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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淮玉]斷髮咒情(姻緣鏡之髮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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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8: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林淮玉 - 斷髮咒情【姻緣鏡之髮鏡】

師父臨終前交代:必須在二十歲之前幫助一百名被拋棄的婦女
否則她這一生都將為情所苦。
於是,她帶著專門詛咒負心漢的「髮鏡」四處「為民除害」……

這個擅闖他大盛山莊的美人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只可惜滿口謊言、脾性火爆……
有意思!他威脅她不許踏出山莊一步,她索性搬進來作客
他還沒質問她來此的目的,她倒先管起了他的家務事
不但指責他拆散一段好姻緣,還批評他頑固難相處?
敢情她是在暗示他這個主人怠慢了客人?那好辦。
對於美人,他向來不吝於用他擅長的方式表示「友好」……

下流!她不過回了幾句話,盛君漠就邪惡地欺近她
在輕薄她的唇之後還狂妄地說這是他「溝通」的方法?
可恨哪~~明知這男人心懷不軌,她卻不能教訓他
有了!既然他自命風流、偏愛偎紅倚翠
那麼曾被他辜負的姑娘肯定不會少
徒她確實掌握他的「犯罪證據」之後
非讓他見識見識「髮鏡」的厲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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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9:3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傳說在天地尚未形成的遠古時代,浩瀚宇宙不過是一團混沌之氣,而盤古則在這片混沌的宇宙沉睡了一萬八千年。

有一天當他醒來時發現四周一片漆黑,他伸展四肢後感覺空間十分狹隘、悶熱難耐,於是他奮力站起身,拿起身旁的斧頭用力一砍,隨後只見光亮乾淨的氣直往上升堆成了天,而陰沉混濁的氣就往下降鋪成了地,從此天地形成。

在盤古終於成為「頂天立地」的巨人之後,他決定犧牲自己的生命,將身體轉化為天地間的景物,因此盤古被後人喻為天地萬物的始祖。

這個古老的神話深植人心,而且傳說盤古在開天闢地、創造天地萬物的同時曾打造十二面能鎮邪祈福、趨吉避凶的鏡子,而這十二面歷史久遠的古鏡也在坊間流傳著許多無從查證的傳聞。

據說十二面古鏡採集陰陽精氣、吸收日月明光、通曉鬼神行意,能防止魑魅幻影、修整殘疾苦厄,不但具有靈性,而且即使歷經萬年仍不減其法力。

黎民百姓對於這個傳言深信不疑,更何況俗話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眾人無不想將古鏡占為己有好杜絕妖魔鬼怪近身,冀望能永保安康。

或許是得不到古鏡之人存心造謠,也或許是曾有人親眼目睹古鏡神奇的法力而飽受驚嚇,總之這個流傳已久的「古鏡傳說」在經過眾人捕風捉影、穿鑿附會之後,本是象徵吉祥的古鏡不但蒙上一層詭譎面紗,更成了百姓口耳相傳的「邪鏡」:

夜鏡——只有在夜晚可以顯像。全鏡漆黑如墨,鏡面亦然。它只會顯現作古之人的影像。

凶鏡——是一面由黃金打造的鏡子。它的外觀看來價值連城,可一旦得到它便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玄鏡——一般人無法由此鏡照出影像,傳說可由此鏡照出影像的人,一年內必定難逃死劫。

幻鏡——會顯現影像。不過,顯現出的影像真假皆有、難以分辨,容易引起眾人的猜忌心,有「預知鏡」之稱。

夢鏡——能映照夢境,也就是能讓擁有者窺見他人所做的夢。

卜鏡——能占卜、預見未來,擁有它的女子可看見未來相公的模樣。

炎鏡——又稱「火鏡」,過火才會顯現影像。不過,自古以來凡是想點火看它會顯現何種影像的擁有者都會莫名慘遭祝融焚身,因此至今無人知道它究竟可以顯現出什麼影像。 被後人稱為「未知鏡」。

心鏡——可映照人心,擁有它的人可以藉由它讀心、洞悉他人真正的想法。

風鏡——有風之處才能使用,會將流言化為文字顯現於鏡面上。

光鏡——只有女子能夠擁有它。它能幫助擁有者的相公飛黃騰達,但擁有者本身卻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

水鏡——傳說只有十六到二十歲的女子擁有它才能許願,故別稱「女鏡」。從外觀看來是一面普通的鏡子,但若是用手摸鏡面卻會穿透。雖然擁有它的人可以許三個願望,不過,當第一個願望實現時,許願者的頭髮會變白髮;第二個願望實現時,許願者會快速老化成老太婆;第三個願望實現時,許願者便會死去。

髮鏡——由女子的髮編成。傳聞很久以前有一名負心的江湖術士曾經欺騙許多女子,讓她們願意為他剪下一頭秀髮,製成具有法力的鏡子。或許是這名江湖術士太過負心,這面包含眾女怨恨的鏡子便成了教訓負心漢的利器。自此,只要被拋棄的女子剪下頭髮綁在鏡子上,便能詛咒負心漢。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儘管邪鏡神秘的傳聞讓許多貪生怕死之徒擔心受到迫害,不過,它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卻讓更多人亟欲窺探其中的奧秘,甚至不計後果只為一睹邪鏡的廬山真面目。

據說現在擁有十二面邪鏡的,個個都是正值豆蔻年華的姑娘,至於邪鏡會如同古老傳說般為主人消災納福,或是如同後人所說的會為主人招來橫禍,至今仍沒有答案,也沒有人能夠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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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0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元朝天歷年間三天前才在紹興縣落腳的薩曉霧、陳蚊荷師姐妹,習慣了優遊山水間的日子。她們剛從縣南觀音廟上香完畢,站在鑒湖邊看畫舫在湖上飄移。

「師姐,你看,白鷺絲和鷗鳥竟然也能玩在一塊兒。」穿著一襲粉藍色衣衫的陳蚊荷食指點了下前方。

薩曉霧則是一身潔白的綢衣,腳穿同樣潔白、繡有美麗圖案的緞鞋。

「天氣清爽宜人,真想多待兩天。」

「那就再待兩天嘛,難得師姐有閒情。」

薩曉霧淡淡一笑,出眾的容顏,顯露出靈秀的神色,尤其珠喉婉轉,嬌脆人耳,更是動聽。

「知道你喜歡熱鬧,是不是想學這裏的女娃兒邊采菱角邊唱歌?」

陳蚊荷有一種被瞧穿了的神情。「師姐總是能猜出我的心事。」

兩人往鑒湖邊走著,走進楊柳深處。

「師姐,你看,有位穿紅衣的姑娘想往湖裏躍呢!」陳蚊荷突然說道。

俠義心腸的薩曉霧,幾個起落,將欲尋短的女子拉祝

「姑娘莫做傻事啊!」

紅衣女子一見身旁站了個人,遂大哭起來。

跑得微喘的陳蚊荷忙不迭地問:「這裏山明水秀,姑娘不覺得死在這裏對這湖是一種羞辱嗎?」

「山明水秀有什麼用?心都碎了。」女子哽咽道。

「有什麼比活下去更要緊的?」

她們自小與師父一道行走江湖,看多了世間紛亂,不能接受尋死覓活的膽小鬼。

只有膽小的人才拿生命開玩笑。

「我是個苦命的人,你們不該救我的。」女子才拭完淚,就又淚流滿面。

「何苦之有?」

「兩位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本應是我大喜的日子,要不是盛家人嫌貧愛富,我也不至於想一死求解脫。」

薩曉霧搖了搖頭,喃語:「又是一個負心漢害人痛不欲生。」

「不是的,君鵬不是負心漢。」女子忙為心上人開罪。

「他這麼惡劣,大喜之日逃婚你還幫他說話。」陳蚊荷雙手扭腰,口氣不佳地道。

「不怪他,要怪得怪他的哥哥,這一切全是君鵬的哥哥盛君漠從中作梗。」

「他要娶誰就娶誰,為什麼要哥哥同意?」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所以不能由自己作主?

「盛大爺是江南首富之一,和朝廷皇族那些蒙古人交情匪淺,他的話沒人敢有意見。君鵬是盛大爺唯一的胞弟,他管君鵬管得死緊,嫌我出身勾欄,因此看輕我的人品。」

「過分!」薩曉霧火大了。

「誰教我命苦,十三歲被舅舅賣進窯子,認識君鵬後以為這一生有了希望,沒想到——」又是一陣哭嚷。

「出身勾欄又怎麼著?勾欄裏的女人就不是人嗎?」

薩曉霧的母親也是秦淮河畔的歌女,與父親相愛,卻不見容于父親望族世家的長輩,雙雙殉情而亡。如果不是因為世俗的門戶之見,她薩曉霧今天就不會浪跡天涯了。

「他們那些有財有勢的人,向來看不起我們這些下等女人。」

「你們不是下等女人,莫看輕自己。」薩曉霧試圖扭轉她自卑的想法。

陳蚊荷搭腔:「是啊,我師姐會替你把這口怨氣給要回來,直到你心裏舒坦為止。」

「不可能的。」女子悲觀的長歎一聲。

「為什麼不可能?」

女子認命的說:「盛大爺有財有勢,我只是個渺小的人物,能有什麼作為?」

「那是你不知道我師姐的厲害,她——」

薩曉霧及時阻止師妹的口不擇言,「請問怎麼稱呼姑娘?」

「我本姓張,晶菁是我的閨名。」

「我叫薩曉霧,春曉裏的薄霧;這位是我師妹陳蚊荷。咱們姐妹倆要到京城去,正巧路過紹興,如果姑娘需要幫助,我們可以試試。」

張晶菁端看著兩人,哭了半天,這才仔細瞧向兩人;她們都是美人,尤其身穿白衣的薩曉霧,憑她這張綺年玉貌,足以當選花魁。

「你們當真肯幫我忙?」

「你這一生總有相信的人吧?」陳蚊荷好笑的看著她。

張晶菁不好意思的垂下眼。「沒有,我已經沒有可相信的人了。」

「你可以相信我們。」薩曉霧凜然道。

「真的?」張晶菁眼睛為之一亮,一掃先前的陰霾。

不知道應該如何使一個不相信任何人的可憐人相信她的話,薩曉霧只好一再地說:「我保證。」

張晶菁麗顏一亮,問道:「你們可有落腳的地方?」

「紹興客棧,你有更好的建議嗎?」偶爾好貪小便宜的陳蚊荷探問。

「是君鵬買給我的房子,如今他不能娶我,自然不可能住進去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你們搬過去,可以讓它有生氣些、熱鬧些。」

「你邀請我們,我們自然不會跟你客氣,只是怕你的心上人會不高興。」陳蚊荷有點猶豫。

「他不要我了。」新的淚水又湧了上來。

「放心,他不敢不要你。」陳蚊荷看向師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盛大爺會殺了我。」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她早已將生死看得很淡,如果不能和心愛的人廝守,人生有何樂趣?

「他殺你得踏苦牢,有錢人最怕死了,他愛惜羽毛都來不及了,怎會殺人?」薩曉霧講得頭頭是道。

「盛大爺無情又冷血,他的眼裏沒有王法。」

「這麼囂張?」陳蚊荷瞪大了眼。

張晶菁顫了下,才說:「對女人尤其無情。」

「有多麼無情?能讓你怕成這樣,他肯定是個不得了的無賴、地痞,他到底殺了多少人?」陳蚊荷恨不得立刻海 扁他一頓。

「殺了多少人我是不太清楚啦,可聽君鵬說過一些盛大爺辜負美人心的冷酷事蹟。」

薩曉霧立刻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好個辜負美人心的冷酷男子,快告訴我他有多麼無法無天。」再厲害的本事也得有用武之地。

「君鵬曾經向我提過盛大爺玩弄女人的速度,連萬歲爺都要自歎不如。」

「真是齷齪!」薩曉霧咬牙切齒,眼睛迸射出殺人冷光。

「你再多說一點,我師姐愈是生氣愈能幫上你的忙。」

張晶菁懷抱著希望道:「大盛山莊後花園有個囚室,囚室裏關了個女人。」

「什麼女人?」該死的好奇心又發作了,張晶菁聳聳肩,「不清楚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連君鵬也不得靠近那個囚室。」

「這麼神秘?非得好好整整他不可。」薩曉霧嗤之以鼻。

不知羞恥的負心漢,如果沒人敢跳出來替天行道,男人的劣根性不會收斂。

☆ ☆ ☆ ☆ ☆ ☆

大盛山莊盛君漠年前才花了大把銀子把山莊裏外整理過,曲折幽勝自不在話下,樹蔭濃密,一面靠山、三面近水,可以避暑;連當今聖上亦曾在三個月前來這裏尋樂過。

薩曉霧躲在一株百年梨樹上,用力地眨了眨眼,因為她看見站在書齋前的男人。

他大約二十六、七歲,身材頎長,十分健碩,而且他長得非常好看,俊朗的面容、濃濃的劍眉、深邃的黑眸、分明的五官,典型讓女人為他瘋狂的情聖樣。

難怪女人會為他而心碎片片!

他看上去雖然年輕,可成熟穩重、世故練達,這是她給予他的評價。

她仔細聽著他和管家間的談話。

「你告訴江爺,晚上的生辰筵我會去,不過會晚一些了」

老管家點了點頭,「二爺也想一塊兒去見見世面,不知大爺許不許?」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半年內不准踏出大盛山莊一步,他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眼看就要動怒了。

「大爺,有您在二爺身旁,我想二爺不敢造次才是。」老管家不死心地替盛君鵬說好話。

「你懂什麼?君鵬惹的是非還不夠多嗎?哪一次不是要我出面擺平?這回非給他點教訓不可。」

「禁足半年太殘忍了些。」也只有他,一輩子待在大盛山莊做管家的老頭兒,才敢駁上幾句。

「給他吃、給他注給他穿,他有什麼好不滿的?」

「二爺都二十歲了,這樣管著他——」

「夠了!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徐福知道再講下去,大爺很可能會大發脾氣,遂識趣退下。

而以為自己躲得天衣無縫的薩曉霧,突見一隻九宮鳥由書齋上飛到樹旁,鳥嘴發出人話:有人在樹上,有人在樹上。

盛君漠嗤笑一聲,冷言道:「還不快滾下來!」

樹上有人,梨樹上有人。

鳥兒舞動翅膀,乾脆停在薩曉露面前的樹幹上瞪著她看。

出了糗的薩曉霧無計可施,只好翻身下樹。

「凶什麼凶!」她才不怕他呢!

盛君漠望向她,定定的審視她。

這姑娘一身白衣,飄逸輕靈,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仙人,可性情卻一點也不像溫婉嫻雅的天上仙女。

「這片土地屬於我,你未經我的允許擅自踩在我的土地上,我不該適當表達我的意見嗎?」

薩曉霧反擊道:「我又沒踩在你的土地上,是你教我滾下來的哦!」

「你剛剛離腳的梨樹不巧也是敝人在下我的。」盛君漠閑閑地瞅著不及他胸膛高的妙齡女子。

「這麼小氣,不過是借你的一棵樹歇歇腳罷了。」她嘟噥。

「只是歇腳嗎?」他不是君鵬那小傻子,沒那麼好騙。

薩曉霧語塞,硬辯道:「我又沒偷你什麼寶貝,應該沒犯法吧!不讓我歇腳自有肯讓我歇腳處,我走了。」

她轉身欲走,盛君漠卻一把扯住她。

「想走,沒這麼容易。」

她甩動手臂,卻敵不過他的力氣。「你這個惡棍,再抓著我不放,我可要大喊非禮羅!」

「喊啊,見鬼了才會非禮你。」他狠毒的說。

薩曉霧揚起手,想賞他一巴掌,又頹然放下。「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塊頭這麼大,萬一被你給打死了多劃不來。」

盛君漠鬆開她的手,咄咄逼人地道:「為什麼闖進大盛山莊?你別以為我會相信你真為著歇腳而來。」

「我沒什麼好說的。」她不信他能拿她怎樣。

他邪肆的盯住她。「你不說是不是?不怕我把你關在大盛山莊不見天日?」

她顫了下,立刻恢復冷靜。「說就說,你先答應我說出來不准笑話我。」

「快說,」他催促道。

「我……我想瞧你生成啥模樣。」

不算欺騙,她的確是聽了張晶菁說的事,想來大盛山莊一探究竟。當然,她不會笨到一五一十全盤托出。

「我有什麼好瞧的?」盛君漠半信半疑地道。

「初到紹興縣,吃茶時聽到兩位姑娘聊起你,一時好奇心起,想看看她們口中的翩翩公子到底是如何的器宇不凡。」薩曉霧猛灌迷湯。

他眯起眼,危險的看著她。「我知道你沒有說實話,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逼你,至少今天不會再逼你了。」

她明顯的松了一口氣,「謝謝大爺高抬貴手。」說完,她轉身欲走。

「你不能離開這裏。」他突然說。

「為什麼?」她嚇了一跳。

「大盛山莊豈是你自由進出之地,沒有我的指示,你不准走。」他霸道地說。

薩曉霧訝然地迎上他的黑眸,看來她是碰上煞星了,人面獸心的盛君漠,以玩弄女人為樂。

「我不能留在這裏,我師妹還在莊外等我,她等不到我會哭的。」她把陳蚊荷形容成三歲小孩般脆弱。

「那是你的問題,我管不著。」盛君漠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薩曉霧這才發現自己陷進了大虎穴。「請你講點道理好嗎?」

「對不起,我懶得和女人講道理。」他酷酷一笑。

原來是瞧不起女人。「你把我關在這裏,得養我一輩子。」

他理所當然地道:「我家財萬貫,養你十輩子都不成問題,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你不是我喜歡的女人,否則就算你要我把我的家業全送給你,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因為,我只討好我喜歡的女人。」

唉!這叫自投羅網!她薩曉霧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會兒栽在他的手裏。

也好,她闖進大盛山莊就是想弄清楚囚室裏囚禁的女人是誰。既來之,則安之,她一定要拆穿他的偽善。

「我希望師妹也能住進來。」這是唯一的條件,應該不過分吧!

他猶豫了一下,「可以。」

盛君漠有他的盤算,近日他為著胞弟的婚姻大事搞得心情不佳,都怪君鵬沒眼光,竟看上風塵中的花娘。一個殘花敗柳怎配進盛家門邸!

如果有個女人能夠暫時吸引住君鵬的心緒,讓煙花女張晶菁知恥而退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他暗忖。

「你能不能讓讓?爺擋在我面前,我走不過去。」薩曉霧臉上堆笑,客氣地請他移移身軀。

盛君漠側過身。「你好像不如你所形容的癡肥,要這麼大空間通行作啥?」「薩曉霧差點氣得跳腳,好傢夥,明明是他老兄擋住不讓她邁步,現下竟然取笑起她的身材來了。

她忍住怒氣,扯出一抹笑,「大爺教訓的是,小女子說錯話了,請大爺見諒。」

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說:「能認錯是好的開始,以後相處起來會容易些」

「是呀,是呀!」

為了查出囚室女子的真相,她不想太早同他撕破臉;如果讓她查到他辜負女人的事證,休怪她無情,她非給他點苦頭吃不可。

☆ ☆ ☆ ☆ ☆ ☆

「師姐,這樣好嗎?住進大盛山莊固然可以省下一大筆住宿費和飯錢,可風險不小呀!」膽小的陳蚊荷怕死地提醒師姐三思而後行。

「你忘了師父臨終的交代?」光是這句話就能堵住師妹的嘴。

「蚊荷怎麼敢忘?師父說如果師姐在二十歲前不能幫助一百名婦女討回公道,嚴懲負心漢,這一生將逃不過波折重重的情關,為情所困,婚姻坎坷。」

就因為師父的一席話,這些年薩曉霧行走江湖,走遍大江南北,尋找一百個負心漢,以化解情咒。

「我今年十七歲,還有三年的時間,如果不把握每一個機會,時間一晃眼即消逝無蹤。」

陳蚊荷點點頭。「師姐真的相信師父的詛咒?」

「當然寧可信其有,我不怕為情所困,婚姻坎坷,大不了不談情、不成親。我是為你擔心。」薩曉露面露憂色。

「為我?」

「師父同時要求你接受我未能完成的任務。」

「我哪行啊?」陳蚊荷有自知之明。「我的武功不如你,這一路上只管湊熱鬧,不闖禍已是萬幸,什麼負心漢也整治不了。」

「所以咱們非得住進大盛山莊不可,達官顯要有財有勢,娶三妻納四妾的比比皆是,從盛君漠周圍肯定能找到不少狠心的負心漢。」薩曉霧打著如意算盤。

「師姐現下還差幾個負心漢才能完成師父的遺願?」

薩曉霧沉吟片刻,回答:「三十六個。」

「嘎?這麼多,一年十二個才能搞定。」

「要快也能很快啦,全靠盛君漠了。到時候威脅他,教他替咱們介紹幾個負心漢朋友,事半功倍。」嘻!

「他會這麼聽話嗎?」陳蚊荷可沒這麼樂觀。

「逼他!」

「聽晶菁姐的說法,盛大爺並不好惹。」又凶又酷,無情兼冷血。

「再壞的王八蛋橫豎也是個人,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做人得要有自信!那日相遇,她倒覺得他豢養的那只九宮鳥比較難纏,如果不是它,他不會發現她躲在梨樹上。

☆ ☆ ☆ ☆ ☆ ☆

張晶菁初聞她倆的決定,一臉驚恐。

「不好吧!盛大爺像洪水猛獸般兇惡,千萬別持虎須啊!」

「我偏要把老虎須拔得一根不剩。」薩曉霧偏不信邪。

「曉霧!謝謝你啦,我看你們還是別去的好,我不想因為我的事害了你和蚊荷。」她是過來人,她不是沒和盛君漠鬥過,只是才起個頭,立刻棄械投降。

「怕什麼?我有法寶可以治他。」

「是啊,師姐有法寶能收他的暴戾之氣。」陳蚊荷呵笑的附和。

她的話勾起了張晶菁的好奇心。「什麼法寶?」

猶豫了下,薩曉霧決定賣個關子。「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因為說來話長,得花一番工夫解釋。」

「君鵬現在一定很痛苦。」張晶菁不禁又落下傷心淚。

「他被禁足半年,不得出大盛山莊一步。」薩曉霧把聽來的消息告訴張晶菁。

「半年?這麼久!」

「你擔心什麼?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薩曉霧相信真愛不怕時間的考驗。

「你不瞭解男人,男人守不了這麼久的。」張晶菁的心涼了一截。

「被關在家裏能要出什麼花樣?安心啦。」薩曉霧不喜歡太杞人憂天。

「曉霧,你有所不知,大盛山莊上上下下光是丫環就有百多人,其中不乏美嬌娃;萬一君鵬寂寞難耐,弄出個什麼韻事來,我可怎麼辦才好?」她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那樣更好,多了個負心漢讓師姐收拾,省得師姐湊不足人數折煞自己。」陳蚊荷一時嘴快,說溜了嘴。

「湊什麼人數?」張晶菁抬起淚眼,好奇的問。

薩曉霧撞了下師妹的肩頭。「沒什麼,蚊荷瞎說的。」

張晶菁也沒多想,又難過的說:「盛大爺看不起我,可又不是我自願去賣笑的,我是讓家人給賣到私窯接客,才走上這條讓人輕瞧的路子,我是被騙的。」說起傷心往事,一天一夜也講不完。

「盛君漠對你這樣,你還大爺長大爺短的稱呼他,待他太容氣了。」薩曉露不以為然地輕哼。

「就是!你別再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了,他又不會領你這個情。」陳蚊荷附和道。

「盛大爺是反對我和君鵬在一起,可如果沒有他的金援,君鵬也沒法子將我從花街裏贖出來。」

「這叫作偽善,他充好人,其實骨子裏根本不是好人,否則怎會把女人囚禁在後花園?」薩曉霧已有了先人為主的觀念,很難改變。

「就是!」陳蚊荷一向支持師姐的看法。

「這部分我就不清楚了,君鵬也不清楚。」

「所以我們更要查個水落石出,最好能把那個可憐的女人救出苦海。」

看那盛君漠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只要她能查出他負心於人的實證,不信她收拾不了他。

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深懷奇物,能降無情冷血的負心漢,對抗混世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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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裏是二位小姐的繡閣。」徐福指了指前方一座二層樓建築物。

「我們又不繡花,來繡閣作啥?」陳蚊荷心直口快的說。

徐福笑了笑,正要解釋,薩曉霧搶先開口:「是咱們的房間,徐總管說得文謅謅,你就反應不過來了。」她打了個圓常

陳蚊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書到用時方恨少。」

「徐總管您忙去,我和師妹能招呼自己。」

徐福頷首,他確實有許多事要忙去。「兩位元元小姐有什麼需要可以叫下人來通知我。」

「下人?我們還有下人伺候啊?」陳蚊荷大驚小怪。

這裏每個苑都有下人、丫鬟伺候,小姐只管安心住下來,放鬆心情。」徐福不知道主子心裏的如意算盤,反正主子交代下來的事他除了聽命行事,其他事幾乎不主動過問,只除了二爺被禁足半年的事。

他等於是看著他們兩兄弟長大的,大爺的心思很難摸得透。

有的時候以為他心情正好逗著阿九說話,可不到一會兒工夫卻聽到他責備下人的聲音;有的時候瞧他臭著一張臉,轉身卻大方的給每個苑的下人賞銀加菜。

他是完全的高深莫測,徹底的我行我素,很難討好,也不知道該怎麼討好。

徐福離開後,兩人走進清心苑花廳。

花廳裏四壁掛著字畫,滿屋子卻是綠竹幾樁,十分清幽。

「我們真的可以住在這麼高尚的地方嗎?」陳蚊荷環顧四周,不禁懷疑是否置身於夢中。

「確實是個清幽的地方,不過咱們來這裏可不是來享福的;我們要幫晶菁奪回盛君鵬,還要救出被關在囚室裏的姑娘。」若為了享福,她不會住進大盛山莊,她寧可回河南老家蓋間草屋修身養性。

驀地,敲門聲響起。

「小姐,用膳了。」

開了門,兩名俏丫鬟端著託盤笑盈盈的走進花廳。

「小姐,這花廳的門通常是不關的,大爺偶爾會來這裏歇腳喝茶。」個兒較高的丫環客氣道,一邊將託盤放在桌上。

「你們倆叫什麼名啊?」薩曉霧問道。

「奴婢叫蘭兒,我妹妹叫菊兒。」

「你們是姐妹花?」陳蚊荷訝然嚷著。

「我們跟著娘一道在大盛山莊裏生活、工作,大爺昨兒個下午告訴我們兩位小姐今天要住進來,往後的生活起居就由咱們姐妹負責打理。」蘭兒有禮地道。

「你們住在這裏多久了?」薩曉霧不著痕跡地探問。

「很多年了,差不多從有記憶開始,我們就在莊裏生活了,這裏像自己家一樣,甚至比原來出生的家舒服百倍。」菊兒回答。

「這裏有只怪鳥,也住在這裏很久了嗎?」薩曉霧希望清心苑離那只愛管閒事的多事鳥的鳥巢遠一些,最好是離十萬八千里,免得礙手礙腳的惹麻煩。

「怪鳥?」蘭兒想了想後說:「小姐問的可是阿九?」

「阿九?九官鳥叫阿九?」烏如其名。

「阿九會說人話,三年前大爺由西域帶回來的;只當大爺是它的主人,誰的帳都不買。」蘭兒笑道。

「既然只認大爺做主人,應該是大爺到哪里就飛到哪里才是,怎麼方才像是瞧見阿九飛來清心苑?」扯個小謊無傷大雅。

「阿九很少來清心苑的,會不會是小姐眼花看錯了?」菊兒奇怪地問。

「我師姐眼力特好,怎會看錯?」陳蚊荷搶白道。

「那就奇怪了。」菊兒喃語。

「這不重要,阿九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一隻鳥不值得咱們多費唇舌討論。」薩曉霧乾笑數聲。

「小姐有所不知,阿九不是一般鳥,它會說人話,懂人們發生的事,阿九還是個包打聽。」蘭兒沒心眼地說著。

「那這裏不就沒人敢做壞事了?」陳蚊荷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師姐能否順利進行查訪的任務。

「除非是天上神仙,否則難以瞞過阿九雞婆的個性。」菊兒點點頭。

「那不就連上個茅房也得注意阿九會不會躲在頭頂偷看?」陳蚊荷驚問。

蘭兒掩嘴一笑。「沒辦法,誰教阿九是只鳥嘛。」

陳蚊荷面有難色的看向師姐,「看來住進大盛山莊不是來享福,是來受罪的。」

「阿九總也有天敵吧,」薩曉霧偏不信邪。

「它很怕大爺生氣,全莊上下它唯有不敢惹怒大爺,所以大爺算是它的天敵。」說著,菊兒咯咯笑。

「它會飛耶,為什麼會怕大爺?」

「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就是怕大爺。記得年前大爺不知為了什麼事吼了它一頓,阿九乖了一個月不敢亂說話。」

這有點意思了,神秘的山莊、神秘的大爺、神秘的囚室女子、神秘的九官怪鳥。

種種的一切看似無關,又好像有點關聯。

☆ ☆ ☆ ☆ ☆ ☆

在她們用完膳後,蘭兒、菊兒旋即收拾託盤離去。

「師姐,你真的見著阿九飛來清心苑啊?」陳蚊荷一直想著那只擾人的多事鳥,怕以後日子會不得安寧。

「你怕阿九飛來?」

「聽你們把它形容得這麼可怕,我很擔心阿九成了盛大爺的眼線,專門探人隱私,師姐想懲罰負心漢的計畫不就落空了?」陳蚊荷怕最終只是白忙一常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忘了我有個寶物能助咱們一臂之力?」薩曉霧擁有非凡的珍寶,給了她無形的力量。

「發鏡只能用來對付人又不能對付鳥,我怕阿九會壞了師姐的計畫。」不管是不是庸人自擾,膽小又怕出事的陳蚊荷沒來由的感到焦慮。

「也許阿九是只負心鳥,發鏡一樣可以收拾它。」薩曉霧胡言亂語一通。

「師父說過發鏡這麼神通廣大嗎?」陳蚊荷眼睛為之一亮。

薩曉霧搖搖頭。「師父只拿它詛咒過負心的人,不曾用在畜生身上。」

「唉!師姐,我看咱們離開大盛山莊、離開紹興縣好了,這盛大爺惹不起。」

「不成,來都來了,不能空手離開。」薩曉霧堅持非在這裏湊幾個人數才甘願。

☆ ☆ ☆ ☆ ☆ ☆

大盛山莊三面環水,很容易在此幽境找到一彎流水。

翌日一早,薩曉霧沿著水堤走,眼睛所及之處全是一片綠,各種層次的綠,美不勝收。

突然,一陣陣蓮花香吹進鼻翼。

莫非此處也種了一池蓮花?她在心裏暗忖。她的鼻子比普通人靈敏許多,細微的味道逃不過她的嗅覺,達荷花這類並無濃馥香氣的花,她都能聞出它的幽香。

她踱步走過一座橋,花園裏啥花都有,就是不見一池美蓮。

你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

薩曉霧抬頭望向聲音的來處,阿九在她頭頂打轉飛了兩圈,然後停在一棵槐樹枝椏上。

「阿九少爺,有何貴幹?」她奉上一朵璨笑。

你有何貴幹?你有何貴幹?它學她說話。

「我在散步,這裏很美,很適合一早來散步。」薩曉霧好整以暇地說。

阿九啁啾了幾聲,我也來散步,主人也會來這裏散步。

「聽說你從西域來的是嗎?」

是西域,很遠的地方。它繞著槐樹飛了一圈再停回原處,黑眸盯著她猛看。

「想不想家?」

想不想……不想,這裏就是我家。

「誰教你說的人話?」

阿九飛下枝椏繞著她周身飛翔。我自己會的,沒人教我。

「你是鳥,怎麼可能自己會說人話?」她不相信。

阿九不高興的吼道:我是人,不是鳥。

薩曉霧失笑。「你是鳥,不是人。」

阿九大吼:我是人,我是人。

薩曉霧懶得和一隻鳥一般見識,與人溝通已經是件難事了,何況是只鳥。

「好吧!你是一隻懂人話的鳥。」她下結論。

阿九並不滿意這個結論。我是人,我是人,當然懂人話,鳥怎麼能懂人話?

「你就這麼想做人啊?下輩子投胎前記得說清楚,免得投錯了胎後悔莫及。」薩曉露順手摘下茶葉芽兒放入口中嚼著,甘甜的雀舌。

你好討厭,我真是人,不是鳥。阿九還是不死心的解釋。

「是人、是鳥這麼重要嗎?你通人話,又能在天上翱翔,我還羡慕你呢!」薩曉霧很認真地道。

你能走、能跑、能跳、我只能飛,很可憐,很可憐。

「該知足了,做人未必好;天下人不如意者多,你若能做一隻如意鳥,也不枉此生了。」她勸起阿九來。

阿九不同意。我是人,做人才能不枉此生……盛大爺往這兒走來了。

薩曉霧轉身,迎向盛君漠愈走愈近的身軀,不想刻意給他太溫暖的笑。

「阿九有找你麻煩嗎?」他劈頭就問。

沒有,沒有,阿九很乖,阿九很聽話。阿九舞動翅膀飛了幾個小圈,以示對主子的歡迎。

「除非你叫阿九來找我麻煩,不然我相信它會很友善。」薩曉霧無辜的看著他。

他沒這麼容易被激怒。「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叫阿九來找你麻煩?」

薩曉霧聳聳肩。「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了。」

「住得慣嗎?」盛君漠問。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不乘機逃跑,還乖乖的搬進來?」她不信他不好奇。

「因為你很清楚我的能耐,我想請來山莊作客的朋友沒有請不到的。」盛君漠笑得自負。

「你以為你是誰?」她不以為然。

他瞅著她,可惜了這張美顏,脾氣太烈,不是他一向欣賞的溫柔嫻淑型美女。

「我是大盛山莊的爺。」

「是爺又如何?街上像你一樣的爺多的是,哪一個做買賣的生意人不朝客人喊一聲爺。」薩曉霧故意取笑。

「你說的爺只是廉價的爺,我和他們不同。」

阿九嚷道:爺不是一般的爺,爺是——「閉嘴!」盛君漠摘下一片茶葉,一彈指,往阿九身上射去,制止它往下將說的話。

哎喲,哎喲!好、疼、好疼,爺好疼。阿九哀哀叫著。

「是你好疼,不是爺好疼!」盛君漠沒好氣地糾正。

阿九拍了拍翅膀往盛君漠跟前飛。

「滾開,我和薩姑娘說話,你插什麼嘴?」他不高興的說著。

被趕的阿九不再言語,無趣地飛回書齋巢裏思過。

薩曉教霧不禁搖頭,「你何必和只鳥大小聲?它不過是只九宮烏,再聰明、再通人話也只是只小鳥,哪里知道你陰暗不定的脾氣?」

「我陰晴不定?」他冷哼。

「你是不好相處。」她不怕死地回嘴。

盛君漠失笑,「我不好相處?你和我相處過了嗎?我們不過才見第二次面,你憑什麼驟下斷語?」

「有些人不需要太瞭解,光憑直覺就能窺之八九不離十。 光拿阿九來說,沒錯!它有的時候確實不太討人喜歡,可它若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可以輕聲細語教它啊,為什麼非要用這種暴力的方式?」她說得頭頭是道。

「我和我的鳥用什麼方法相處也礙到你啦?」他討厭太伶牙俐齒的女人。

「你的暴力方式已經影響到一隻鳥的鳥格,你沒發現它的脾氣也不太好嗎?和它的主人一個德行!」她越說越順口,大放厥辭是她的本事之一。

「德行!什麼德行?」盛君漠就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從沒有一個人敢評論他的德行。

「自以為是、不懂愛情、不知仁慈為何物、愛擺架子、嫌——」

盛君漠厲聲的打斷她的話:「說夠了沒有?」

薩曉霧不服氣地道:「是你叫我說的,瞧瞧你現在的模樣,我有一面鏡子,借你照照,你會發現……」

「閉嘴!」他咆哮一聲。

薩曉霧嚇了一跳。「就是這個壞脾氣,令人受不了。」

俊朗的五官罩上一片寒光,黑潭般的眸子射出冷冽的光芒。

「你不怕我一掌劈了你?」他冷冷地問。

她顫了下,擺出笑臉;一張絕世容顏漾著一抹迷人的笑,讓他不禁心悸了下。

「你不會殺我的,至少暫時還不到逼你殺我的地步。」她什麼事都還沒做,他殺她殺得一點理由也沒有。

「你的口沒遮攔足以讓我破例殺美人。」他試圖平息心中的慍氣。

「美人?」她東張西望。「你說誰?這裏有美人嗎?」

他認為她是故意的。「很少有美人不知其美的,你行走江湖多年,不信沒人提醒過你的外貌是古今少有的令人傾心。」連他亦為之傾心。

薩曉霧抿嘴而笑。「我的記性不好。」

他拿她沒轍。「你很喜歡和我抬杠是不是?」

「沒有啊,小女子怎麼敢?」她裝可憐地道。

她的外貌實在是生得楚楚可憐,但和她的脾性卻非常不相符。

「你敢,你哪有什麼事不敢的,你連我都敢惹!你不知道嗎?我這個人不好惹,一惹就會送命!」他趨向前,伸手扣住她的下顎,略略加重力道。

「我只不過開點小玩笑而已,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她怕他認真起來真會打死人。

盛君漠邪佞地瞅著她,健碩的身子將她一步步逼向不遠處的老槐樹,將她困於老槐樹和他的胸膛之間。

「我不喜歡有人向我開玩笑!」

薩曉霧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你這麼脆弱,開不起玩笑!」

他好不容易調適好的脾氣又上揚。「我脆弱?你竟然覺得我脆弱?」

猝不及防的,他堵上她誘人的唇,然後是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狂野之吻?完全令她手足無措。

一會兒後,他抬頭嚴峻地盯著她。「敢說我脆弱?女人才是弱者。」

薩曉霧急喘著氣,差點在他的狂吻裏斷了氣。

「大爺請饒命!」她故意示弱,畢竟好女不跟男鬥,她可要做人呢!光天化日之下,萬一讓人給瞧見了,她還要暫時在這裏生活一陣子耶!

「很好,能求饒是不錯的開始。」他必須確定自己的權威和男性尊嚴已經建立起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怕他又要吻她。「請放開我。」

「沒讓人親過是嗎?」他好玩的瞅著她。

「不幹你事。」

盛君漠突然傾身,又重吻她一會兒才放開她。

薩曉霧幾乎腿軟的要往樹下滑去。

他乘機托住她的腰,扶住她。「多練習幾回就不會這麼生澀了,瞧你的臉,紅得像晚霞似的。」

她緊張地抹了抹臉,「你胡說!」

「你不是有面鏡子嗎?可以拿出來照照,我有沒有胡說立刻一清二楚。」

「你怎麼知道我有面鏡子?」她狐疑地看著地。

「你自個兒剛剛說的,看來你真的記性不好。」他故意逗她。

薩曉霧杏眼圓剩,不悅的道:「我警告你,要是你再對我做出放肆的事,我不會讓你好受的。」

「你想怎麼樣?」他接下她的戰帖。

她一時語塞。是啊,她能怎麼樣?除非閒人,根本不管這檔閒事,由著盛君漠瞎整、胡搞。

「對不起,不方便透露太多。」說完,她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便離開了他的視線。

盛君漠泛起興味濃烈的笑意,性情火爆的女子從來不在他的垂憐之列,即使再美麗的容顏亦然。

此刻的他就像離水太久的魚,躍入大海轉了性,竟然對原來不太感興趣的雌魚有了某種反應。他的心裏有著許多愕然,需要好好的想想。

☆ ☆ ☆ ☆ ☆ ☆

薩曉霧決定展開第二趟冒險,她非找著囚室的所在地不可。

她是山莊主人的上賓,正大光明的逛花園應該不犯法吧!最好阿九不要再來煩她,否則她今天的冒險之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薩姑娘。」

薩曉霧轉身,見一名高瘦斯文的男子立在面前。

「我們好像沒見過面。」她已猜出他是誰。

以外型而言,他和盛君漠有些一不同,相似的是他們有好看的五官;比較起來哥哥的氣質內斂而沉穩,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我叫盛君鵬。」他微笑以對。

「這裏的二爺?」可憐的弟弟,被大哥欺壓著。

盛君鵬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無所事事的二爺、不事生產的二爺。」

「但卻是客氣和善的二爺、沒有殺氣的二爺。」只消看他一眼,她就能斷定盛君鵬活在兄長的陰影下,因此變得十分沒有自信,覺得自己是只寄生蟲。

「你是好心的姑娘。」他說。

「我是晶菁的朋友。」她壓低嗓門道,抬眼四處觀看會否別見阿九的鳥跡。

盛君鵬愣了一下,很快的恢復。「你認識晶菁?」

薩曉霧點點頭,「不只認識,還聽說了你們之間的事。」

他面露哀色。「很丟臉對不對?連自己想娶誰做妻子都不能作主。」

「不丟臉,丟臉的是你哥哥,他太跋扈,管得太多了。他為什麼不能只管自己的事?」她想不通,需要有人替她解惑。

「哥哥把我當作小孩子,怕我吃苦、怕我將來後悔娶了惡妻,他只是太關心我。」盛君鵬為大哥辯解。

她翻了翻白眼,「請問你多大歲數了?」

「我二十歲了。」他奇怪她為何問他的歲數。

「都這麼老了還不能作主自己的婚事,你老哥是不是自己討不到老婆嫉妒你比他早成家?」不無可能!

「大哥嫌棄晶菁的出身。」盛君鵬低下頭。

「晶菁的出身怎麼了?不過是個妓女,又不是殺人犯。怎麼,妓女沒權追求幸福婚姻嗎?天大的笑話!」

對自己沒自信的盛君鵬,正巧遇上正義感十足的薩曉霧,有如天降甘霖。

「大哥覺得妓女身子汙穢。」

「你自己覺得呢?」

盛君鵬猛地搖頭,「我當然不那麼認為,晶菁雖然出身勾欄,但心地善良;她的身子被男人糟蹋 過,可她的靈魂仍是美好的。」

薩曉霧間言感動極了,喃語:「如果天下男人皆如你這般有情有義,我那面專門收拾負心漢的鏡子,可以選個黃道吉日砸碎了。」

「什麼?」盛君鵬沒聽懂。

「沒什麼。對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薩曉霧想問些較有建設性的問題。

「大哥禁足我半年。」

「你不準備反抗嗎?你大哥又不是大羅神仙,關得住你才有鬼。」她開始煽風點火。

他為難的笑笑。「大哥不可能讓我如願的。」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如願?晶菁可是個專情女子,你失去她將是你的損失。」她下定決心策動他反抗權威,非得讓他和心愛的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可。

「謝謝姑娘好意,我看我還是等半年後再出山莊向晶菁解釋較妥當些。」他不能與兄長作對的。

「半年!你真忍心讓晶菁等你半年?要是我有個如此相愛的伴侶,別說半年,我連半天都不等。」怎麼有這麼固執的傻蛋?

「大哥說半年正好可以考驗我和晶菁的愛,如果她真能只對我一個人鍾情,她會等我半年。」盛君鵬將大哥的話奉為圭臬。

薩曉霧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天啊,你中了你大哥的毒了,才會把他的話當作聖旨般奉行,你知不知道愛是不能試探的?一試探很容易就完蛋。」

盛君鵬呆住了。「不能試探?你是說晶菁一定會變心?」

「我不是說她會變心,也許變心的人是你。晶菁很擔心你待在山莊裏寂寞,便找個美丫環排遣;別說不可能,時間一久誰說得准?」

他想反駁,卻一時詞窮。「我……」

「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大大方方地走出這座莊園?你大哥沒有權利把你軟禁在這裏,沒有人有這個權利!」薩曉霧慷慨激昂地道。

造反了,造反了!突地,阿九的聲音響徹雲霄。

「阿九,你湊什麼熱鬧?」她火大了。

我說你們造反了。阿九停在盛君鵬的肩頭,朝她嚷嚷。

薩曉霧無所謂地聳聳肩,「你想告密就去告吧!」

「薩姑娘——」盛君鵬非常擔心。

「怕什麼?天塌下來由我來扛。」薩曉霧豪氣萬千的說。

阿九亂叫一通:主人會罰你們,主人會罰二爺。

「你這只鳥還是想做人,哼!我看你連一點人性光輝也沒有,甭提做人了,連狗都不如。」她諷刺道。

狗?你說我不如狗,你好壞、你好惡毒,我是人不是狗。

盛君鵬揮了揮衣袖,「好了,阿九,別鬧了,薩姑娘沒有惡意。」

她教壞了你,我要告訴主人去。阿九不死心地道。

「二爺,讓它說去,它再這麼多嘴以後不知道會怎麼死,敵人太多對它一點好處也沒有。」薩曉霧嚇唬它。

阿九拍動翅膀改停在榕樹枝幹上。你們想殺我,好壞的心腸。

「阿九,你說到哪里去了?誰要殺你了?」盛君鵬忙解釋。

「別理它,這只鳥沒救了,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她橫了阿九一眼。

誰說的?你們亂說!阿九大叫著。

「懶得理你。」薩曉霧拉著盛君鵬往清心苑走去。

阿九未跟著,因為它忙著趕去書齋打小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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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1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才來大盛山莊住兩天,薩曉霧已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和強烈的挫折感。

「這裏不只人怪,還住了只整天幻想自己是人的九宮鳥。」陳蚊荷發著牢騷。

「你和阿九打過照面了?」薩曉霧問。

「是啊,昨天傍晚,我正在練劍,阿九飛來清心苑,還停在我的頭頂;我怕它在我頭上拉屎!拚命揮手尖叫,它卻完全不當一回事。」

「這和它的主人有關,就是少了高尚人家的教養。」薩曉霧沒好氣的諷道。

「它真的好調皮,怎麼趕都趕不走。」

「後來呢?」

陳蚊荷歎了一口氣,「我用劍尖刺它。沒辦法啊,我也不想傷害它,可是它準備在我頭頂拉屎。」

薩曉霧噗哧一笑。「用劍尖刺它?刺著了嗎?」

「千鈞一髮,然後它邊罵咱們惡毒邊往清心苑後方飛去,嘴裏還直嚷著:我是人不是鳥。」

「鳥比人還麻煩。」薩曉霧由衷道。

阿九是她的最大絆腳石,非想辦法處理不可,否則別說找出囚室位置了,她連說句話的自由也沒有。

☆ ☆ ☆ ☆ ☆ ☆

下午,薩曉霧決定直接找盛君漠談其弟的婚姻大事。她不主動出擊,遲早阿九也會拆穿,那只多嘴鳥。

不湊巧的,書齋裏不只他一個人。

「盛大爺!我有話跟你談,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她客氣的問。

那客人打量了她一會兒,興味十足地問:「姑娘是君漠或君鵬的朋友?」

「她是我請來的客人。」盛君漠代為回答。

「好美的姑娘。」他的話裏有著深深的誠意。「美得不可方物。」

薩曉霧微愣,「過獎了,我哪有公子說的這麼美。」

「別喚我公子,怪彆扭的,我叫江作遠,是君漠的好朋友,很榮幸認識你。」

「我也很榮幸能認識江爺。」場面話她也會說。

既然是盛君漠的朋友,成為負心漢的機會應該不小,物以類聚嘛!男歡女愛的遊戲通常是一群狐群狗黨結伴進行,以便互相炫耀、互相掩飾。

太好了,她尚差三十六名負心漢就能讓發鏡功德圓滿。

若是收拾掉眼前這兩位,那麼她離完成任務,不啻又接近了些。想到這裏,她作夢也會笑。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徐福走了進來。

「江公子,薩姑娘。」他打了招呼後走近盛君漠。

「大爺,朝廷來了人在大廳等著。」徐福以兩人聽得到聲音說。

盛君漠於是起身,「你們聊聊,我有事離開一下。」

盛君漠和徐福走後,江作遠好奇地問:「你們怎麼認識的?我不記得曾在紹興的任何場合見過你。」

「因為我既非達官也非貴人,江爺自然不可能見過我。」

她迎上他注視的黑眸,一個看上去脾氣很好的男人,長相斯文無害。

「君漠對朋友一向挑剔,尤其是女人;他邀請你住進大盛山莊,可見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江作遠別具深意的說。

「江爺誤會了,他要我住進山莊絕對不是什麼天大的殊榮,這是懲罰;大爺認為我擅闖大盛山莊,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薩曉霧急忙撇清關係。

「這裏環境幽靜,是一般人求之不可得的仙境,你應該很愉快才是,哪里是懲罰。」他笑了笑。

「如果你認識阿九,就會同意我的話。」她不想多作解釋,一隻鳥幾乎壞了她的計畫,她真的沒什麼好說的。

「阿九?它惹你了?」江作遠覺得有趣。

「它不只惹我,我之所以會在這裏全拜它之賜。」想到這裏,她還餘怒未消。

江作遠哈哈大笑,「阿九是那樣的,你要是和它多聊兩句,它的話就會變得特別多。」

「它哪來這麼多話?它是鳥,不是人,沒想到打開話匣子還挺能抬杠的。」

江作遠點頭,「我也吃過阿九的虧,有一次我帶了個姑娘來山莊參加迎春宴,阿九說了一些很不得體的話,害我的朋友非常尷尬。」

「聽說她只怕大爺?」她也想好好治它。

「是啊,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君漠。」他也頗無奈。

「它的窩就在外頭,咱們說話還是小心些,免得隔牆有耳。」薩曉霧噓了聲。

「不怕,有君漠在,它不敢造次。」薩曉霧微微一笑,發現江作遠這人還挺和氣的,至少說起話來不似盛君漠刻薄冷情。「你也認為君鵬二爺不該娶晶菁為妻嗎?」她乾脆問。

江作遠僵了下。「你認識晶菁?」

「不是太熟,不過我答應她非管她這檔事不可。」

「這事不好管,連我也插不上手。」江作還招出實情。

「你也管過?」薩曉露有點吃驚。

「呃,只是君鵬不知情就是了,反正也沒多大效果,所以我決定不同君鵬提。」

「盛君漠為什麼這麼頑固?他又不是老頭子,怎麼這麼食古不化?」她泄了一半的氣。

他聳聳肩,「我勸不動他,他有他的立場和理由。」

「晶菁告訴我盛君漠替她付了贖身錢,既是如此,他為什麼不好人做到底,祝福君鵬和晶菁?」雖有些異想天開,可也是行得通的啊!

「晶菁還是君漠先認識的。」

薩曉霧睜大了眼,一副吃驚狀,「什麼?」

「一次君漠坐畫舫遊湖,點了當時還是歌妓的晶菁在舫上唱歌,晶菁歌喉好、琴藝佳,君漠大大稱讚了她一番。」江作遠說道。

「你怎麼知道?」她明知故問的眨了眨眼睛。

「因為當時我也在常」江作遠喝了一口盞杯茶潤潤喉。

她繼續往下探問:「會不會有另外一種可能?」她欲言又止。

「呃?」他也很好奇。

「盛君漠愛上了張晶菁,不捨得割愛,所以一直不同意親弟弟娶心上人。」薩曉霧發揮想像力。

江作遠失笑。「不可能。」沉吟片刻後,他再往下說:「你如果曾經愛過,就會知道愛情的瘋狂,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絕對不是君漠對晶菁那樣的態度。」

「什麼態度?」她不曾愛過,自然無從比較。

「平淡得不得了。」他找不出更貼切的形容詞。

薩曉霧一知半解。「不懂。」

「沒有太激烈的情緒,就是單純的反對。」他早已進行數次的勸說,憑兩人的交情,還是沒有太大的效果。

「就是因為晶菁出身於花街?」

「你不瞭解男人,男人可以大搖大擺逛窯子,可是要男人娶煙花女為妻,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大戶人家裏頭更是項禁忌,明白嗎?」他真的也很無可奈何。

「我怎麼不瞭解男人,我看過不知多少男人呢,你們都有雙重標準,自己尋花問柳自稱風雅,卻把從事送往迎來的妓女們視為毒蠍。」她不屑極了。

「君漠認為君鵬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江作遠冷靜的說。

「他們相愛,盛君漠憑什麼以自己的主觀不讓相愛的人結為夫妻?」

江作遠以一種欣賞的目光看著她,「你的說法很特別,但是我說服不了君漠。」

「二爺自己也要負責,他太軟弱了。」她忍不住的說。

「這是自小養成的習慣,君漠和君鵬幼年喪父,母親也過世得早,君鵬等於是君漠帶大的,自然對兄長有一種對父親的尊敬。」江作遠分析道。

「連婚姻大事也乖乖照辦?」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君鵬怕下錯決定,所以希望君漠能認同。」

薩曉霧擺了擺手,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我看盛君漠這輩子都很難同意二爺娶晶菁,他根本想以拖待變。」

江作遠微微一笑,「沒錯,我和君漠談過,他計畫讓君鵬多些機會認識其他的名媛淑女,慢慢看淡和晶菁的這一段情。」

「好無情!」她擰著眉心道。

☆ ☆ ☆ ☆ ☆ ☆

怎麼搞的,好像每一條路都是死路,康莊大道到底在哪里?大家都各有堅持,連那只想做人想瘋了的九宮鳥也有它的堅持。

她這個專治負心漢的俠女,如今也快沒轍了。

發鏡只對負心漢有詛咒效果,奈何這群人之間發生的事暫時與真正的負心無關,她想對付盛君漠還派不上用場,苦惱啊!

長籲短歎一陣後,薩曉霧走出清心苑,來到一片景致風光雅靜的黃槐樹林。

林中央有座小院子,耳中只聽得風吹樹葉和鳥聲啁啾,樹梢上掛了十幾個金鈴兒,鈴聲陣陣。

好奇的她走進小院子,而後進入院子裏的一間綠竹屋,竹屋裏珠簾牙榻,舒適得令人沉醉。只是,她沒料到會在這裏看見他。

盛君漠正手握狼毫筆在宣紙上作畫題詩。

「既然來了就走過來呀,看見我反而想打退堂鼓?」他頭沒抬,還是繼續他的作畫,但語氣裏有絲取笑的況味。

薩曉霧不服輸的好強個性哪禁得起激,走上前,瞅著案上的畫。

他畫的是一叢翠竹,竹下一潭清水,水裏一地浮萍。

「如何?」他問。

她不想回答,所以未答腔,因為她不想讚美太多,怕他更加的傲慢。

見她不語,盛君漠放下狼毫筆,抬眼瞧她,他挑了挑眉,情緒平和地道:「放心,我禁得起批評指教的。」

「批評和指教我想你已經聽太多了,不差我這個門外漢的說法。」薩曉霧不急著太快激怒他。

「我想聽你的說法。」

「都說是門外漢了,能有什麼說法?」

盛君漠不放棄,逼問她:「門外漢也會有個說法,你不想說,我偏要你說。」本來不是很重要的,因為她的態度,令他不悅地想一探究竟。

她就是不說,面對他時,她脾氣裏強硬的部分全掀了出來。

她是這樣的人,遇強則強、遇弱則弱,該死的同情弱者,打擊強者。

「我不予置評。」她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盛君漠淡淡一笑。「好吧,不予置評也是個說法,你常常不給我一個乾脆的答案,我想我得慢慢習慣。」

薩曉霧心下一驚,害怕他的瞭解,她不願意他太瞭解她,瞭解愈多她愈沒戲可唱。「明白就好。」

「喜歡這裏嗎?」他不是隨便問。

她卻隨便回答:「不屬於我的東西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他同意的點點頭,「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薩曉霧故意說,「會嗎?」

「你對我有很深的敵意。」盛君漠將案上宣紙卷成一個軸,丟進房內的一盆炭火裏,燒成灰燼。

薩曉霧一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知音難覓,留它何用?」他用一種平淡、波瀾不興的聲音說。

她覺得他是一個矛盾的人,外貌是十分霸氣而冷酷,內心深處卻是個擁有渴望和夢的人。

「你這麼難溝通,自然知音難覓。」

事情又回到原點,她企圖說服他同意晶菁嫁入盛家為新婦,這一點他並非不明白。「阿九告訴我你慫恿君鵬反抗我,是不是有這樣的事?本不願追究,既然她有意提起,他決定弄個水落石出,包括她來大盛山莊真正的意圖。

薩曉霧不否認。「晶菁會是個好妻子。」

「她出身花街,盛家祖宗不會接納這樣的人做媳婦。」他斬釘截鐵的駁斥。

她能理解他的思想,更明白男性社會裏的道德標準由誰量身訂作,所以她換了另一種說法:「大爺疼愛弟弟的心情我能瞭解,我也有個像親妹妹的師妹,我也希望她能有好歸宿;可是人生短短數十載,能和情投意合的伴侶共度今生是多麼可貴的事。好的物件定義在哪里?出身好。地位崇高就一定是好對像嗎?」

盛君漠冷冷地回腔:「我不允許君鵬娶個讓別的男人玩弄過的女人做妻子。」

「你自己呢?」

「現下並非討論我的婚姻大事。」他回避道。

薩曉霧還是問出她想問的話:「假使你愛上的女人是個在風塵中打滾的女人,你會因此而看輕她嗎?」

盛君漠想都不想,乾脆地道:「我不會愛上那樣的女人。」

「你說得太武斷。」她知道今天的溝通不會有結論。

「這才是你住進大盛山莊的真正原因?」

薩曉霧笑笑。「你在對我下逐客令?」

「聽起來像是逐客令嗎?」

「我笨拙得很,無法分辨。」她心跳飛快,和他談話總要這樣高來高去。

盛君漠搖搖頭,「相反的,我希望君鵬能和你成為好朋友,也許你能讓他把晶菁給趕出腦海。」

「恐怕要使你失望了,我沒有晶菁那麼大的魅力,何況我薩曉霧不做橫刀奪愛的事。」他把她看得太隨便、太虛榮了,而且盛君鵬懦弱的性格,只怕她不出三天就厭了、膩了。

「你有個師妹不是嗎?如果君鵬喜歡,我不會反對他娶令師妹為妻。」

「我和師妹行走江湖、四海為家,既非出身貴族,亦非將門之後,哪里符合你的高標準。」薩曉霧冷諷。

「你又誤會我了,其實我並沒有門戶之見,我只要求君鵬娶個清清白白的女子為妻;令師妹在你的調教下,我相信她一定能潔身自愛、堅貞不罰」

「謝謝抬舉。」她覺得他的讚美話裏有暗喻,似是譏諷她古板又乏味。

「不是抬舉,我是真心誇你和令師妹冰清玉潔、守身如玉。」他記得他吻她時她的反應生澀、稚嫩,渾身上下散發著處子的馨香。

「夠了!我對貞節牌坊敬謝不敏,你的讚美並不值錢。」他的眼神讓她不自在,真想躲開。

「也許君鵬與令師妹真會日久生情,到時候我看反對他倆在一塊兒的人換成是你。」世事從來沒有絕對。

「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

盛君鵬要是真的移情別戀喜歡上蚊荷,她將被迫以發鏡詛咒負心漢,自然不能鼓勵此事發生。

盛君漠看著她,良久才道:「世人皆看輕風塵女子,為何你如此與眾不同?」

「因為我的親娘也是個紅牌歌女,也就是你最看不起的低下女人。」

盛君漠出神地看著她,直來直往的巧辯性格,配上一張絕世的容顏,也能這般迷人。尤其每當她興致勃勃與他強辯時,總意外這樣的女子竟能讓他心旌神動。

如果純粹與她交朋友,不沾染任何曖昧色彩,會是怎樣的光景?將她納為紅顏知己又會是什麼滋味?他迷惘著。

主人,主人,我回來了,原來你在這裏。

阿九的聲音打斷了盛君漠的冥想。

「你到書齋等我,我與薩姑娘有話要聊。」

阿九沒多廢話,拍動翅膀,飛離綠竹屋。

「它只在你面前才不煩人。」她有感而發。

盛君漠笑了。「我是阿九的主人,它不聽我的話我就不要它,這很正常。」

「你不要它,它頂多再找個新主人,有什麼難的?」她不解地問。

「為何有興趣知道它這麼聽話的真正原因?」他套她話。

薩曉霧眨了眨眼。「因為它老愛管閒事、湊熱鬧,如果我瞭解它的弱點是什麼,以後可以管住它,少來破壞氣氛。」

盛君漠若有所思地道:「嚴格說起來,我並不知道阿九的弱點是什麼,它就是怕我。」

「算了,你不肯說才是真心話。」這傢夥太厲害,要他說實話難如上青天。

「你不是很聰明嗎?自己想想,也許將來阿九更聽你的話。」他逗她。

「怎麼可能?你是它的主人,它不找我麻煩我就阿彌陀佛了。」說完,她嘟著一張嘴走了。

盛君漠則是笑著離開綠竹屋,心情愉快至極。

☆ ☆ ☆ ☆ ☆ ☆

盛君漠回到書齋,阿九已停駐在書房梁上一隅。

主人和薩姑娘聊什麼?阿九也想知道,主人告訴阿九。阿九是一隻好奇心極重的九宮鳥,什麼風吹草動它都想知道。

「少廢話,我叫你辦的事辦得如何了?」盛君漠不悅的嗤哼。

宣大人一整天都持在書房裏,他說不見客。阿九說。

「宮裏來的客人也沒見?」

阿九頑皮地飛到案桌上。誰也沒見。

「宮裏的大人們沒生氣嗎?」

宣夫人接持,宣夫人告訴他們宣大人生病了。主人,阿九很棒吧!阿九今晚要加菜。

「想吃什麼?」盛君漠笑道。

肥蟲,大肥蟲,阿九想吃大肥蟲。

他笑了笑。「你變懶了,從前懂得自己捕捉大肥蟲,現在得靠家丁伺候。」

阿九好累,阿九老了。

盛君漠摸了摸它身上的羽毛,「才多大歲數就喊老?」

薩姑娘是大美人,大美人。它高興的嚷著。

「她是很美,但她屬於我,你不許隨便打擾她知道嗎?」他略帶警告意味地道。

阿九識相地道:主人喜歡薩姑娘,阿九會聽話。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到宣大人家探消息。」他命令道。

宣夫人早上哭了一陣。

「為什麼哭?」他微蹙眉。

不知道,阿九不知道。

盛君漠沉吟片刻後說:「明天到宣府弄個明白。」

阿九拍了拍翅膀,飛回窗外樹幹老巢休息,靜靜待著,準備一會兒大塊朵頤。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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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10: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薩曉霧試圖找出囚室所在,可惜一直無所獲,只得出莊求助張晶菁。

「你確定真有個囚室關著神秘的女人?」

張晶菁頜首,「君鵬是這麼告訴我的,可他也不清楚那女人的來歷。」

「他怎麼知道被關的是個女人?」薩曉霧覺得奇怪。

「君鵬說大爺請過大夫給那女人看病,一次,就一次,大夫講解病情時君鵬正巧在書房外。」張晶菁緩緩的說。

「什麼病?那女人得的是什麼病?」

張晶菁側頭回想一下,「好像是小產。」

薩曉霧瞪大了眼,「小產?」太嚴重了。

「所以我猜那人一定是個女的,而且年紀很輕。」女人有女人的直覺。

「君鵬有說囚室的正確位置在哪里嗎?」這是重點,光靠她漫無目的的尋找真的很難尋覓,再加上阿九那只多嘴鳥,更是難上加難。

不過,說也奇怪,阿九這幾天不知在忙什麼,很少聽見它好奇的詢問,向蘭兒打聽,她說它不在莊內,出莊替主人辦事去了。一隻鳥能辦什麼事?

薩曉露不服輸的性格徹底蘇醒,她非解開這個謎團不可,愈難厘清,她愈是不放棄。

張晶菁不由得蹙眉。「君鵬自己也找了好一陣子,就是遍尋不著。」

「嘎?連他都找不著,那我去找不是更困難重重?」薩曉霧有點喪氣。

「君鵬試探性地問過大爺一回,大爺非常冷漠的叫他少管閒事。」張晶菁把她所知道的線索全盤托出。

「那個大爺好神秘,更詭異的是,他還畫了一手好畫,寫了一手好字。」

張晶菁點頭同意,「大爺的字畫我曾在畫舫上見過一回,不過大爺畫完畫、題完詩後即一把火燒了那些畫,一點也不珍惜那些畫。」

就和她那日在綠竹屋所見相同。

薩曉露於是說:「他說知音難覓,留它何用。」

「大爺心裏其實很寂寞。」張晶菁一陣歎息。

薩曉霧微愣,偏頭托腮敏感地問:「你確定你愛的是二爺君鵬?」

「呃?」張晶菁一臉的不解。

「盛君漠對你這麼惡劣,你不但不生他的氣、不恨他,每每談到他,你的語氣裏總是款款深情,為什麼?」薩曉霧狐疑的看著她。

「款款深情?我有嗎?」她被薩曉霧的話嚇了一跳。

「當然有,就算沒有深情,也是多情的,你心裏到底愛的是誰?」

愛的是誰?她愛君鵬啊!君鵬待她溫柔,不介意她的過去,甚至願意娶她為妻,她能不感動嗎?「君鵬待我很好,他——」她試圖辯解。

薩曉霧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很感激盛君鵬願意接納你,不計較你的歌妓身份,可這是愛嗎?你愛他嗎?」

「我——」張晶菁為之語塞。

「會不會在你的內心深處,其實你更愛盛君漠呢?畢竟你與他認識在先。」

時間仿佛就此停止。

然後,張晶菁掩面而泣。「曉霧,你為什麼要這麼聰明?為什麼要挖掘這一切?大爺看不起我,我不配愛他。」

薩曉霧怔仲了下,她竟然在無意間洞悉張晶菁不欲人知的事實。

「我不想挖掘什麼,只是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真心,不要因為想和一個人朝夕相處而嫁給另一個人。」她明明白白的指出。

張晶菁嚇住,哺語:「為了和一個人朝夕相處而嫁給另一個人……你是如何知道的?曉霧,你有讀心術嗎?」

「天啊,我猜對了?」薩曉霧瞠大了眼。

咬了咬下唇,非常不好意思的張晶菁有被看穿的尷尬,手足無措。

薩曉霧建議道:「趁一切還來得及之前趕快補救。」

「如何補救?君鵬為我付出很多,甚至被大爺給禁足半年,我若告訴君鵬實情,他會傷心欲絕的。」張晶菁的淚潸然而下。

「那好吧,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反正盛君鵬半年內不能和你見面,半年的時間也許可以使他看淡這段情。」

「我對不住君鵬,你說對了,我拼了命想嫁給他是因為希望能因此天天見著另一個人。」張晶菁長歎一聲。

「為何不乾脆向盛君漠表白呢?」薩曉霧又看向她。

「他應該……有些知道吧!」

薩曉霧又是一驚。「所以他才這麼反對你和盛君鵬的婚事?」

「不知道。不過我想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的出身,大戶人家對窯姐兒做正妻一向反感。」

薩曉霧不得不承認她有些震驚,原來男女之間會有這麼微妙而複雜的情感。

☆ ☆ ☆ ☆ ☆ ☆

薩曉霧的心裏著實有許多疑惑,她甚至不清楚盛君漠以為鳥業,整個大盛山莊上上下下僕傭如雲;如果不是在朝為官,做的又是什麼買賣,才能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

「薩姑娘。」

聽到有人喚她,薩曉霧轉身看向來人。

可憐的盛君鵬,心愛的姑娘鐘意的卻是自己的兄長。

「找我有事?」

她靦腆的笑了笑。「聽菊兒說你一早出莊去了?」

「是呀,上街買了些姻脂水粉。」她是買了一些送莊裏的丫鬟打關係。

「晶菁好嗎?」他急切的問。

「她很好。」

盛君鵬垮下臉。「是我沒種,不敢反抗大哥。」

「不要太自責,就按照盛君漠的意思冷靜半年也好。」她不想再加油添醋了。

「晶菁能諒解嗎?」

她看他完全沉浸在懊惱之中非常不忍心。「晶菁已經原諒你了,我向她解釋得很清楚。」

「她會等我半年嗎?」他最在意的是半年後她會不會不願意嫁他了?

她很想吐露實情,又覺得太殘忍,改口道:「想這麼遠作啥?我連明天會發生什麼事都沒把握,何況是半年後的承諾,順其自然就好。」

盛君鵬狐疑地看著她,「薩姑娘先前不是這麼勸我的。」

她有些狼狽地答腔:「我看勸不動你嘛,所以不想勉強你。阿九已經向你大哥告了狀,而我是山莊裏的客人,還是少管你們盛家的家務事為妙。」

「原來是大哥給了你壓力。」他恍然大悟。

「也不是啦,總之你別想太多,一切等半年後再說。」她想結束談話,討人厭的阿九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專門同她唱反調。

「你在找阿九嗎?」盛君鵬見她抬頭東張西望。

薩曉霧著向他尷尬一笑。「它不是很喜歡扮演程咬金嗎?怎麼這幾天這麼安靜?」

「它不在莊裏。」

「它不在莊裏管閒事,難道做賊去了?」她胡亂問。

「大哥有事派它去做。」他毫無心機的說。

「做什麼?密探嗎?」她小聲刺探。

盛君鵬搖頭,「不清楚,大哥很少和我聊這方面的事。」

她蹙了蹙眉。「你們兄弟之間好奇怪喲!你大哥好像有很多事瞞著你。」

「他自己能處理的事自然不會找我商量,我也落得輕鬆,不必作決定,就不必負責任。」他老實說。

薩曉霧見機不可失,順水推舟地問:「聽晶菁說,山莊裏囚禁著一個女人?」

他嚇住,冷汗冒了一身,半天說不出話來。「晶菁不該亂說話的。」

「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嘛?我雖是外人,可也算是大爺的朋友,如果他有什麼麻煩需要幫忙,我可以提供協助。」薩曉霧一副很有義氣的模樣。

盛君鵬欲言又止。「我也所知有限。」

「那女人前些日子小產?」

他為難的點點頭,承認或否認都不妥當。「你千萬別問大哥這件事,他連我都不講,如果你去追問,肯定碰一鼻子的灰。」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快被好奇心逼得失眠。

盛君鵬想了想。「年歲不大,差不多與我一般吧!」

「你見過?」她興奮地道。

「沒有。

薩曉霧失望地歎了一口氣。「那你怎麼知道她年歲不大?」

「大夫說她年紀輕輕,只要身子調養好,以後有機會再懷孩子。」

「囚室在哪里?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她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限制她的自由?這是私刑,太殘忍了。」可怕的盛君漠,不懂憐香情玉就算了,還如此兇殘。

「囚室的正確位置我真的不知道,大概在後花園某處,大哥警告過我要是接近後花園一步,就打斷我的腿。」

「這麼嚴重?」薩曉霧倒抽了一口氣。

「你對那女人這麼好奇?」

她當然好奇,也許這個女人就是被盛君漠所拋棄的女人;到時候她拿出發鏡將盛君漠狠狠地修理一番,不知有多麼大快人心。思及此,她連作夢也會笑。

「你哥不是聖人,也會犯錯,我們要趁他尚未鑄成大錯前阻止他。」

「怎麼阻止?我們的力量太薄弱了。」他有氣無力地道。

她用力的左思右想後,「那女人吃什麼、用什麼?總有丫環伺候著吧!誰負責伺候她?」

他呆愣祝「我從來不曾關心過這類事,莊裏百來個下人,我沒認識幾個,我真是糊塗。」

「現在修正還來得及,你是這裏的二爺,很多事情你盤問起來比我方便多了。」她巧妙地想說服他,若能得他助力,她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神秘女子的身份。

「要怎樣做才好?」他配合度好得不像話。

「很簡單,我現在只擔心阿九,她對盛大爺忠心不貳,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讓它知道了,它不弄得天翻地覆才有鬼。」

「阿九……確實不好惹,得防著它,好在它這幾天都不在莊裏。」

「咱們動作要快些。」

「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全聽你的。」盛君鵬交心地說。

天助她也,莫名其妙得一盟友,願意站在她這一方,也就是正義的一方,如虎添翼般。

☆ ☆ ☆ ☆ ☆ ☆

不知情的盛君漠,約了江作遠在「明月樓」喝酒作詩。

「要不要點個姑娘唱一曲?」江作遠微醺地道。

盛君漠詩興正濃。「唱什麼曲?咱們兄弟好久沒痛痛快快的喝幾杯了。」

「改天到我家可以再喝幾杯,這裏有位美岱姑娘唱的小調如黃鶯出穀;上回點她唱了一晚,至今仍意猶未荊」江作遠醉翁之意不在酒。

「晚不想聽歌女唱歌,不如請她們跳幾曲,你不是偏愛欣極娘兒們跳舞嗎?」

江作遠笑了笑,「我是愛看美人跳舞,可我記得你不喜舞蹈重視歌藝,怎麼?如今轉了性?還是今天心情特好?」

「心情是不錯,只要宣同冀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就會很好。」盛君漠不隱瞞的說著,說穿了也好。

「同冀?同冀為什麼心情不好?」這勾起了江作遠的樂趣。

「他做了虧心事,自然心情不會太好。」

「同冀才新婚兩個多月,有何不悅?」江作遠好奇的問。

盛君漠冷哼了聲。「有興趣你可以去問問他,或許他看在你是他好朋友的份上會告訴你。」

「你也是他的好朋友啊,為什麼要說這麼奇怪的風涼話?」

盛君漠嗤笑一聲,「好朋友?他不配做我的好朋友。」

「你們真鬧翻了?」

「當然是真的,還有假啊?宣同冀根本不像男子漢大丈夫,也好,早一點認識他的真面目,免得以後吃更多的虧,你最好也小心他。」

「我?」江作遠指了指自己的鼻頭,「我沒有喝醉啊,你的酒量也比我好,怎麼你說的話卻像醉話?」

三人同庚,本是好友,論交情,宣同冀和盛君漠是相識較早,童年時更是玩在一塊兒,共同經歷過許多喜怒哀樂;後來加入的江作遠,是宣同冀娘親遠方表弟的獨生子,幾年前才搬來紹興。

「不是醉話。」盛君漠一臉不屑的說。

「同冀成親是大喜的日子,你到底為了什麼天大的原因缺席?」兩個多月過去,江作遠至今仍相當不解。

「看不慣!」就這句話。

「說明白些。」

「就是看不慣!」盛君漠低吼道。

「我越聽越糊塗,你待朋友一向有情有義,為何今日如此義憤填膺?」江作遠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宣同冀太令我失望,我怎樣都不能原諒他。」盛君漠慍怒地說道。

江作遠不禁搖頭,到底是何大事弄得兩位摯友反目成仇?都是成熟人士,這般的撕破臉,不是為錢該就是為情了。

若為情,他不記得同冀和君漠共同看上過哪位姑娘;且同冀迎娶的新嫁娘乃前朝公主,既是前朝公主,自然不再是什麼皇族明珠,君漠亦與同冀妻不熟稔。種種跡象不只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還令人頻起疑竇,一團迷亂。

「君漠,我記得你和同冀的新婦月眉之前並不認識,為何恨同冀恨到如此地步?」江作遠也不拐彎抹角的直接問。

盛君漠反問:「我恨同冀、看不起同冀?與他的新婦有啥幹係?」

「你不是因為同冀橫刀奪你所愛,你才氣成這樣?」江作遠不解的問。

盛君漠合言,仰頭大笑。「你的說法很有趣。」

「難道不是?」

盛君漠正色回答:「你認為我喜歡的女人會舍我而就宣同冀?」

「正常情況自然不會。」三人之中,君漠一向是最得女人緣的那一個。

「就是。誰想奪我所愛,我先殺了他。」盛君漠蠻橫地道,他非信口開河,而是言出必行。

一席話令人不寒而慄。「好在你愛上的女人並不多。」正確的說法是目前尚未出現。大部分時候,盛君漠看上的女人多為抒解身體的需求,談不上愛與不愛。

「聽說你最近常上宣府走動,有機會你可以問問那傢夥,我和他的梁子是如何結下的。」

江作遠再幹了一杯酒,「同冀的妻子月眉,是個賢慧的女人,同冀娶她還娶對了。」

「是嗎?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盛君漠冰寒的臉,煞是駭人。

「什麼新人舊人?同冀到底做了什麼?」江作遠似乎有些頭緒。

「你去問他,他若尚有良心,也許會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尋求你的協助。」

江作遠徹底讓這件事給擾亂了,決定翌日一早立刻直奔宣府,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 ☆ ☆ ☆ ☆ ☆

宣府宣同冀官拜參政,因為蒙古人血統所以受到當朝重視,迎娶前朝公主月眉,亦是大元皇帝許的婚,他不得推辭,亦難以推辭。

參政府邸雖不若盛君漠的大盛山莊占地廣大、豪氣萬千,可也是雕樑畫棟,亭臺樓閣林立。

「大人在書房看書。」府裏下人這麼告訴他。

不需下人帶路,江作遠對宣府並不陌生,很快即走到書房外,敲了敲門。

「不是說過別來吵我嗎?」裏頭傳來不悅的聲音。

「同冀,是我,作遠。」江作遠逞自開了門、踏入宣同冀滿是畫冊的天地,看了看案頭。「你沒在看書嘛!下人說你在看書。」

宣同冀明顯的心事重重,基於對好友的關懷,他試著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你和君漠怎會像仇人似的?」

宣同冀長籲短歎,似有難言之隱。「真的很難啟齒。」

「昨晚和君漠喝酒聊起你,君漠說你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到底誰是新人?月眉嗎?誰又是舊人?你們不可能為了女人而反目啊!」

「是為了女人。」宣同冀悲哀的說。

「哪個女人?我認識嗎?」江作遠一時無法消化這個答案,若是其為了女人,他怎會一直在狀況外,毫無所悉?

宣同冀猶豫著該不該說,又能說出多少?傷害已經造成,於事無補了;萬一傳到月眉耳裏,不是再添一個傷心人嗎?事情反而更擴大、更複雜。

「詩韻。」天人交戰之後,他還是說出了她的名字。

「詩韻?傅詩韻是嗎?」

這個名字江作遠有些熟悉。「記得兩年前元宵燈會由大盛山莊主辦,君漠提供了許多值錢的獎品賞賜猜對燈謎的幸運兒,傅詩韻連著猜中三個最難的燈謎,卻把獲得的獎品捐送給方圓百里內清寒的子弟人家。」

然後傅詩韻受邀住進大盛山莊數日,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

「詩韻住進大盛山莊的那段日子,我亦常往大盛山莊走動;因為同樣喜歡吟詩作對,便自然地與她成了好朋友。詩韻離開山莊後悄悄搬到宣府,我和她——」他說不下去。

江作遠明白了。「你和傅詩韻發生了感情,轟轟烈烈的愛上了?」

宣同冀點點頭,有些狼狽和更多的憔悴。

「怎麼我不知道這段往事?」江作遠不解的問。

「你和君漠到河北談幾樁大買賣,並不在紹興。」

江作遠記起來了,他和君漠一過完元宵就快馬加鞭,一起帶了家丁奔向河北各縣鎮談下數樁米糧和茶葉的大樁生意。

「可君漠對這些事好像是一清二楚。」

「詩韻同他說的。」宣同冀歎息一聲,無限哀戚。

「她又不是死了,你幹什麼苦著一張臉?難不成……她真的死了?」江作遠瞪大眼,他真的一無所悉,怎會這樣?同住紹興,這麼大的事,他卻後知後覺。

「詩韻在我這兒住了一個多月,因為家鄉來信,說她母親生了大病,就她一個閨女,非她回去看護不可;直到她娘親過世,她由亳州回來,已是半年前的事。」

江作遠逕自的說:「半年前她回來紹興,我正好在江陵買辦藥材?」所以他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我以為她早已把我忘了,所以在她回紹興之前,我接受了皇上的指婚,娶月眉為妻。」宣同冀臉上的愁苦加深一層。

真相大白。「你成了負心漢。」

「是的,道道地地的負心漢。直到成親日的前一晚,我才將實情告訴詩韻,她一直以為府裏一片喜氣是為她而佈置,換來的卻是一片傷心。」每每想到那天夜裏她得知真相後哭泣的面龐,他的心便碎成片片。

「你不該辜負她的,傅姑娘美麗、聰慧又善良,她值得你宣同冀好好待她。」

「所以君漠看不起我,因為我是個大混蛋!」

「傅姑娘現在人呢?」

宣同冀無奈搖頭。「我以為她說會給我她的祝福,即表示她接受了這個事實,也願意與月眉和平共處,誰也沒料到,她在我成親當日不辭而別,失蹤了。」

「你沒去找她嗎?」江作遠終於明白盛君漠何以憤怒至極,因為他聽完整個故事後也有相同的情緒反應。

「找了,還派了人去亳州,亳州只剩下她的表兄嫂,詩韻根本沒回去。」

「人不會平空消失,她該不會想不開尋短見吧?」女人為情所困,一般會走上死亡的偏激路子,傅詩韻傷心欲絕,很可能也會走上黃泉路。

「我也擔心她會那樣,活要見人,死亦要見屍,可就是沒有一絲消息。」他知道他做錯事了,他不該娶月眉的,皇命雖難違,可他竟連試著處理都不曾努力過。

他該死,自詡是癡情種,卻成了負心漢。

「你夫人可知此事?」

「多少猜到一些吧!她見我自婚後成天悶悶不樂,冷淡待她,我想她不會全然不知情。」宣同冀悶悶的低語。

江作遠不信他待妻子真會多冷淡。「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夫妻倆尚未圓房羅?」

嘎?「如此露骨的問題,我不回答。」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月眉是無辜的,她嫁來宣家就是我宣家的人了——」

「又如何?你準備給她一個完整的婚姻,那麼可憐的傅姑娘呢?她至今生死未蔔。」江作遠冷冷批判他。

宣同冀啞口無言,難以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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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盛君鵬試過許多方法,就是問不出囚室的正確位置。

「我想只有阿九知道了。」薩曉霧哺語。

「阿九不可能告訴我們啊,它只聽大哥的話。」

薩曉霧不信阿九沒有罩門,任何人都有弱點,何況是只鳥;如果花點心思和阿九做朋友,也許這事會有轉機。

「我來想辦法。」

「阿九很聰明,很難套它的話。」

薩曉霧點點頭,通人情的九宮鳥自然聰明,人與人之間能建立友誼,她相信人與鳥之間亦能建立友誼。

拿定主意後,薩曉霧希望能得到老天的幫助,走了一趟觀音寺,祈求上蒼給她機會幫助那個被關在囚室裏的可憐女人,她若真被負心漢所欺,她有發鏡可以收拾他。

就在她由觀音寺回莊的路上,必須經過紹興最繁華的大街,她突然聽見阿九的講話聲音。

走開、走開,快放了我,你們這些壞人,大爺不會燒了你們!

薩曉霧趕向前,擠進一群圍觀的人裏,兩名打著赤膊的少年,不知用什麼方法捉到了阿九。

「你們兄弟要發財了,一隻會說人話的鳥可值錢了。」有人羡慕地道。

「是呀,你們把它給賣了得了錢,就能替生病的爹請大夫治病了。」另一名莊稼漢接著道。

薩曉霧見機不可失,旋即說:「小兄弟,不如你們把這只鳥賣給我吧!我除了給你們錢之外,還替你們生病的爹治玻」

兩兄弟面面相視,年紀較大的說:「你是大夫嗎?」

「是的,我是大夫。」

「給我們銀兩,又替咱們爹治病?」他又問。

薩曉霧站向前,自信滿滿地道:「除非你爹藥石罔效,否則我保證治好你爹的玻」

兩兄弟喜出望外,高興極了。

放了我!快放了我,我的頸子快被你控斷了,救命啊!我還年輕,不想死!阿丸失聲嚷著。

「你們打算賣多少錢?」她問。

小兄弟對望一眼,兄長回答:「五兩銀子,我們希望能賣五兩。」

薩曉霧從腰際掏出銀兩。「這裏是十兩,你們收下,放了這只鳥。」

小兄弟接過銀兩,笑開了臉,然後鬆手放了阿九。

阿九一獲得自由,立刻飛上青天。

「小兄弟,你們家在哪里?」薩曉霧信守承諾的問。

然後,她跟著這對小兄弟來到他們位於南郊的草房。

☆ ☆ ☆ ☆ ☆ ☆

「忠兒、義兒,是你們嗎?」

當他們一行人進入屋內,一道虛弱的聲音由房裏傳來。

「爹,我們給您請了大夫治病,是個女大夫。」忠兒答腔,領了薩曉霧走進草房裏唯一的臥房。

「家裏連買米的錢都沒有,請什麼大夫?」

薩曉霧看向床榻上的病人,年紀大約在三十五歲上下,許是因為病著,所以看上去十分清瘦。

「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替人看病不是每一回都收診療費的,你莫為錢的事拒絕我。」她踱向他躺著的床板,坐在床邊;診脈之後,沉重地道:「你病得不輕!」

兄弟倆站在一旁,憂心如焚的問:「爹的病會不會好?」

「你們放心,遇上我還有什麼問題?我說過,除非是藥石罔效的病症,否則我一定能治好。」薩曉霧微微一笑,給予保證。

「大夫,我得的是什麼病啊?」李明文問道。

「你是不是常有發熱、身痛、痰喘、胸中痛的症狀?」薩曉霧輕聲地問。

「是的,已經三個多月了,之前曾經請大夫開過藥方子,吃了幾帖藥,就是未見好轉。」

「藥方還在嗎?」她再問。

李忠拿出放在床榻後木櫃裏的薄紙遞給她。

薩曉霧看了後道:「那位開藥方的大夫誤診為外感風寒而發熱的病症,自然無法藥到病除。」

「我的病不是外感引起,那又是什麼?」李明文又問。

薩曉霧專業的說:「你的病症由脈象上來看是肝肺受邪所致,肝脈弦急,肺脈獨大,本是中老年人才易患之病症,可能是因為痰水滯留胸膈引發氣喘、身痛、胸中滿等症狀。」

「爹這病要不要緊啊?」李義急忙的問。

「不徹底治好,拖下去自然嚴重。你們兄弟倆隨我上街配幾帖藥回來煎給你爹喝下,病症會有改善,連服三個月便能痊癒。」她決定以達肺疏肝理痰之藥治此病症。

「要連服三個月,我——」李明文征咳一陣。

薩曉霧笑了笑,「藥錢由我負擔,你得把病養好,這兩個孩子需要你陪他們成家立業。」

「姑娘,我不知應該如何謝你?」李明文虛弱地道。

「按時服藥,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窮苦人家病了沒錢醫病她不知見過多少,每每側隱之心一起,賜人良藥,不收分文,師妹常笑她刀子嘴、豆腐心。沒錯,她的刀子嘴是針對負心漢,豆腐心則是用在弱者身上。

「姑娘,我的病真能治好嗎?如果不能治好,就別浪費姑娘的錢了。」

薩曉霧仁慈的領首,「當然能治好,我會教你幾招強身的功夫鍛鏈身子。」

「謝謝姑娘,我李明又苦了一輩子,竟然能遇上您這麼好心的姑娘。」說著,李明文感動的掉下淚來。

「你不過三十多歲,怎麼形容自己苦了一輩子呢?等你的病一好,肯定時來運轉,好運連連。」薩曉霧鼓舞他。

「希望真如姑娘所言。」

「你要有信心,做人要往前看,你有兩個孝順的乖兒子,這就是老天送你的幸運。好了,你們兄弟倆跟我上街抓藥去,你們爹的病不能再拖了。」

就這樣,薩曉霧救了阿九,還順便做了樁善事。

☆ ☆ ☆ ☆ ☆ ☆

付了買藥錢,薩曉霧陪李氏兄弟回家,仔細教會他們正確的煎藥方式,指了指屋裏唯一的一張桌子道:「上頭擱著米和豬肉,能不能自己弄來吃?」

見他們兄弟點頭,她又道:「三天后到大盛山莊來找我……不成,還是我來看你們好了。總之,你們這三天好好待在家裏照顧你們爹,順便把屋子後頭那塊菜園整理整理,能吃的蔬菜搞來炒了吃,明白嗎?」

薩曉霧一一叮嚀著,以至於沒發現時間的流逝。她離開草屋時太陽已經落山,天際橫著幾抹白日將盡的火紅。

她把臉抬起來看著晚霞暮靄,走著走著,臉龐掛著一抹微笑。

然後瞧見一張嚴峻冷酷的表情出現在她頭頂。

「藹—」她倒抽了一口氣,心跳加快。

是盛君漠!

「你跑到哪里去了?」

「嚇了我一大跳。」薩曉霧拍了拍胸脯,不理會他,繼續往前走。

盛君漠扯住她的手臂,「阿九說你救了它。」

她想甩開他的手,卻甩不掉。「舉手之勞。」

她有一種特別的伶俐和生動,眉睫之間閃動著迷人的丰采。

「那兩個惡少呢?」盛君漠擔心她會吃虧,所以一聽完阿九的陳述,立刻出莊找她。

「他們不是惡少,他們是孝子。」薩曉霧不悅的睨他一眼。

「你替他們說話,為什麼?」他的眼底浮起笑意,很淺,可是看得見。

「他們有個生病的爹,他們是為了爹爹的病才捉阿九賣錢的。」她用力地吸了兩口氣。

「你怎麼知道?他們也許編故事誑你。」他怪她太容易相信人。

「我替他們爹爹診過脈,他確實得了重玻喂!你很奇怪耶,這好像不幹你事,我可沒花你一文錢。」薩曉霧瞪他一眼。

盛君漠看著她,兩片誘人的菱唇就在咫尺外,他好想接受這個誘惑。

「你是個大夫?」

「怎麼,不像嗎?」她不服氣的問。

「不是不像,是驚訝,你居然有這麼多長處。」盛君漠討好地道,他承認他確實深受她吸引,這令他擔憂;她不是他會動心的典型,他喜歡溫柔的女人,性格太直、太沖的她不適合他啊!

「你最好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很難看。」她難為情起來。

「太陽下山了,街上人又不多,怕什麼?何況能讓我盛君漠挽著手臂的女子應該感到受寵若驚。」他笑著說。

薩曉霧看向他狂傲的臉,不以為然地道:「能挽著我薩曉霧手臂的男人,才應該感到受寵若驚。」

「哈!你和我是同一類人。」盛君漠不怒反而心情特好。

「誰跟你同一類,我有容乃大,你心胸狹小;我樂善好施,你財大氣粗;我重情重義,你冷血絕情。你和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她一鼓作氣的說完。

突地,盛君漠攔腰打起她,將她丟上他的寶馬上。

「你做什麼啦?我不會騎馬,你想謀財害命最好打聽清楚,我只比乞丐有錢,你殺了我不會讓你更富裕——」

她還沒說完,盛君漠已然躍上馬背,策馬快速離去。

☆ ☆ ☆ ☆ ☆ ☆

回到大盛山莊,盛君漠將駿馬交給馬廄小廝,驚魂未定的薩曉霧抖著身子,臉色蒼白。

終於,他忍不住的傾身吻住兩片誘惑的唇瓣,先是輕輕淺啄,然後是溫柔的引誘。

他的舌尖輕輕地頂開她的薄唇,勾誘她的丁香小舌探人他嘴內;一得逞,他立刻牢牢吮住,用舌和她的糾纏。

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兩次被他偷襲的經驗令她有些難堪,他吻得愈深入,她愈是害怕,使力想推開他,他的手臂收得更緊。

「我好難受——」她輕呼。

他鬆開她,定定地審視她。「你到底是誰?從哪里來的?這樣折磨我的心?」

這話是什麼意思?

「誰折磨你了?」

「你折磨我,難受的人是我……」盛君漠低啞輕喃。

不太懂!她的鼻間有著他身上的氣息,純粹男人陽剛的味道,仿佛她是他的似的;因為他們站著的姿勢實在太曖昧了,她拚命的扭動著,想掙開他的懷抱。

「你胡說什麼?」

「你是誰?」他堅持要問出她的底細。

「曉霧,你不會比我還健忘吧?」她睨了他一眼。

「你是誰派來蠱惑我的?」

真是敗給他了。「什麼啦?」她快暈倒了。

「你好神秘。」他突然這麼覺得。

他們站在馬廄不遠處的一棵槐樹下,她的纖腰被他托起,完全被他圈抱祝

「我才不神秘呢!神秘的人是你,而且冷血。」

盛君漠大笑。「你還在為我不同意君鵬娶張姑娘的事耿耿於懷是嗎?」

「不!算了,我餓了,你可不可以放我去祭五臟廟?」

他點點頭。「我也餓了,一起用膳?」

「可以一起用膳,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她露出皓白貝齒,巧笑倩兮地看著他。

「什麼條件?」

「以後不許偷襲我,」她朝他扮了個鬼臉。

「偷襲?」起先他還反應不過來,後來心領神會。「哦!你的意思是不許我再親吻你是嗎?」

「我們又不熟,你怎麼可以對我做那種下流事?」

「那不叫下流,男女之間,那是再美好不過的溝通。」他解釋他的熱情。

她不領情。「反正以後別再同我用那種方式溝通就是了,怪羞人的。」

他不會笨到做這種承諾。「看我高興!」

什麼答案?薩曉霧氣得不想理他,睨了他一眼,施展輕功,離開他灼人的目光。

☆ ☆ ☆ ☆ ☆ ☆

薩曉霧回到清心苑,陳蚊荷擔心地問:「師姐,你到哪里去了?阿九說你被人扣住了?」

「阿九亂講話。」好渴,先喝一口茶再說。

「你花錢買回阿九?」

為了滿足師妹的好奇心,薩曉霧將今天在大街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師姐又做好事了。」

「本來不是太大的毛病,拖久了也會要人命的。師父要我們多幫助窮苦無助的病家,有機會認識李氏兄弟也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薩曉霧動作優雅地吃著紫檀木桌上擺著的小點心,忙了一天,她餓壞了。

「我太沒用了,什麼功夫都不如師姐。」

「你還小嘛,再學幾年也能有我的本事。」兩人相差一歲,可在薩曉霧眼裏,師妹永遠是個孩子。

「師姐又在安慰我了,我天生平凡,再學一百年也沒有師姐的能耐。」她有自知之明。

「啥話?我可是由三歲就開始嘗百草的,你不一樣啊,你十二歲才跟著師父,只要肯努力,師姐可以將所知的一切全教給你。」

陳蚊荷抿嘴而笑,「還是不要吧!」

「為什麼?」

「我沒多大興趣,以前都是師父逼著我,我不得不假裝努力;現下師父再也管不到我了,我不想學,記那些草藥的特性,我的腦子都記疼了。」說出心底話,她輕鬆不少。

「你不學師父的本事那要學什麼?這樣吧,我把發鏡給你,以後由你收拾負心漢,而我負責行醫救人。」

「不要啦!發鏡太神奇了,師姐交給我保 管我會有壓力,還是像現在這樣,拜託啦!」

薩曉露很快的吃光一碟小點心,喝幹一大壺茶。「飽了。」

「師姐——」

「發鏡不難使喚,只要把斷發系在鏡面上就可詛咒負心漢。你看我使用過幾十次了,應該也學會了呀。」她還是覺得師妹不能沒有一技在身。

「我討厭和那些負心漢周旋。」

「你可以利用發鏡掙錢——」

陳蚊荷頭搖得有如搏浪鼓,「不要,那些怨婦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咆哮怒駡,要收她們微薄的服務費,還得聽她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好累人。」

「你以後要拿什麼養活自己?」

「我要跟著師姐一輩子,靠師姐養我。」陳蚊荷知道師姐不會拒絕她。

「萬一師姐比你短命,早早就死了呢?」

「我還有師姐夫可以靠啊!」陳蚊荷突發奇想,反正她就是不想花心思為生活煩惱。

「師姐要是找不到願意娶我的人,你不就沒師姐夫好靠了嗎?」薩曉霧傷腦筋地道。

也對,師姐聰明美麗,可脾氣不好、眼光又高,天下沒幾個男人能人她的眼。萬一師姐真嫁不掉,或許就不會有師姐夫了……這個可能性還挺大的!

她該靠誰?看來得為自己找一張長期飯票。但是,該上哪里找去?

☆ ☆ ☆ ☆ ☆ ☆

日上三竿,起床,梳洗、用完早膳後,薩曉霧閑閑地往花園走去。天氣不錯,沒有豔陽照耀,很適合散步。

薩姑娘,你要去哪里?

那是阿九的聲音。

「只是隨便走走。」薩曉霧微笑著。

昨天謝謝你救了我。它是只有恩報恩的鳥。

「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她讓它停在她的肩頭。

阿九拍了拍翅膀。沒有受傷,頸子有些疼倒是真的。

「頸子疼?要不要我替你看看?」她問。

主人說你是女大夫,好棒,以使我不用怕生病了。

「你怎會被那兩兄弟給逮著了?」

阿九不高興地道:我肚子餓嘛!停在一棵樹上等著吃肥蟲,他們用網子按住我,我就被捉到了。

「你別生他們兄弟倆的氣,他們的爹爹生病了,很可憐,你要原諒他們。」

阿九哼了聲。我的身價不只十兩銀子,他們出價太低了,原來還說賣你五兩,太瞧不起我了。

原來它氣的是這件事。「他們還小嘛!何況我身上帶的銀子並不太多,他們若是獅子大開口,我還救不了你呢!」

也是,姑娘出門不會帶太多銀子。

「你昨天上街做什麼?」換她套它話。

阿九沉默了一下道:替主人去看個朋友。

「什麼朋友,大爺怎麼不自己去?」她又追問。

本來我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你是救命思人,我可以告訴你。

「放心,我不會透露出去。」

阿九放低噪音道:宣同冀,宣大人。

她對紹興的地方官都不熟,但是有一個人一定可以解她的惑。

「大爺要你去看宣大人做什麼?」

阿九就是阿九,對待恩人就是不同。也沒什麼,主人希望宣大人悶悶不樂,最好天天哭喪著臉。

「為什麼?」

阿九不知道,主人不會說那麼清楚。

夠了,今天就問到此,問太多阿九反而會懷疑。薩曉霧心中有了決定。

☆ ☆ ☆ ☆ ☆ ☆

薩曉霧又一次出莊,有些問題張晶菁或許能厘清,外地人在某些事上需要本地人的幫助。

「宣大人,宣同冀大人是嗎?他是盛大爺的好友,還有江爺,他們三人是很好的朋友。」

「怎麼我住大盛山莊的這段日子宣大人不曾到訪?他和盛君漠既然有那麼好的交情,他應該會去作客才是。」江作遠她見過,宣同冀則合所未聞,今天聽阿九提起還是頭一遭。

「不可能吧!他們三人就像親兄弟似的,怎麼會突然沒有來往呢?」張晶菁一臉不解。

「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還是有過節?」翻臉不認人也是常有的事,朋友畢竟不是真正的親兄弟嘛!

「沒聽君鵬提過耶!」張晶菁想了想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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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8 00:11: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小院閑窗春色深,重簾未卷影沉沉,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雲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宋?浣溪沙?李清照「或許君鵬也不知情。」

「你可以向江爺問問大爺和宣大人是不是不愉快,江爺肯定知道」張晶菁提議。

「我怕江爺會認為我交淺言深。」

江作遠和她有過短暫的交談沒錯,但在尚未建立起濃厚的友情前,她沒把握他會願意滿足她的好奇心。

「乾脆向宣大人問去,這之間也許有個結,和莊裏被囚的女人有關,結一解開什麼問題都能解開。」薩曉霧強烈的預感直指兩者間的關聯。

「會不會太小題大作,萬一不是呢?」張晶菁有絲遲疑。

「宣大人是地方參政,他會有度量接受我的合理懷疑才是。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去宣府弄個明白。」薩曉露說到做到,轉身欲走。

「等等。」張晶菁攔住她。「宣大人新婚燕爾,你貿然提及另一個女人的事詢問宣大人,會不會造成某種誤會?」

「新婚燕爾?不會這麼巧吧?」若真如此,確實不妥,天下女人皆善妒,要是掀開真相弄得雞飛狗跳,豈不壞人姻緣?師父會從墳中跳起來罵她的。

「兩三個月前宣大人才剛娶了前朝公主為妻。」

「前朝公主?為何不娶當朝公主而娶前朝公主?私定終身的吧!一般而言家族的長者不會同意才是。」薩曉霧覺得奇怪。

「蒙古皇帝指的婚,皇命難違。」張晶菁搖了搖頭。

「難怪!」

宣同冀這條線索暫時不能碰觸,看來仍然要從阿九身上下功夫。

張晶菁頓了下,才問:「君鵬近日可好?」

薩曉霧好笑的看著她。「你們倆還真有意思,他一知道我出莊就會向我問起你,問你好不好,是不是還生他的氣?來你這裏,你也問我他好不好,我看你別愛盛君漠了,好好等君鵬半年吧!半年後嫁給他。」

「是啊,這樣我就能天天對著大爺。」張晶菁苦澀一笑。

「盛君漠曾經——」該死,問不出口。薩曉霧本想問張晶菁,盛君漠是不是也偷襲過她,無奈就是說不出口。

「曾經什麼?」

「沒、沒什麼,有些事不說的好。」她應該在他吻她時抵死反抗,寧死不屈。她怎麼可以讓盛君漠如此放肆?

會的,再有下一次,她會反抗他,死都不讓他得逞。

薩曉霧刻意來到綠竹屋,因她知道盛君漠一定在那兒看書作畫。 果不其然,她一到綠竹屋,映入眼簾的就是他手不釋卷的模樣,趨向前,她清了清喉嚨欲引起他的注意。

盛君漠早已知她的用意,故意不看她,「悶了?」

「不悶,只怕你看書才會悶呢!」

他笑了笑。「看書怎會問?」

「你好像沒有其他娛樂,除了到畫舫聽歌妓唱曲之外,就是悶頭看書,再不就是到後山練劍。」

盛君漠放下書看向她。「連我練劍的事你也知道?」

「阿九告訴我的。」拖阿九下水應該不會怎樣吧!

「孩提時玩瘋了,年長後反而沒那麼大的玩興。」

薩曉霧托腮看著他,「玩些什麼?莊裏有什麼好玩的?」

「可多了,一年四季都有可玩的,春天可以放紙鳶,夏天在河裏釣魚,秋天捉蟋蟀,冬天和爹到下雪的地方撲雪去。」盛君漠陷入童年的回憶中。

「撲雪?紹興該沒有什麼機會撲雪吧?」

「爹在北方有個別苑,有時興起會到北方過年,不過最快樂的時光還是待在山莊裏的消遣,高興起來脫下衣褲往水裏跳下游上一回,或是爬上樹幹捉雀鳥。」

薩曉霧不信。「很難想像冷酷的你也會有頑皮的童年。」

「我並不是天生就是這麼老成的。」

薩曉霧拿過他手上的書卷翻了翻,「呂氏春秋,借我看。」

「你有興趣?」他很意外。

「怎麼?女人不准對呂氏春秋有興趣嗎?」

「女人可以對任何事物有興趣,包括對男人。」

「你口是心非,如果女人可以對男人有興趣,為何閣下對煙花女子如此輕視?」

他知道她又要老調重彈了。「我沒有輕視晶菁。」

「可你反對晶菁和君鵬的婚事。」

「他們並不合適。」

薩曉霧微笑,有一種逮著機會的快樂。「我曉得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因為你發現晶菁對你的興趣超過對君鵬的。」

「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他有些訝然。

「女人的直覺!」

他直視她。「女人有太多直覺未必是好事。」

薩曉霧不以為然的說:「那是你的偏見,瞧這呂氏春秋的作者呂不韋處處機詐,結果自己喜歡的女人卻讓假太監醪毐給玷污了;如果男人少一點名利和權勢,相信女人的直覺和柔情,這世間會多些佳偶,少些怨偶。」

「呂氏春秋和女人的直覺有什麼幹係?」

「我認為秦王的生母肯定是個直覺敏銳的女子,只是呂不韋不願妥協。」

盛君漠嗤了聲。「這全是你的臆測,沒有任何史書能證明你的說法。」

「誰都知道嬴政的生父其實是呂不韋。」

「依你的說法,也很有可能是假太監醪毐。」他反駁。

薩曉霧堅持己見。「呂不韋的成分大些。」

「所以女人的貞節很重要。」盛君漠繞回原點。「免得生父太多弄不清是誰的種。」

「煙花女子從良後也可以是個貞節的女人。」她有她的立場,試圖打破男人社會的刻板印象。

「我不否認有那樣的女人,可重操舊業的也不在少數。」

一般人無法想像男女間的話題,可以從呂氏春秋一路扯到頒佈貞節牌坊的重要性。

「詛咒你將愛上個花娘,愛到刻骨銘心,非娶她為妻不可。」要是發鏡在身邊就好了。

「未知的事我不評論。」他又不是傻瓜,杞人憂天無用。

「晶菁確實對你有幾分情意。」

盛君漠淡淡一笑。「那是恩情,不是愛情。」

「呃?」她呆了半晌。

「我贖了她的身,她自然感念於我,這種好感並非真愛,你想太多了。」他四兩撥千斤道。

「你這麼喜歡做善事,不如也替李氏父子安排個打雜的差事以謀生計。」薩曉霧乘機說。

李明文性格老實平凡,服下她的藥方後身子硬朗不少,可就算病症減輕了,亦得靠日後的休養;否則以他身子的情況,只怕活不過五十歲。

因此,她想替李氏父子求個差事,李忠、李義兄弟能與山莊裏的傭人子弟一同念書識字,日後也許時來運轉會有發達的機會。

「你希望我替他們安排什麼樣的差事?」

薩曉霧應和著,語氣裏已表明不希望他拒絕。「只要李明文能勝任的差事,什麼都行。」

「你以為我開的是慈善山莊,裏頭有著源源不絕的差事,只要你薩曉霧一聲令下,所有無業的難民、病夫,皆可入我大盛山莊白吃白喝白住?」盛君漠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感。

聽他的說辭,絕世容顏下是一顆翻騰的心。「這麼說來,你是不願意幫這個忙羅?」

他不置可否,「我不能白白幫你忙。」

「算了,我不是只有你一個大財主能拜託。」她拉不下臉求他。

「你在紹興找不出比我更有財勢的人了。」

「還有江爺和宣參政大人。」她口氣不校

這激怒了他。「作遠和同冀財勢不如我,未必能幫你。」

「他們的財勢或許不如你,可他們的善心卻比你強,安排個家丁的差事應該不會太困難。」

他知道她總是和他過不去,也不急著說太多,冷漠一笑。「你愛找誰就去找誰吧!」

她以為他會急功好義的求她改變主意,沒想到他冷硬的死脾氣還是如故。

「我會先去拜訪宣大人,就算他不同意,我會往宣夫人身上下功夫,直到夫人答應為止。」薩曉霧不願被看輕。

「宣同冀不會有心情接待你。」

薩曉霧不服氣的反擊道:「人家新婚燕爾為什麼不會有心情接待我?只有你這個冷血的偽善之人才會無情的拒絕我。」

「我剛剛的意思聽起來像是拒絕嗎?」

「你想和我談條件,不是拒絕是什麼?要談條件就沒什麼好說的。」薩曉霧十分的不屑。

「你這人不適合做買賣,一聽要和你談條件馬上像帶刺的月季花似的,自詡聰明的你,卻不敢和我談條件?」盛君漠故意刺激她。

「我不是蠢人,會不明白你心裏有什麼盤算?」

他站起身,托起她,定睛審視著她。「我倒是很好奇,你認定我心裏有什麼盤算。」

「你心術不正。」她心跳莫名加快。

「怎麼個心術不正?」

她橫了他一眼。「你想染指我。」

盛君漠望著她剔透的眼,冷笑一聲,「我從不碰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

「我不信。」

「又是女人的直覺?」他失笑。

「你放開我,不想幫忙就直說,宣大人沒心情接待我,我還有江爺可以拜託。」她是和江作遠沒有私下交情,但聽了張晶菁的描述,他應該比盛君漠好溝通,不妨一試。

「作遠家裏還有老母,下人們的事全由老母處理,你與作遠非親非故,大娘憑什麼替你安排李氏父子三人占閑差?除非你想嫁作遠為妻,大娘也許會另眼相待。」

「你們、你們這些富家子,為富不仁。」她氣不過的低吼。

「一個吻?」他突然說。

薩曉霧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怎麼,變成啞子了?」他低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盛君漠瞅著她困惑的眼神,撇嘴嗤笑,「給我一個吻,我承諾替李氏父子安排差事,一切如你所願。」

她掙紮著、考慮著,一個吻有什麼危險嗎?她又不是沒讓他親過,吻一下換李明文一家人數十年好日子,很划算啊!

「說話啊,要還是不要?」他顯得有些過分急切,他承認她勾起了他身體的深沉欲望,可他不會強要她,他要用技巧,慢慢的馴服她。

薩曉霧回過神,意識到他健碩的身子近在眼前。

「只一個吻是嗎?」她想確定。

盛君漠點點頭,身高的差異,溫熱的唇就在她的上方。

「好——」

她才冒出一個字,盛君漠已快速地低頭吻住她的嘴,他太饑渴了,感官比對任何女人都強烈的驅使他狠狠地吮吻。

他的唇舌探入她的嘴內,強橫的吸吮,逼迫她張開嘴。

她駭住,驚恐地承受著;陌生的感覺在她體內漫開,渾身發熱。

男性寬大的手掌摩挲著她的身子,灼熱的氣息漾在周身,形成奇妙的氛圍。

像是避開火燙的炭盆似的,他猛然推開她,她倏地跌坐在地上,睜大了眼,急喘地看著他。

「我會交代徐福安排李氏父子明天開始在莊裏負責整理花園,你走吧!以後少來綠竹屋。」他霸道的說。

薩曉霧一愣,怔怔地瞅著他,身子不明所以的顫抖著,他的眼神是既冰冷又有渴慕,卻趕她走,不准她再來綠竹屋?為何轉折如此大?

「為什麼?」他不自覺的開口問。

「因為,你不會喜歡我想對你做的事。」盛君漠低啞地道。

「什麼事?」他不解的抬眼看他。

「別問!總之,記得我說的話。」他不再看她一眼,往綠竹屋後院走去。

薩曉霧站起身,拿著案上的呂氏春秋喃語:「我還會再來,就會知道你想對我做什麼事。」

☆ ☆ ☆ ☆ ☆ ☆

「心裏有事?」江作遠淺酌一口上等女兒紅。

盛君漠撫琴自娛,「自古多情空餘恨。」

很久不曾如此煩憂,這一生還沒嘗過為情所困的滋味,如今初識愁滋味,竟是為了兒女私情。

「是有感而發?」

琴音乍停。「我是不是做錯了?」

「什麼事?」

「反對君鵬娶晶菁。」壞人姻緣是會遭報應的。

江作遠沉思了下,「原來是這事,你也是一番好意嘛!一晃眼,半年之期也快到了,日子過得還真快咧。」

「你和娟娟應該好事將近了吧?」

王娟娟乃虎門將軍之女,一般而言兩人可算是門當戶對的佳偶良緣,奈何情已逝。

「我和她漸行漸遠,不會有什麼喜事了。」

這是命,本以為郎有情、妹有意,情投意合,天賜好緣;時日一久,卻發現並無想像中美好。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有什麼不妥?」盛君漠看向好友。

江作遠也很納悶,「是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麼不妥?見過一次面後,我即鍾情於她了,不過——」

「不過什麼?能夠一見鍾情也是不容易的事。」

「君漠,你有所不知,王家小姐早已心有所屬,我是她爹同意的物件,可她認識城南王錦的兒子王憲昌在先,只因兩家同姓,雙方家長反對而棒打鴛鴦。」說至此,江作遠不由得歎氣。

牽扯上兩家人,心結難解,弄得王娟娟和王憲昌,日日害相思,情何以堪?

「若王家小姐真有意中人,你最好別碰那個麻煩,天涯何處無芳草!」勸人的話易講,自己遇上可就沒這麼樂觀了。

薩曉霧之於他就像天上星宿,可遠觀卻不知該如何摘下,她的性情忽冷忽熱,看似天真無邪,實則心思多變;弄得他心緒紛亂,自己卻好像沒事人似的。

「你和同冀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為了傅詩韻,從此結下深仇大恨?」江作遠直接問道。

「他告訴你了?」

「差不多全部,剩下不全的地方需要你補充。」江作遠說道。

「他害慘了詩韻!」咬牙切齒不足以形容盛君漠的憤怒。

「你知道她在哪里對嗎?」

他不否認。「有些傷害是一輩子無法彌補的。」

「同冀也很後悔,他現在心裏苦澀極了,與月眉之間更是沒法過正常的夫妻生活。」江作遠為好友哀歎一聲。

「那是他自找的,他本來可以和詩韻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一個負心漢,有什麼話好說的。」盛君漠嗤之以鼻。

「發生這麼多事,我完全不知情,同冀和詩韻會在一起,我好生驚訝。」他曾經懷疑君漠對傅詩韻有意思,才會邀她去大盛山莊作客;弄到最後,居然是個性溫和的同冀贏得佳人芳心。

「元宵當晚,我就知道同冀想追求詩韻,我明白他的性格非常 被動,所以我才會出面替他和詩韻製造相處機會;沒想到月下老人沒做成,倒成了幫兇。」

「幫兇?你幫了什麼凶?」

「詩韻懷了同冀的孩子。」他丟下晴天霹靂的話。

好大的一顆炸藥。「孩子呢?」

「小產了。」

「怎麼會這樣?」江作遠恍然明白盛君漠之所以如此生氣的原因。

「傷心欲絕、自我虐待,不吃、不喝、不睡,像瘋了似的痛不欲生。」思及此,他仍覺心疼不已。

「同冀……知道嗎?」

盛君漠搖頭,長籲了聲,「他已娶妻,知道又能如何?詩韻寧死也不願作妾,她很有骨氣,不與人共事一夫,苦了自己,失去了孩子。」

江作遠呆了半晌,他記得她,秀氣又聰慧的才女;元宵那晚,她是全場目光的焦點,認識她的人沒有不記得她的。

如果不是懷疑君漠對她有情,他會卯足全力追求她。

「她還活著嗎?」他不敢往下聽答案。

「人是活下來了,可卻失去了昔日的精神。」哀莫大於心死,心成了一潭死水,能有什麼活力?

「同冀真該死!」可憐的詩韻。

「所以我不屑參加他的婚宴。」盛君漠咬牙切齒地道。

「她好傻,不能做正妻,妾也是不太差的選擇埃」遇上如此貞烈的女子,他亦無言。

「妾可能會是某些女人的選擇,可不是詩韻的選擇。」

「能不能讓我見見她,我想當面安慰她。」如果可以,他想送宣同冀幾拳。

「暫時不行,詩韻不能再受刺激了。」

身體的傷痕易愈,心頭的傷只能靠時間來治療。

「同冀那裏……要不要說一聲?」畢竟他是孩子的爹。

「說什麼?他的新婚妻子會給他許多孩子,詩韻的孩子沒盼到出世就走了,他再多的懊悔也補償不了什麼。你最好還是閉口,什麼都別多說。」

「好吧!全依你的意思。」

「還有,詩韻的行蹤不准洩露出去,等她精神更好些時,我會讓你見她。」

朋友也是療傷止痛的良藥之一,尤其是心玻

☆ ☆ ☆ ☆ ☆ ☆

細雨飄飄,江南多雨,雨中園林另有一番雅致風情。

好無趣!好悶啊!阿九嚷著。

下雨天對它而言等於是禁足天,飛不了,哪兒也不能去,就待在廊下,陪著薩曉霧下棋。

「悶就來看我下棋。」她說。

你一個人下有什麼好玩?

「左手和右手下,看哪只手厲害。」她饒富興味地道。

一定打成平手嘛!從前我見主人也這麼玩過,怎麼玩都是合局。

「那你來和我下一局。」她抬頭邀它。

我不會,看得我眼花撩亂的,你也別玩了,好悶啊,不如玩些別的、有意思的。」

「你是鳥,我是人,再怎麼有意思我也不能陪你上青天,咱們玩不在一塊兒啦。」她繼續下著她的棋。

你師妹呢?

「師妹在睡午覺。」

阿九突然發出奇怪的叫聲,像是在取笑什麼人。你師妹什麼事都不會做,就只會睡覺。

薩曉霧雙手叉腰,「你不可以批評我師妹。」

要批評,要批評,阿九什麼都要批評。

「你這樣會惹人厭。」收拾起棋子,薩曉霧欲往屋內走。

你不要生氣嘛!曉霧姑娘別生我的氣。阿九緊張的跳上跳下,乾脆往她肩頭上跳。

「不理你了。」她故意逗它,心裏正醞釀著該如何套出囚室的位置。

阿九錯了,阿九不批評了。

「你真的知道錯了嗎?」她側過螓首看它。

阿九錯了。

她見機不可失,順水推舟地問:「我有個朋友,被囚禁在大盛山莊,你能不能幫我找到她?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就原諒你。」

囚禁?這裏沒有人被囚禁啊!阿九立刻回答。

天啊,不會連阿九都不知情吧。

「你再想想,我的朋友是個年輕的姑娘。」

阿九還是很堅持。沒有人被囚禁。

「難道盛君漠做得如此秘密,連你這只包打聽都被徹底隔離?」

阿九努力地想了又想,這座莊園若有它所不知的秘密,對它而言可是天大的恥辱。

囚禁姑娘……你說的是不是傅姑娘?阿九嘟囔。

薩曉霧眼睛一亮,「傅姑娘,就是傅姑娘,她在哪里?」

阿九拍了拍翅膀,飛上長廊的橫樑。「主人沒有囚禁她,是她自己不願意出來。」

「對、對、對,什麼都對,她現在人在哪里?」和阿九爭得面紅耳赤沒意義,不如先找出被囚的女子,一切即可真相大白。

我不能說。

「你不說我會生氣哦。」她威脅道。

我說了主人會生氣。阿九陷入兩難。

她快失去耐心地輕吼:「盛君漠那裏有我替你扛著,你快告訴我,傅姑娘在哪里?」

主人會殺了我。阿九不敢完全相信她。

「你不說我也會殺了你。」軟招不行用硬招。

阿九無計可施,只得冒雨飛回老巢。

薩曉霧顧不得是否會讓雨淋濕,一路追趕。

「阿九別走!」

薩曉霧站在書齋前,雨雖停了,天空灰朦暗沉,好像隨時還會落下一陣雨似的。

阿九築巢的閣葉樹很高,葉片低低的垂著。

「阿九,快點告訴我,你忍心看著傅姑娘在暗無天日的囚室裏待一輩子嗎?」薩曉霧試著動之以情,不知道九宮鳥領不領這份情。

「阿九,你躲著我也沒用,現下我知道傅姑娘確實是在大盛山莊,以我的性格非鬧得人盡皆知不可。」

靜默一聲,阿九飛下老巢,停在一叢小灌木上。

主人生氣,你會扛?

「包在我身上。」她不信盛君漠不賣她面子。

「傅姑娘不肯出來。」阿九說。

「她在哪里不肯出來?」

太詭異了,哪有人寧願被囚不要自由,難道怕人見著面孔嚇暈過去?

「她在哪里?」

在書房裏。阿九由窗戶飛入。

薩曉霧旋即推開門跟進,一本正經地道:「這裏除了你和我,哪有什麼傅姑娘?」

在那幅畫的後面。阿九用翅膀拍了拍案後的山水畫。

她掀開畫作,敲了敲,聲音果然和一般石牆不同。

「這裏有暗門。」

是有暗門,我常常瞧見主人由這裏的暗門進入。

「我以為囚室在後花園。」她恍然大悟。

阿九很快的介面:後花園還有另一道門。

「我怎麼沒發現?」她不知找了多少回,就是毫無斬獲;要不是她不死心的硬脾氣,任何人都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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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薩曉霧嫣然一笑,輕手輕腳地走進神秘的囚室。

這間秘室位於地底,一長排階梯的盡頭,映入眼簾竟是一片寬敞。

她以為迎接她的應該是陰暗和潮濕,結果她想錯了,這裏根本像白日一樣光亮,似有不夜的明珠照耀著。

住在這裏,年華只是過客,人們不需要知道歲月流逝的速度。

然後,她看見了她——傅姑娘。

知道有人侵入,傅詩韻慌亂地將身子縮進牆角,維持同一姿勢窩在床上。

「我沒有惡意,你不要怕。」薩曉霧臉上堆滿甜笑,她認為只有笑容能夠使人放鬆心情。

「你走,你走——」傅詩韻慌張地急著趕人。

「我叫薩曉霧,是君漠的好朋友。」扯點小謊應該不犯法才是。

「君漠的好朋友?」傅詩韻狐疑地看著她。

「傅姑娘,你不需要怕我,我是來幫助你的,如果可以我很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曉霧?」她柔聲叫喚著。

「是的,薩曉霧。和你一樣受邀來山莊作客。」薩曉霧很驚訝,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十分憔悴落寞,簡直可以用萬念俱灰來形容。

「君漠要你來勸我是嗎?」她不想和任何人交談,她只想靜一靜,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療傷。

「你是不是沒有吃東西?」美麗的輪廓瘦得不成人形。

「我吃不下。」

「看得出來,桌上還擱著一託盤滿滿的食物和水果。」誰負責伺候她的?

「君漠不讓我死,他說我若是死了,他會殺了那個人陪葬。」生不如死活著有何意義?

「那個人?誰是那個人?」薩曉霧小聲的問。

傅詩韻開始哭,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掉著。

「我好恨他,好恨他。」

「那個人辜負了你?」

女人對男人的恨通常沒有太多原因,「負心」幾乎占了全部,而且這類的恨常常十分深沉。

「他娶了別的女人為妻。」傅詩韻埂咽地道。

只有一個人最有可能。「你說的是宣同冀宣大人?」

「我好恨他。」又是這一句。

她的直覺是對的,就因為宣同冀的負心,弄得兩位私交甚篤的好友形容陌路。

「你躲在這個地方恨他沒有用。」

「呃?」傅詩韻一臉疑惑。

「你這樣要死不活的,正好讓他得意,這表示你對他用情還很深。」

「我沒有,我恨他。」傅詩韻拚命的搖頭否認。

「那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要活得比他心安理得;做錯事的人是他不是你,你躲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囚室裏自憐自虐,不是便宜了你恨的人?」她一向主張對負心漢不需要太慈悲,該懲該罰絕不手軟。

「我已是殘花敗柳,拿什麼臉見人?」傅詩韻梨花帶淚的。

「活在這世上不是為了誰而活,殘花敗柳也不是由外人來論定,你覺得自己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地就足以面對所有人的公斷。」薩曉霧義正辭嚴地道。

「我……還是沒有辦法。

薩曉霧也不急於一時要她想通,心病不是幾句話就能醫好的,她相信假以時日,她會釋懷。

「慢慢來,首先,你得讓自己的體力恢復,有了好氣色,才能替自己除心魔。」薩曉霧捧著託盤放在桌板上。「這裏的食物這麼多,一定有你喜歡的,多少吃一點,餓壞了自己不只報不了仇,還劃不來咧!」

「我有吃,只是吃不多。」

在連哄帶騙之下,傅詩韻終於咽下了盤裏的山楂糕和一小塊無錫排骨。

「我真的吃不下了。」她困難地看著薩曉霧。

「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今天這頓飯允許你就這麼了點食量,阿九都吃得比你多,不過這表示還有努力的空間,明天再多吃一些。」薩曉霧不容置喙的說。

傅詩韻沒有抗拒的點頭,「我會努力試試看。」

「你一定可以。」她微笑鼓勵她。

「姑娘,謝謝你。」

「叫我薩曉霧,別這麼客氣!其實我這個人就是如此,太愛管閒事,特別是有關負心漢的閒事。」

「負心漢的閒事?」傅詩韻皺了下眉。

「以後再告訴你,這個故事很長,你的體力這麼不濟,恐怕還沒聽完來龍去脈就睡著了。」薩曉霧微微一笑。

傅詩韻點點頭。「我從前不是這樣的。」她真的好累,不記得有多久的時間沒好好睡上一覺了。

惡夢,都怪惡夢,一連串的惡夢讓她不得好眼。

「你要儘快讓自己恢復體力,想睡就睡吧!我不打擾你了,明天再來陪你聊心事。」見她睡眼惺忪,薩曉霧不再叫她,循原路回書齋。

☆ ☆ ☆ ☆ ☆ ☆

一走出秘室門外,一雙寒冰似的黑眸冷厲地直瞅著她看。

薩曉霧愣了一下,「我沒做錯什麼,你不需要這麼凶。」

盛君漠深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不經我的允許擅闖禁地?」

「我想救人嘛!」薩曉霧慢吞吞的說。

「救什麼人?」他粗聲低喃:「詩韻不用你救!」

「可憐的傅姑娘快瘦成竹竿了,你無計可施,只得試試我的方法來救回她失落的靈魂。」

他氣什麼?何必這麼怕她接近傅詩韻,莫非他對傅詩韻有不尋常的情愫?

「她願意吃東西了。」

「你說什麼?」

盛君漠不知費了多少唇舌才打消詩韻尋死的念頭,但她卻一直不肯正常進食,薩曉霧施了什麼法,辦到了他所辦不到的事。

「傅姑娘剛才吃了一點山植糕和一塊無錫排骨,她答應我從今天開始好好養身子。」薩曉霧緩慢的說。

盛君漠訝然的聽著她的話,似乎被嚇了一跳。「你沒瞎編故事騙人吧?」

她唇邊浮上一抹甜笑。「如假包換!」

他沉思了一會兒,「你比我有能耐。」

「那是當然的,我是女人,較瞭解女人嘛!」她神態自若。

「詩韻是個可憐的女人。」他歎了一口氣。

薩曉霧完全同意的點頭。「宣同冀把她給害慘了。」

「詩韻全告訴你了?」他對她刮目相看,不得不佩服她深人人心的本領。

她是個大夫,不但能醫人身上的病,對人心裏面的病也有兩下子;本以為她的脾氣火烈、個性胡鬧,九成九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沒想到他錯估了她。

「一半一半,總之是我本事高明。」她高傲的揚起小下巴。

他失笑,「給你三分顏色,你倒開起染房來了。」

「阿九也讓我給搞定了,你不得不承認我們女人的智慧不輸男人。」

他一臉掩不住的笑意。「能得到阿九的友誼確實不簡單,你上回誤打誤撞救了它還真救對了,它的心全給你收買了,不惜背叛我向你透露秘室的位置。」

「阿九知恩圖報,主人也沾光啊!」

「詩韻的事不許對其他人多嘴。」他慎重交代。

「你怕宣大人左右為難?」新歡舊愛不知該挑誰?

盛君漠立刻斂起笑,冷冷地道:「詩韻不會再回頭了。」

她有些故意的探問:「她不回頭是因為你想順勢接收是嗎?」其實這不幹她的事,他想接收誰是他的自由,可她還是丟出了很可能讓他譏諷的問題。

也許是因為他吻過她,所以給了她問他這個問題的理由,哪怕這個理由十分薄弱。

他愣了下,臉上出現複雜的表情。「你以為呢?」

薩曉霧假裝不在意的聳聳肩,「什麼我以為?這又不幹我的事,你不會自己拿主意啊!」

「詩韻確實是個值得男人一輩子寵愛的女人。」他說。

聞言,她的心沉落穀底,說不上來何以會有此脫序的情緒。對於愛情,她一向大言不慚慣了,要她認真思索什麼情情愛愛的勞什子事,她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呢!

「怎麼不說話?」他見她呆愣的模樣問道。

薩曉霧回過神,垂下眼,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將眼眶欲滴下的淚珠想辦法給硬逼了回去。

她學人家掉什麼淚啊?她又沒遇上負心漢。

「你說的很有道理。」

盛君漠突然托起她垂下的臉蛋,審視著她,「你覺得我該不該追求詩韻?」

「不知道。」她喃語。

「你不能不知道。」他在意她的答案。

薩曉霧無語問蒼天,這不是她來紹興的原意,此處亦非她久留之地,她尚有任務在身。

「回話!」他命令道。

她咬了咬下唇,「我認為你可以給傅姑娘幸福,如果你們能夠共結秦晉之好,將是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

盛君漠鬆開她,酸澀地道:「你說的話是真心話?」

薩曉霧點點頭。

「很好。」總算有了明確的回答,擺明瞭她對他不是他想的那樣,他一廂情願的奢求她也愛他,看來實在很可笑。

「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想回房休息了。」她說。

他側過身子讓她離去。

☆ ☆ ☆ ☆ ☆ ☆

在薩曉霧的鼓勵下,傅詩韻恢復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身上多了好幾兩肉,不再弱不禁風的模樣,更添幾分姿色。

「什麼時候出去透透氣啊?」盛君漠看著她。

傅詩韻搖搖頭,眼神裏沒有太多自信。「這裏很好,我想待在這裏一輩子,君漠,你不會嫌棄我吧?」

「當然不會,憑我們的交情,你想住幾輩子就住幾輩子,我怎會嫌棄你呢?」他安撫道。

「真的?」她有點喜出望外。

他點點頭,朝她微微一笑。

「我現在一無所有,就只有你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無處可去了。」她楚楚可憐地道。

「你不會無處可去,大盛山莊就像你自己的家一樣,安心住下來。」

「你會照顧我?」她依賴的問。

「當然,你是特殊的朋友,像家人一樣,我不希望你再胡思亂想了。」盛君漠希望她開朗些。

「同冀也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話,可是他卻騙了我。」傅詩韻的臉色黯了下來。

他怕她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被擾亂,接續道:「皇命難違,他一定得娶月眉公主為妻。」

「他讓我好痛心啊!」說著,她的淚水又決堤了。

「好了,講好了不再為同冀掉一滴淚的,怎麼又哭了?」盛君漠摟她入懷,拍了拍她的背脊。

這一幕正好被走進秘室的薩曉霧和阿九瞧見。

阿九大驚小怪地道:主人要成親了,主人要成親了。

兩人迅速分開,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讓人當場逮著般,好生尷尬。

「你們來這裏做什麼?」盛君漠下意識地盯住薩曉霧,瞧她臉上的反應。

「怎麼?不能來嗎?」薩曉霧皮笑肉不笑地道。

「曉霧,你來這邊坐。」傅詩韻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

薩曉霧走過去,依言坐下。

「今天胃口好不好?」她不再看他。

「還不錯。」

「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外頭風光明媚,我和阿九可以陪你四處走走。」

傅詩韻臉上還有淚痕。「今天不想。」

「盛大爺說了什麼話惹你傷心?」薩曉霧潤潤唇,心裏五味雜陳。

「沒有,君漠說好話都來不及了,怎會惹我傷心?」

「哦?他這麼冷酷的人還能說什麼好話逗姑娘開心?我倒想見識見識。」薩曉霧瞟了他一眼。

「君漠答應照顧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她把他的話美化後告訴薩曉霧。

「這麼深情?」

好一個一生一世、不離不棄,他以為他是情聖不成?

主人好深情。阿九也來湊一腳。

「你們起什麼哄?」他非常不自在,覺得被人暗踢了一腳,卻還要啞巴吃黃連的陪笑。

主人不好意思了。

盛君漠不悅地吼道:「滾出去!」他吼的是阿九。

薩曉霧站起身,朝傅詩韻笑了笑。「大爺下逐客令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君漠——」

「大爺想和你獨處,不希望我和阿九礙手礙腳。」她補上一句,她承認她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曾經摟過她的大掌如今卻不再屬於她。

「要走就快走,羅唆什麼!」他也火大起來。

「知道了,祝兩位今晚好夢無數。」形勢比人強,不走不行,罷了!她有什麼好不平衡的,人家柔情似水,她自歎不如。

☆ ☆ ☆ ☆ ☆ ☆

薩曉霧晃到花園看園丁除草,半天不說話。

阿九擔心地問:主人罵你,你在生悶氣?

她搖搖頭。「我哪敢!」

「主人覺得傅姑娘可憐才收留她,你比她堅強,所以主人對你比較凶。」什麼歪理?沒辦法,它只是一頭會說人話的鳥,畢竟不是真的人,安慰人的話自然所知有限。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是你可以說給我聽啊,我通人性,算是半個人。

說來諷刺,她和阿九從先前的水火不容到現下的同一陣線,轉變之大令人側目。

「算了,我今天不想再講盛君漠的任何事,管他情歸何處,他高興和誰共效於飛就和誰共效於飛。」

李氏父子正好走過來。「薩姑娘。」

「身子骨好多了吧?」薩曉霧抬頭看向他們。

「姑娘的藥方確實是仙丹妙藥,我連服了一個多月,精神好很多。」李明文眉開眼笑的。

你們兄弟倆以後可不許再捉弄我哦!阿九說。

「阿九,我們對不住你。」李氏兄弟倆異口同聲道。

「好了,他們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們吧!別再提這件不愉快的事,這叫不打不相識嘛!」薩曉霧打圓常

心眼小是阿九眾多的缺點之一,她發誓定要想辦法導正它,鳥兒不應該小心眼,那是人的劣根性。

☆ ☆ ☆ ☆ ☆ ☆

陳蚊荷苦思著該如何釣得如意即君,如果不能倚靠師姐一輩子,尋找能仰賴一生的夫婿是現階段當務之急。

整座莊園的人拿出來盤算,竟然乏善可陳的多,能入眼的少。

怎麼辦呢?大爺不可能看上她,二爺已有心上人,大爺的朋友江爺幾次擦肩而過,從來不曾將目光往她身上擱,奴僕下人又太普通……她歎了一口長氣,傍水看著水中的倒影。

「長得又不醜,為何遇不上摘花人?」她仍是喃喃自語。

「摘什麼花?」

盛君鵬站在她身後,只聽後文,不知前文。

「沒什麼。」陳蚊荷轉身一笑。

「住在莊裏習慣不?」他問。每天度日如年的他,好想飛出去,可惜他不是阿九。

「還可以,有人伺候著什麼都好。」

盛君鵬羡慕起她來。「能行走江湖,到處探險,很有意思吧?不像我,大哥老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有什麼幹係?你大哥可以讓你靠著,外頭的風雨與你無關,你要知足惜福,我就沒這種大哥。」能交換就好了,她拿師姐換他大哥。

「你師姐才好呢!能傾吐心事,又懂醫術,生病不怕沒人照顧。」

「想不想交換?」陳蚊荷突發奇想。

「怎麼換?他們不會同意的。」盛君鵬頗不以為然。

「怕你捨不得榮華富貴。」她可是想換得很,師姐待她好她明白,可再好還是好不過大盛山莊的快活日子。

「我大哥不好相處,你會後悔的。」

從沒想過有人要同他換大哥,換了大哥是不是意味著可以提前出莊見晶菁呢?

兩人真的當成一回事地拿自己的兄長、師姐討論起來,得到的反應是……☆ ☆ ☆ ☆ ☆ ☆

「誰的主意?」薩曉霧黛眉一挑。

盛君鵬不敢再往下說,沮喪地離去。

然而,陳蚊荷為了自己往後的日子,她可不想太早認輸,繼續下工夫道:「師姐,你不要這麼固執,我也是為了你好。」

「這和我好不好無關?」她不是呆子,不會不清楚師妹的打算。當然,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如果盛君漠不反對願意多一個妹妹,憑他的財勢,是可以給陳蚊荷很優渥的生活環境。

「師姐闖蕩江湖生活沒有保障,有我在這裏隨時提供支援,師姐就不用怕老來清苦。」陳蚊荷說得振振有辭。

「我不會老來清苦。」薩曉霧笑笑。

「總要未雨綢繆啊!」

「你為你自己打算才是真的,不過我不會怪你,人都有選擇更好生活的權利。」

「師姐——」陳蚊荷不好意思的叫道。

「如果盛君漠同意做你大哥,我不會攔阻你,如果他不領你的情,我當然希望你安分守己做你自己。原來是什麼身份就什麼身份,換來的身份不見得能給你快樂。」

「謝謝師姐成全,我覺得大爺不會反對才是,他財力雄厚,養一百個妹妹也吃不垮他。」陳蚊荷樂觀過了頭。

☆ ☆ ☆ ☆ ☆ ☆

然而,當陳蚊荷知道事與願違時不知有多挫折。

「怎麼會這樣?一定是你沒腦子,不會講話。」

「我大哥他罵我們荒唐。」盛君鵬苦著一張臉。

「你可以解釋給他聽——」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信你師姐會同意。」

「她完全同意。」陳蚊荷點頭。

「可我大哥不同意。」盛君鵬一臉懊惱。

「那怎麼辦?我的如意算盤讓你破壞了,你得賠我。」陳蚊荷耍賴地道。

「要我怎麼賠你?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是只米蟲;沒有我大哥,我盛君鵬和廢物差不多。」他歎了一口氣。

「你可真會潑人冷水,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請問你這只米蟲可不可以分個位置給我?因為我也想做米蟲,米蟲無憂無慮,快活似神仙。」她半開玩笑。

「你真想做米蟲?」

「這幾天我想破頭,就是為了這個。」陳蚊荷認真的說著。

盛君鵬靈機一動,「不如你做我義妹如何?」

「嘎?做你義妹?」可行喔!

他點點頭。「你成了我義妹,不也是大哥的義妹了?你想做米蟲就做米蟲,和我作伴。」

陳蚊荷拍了他一下。「你還不笨嘛,可以想到這一招。」

他有些得意。「是不笨,如果不是懶根生得太深,我想我做生意的本領應該也有大哥一半好。」

她咧嘴而笑。「我也是,師姐老教我學這學那,我就是不想學,也沒興趣;人生苦短,會那麼多本事作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能者還得多勞。我不是蠢蛋,活著時過得那麼累,要死了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有著同樣心情和生活態度的兩人,談話很快就產生了共鳴。

「我以為這世上屬我最沒用,原來這不叫沒用,而是及時行樂,能享福就享福。」盛君鵬有如被醍醐灌頂般豁然開朗。

陳蚊荷拍手叫好。「你說得真好,及時行樂,我也是這個想法,你大哥不懂得行樂,只會掙錢,不如咱們替他行樂,你說行不行得通?」

「不會太困難才是,我一直希望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你出現了,大哥應該替我高興。」

「晶菁姐呢?她和你不也志同道合?」她好奇地問。

「不一樣,晶菁老是逼我更有骨氣些,甚至希望我多靠自己少靠家裏,有時我被她逼得想逃走。」發發牢騷挺痛快的,好久不曾這樣。

「好可憐,晶菁姐不瞭解你的心,我瞭解;我好欣賞你的想法,咱們是天生一對。」

突然,她不再以成為盛君鵬的義妹自滿,她有更遠大的野心,不如直接攀上大盛山莊二爺夫人的位置,更能鞏固自己往後數十年的生活。

因為,她比張晶菁更適合盛君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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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薩曉霧的目光清澈如嬰孩,聲音卻具殺傷力。

「憑什麼以為這是我出的餿主意?」

盛君漠在弟弟知難而退後,立刻到清心苑找薩曉霧興師問罪,好一個交換身份的構想,她想把君鵬帶在身邊也未免太處心積慮。

「誰有這個膽?除了你。」他指著她的鼻子低喝。

「你別冤枉好人,我沒那個本事出那個主意,你怪錯人了。」她一把揮開他指責的手,想吵架,她隨時奉陪。

「你想收君鵬為師弟,別以為我不知道。告訴你,我就君鵬一個弟弟,你最好有自知之明,惹毛了我不是你吃得消的。」盛君漠惡狠狠地告誡她。

「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我師父已經仙逝,我要收也會是收徒弟,收什麼師弟?你別含血噴人!」他以為他盛家人全都是香餑餑大家搶著要?

「總之,你別癡心妄想就是了。」

「我癡心妄想?」她實在氣不過。「我沒那麼無賴!」

「是不是那麼無賴你自己心裏有數,大盛山莊雖不在乎多一雙碗筷,但並不表示你可以挑撥我和君鵬的兄弟情。」盛君漠怒目以視。

「我是瘋了才會挑撥你們的兄弟情,大盛山莊的飯再好吃本姑娘也不吃了,明天一早我和蚊荷就走,你不用覺得我和師妹占了你的便宜。」她薩曉霧有的是志氣,不食嗟來食是一貫的原則。

「要走就走,我不會攔你。」他一時氣怒的大吼。

兩人翻臉無情,誰也不願示弱,各有各的驕傲。

☆ ☆ ☆ ☆ ☆ ☆

薩曉霧向傅詩韻道別去了。

她勸傅詩韻道:「你要堅持,重新站起來,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如果你還把我當作朋友看待的話,聽我一句勸:離開一個不能專情于你的男人不是死境,你自己鑽進牛角尖才是死路一條。」

傅詩韻被她犀利的言詞給嚇呆了。

「你要走了?」她好不容易有了新朋友。

「這裏的主人不再歡迎我了,何況我在紹興不過是個過客,緣分盡了,就是離開的時候。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自己好好保重。」

「你要去哪里?」

「浪跡天涯,沒有一定的方向;倒是你,還恨宣大人嗎?如果無法原諒他,我倒有一計,可以替你報復他的薄情寡義。」好人做到底,薩曉霧從布包裏拿出師父傳到她手上的寶物。

「這是一面鏡子,有什麼特別的?」傅詩韻奇怪的看著。

薩曉霧搖頭,解釋道:「發鏡可以用來詛咒負心漢,如果你恨宣同冀,要他不得好死,這面鏡子可以替你辦到。」

傅詩韻好不驚訝,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發鏡,好像鏡面上長了牙,一不小心會被咬上一口。

她驚疑地問:「這面鏡子由頭髮嵌鑲而成,有什麼特殊用意嗎?」

為了滿足她的好奇心,薩曉霧由頭說起這面發嵌銅鏡的來歷。傳盤古開天闢地時留下十二面鏡子,這是其中一面。這些頭髮來自於許多心甘情願的女人,這些女人被負心漢所騙,後來竟然漸漸讓這面鏡子凝聚了法力,只要把斷掉的頭髮綁在鏡上就能達成詛咒負心漢的效果。

「你恨宣大人,不如讓他受點教訓,也許能消消你的氣。」她建議。

「我……詛咒同冀?」她恨他,可是報復了他,她的心裏也不見得好受。

「他讓你生不如死,當然應該付出代價;只要你一句話,發鏡能替你出這口怨氣。」

「我考慮考慮。」她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同冀痛苦。

「這麼說來你並不是真的恨他羅?你根本不捨得他受苦,如果真是這樣,你就不該有怨。」薩曉霧認真的勸說。

是啊,她恨什麼、怨什麼?她連復仇的心都沒有,恨他有什麼用,他感受不到一分一毫。

「我的心好亂。」傅詩韻撫著胸脯,無助的喃語。

薩曉霧收回發鏡,「你應該走出秘室,這裏不適合人長年居祝」

「我沒臉——」傅詩韻看著薩曉霧。

「擇日不如撞日,我明天就要離開大盛山莊了,如果你不願走出這裏,以後我們真是沒機會見面。」

「你真的要走?能不能不要走?你一走,我在紹興會更孤單。」傅詩韻面露哀傷之色。

「大爺說會照顧你一輩子,他是個一諾千金的人,你的生活將不虞匱乏。」盛君漠雖然待她不友善,可是她素來對事不對人。

「那不一樣,君漠將來會娶妻、會成家,能花多少心思在我身上誰也說不準。你是個明白人,我被愛情傷得這麼深,以後再也不可能愛人了;如果又沒了朋友,未來會是多麼寂寞的路啊!」傅詩韻哀傷的說著。

「走出這間秘室,結交朋友,以你的才學,不知多少人想與你攀文呢,」

傅詩韻不作如是想。「我的過去……誰還看得起啊?」

「我相信你和宣大人間的事並沒有太多人知道,你想大多了,人要豁達些,不要老往壞處想。」薩曉霧安撫道。

能不往壞處想嗎?她怕極了背後讓人指指點點的日子,好勝心強的她,受不了人們踐踏她尊嚴的目光。

「你不瞭解——」傅詩韻頓住口。

「你連死都不懼了還怕活嗎?詩韻,錯已經錯了,做也已經做了,不要回頭看,對你沒好處;要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有發鏡可以伺候他。」

「我不希望他有任何閃失。」她哭了起來。

「既然如此,恨已失去了它的實質意義,又有什麼好恨的呢?」

傅詩韻搖頭,「我不恨了,我已經不恨了,他也是皇命難違嘛!」

「能看開是好事,走出秘室,面對人群,不會有人看不起你。」

薩曉霧的話她聽進去了。「我會的,如果我能把自信找回來,我會走出這間秘室。」

☆ ☆ ☆ ☆ ☆ ☆

「師姐,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我不要走,我要住在這裏,我已經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了。」陳蚊荷大喝著。

早料到師妹會有反彈,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薩曉霧一時反應不及。

「這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這裏的主人已經下逐客令了,你不能再住在這裏。」

「是不是你又惹大爺生氣了?」陳蚊荷橫了師姐一眼。

「他不惹我,我又怎會惹他?寄人籬下就得看人臉色,咱們還是行李收一收走人。」

這口氣她不準備忍下,反正當日住進大盛山莊的動機已經一一兌現,再也沒有非持下不可的理由;她的生活重新回到原點,不留任何牽 掛。

「我不走!」陳蚊荷一屁股坐在床上。

「為什麼不走?」薩曉霧吃驚的問。

「大爺生的是你的氣,不幹我事;他要趕的人也是你,你想走就走吧!」

「師妹——」薩曉霧呆愣半晌。

陳蚊荷說道:「我不要再流浪了,流浪的日子餐風露宿,我受不了。師姐,我要住在這兒,二爺答應要收我做義妹,我可以正大光明的住下來。」

「你想得太樂觀,盛君漠不可能同意。」紮好布包擱上桌,隨時可以動身。

「師父要你在二十歲前幫助一百個女人收拾負心於她們的男人,這給了你繼續流浪的動力,我沒有;請你不要勉強我,我死也不會離開這裏。」

薩曉霧心寒的點點頭。「好吧!你留下,我一個人走,不過你自己心裏也要做最壞的打算。」

「不會有壞事發生的。」她有信心。

道了別,互祝對方珍重,薩曉霧離開了大盛山莊。

☆ ☆ ☆ ☆ ☆ ☆

日落西山時——「上哪兒去呢?」薩曉霧不禁喃語。

「曉霧。」

是張晶菁。

「你拿著布包?你師妹呢?」

薩曉霧搖了搖頭,「別提了,她不想跟著我吃苦,一心一意要在大盛山莊老死。」

「大爺他——」

「沒錯,我現在成了大盛山莊的敵人。」薩曉霧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張晶香氣道:「你師妹太離譜了,會有苦頭吃。」

「人各有志,她想過好日子也很正常,我不能擋她財路。放心,我看得很開。」

「你真要走?」張晶菁看著她。

「過幾天,等師妹確定可以留在大盛山莊再走;師妹沒有謀生能力,如果她也被趕出來,也好有個照應。」薩曉霧苦澀一笑。

「她對你這樣,你還替她想這麼多。」有沒有搞錯?

「師父要我好好照顧師妹,我答應師父的事不能沒辦好,師妹可以選擇過更舒服的日子,前提是這個舒服日子不能是短暫的。」

張晶菁不以為然,「這還有什麼一定的,媒婆作媒都無法包生兒子了,何況是你師妹的舒服日子。」

「所以我要觀察一陣子。」

「住我那兒吧!你是知道的,君鵬買給我的房子大得嚇人,有你一塊兒住,咱們可以作個伴。」張晶菁建議。

「君鵬買的房子等於是盛君漠買的,我不祝」她餘怒未消,不想再欠他人情。

「你不要意氣用事。」

「我不想看他臉色,我薩曉霧又不是廢物,不想靠他,我受夠了!」

「那你要往哪里?」張晶菁關心的問。

「客棧,這裏多得是店,我隨便找間乾淨的住下,你不要勸我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她有的是骨氣呢!天無絕人之路嘛!

「你一個姑娘家住客棧不安全,這樣好了,我拜託我以前的老東家,清一間乾淨的小房間讓你祝」

「老東家?不是……那種地方吧?」薩曉霧微瞠大眼。

「你介意嗎?」

介意?盛君漠愈瞧不起的環境她愈是喜歡,因此她一口答應下來:「不介意,只是不能白吃白祝」

「你不是會替人看病嗎?「群花院」正好缺大夫,你可以靠醫術替那裏的姐妹看病。」一舉兩得。

「可以嗎?她們不會排斥外人住進去?」薩曉霧心裏不免懷疑。

「她們歡迎得不得了呢!尤其你是個女大夫,她們可以宣言無諱地請你治玻你放心,我和她們很熟,不會讓你難做人。」

就這樣,薩曉霧在離開大盛山莊的同一天,住進了煙花味濃馥的群花院。

☆ ☆ ☆ ☆ ☆ ☆

「這裏雖沒有大盛山莊的小橋流水,可也是個舒服的地方。」張晶菁打量四周。

「夠好了,我很喜歡這裏。」

薩曉霧住的廂房離群花院做生意的地方還有段距離,有點鬧中取靜的味道。

「陳嬤嬤,以後薩姑娘的飲食起居就由你負責了。」張晶菁的好友丁梨嬌媚地道。

「梨姐,我這朋友醫術高明,什麼怪病都能醫,你只要願意配合服藥,沒有醫不好的玻」張晶菁誇下海口。

「醫不好的病還不知道有沒有啦,不過我只醫不死之症,只要不是不死之症,一切好說。」薩曉霧自信滿滿。

丁梨甜笑。「真的?!我們這裏的姐妹有福了。」

「明天開始,你們想來治病問診的,辰時就可以來,我一向早起。」

「太好了,我立刻通報下去。 姑娘儘管在此住下,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丁梨開心至極。

☆ ☆ ☆ ☆ ☆ ☆

另一方面,怒氣騰騰的盛君漠想找人比武,以發洩心中爆烈的情緒。

「怎會有這種女人?」

主人,你在問我話嗎?阿九跳到他前方的枯枝架上。

「閉嘴!」

主人,為什麼薩姑娘一句再見的話都沒說就走了?

「你去問她,別來煩我!」他覺得那個小女人無理取鬧、不可理喻,才說了她幾句,她竟然真的一走了之。

我可以去找薩姑娘嗎?

「不可以!」他吼道。

那要如何去問她?阿九一頭霧水。

「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起她,她要走就走吧!少在我眼前礙我的眼也好。」明明心裏不是這麼想,嘴裏又要說氣話。

主人生氣了?

「我沒事,有什麼好氣的?為了一個女人,不值得。」

我想出去找找薩姑娘,她一個人無處可去,挺可憐的,她的師妹太自私了。

「可憐什麼,也是她自找的,不許去找!教她吃點苦,受點罪也好。」他才不會心軟。

太危險了,外頭壞人很多。阿九作勢欲往外飛。

「她驕傲得很,看不起咱們的幫助,不需要同情她,她想冒險隨她去。」他口是心非。

主人好偏心。

「你胡扯什麼?」他抽起狼毫筆朝它射去。

主人對薩姑娘好壞。阿九不畏惡勢力地反駁他。

阿九鼓起最大勇氣,有什麼說什麼,如果大盛山莊容不下它,它決定改投薩曉霧麾下。

「你再說一句,我偏心誰來著?」

傅姑娘,主人待傅姑娘好好!不論傅姑娘怎麼胡鬧,主人就是百般包容。

「她是病人,難道要她一死了之嗎?」

主人就是偏心。阿九頭也不回的飛離書齋。

盛君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九一向忠心,怎會為了薩曉霧而反抗他?

她真有本事,收買了向來只聽他話的阿九,她是如何辦到的?

這時,江作遠在窗外探了探。「我可以進去嗎?」」

「有誰攔著你?」

「阿九嘀嘀咕咕地往莊外飛去,你罵它啦?」

盛君漠哼了聲。「我現在管不了它了,翅膀硬了,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曉霧走了?」江作遠探問。

「怎麼?你也是來編派我的不是嗎?我不覺得我有錯,她要走就走好了,我耳根子可以清靜不少,她在這裏老是製造問題。」盛君漠生氣的啐道。

「可也替你解決了不少問題不是嗎?詩韻一天比一天進步,君鵬告訴我,詩韻已經可以很自然的與陌生人交談了。」

「我承認這是她的功勞,你還想說什麼?一口氣說完吧!」盛君漠深吸一口氣。

「君鵬說交換身份的主意是他和陳姑娘出的,和薩曉霧沒有幹係,你怪錯人了。」

「她的態度可以溫柔些。」盛君漠仍不願低頭。

江作遠搖了搖頭,「薩曉霧如果太溫柔就不是薩曉霧了,也許,就是這點傲慢吸引你的往意,不是嗎?」

盛君漠很快地否認:「只有蠢人才會被傲慢的女人吸引,我可不是蠢人。」

「君漠,我想看看詩韻,方便嗎?」江作遠決定換個話題。

沒有前些日子的為難,他的要求很快被應允。「秘室就在這幅畫的後面。」

「陪我一道進去?」心情不太壞的他一樣沒把握單獨面對失去愛的怨女。

「你一人進去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他要找君鵬聊聊,二十歲的人了,處理事情就是不成熟。

☆ ☆ ☆ ☆ ☆ ☆

江作遠走入秘室,看見背對著階梯的傅詩韻正在看書。

「詩韻。

傅詩韻先是一愣,然後回眸。「作遠——」

「你還記得我?」兩人見面次數不多,他沒把握她認得他,來看她,全然是為著一顆同情的心。

「記得,我的記憶力素來不錯,你是君漠的好朋友。」

「也是同冀的好朋友。」他故意提起。

她黯下眼,「我不夠好。」

「不是你不夠好,是同冀沒福氣。」

新的交情在這一刻悄悄建立。能否落實成知己,端看兩人是否有緣。

男未娶、女未嫁,後者經歷過情傷,除非強而有力的追求,否則要動心難如上青天。這一點,江作遠不會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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