種惡名昭彰的人了,現在與應天麒就算傳出點什麼她也不在乎。

  應該說,多年以來,京城裡的人對她的風言風語及含沙射影,已經讓她練就金剛不壞之身,懶得去管別人的看法了。

  「這次我要告訴你兩個好消息。」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得有點微妙,「為了避免浪費時間,我接到龍瀟信函,確認他的軍師的確身中奇毒後,便直接去尋那山村裡的神醫,結果當我尋到那人時,狠狠地嚇了一大跳。」

  「怎麼了?神醫不能去嗎?!」綦瑤緊張起來。

  「不是,是神醫的身分很特別……」

  應天麒賣關子道:「神醫比你年輕,但醫術首屈一指,而且你認識那人。」

  「我認識的神醫?還比我年輕?」綦瑤沉思了一陣,突然眼睛一亮,難以置信地望嚮應天麒,「你說的難道是……」

  應天麒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曖昧一笑,「咳,回答這個問題,總該有些獎勵吧?」

  綦瑤馬上懂了他的意思,毫不害羞地靠了過去,在他俊臉上重重地印了一個吻,然後催促道:「快說呀你!」

  「雖不滿意,但勉強可接受。」應天麒得意地摸了摸臉頰,並回答,「那神醫就是菡妹妹。」

  「真的是菡兒?」綦瑤緊張地道:「然後呢?然後呢?!」

  「菡妹妹似乎腦子受過傷,個性變化很大啊……」應天麒撫了撫下巴。

  「所以你找到大妹了?那小妹呢?」

  綦瑤著急地接著問。

  應天麒沒有直接說,只是點了點自己的唇。

  綦瑤好氣又好笑,卻沒有再著他的道,只是語帶玄機地道:「如果你給我的答案令我滿意,說不定會有更豐厚的獎賞喔?」  

  「應天麒眼睛一亮,馬上正色說道:「我確認過了,龍瀟的軍師的確是男扮女裝,身分也確認是卉妹妹,她中毒的原因我不清楚,但菡妹妹已經被人護送著趕過去了。我因為父母的事急著回京,無法同行,才會恰好在鬼族的手下救了你。」

  「所以,我兩個妹妹都找到了?」綦瑤十分激動,眠眶泛紅。

  「是啊,本少主功勞甚偉,那個,你說的豐厚獎賞呢?」應天麒深深地望著她,星目中像有火焰燃燒。

  綦瑤的芳心狠狠震動了一下,霎時領悟過來,因為自己一時嘴快,今晚似乎有什麼要發生了。

  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並不是很排斥,反而隱隱有著期待,因為對象是他。否則她為何要在來到他的營帳之前,先叫玉兒替她備好熱水,仔仔細細地沐浴一遍,把自己弄得香氣襲人。

  綦瑤想通了,驀地朝著他嬌媚一笑,踮起腳尖,伸手撫上他的俊臉,印上了真心的一吻。

  兩個人都思念對方太久,也壓抑太久了,幾乎是唇碰唇的瞬間,火就燃了起來。

  這一次彼此都沒有保留,拚命探索著對方身體的每一部分,想將全部的自己獻給對方,每一分觸摸都是激情,每一分愛撫都是顫動,急促的呼吸彰顯了彼此的愛有多濃,濃到都快讓人窒息,讓人沉溺。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已衣不蔽體,肉體貼著肉體的刺激,讓這一把火再也無法熄滅。

  激情就要發生的那一刻,應天麒逼自己停了下來,啞著聲音問道:「再繼續下去,你今晚就走不出這個帳蓬了……」

  綦瑤嬌喘吁吁,在他胸膛上狠狠印上一吻,似乎要吻得比他凶,才算羸似的。

  「我今晚進來,就沒打算再走出去。」她望著他的目光充滿慾望及誘惑。

  「你不怕——」

  綦瑤的纖纖玉指抵住了他的口,綻出了一個這輩子最美麗的微笑,「都與你獨處一帳了,我有什麼好怕的?」

  應天麒覺得自己醉了,沉迷了,瘋狂了。在她這記傾國傾城的笑容裡,他覺得自己可以為了這一刻的她付出一切。

  他早該知道她的獨特是不能用一般大家閨秀的標準去衡量的。或許她原就有獻身之意,又或許她是臨時起意,無論如何,橫豎他早就認定她了,這件事遲早會發生,他何必拘泥於迂腐的禮教,扭扭捏捏身在亂世,沒有人能確定自己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陽,何須再去在意世俗的眼光?

  於是應天麒抱起了綦瑤,緩緩走向床鋪。

  油燈熄了,這一夜,綦瑤沒有再出過營帳。

  在兩人纏綿悱惻的同時,沒有人知道,琉璃在應天麒的帳外守了一夜,直到陽光破曉,都沒有看到綦瑤從裡面走出來,她才真的心碎、心死,滔滔的恨意幾乎淹沒了她所有的理智。

  有些事,忍到極點就無須再忍,不管用什麼手段,能夠除去眼中釘,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最重要。

*             *             *

  應天麒帶領的小隊只在原地駐紮兩天,一方面讓綦家及應家的嚴重傷員稍作恢復,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收集一些必要的資源與消息,之後便要回歸龍瀟的軍隊,畢竟這座山頭是鬼族坐大,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然而琉璃卻趁著這個機會偷偷離開駐紮地,一個小婢女的消失根本沒有人在意,而她給應父、應母的理由也無懈可擊,說她要喬裝一下,去鎮上替他們採購一些日常用品,以便在路途中讓他們更舒適應父、應母對此還欣慰不已,給了她好些銀兩,原還想派人護送她,卻被她婉拒了。

  就這樣,琉璃輕而易舉地出了營,卻不是往城鎮的方向,而是入了山。

  她知道自己此行要犧牲的可能是她的一切,而且更要碰運氣才能達到她的目的,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她怨恨、不甘、憤怒,如果事情不能按照她的期望進行,那就玉石倶焚吧。

  兩日後,應天麒的軍隊拔了營,準備前往龍瀟紮營的所在地。

  這一行比來時不知要危險多少,一是因為傷員變多了,綦家及應家的護衛有些甚至連行走都不行,再加上多了應父、應母及兩家的奴僕,手無縛雞之力,又偏偏最需要保護。

  如今的情況不像綦瑤等人先前走的山路,有天然的林木、草叢等掩蔽物,要躲的官兵及鬼族也只是小股人馬;現在已入了南方地界,鬼族的人每次出現都是一個大隊,更別說還有些流寇、強盜等等。

  應天麒的人馬已經失去先前快速如風、神出鬼沒的優勢,必須帶著一堆拖油瓶趕幾天幾夜的路,風險之大不言可喻。

  但在細心的規劃下,應天麒還是出發了。

  為了避免行蹤洩露,一行人繞了遠路,進入某些路段後甚至會一直繞圈圈,就為了避開鬼族軍隊。

  然而,他不曉得的是,一個天大的陷阱早在前方等著他們。

  行走約莫三天之後,應天麒等人來到一個三不管地帶,這裡是大夏國與鬼族的緩衝地,一般商旅跟軍隊根本不會走這裡,應天麒卻反其道而行。有監於其中的危險,還特地挑了三更半夜前進,企圖讓黑夜隱去他們的行蹤。

  然而才走沒多久,四面八方忽然亮起火光,小隊裡一陣騷動後,應天麒等人驚愕地發現,他們居然被鬼族包圍了。

  那些人不僅在人數上是他們的十倍以上,由他們身上穿著的甲衣判斷,這群夜襲者還是鬼族裡的精英,通常都是在戰爭時用來打游擊的,想不到居然殺雞用牛刀,派遣這麼多人,只為了抓他們幾個。

  應天麒等人驚疑不定時,鬼族的地部統領安南突然站了出來,陰險地笑道:「你們中原有句話說風水輪流轉,現在該我走運了吧,抓到你們這幾條大魚。」他轉向綦瑤,笑意變得殘忍又下流,「還有你,遲早是本統領的人。」

  事到如今,驚慌也沒有用,應天麒很快地冷靜下來,緩緩開口,「你怎麼知道我們會走這裡?而且這裡不是你負責的領域吧?」

  「我只要抓到你們就是大功,誰會管我在哪個領域抓的呢?」安南並沒有直接回答應天麒的話,對他也不感興趣,說話時有些不屑,反倒是一直色迷迷地盯著綦瑤,「聽說你是京城醫藥世家綦家的當家?你還侵吞了應家藥行對吧?還聽說你把兩大世家的財產全換成了黃金,那些黃金現在藏在哪裡?」

  綦瑤不語,甚至不願看他一眼。由他的話裡,她已經推測出太多恐怖的可能性,所以她現在多說只會多錯。

  安南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又怎麼知道她將兩家的財產全換成黃金藏了起來?再者,她早就告訴應天麒黃金的所在之處,會認為她侵吞了應家財產的,不過是那些對她有偏見的人。

  綦瑤環視了己方人馬一圈,似乎……有人不見了?

  安南對綦瑤的美色早就蠢蠢欲動,又想到她身後隱藏著富可敵國的黃金,不想再浪費時間下去,厲聲道:「廢話少說,今日你們全都是本統領的囊中之物,全都給我拿下!」

  命令一下,鬼族的人立刻湧上,即使應天麒的精英小隊奮力抵擋,依舊不敵,最後紛紛被制伏。

  安南獰笑著來到被綁住的綦瑤身邊,大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嚮應天麒,帶著一絲殘忍的意味說道:「那男人是你的姘頭吧?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哈哈哈……」之後,所有俘虜被帶回了寧城。

  寧城的城主是鬼族人,因為位階比安南低,所以在應天麒等人分別被關進大牢裡之後,便把處置這些俘虜的權力交給了安南。

  如今唯一沒有被關起來的,便是應天麒與綦瑤,只不過應天麒是被安排到了行刑室,綦瑤則是被安南帶在身邊,從外頭看著行刑室內的情況。

  鞭子一道道落在應天麒身上,他閉眼苦撐,硬是連哼都不哼一聲。

  外頭的綦瑤看得雙拳緊握,貝齒都快咬碎了,但她表面上並沒有露出太多情緒,因為她知道自己表現得越激動,那麼安南施加在應天麒身上的刑罰就會越殘酷。

  「怎麼樣?看到自己的男人被打,是不是很心疼、很傷心?」安南目光掃了掃應天麒那布滿可怖血痕的精壯身軀,「聽說京城綦家的女當家美麗能幹,但到了二十歲都還沒有出閣,所以這個男人是你的護衛嗎?他為什麼帶著龍瀟摩下李副將的小隊?他們是什麼關係?」  

        從安南的話中,可以推斷他根本不知道應天麒的身分,綦瑤自然不會隨便洩露,否則只怕應天麒會死得更慘。她胡說道:「他確實是我綦家護衛,因為我認識龍瀟,所以在南方動亂之前派他去找龍瀟求援,他才會恰巧在山林裡救了我。」

  「想不到只是個護衛也能得到你這種美人的青睞。不過無妨,很快你就是本統領的人了,還有你藏起來那些富可敵國的黃金,哈哈哈哈……」

  安南似乎很肯定兩人關係匪錢,就是不知道他的消息從何而來。

  綦瑤冷冷地望著他,「你想得美。」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你的護衛情人被折磨吧。哼,你放心,本統領不會讓他死得太痛快,非得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才解氣。」

        彷彿在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安南居然命人將一鍋燒紅的木炭抬進行刑室,接著開始烤熱烙鐵。

  他獰笑著,「那烙鐵上用你們大夏國的文字寫著『罪犯』二字,而且用了特殊的藥水,只要烙下,就是一輩子的印子。

  本統領就將這幾個字烙滿他的全身,包含那張俊俏的臉,未來除非你那護衛願意將身上所有肉剮去,否則這輩子他就帶著罪犯這兩個字過活吧。」

  「你!」綦瑤終於勃然色變。

  「怎麼樣?美人兒,反正你始終要從了我,還不快快供出你那批黃金藏在哪裡,免得你的護衛情人現在受刑事小,之後可是要一輩子受辱啊。」安南笑覷看她。

  如果可以,綦瑤真想一把抓下安南那張可惡的臉,但為了應天麒,她必須忍,而且她絕對不能讓他遭受那種變態的酷刑。

  依他的尊嚴、他的自信及他的性格,都不會允許那樣屈辱的字眼跟著他一輩子的。

  綦瑤怒力冷靜下來,思考著該怎麼辦?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保護應天麒,又可以暫時保全自己的清白?

  她突然洩了氣般,無奈地對安南說:「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可是我有更好的方法能讓你升官發財,你想不想聽?」

  安南聽說過綦瑤的機智,因此對她話提起了興趣,「說。」

  綦瑤淡然地道:「老實說,本姑娘是不甘只委身給一個統領的。聽說你們鬼族的族長十分好色,如果你將我獻給他,那麼你就能受到族長的青睞,要再往上爬並不是難事。」

  安南沉吟著,像是在考慮其中的得失,也在質疑綦瑤的心態。「比起跟著你這個統領,跟了鬼族族長更能吃香喝辣,地位也是我比較能接受的。如果你可以讓我成為族長的女人,那麼我還可以幫你一個忙。」

  綦瑤直視著他,目光沒有一點心虛,「我藏起來的那些黃金,你找到後總是要獻出大部分給族長吧?如果我願意幫你保守秘密,告訴你黃金的位置,那麼你大可全部私吞,不必上交,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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