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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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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九煙兒 -【老娘是黑社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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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8 00:07:35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0.

  你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毛樂樂抱著餐盒站在電梯裡,深深吸氣吐氣,暗暗給自己加油。

  她昨晚在床上翻滾了一整夜,儘管渾身都喧囂著疲憊,精力幾近耗竭,但腦中始終緊繃著一根神經,抻得她腦仁兒疼,怎麼也無法入睡。

  一幅幅與譚炳文有關的畫面飛快地在腦海中閃過,最後定格在暖暈的燭光裡他的那雙溫柔的眼睛。

  她呻吟著扒住自己的腦袋,不停地告誡自己:「停下來!不要再想了!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不合適!」但是,越是這樣想,那些畫面就越是清晰。

  心底一個聲音陡然冒起,越來越大,就像一隻久困於籠中的野獸終於破籠而出,興奮地咆哮著--你喜歡他!你喜歡他!!你喜歡他!!!

  毛樂樂抬起頭,看著一點點上升的數字,放棄般地長舒一口氣。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對那個傢伙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呢?

  浦江邊看到他落寞的背影的時候?

  他奮不顧身替她擋下致命的刀鋒的時候?

  在你損我,我就損回去,然後你更死命地損我的過程中?

  還是在他毫不隱晦地在別人面前維護她的時候?

  ……

  有太多的可能,她弄不清,捋不順,卻只明瞭了一件事--她栽了,真的栽了。

  「叮!」電梯門打開。

  毛樂樂深吸一口氣,走到譚炳文的家門前。

  她決定了,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沒有退縮的道理,究竟成與不成,總要試過了才知道。

  她,從來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

  但是,考慮了那麼多,她卻總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是什麼呢?

  抬手按響了門鈴。

  門「喀嚓」一聲被緩緩打開。

  毛樂樂的心跳驟然加速,但當她看到門裡站著的人時,劇烈跳動的心臟又驟然冷凝。臉上的血色飛快地退去,依然抽痛的腦殼中「嗡」得一聲。

  吳雙奇怪地看著站在門外的臉色煞白的女人,自己問了她兩遍「你好,請問你找哪位」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愣愣地看著自己。

  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她又提高了些音量,問了第三遍:「請問你找誰?」

  毛樂樂終於想起了她遺漏了什麼--譚炳文是訂過婚的,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耳邊聽到那個漂亮而又優雅的女人的問話,嘴巴本能地開合:「抱歉,我走錯了。」

  「是誰?」屋裡傳來譚炳文的聲音,她下意識地轉身就跑,身後卻傳來緊跟而來的腳步聲。

  她不停地按著電梯的按鈕,門上的數位卻才從1慢慢升起。

  她立即轉身想直接走樓梯,卻被猛地拉住了臂肘,按在了牆上。

  「你跑什麼?」譚炳文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道,剛剛這個女人一看到他轉身就跑,讓他體會到了從所未有的緊張,直到現在把她抓在了自己的手裡,那份驚悸才慢慢沉落下來,和緩了聲音,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麼要跑?」

  毛樂樂面無表情道:「抱歉,譚先生,我不知道您的未婚妻今天回來,所以來得很不是時候。如果給您添了什麼麻煩還請您見諒。」

  譚炳文不止一次地想,毛樂樂為什麼對他已經訂婚這件事一點也不關心、不介意,每次想每次都會很不痛快。而如今,她終於關心了,介意了,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開心,還是鬱悶。

  「樂樂……」

  「抱歉,譚先生,我們沒那麼熟。」

  「你聽我解釋。」

  「譚先生!」毛樂樂冷笑,「您搞錯解釋的物件了吧?您的未婚妻現在正坐在您的家裡等您的解釋!」

  「我和她……」

  「叮!」電梯門打開了。

  毛樂樂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去,譚炳文連忙躲開,卻讓毛樂樂趁機推開他跑進了電梯裡。

  他急忙伸手擋住電梯門,卻聽到毛樂樂冷然的聲音:「譚炳文,你不要逼我!」

  譚炳文盯著毛樂樂黑不見底的冷眸,終於慢慢地鬆開了手。

  電梯門緩緩合上,阻隔了兩人的目光。

  「她就是你要求解除婚約的原因?」吳雙走出來。

  譚炳文回過身:「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怎麼?怕我找她的麻煩?」吳雙輕笑,「沒想到,你的眼光這麼差勁。她漂亮嗎?可愛嗎?性格貌似也不是很好。你到底看上她哪兒了?」

  「與你無關。根據協定,我單方面毀約,會把天璽飯店讓渡給你。」譚炳文繞過她,回到屋裡。

  「可是我不想要。」吳雙跟進來,「你以為當初我和你協議訂婚是為了什麼?」

  「你不是說你已經有了喜歡的男人嗎?有了天璽,他的身價應該入得了你父親的眼,這是皆大歡喜,不是嗎?」譚炳文把讓渡文件推到吳雙面前。

  吳雙卻又把檔推了回來:「譚大公子我的譚少爺,你一世謹慎,卻獨獨在這種事情上馬虎得可以。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心裡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呢?」

  譚炳文垂眸不語。

  吳雙也不在意,逕自道:「我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讓你同意和我訂婚!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輕易地放棄這份婚約?」

  譚炳文淡淡道:「我原本以為你足夠聰明,但是很顯然,我錯了。」

  「不,你沒有錯。」吳雙拿起提包,站起身,「但是再聰明地女人為了愛情也會去做很傻很傻的事。想想……你的姐姐。」說罷,不顧譚炳文驟冷的目光,柔聲道:「昨晚沒機會說,今天雖晚了,但是我還是想對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譚炳文沒有任何回應。

  吳雙也沒指望他能給自己什麼反應,所以說完了便轉身走到門邊,打開門:「哦對了!如果可以的話,能讓你地母親對我的態度稍微溫和一點嗎?畢竟將來我們是要住在同一片屋簷下的。婆媳不和的話,頭疼的可是你。拜拜!」

  譚炳文從來沒有陷入過這樣的窘境,他第一次嘗到了挫敗和無奈的滋味兒。

  打電話,毛樂樂不接;去她家找,她又閉門不見,而且還有一個五大三粗的門神攔路;在毛樂樂家門口等她出來,這丫頭竟然一宅就是半個月,最後因為為她的健康著想,他只能無奈地放棄了守株待兔的策略。

  所以,譚大少很不爽,很鬱悶,很憂鬱……

  這可苦了譚炳文的助理團裡的精英們了。

  老闆雖然沒有動不動就發脾氣摔東西咆哮或者有事兒沒事兒地雞蛋裡挑骨頭,但是他們頂不住老闆那張本來就清清冷冷如今每天都陰鬱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面孔啊!

  如果再被他用那冷颼颼的目光掃一下……

  他們簡直痛恨自己沒有帶件棉衣來上班啊!

  劉明敏感受著一天比一天低沉的氣壓,手下的人一天比一天幽怨的眼神,終於想起自己的工作內容中有一條「溝通上下級關係,圍護辦公室和諧」,於是他在眾下屬目送壯士乃至烈士的目光中敲門走進了譚炳文的辦公室。

  譚炳文淡淡看他一眼:「什麼事?」

  劉明敏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毛小姐今天去天宇暗門的總部了。」

  譚炳文面無表情:「還有其他其他事情嗎?」

  劉明敏畢恭畢敬:「沒有了。」

  譚炳文低下頭,繼續看手裡的策劃書:「上班時間不要說私事。」

  劉明敏點頭應是,退出門來。

  他的得力副手小王湊過來:「劉助理,怎麼樣?」

  劉明敏微微一笑:「讓司機把譚先生的私駕停到門口。」

  小王立馬樂得裂開了嘴,屁顛兒屁顛兒地去打電話了。

  小王剛離開,譚炳文的辦公室的門就開了。

  譚炳文從裡面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劉明敏,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讓司機把我的車停在門口。」

  劉明敏面上波瀾不驚,點頭應是。

  譚炳文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的表情,沒有發現忍笑的痕跡後,才滿意地向電梯走去。

  卻不知,他剛拐彎,劉明敏就扶著牆笑彎了腰。

  小王回來後,又熱熱乎乎地湊上來:「敏哥,什麼事兒這麼好笑?分享一下唄!」

  劉明敏直起了腰,臉上依然是掩飾不住的笑意:「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某人還是老樣子罷了。」

  小王聽得一頭霧水,滿面茫然。

  劉明敏拍拍他的肩,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知道小白兔是怎麼死的嗎?」

  小王臉上的茫然化成了團團的疑雲,不太確定地回答:「傻死的?」

  這回換劉明敏疑惑了:「為什麼?」

  小王眨巴眨巴眼:「不是小白兔嗎?很小白,特別白,所以很傻,最後傻死了。」

  劉明敏摸摸下巴:「有那麼點兒意思。」

  「答案是什麼?」小王很具有鑽研的精神。

  劉明敏答道:「是被大灰狼吃掉的。」

  「……」小王搓了搓胳膊,乾笑,「哈哈,真好笑。」

  劉明敏也不在意,又接著問道:「你知道大灰狼為什麼非要殺掉小白兔嗎?」

  小王果斷地搖搖頭。

  劉明敏神秘一笑:「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

  小王呆愣三秒,狠狠打了個冷戰,轉身就跑,邊跑還邊說:「劉助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馬上就把你要的報表整理出來。」

  劉明敏忍俊不禁,搖頭感歎:「年輕真好啊,真是有活力。」渾然沒有注意到他自己只不過比人家大兩歲而已。

  譚炳文剛把車停在天宇暗門總部所在的大廈門前,就看到毛樂樂和那個屢次充當門神阻撓他和毛樂樂見面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

  他從車裡下來,走上前去。

  毛樂樂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然後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繼續和身邊的男人談論著什麼,走向另一個方向。

  譚炳文追過去,拉住了她的臂肘:「樂樂,我們談談。」

  毛樂樂還沒什麼反應,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先急了,伸手要推開他,他微微側身躲開了,手裡卻緊緊抓著毛樂樂不放。

  「趙鋒!」毛樂樂喝止了還要做什麼的趙鋒,然後轉過頭,冷淡地對譚炳文道:「我不覺得我和譚先生有什麼好談的。」

  譚炳文看了一眼對他虎視眈眈的趙鋒,低聲地帶著些誘哄意味道:「我們換個地方吧。」

  毛樂樂冷笑:「不好意思,譚先生,我很忙的。」

  趙鋒在一旁搭腔:「聽到沒有?還不快放手!」他死死盯著那只緊緊握著樂姐胳膊的手,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裡能噴出火來,把那只礙眼的手燒掉。

  譚炳文沒理他,近乎低聲下氣地對毛樂樂道:「我和吳雙從一開始就是個協議,我和她沒什麼……」

  「譚先生!」毛樂樂打斷他的話,「你不用向我解釋,這些與我無關。」

  譚炳文的臉色很難看,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如此低聲下氣過,從來沒有任何人能讓他把姿態放得如此得低,而毛樂樂卻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吃閉門羹,挑戰著他的耐心,如今還這樣地漠視他……

  毛樂樂看著譚炳文黑不見底的眼睛,儘管看不出什麼情緒來,卻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於是微微掙扎了一下手臂:「譚先生,請你放開我。」

  譚炳文非但沒有放開她,手腕反而猛地一使力把雖警覺卻終究抵不過他力氣的毛樂樂拽到近前,微一彎腰,單肩扛起,轉身就走。

  毛樂樂只覺得自己被猛地拽了過去,然後立馬天地旋轉,自己已被扛在了譚炳文的肩上。

  趙鋒第一時間就攔了過去,企圖把樂姐搶回來,卻被李海帶人攔住了,那廝對著譚炳文點頭哈腰,還主動幫他打開了副駕駛位的車門。

  譚炳文把死命掙扎的毛樂樂塞進車裡,關上車門,然後才對張海點點頭:「多謝。」

  李海憨厚一笑,搓著手道:「我們樂姐雖看著彪悍,但是實際上還是很嬌弱的,還請譚先生溫和對待。」

  譚炳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兩眼,表情柔和了許多:「我會的。」

  趙鋒遠遠看著張海諂笑著唯唯諾諾地把譚炳文送進了車裡,還目送著他的車離開,氣得眼睛都紅了,大吼道:「李海你個孫子!你TMD為了討好那個姓譚的竟然敢把樂姐賣掉?!我CAO你媽!」

  李海也怒火衝衝地快步走回來,還一邊走一邊吼:「我媽TMD早見上帝去了,你有本事去啊!我不攔著你!」

  「你個孫子!我不會放過你!」趙鋒被兩個人死死按著,怎麼也掙不脫,繼而轉頭怒吼,「你們TMD放開我!」

  李海此時已經走到他的面前,一拳把毫無還手之力的趙鋒揍翻到地:「我告兒你,我最討厭別人罵我的時候帶上我媽,如果不是看在樂姐的面子上,我絕對廢了你!」

  趙鋒的胸口被張海狠狠踩著,渾身使不上力氣,只能更大聲地罵回去:「看在樂姐的面子上

  ?!我呸!你也配!」

  李海冷笑:「我不配,難道你配?這半個月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樂姐的不對勁,就你看不出來,還整天傻樂呵。人家小情侶吵架,幹你屁事?!你在中間當攔路虎,你缺不缺德,啊?!虧得樂姐平時對你那麼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趙鋒被噎得啞口無言,想反駁,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這些天樂姐的狀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他一直都認為樂姐只是一時被那個姓譚的迷惑了,趁現在把他們隔離開,樂姐自然就不會再被蠱惑下去。

  但是,連神經大條的張海都發現了樂姐的不對勁,那麼是不是說明樂姐這回是來真的了?那……三少怎麼辦?

  李海看著趙鋒慢慢安靜了下來,才抬起腳,冷哼道:「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然後也不管躺在地上COS死屍的趙鋒,帶著手下呼啦啦地離開了。

  趙鋒沒有起身,絲毫不在意過往行人的眼神而癱躺在街道上,看著灰濛濛的天空,良久……

  最後他閉上了眼睛,輕聲喃道:「三少,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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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8 00:07:4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1.

  就算再想哭,也要微笑著說一句:你大爺的!

  從車子啟動開始,毛樂樂就開始保持著沉默。

  譚炳文也不說話,專心地開車。

  狹窄的空間裡,仿佛空氣都變得滯澀,毛樂樂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譚炳文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

  車開了很久,突然一聲「咕嚕嚕」的腹鳴聲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寧靜。

  毛樂樂不自在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羞憤地閉著眼,把整張臉板板正正地轉向窗戶。

  譚炳文關心地問了一句:「餓了?想吃什麼?」

  「如果譚先生沒有綁架我的話,我現在已經吃上飯了。」毛樂樂轉回頭。

  譚炳文沒回答,而是打轉方向盤向來路拐了回去。

  毛樂樂本就鬱積於胸,此時又是饑腸轆轆,想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身邊的這個男人,更是怒火中燒:「停車!我要下車!」

  譚炳文不理她。

  毛樂樂火更大:「我讓你停車,你聽到沒有?!」

  譚炳文依舊不看她,只淡淡道:「停不了。」

  毛樂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撲了過去搶駕駛位。

  譚炳文沒想到毛樂樂會突然發瘋似的撲過來,一時反應不及,握著方向盤的手被撞得歪了好幾下。

  他連忙手忙腳亂地單手把毛樂樂擋開,穩住方向盤,卻依然和另一輛車擦身而過,堪堪橫在馬路中間,四周連續響起好幾聲刺耳的剎車聲,接著傳來了咒駡聲。

  譚炳文被嚇了一身的冷汗,最後長出一口氣,看向身邊已經安靜下來了的女人:「你是想拉著我殉情嗎?」

  自知闖禍了的毛樂樂本來很是心虛,但是一聽這話,火氣又「噌噌噌」地上來了:「我就是殉情,也不會拉著你!」

  「喀喀喀!」

  「不拉著我,那你要拉著誰?」譚炳文冷笑,「你的三少嗎?」

  毛樂樂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冷眼瞪回去:「不要拿你的臆想隨便安在我們的身上。」

  「喀喀喀!」

  「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譚炳文知道他不應該這麼說,他也知道他們不是那麼回事兒,但是嘴巴就是不受控制地吐出惡毒的話,「當初你被送來S市,田諍被強制送出國,難道不是你們的關係讓田家容不下嗎?」

  「喀喀喀!」

  毛樂樂冷冷地笑了,眸中似是凝結了懾人的寒冰:「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說罷放下了車窗。

  在外面已經敲了好久車窗的交警已經逼近爆發的邊緣了,因此對著車裡的人也沒什麼好臉色:「請你們把車停到路邊,謝謝合作!」

  譚炳文沒說什麼,從善如流地把車停到了路邊,並在老交警的要求下出示了駕駛證。

  老交警看了看手裡的本子,然後瞟了一眼站在對面的這一對兒男女,明顯是剛吵了架的小情侶。女的一臉冷然地看著別處,手腕卻被男的死死攥在手裡。

  「小倆口吵架啊?」老交警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耳朵卻直愣愣地豎著,就差沒抖兩下了。

  毛樂樂依舊冷冷地撇著頭,譚炳文卻因為交警口中的「小倆口」而消了些火氣,於是點點頭:「一點小誤會。」

  毛樂樂狠狠瞪了過去,卻又沒有當著老交警的面反駁他的話,她下意識地不想在外人面前駁譚炳文的面子。

  想到這一點,她自棄地哼笑了兩聲。

  老交警把駕本還了回去,語重心長道:「有誤會就要好好解釋,但是也不能在馬路上做這麼危險的舉動啊!你們自己不要命了,也不能拉著別人一起陪葬啊,是不是?雖然今天沒出什麼大事兒,但是影響很惡劣。所以該扣分還是要扣分,該罰款還是要罰款,該賠償還是要賠償。」

  譚炳文看看站在另一邊對他們怒目而視的受害車主,點頭:「這次是我們的錯,我願意賠償。」

  已經從譚炳文的車和衣著看出來他的身份不一般的老交警見他這麼上道,並且一點盛氣淩人的樣子都沒有,於是樂呵呵道:「能私了最好不過了。小夥子,下次開車可要注意啊!吵架也要看地方。」又湊近了一點小聲道,「你媳份兒看起來氣得不輕,能哄就多哄著點兒,自己的女人,讓著點兒又不吃虧。」

  譚炳文瞟了一眼「自己的女人」,再次點頭:「受教。」

  老交警的聲音雖小,但是毛樂樂本就被牢牢鎖在譚炳文的身邊,所以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下來了,登時怒了,也顧不得某人的面子了:「誰是你的女人?」

  這話聽在別人耳朵裡無疑就是個氣話,幾個苦主也沒一開始那麼生氣了,拿了賠償二話不說都離開了,竟還有人拍了拍譚炳文的肩膀以示鼓勵。

  毛樂樂等所有人都走了,才狠狠地去扒譚炳文的手:「你放開我!」

  這話聽在譚炳文的耳朵裡很是刺耳,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掌,還把毛樂樂的另一隻手也包在手心裡:「不放!」

  毛樂樂死死盯著他:「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你已經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對做小三沒興趣!」

  「沒什麼未婚妻,她馬上就不是了!」

  譚炳文的話讓毛樂樂停止了掙扎,但是臉上的嘲諷卻越來越濃重:「馬上就不是了?譚先生好大的魄力!你說不是就不是了,你把女人當做什麼?一件點綴身份的裝飾品嗎?喜歡的時候怎樣都好,不喜歡的時候說扔就扔?」

  「我說過了,我和她只是個協議!」

  「那又怎樣?無論你們是因為什麼原因訂的婚,當你們被宣佈為未婚夫妻的時候,你們就對彼此有了責任,責任你懂嗎?」

  「你為什麼總要鑽牛角尖?我和她之間不存在什麼責任,只有權利與義務。我單方面毀約,我會對她進行賠償,她沒有任何損失。」譚炳文不習慣在大街上被路人圍觀,儘量壓低了聲音。

  毛樂樂顯然也發現了他的不自在,轉身走進了街邊花園的涼亭裡。

  譚炳文跟了過來,聽到毛樂樂的平靜的聲音:「在我的概念中,婚姻是神聖的,是這個世上最美好最奇妙的東西。它因愛而生,為愛而延續。但是,你卻把它當做一個可以用利益來交換的東西。我們理念不同,根本就無法交流。」

  「那時我並沒有遇見你。」譚炳文輕聲道。

  毛樂樂的心像被緊緊攥了一把,抽得發酸:「我想過了,我們不合適。你應該找吳小姐那樣的官家千金小姐,而我,不過是個不入流的黑道混混。」

  「不要這麼輕賤自己!合不合適,不是你說的算的!」

  「那麼誰說的算?你嗎?說實話,我並不能完全信任你,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對我厭倦了,那麼對你來說不過是扔掉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已,而我將會萬劫不復。」

  毛樂樂說得很認真,這讓譚炳文想起了芸姨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可以嘗試地相信我。我不會向你信誓旦旦地保證什麼,我們可以讓時間和事實來證明。」譚炳文去拉毛樂樂的手。

  毛樂樂微微側身躲開,低聲道:「可是,我賭不起,因為我輸不起。」

  「為什麼你一定要堅信你一定會輸?」

  「因為……」毛樂樂臉上露出蒼白無力的笑,「我根本就不信任你。沒有信任的關係,你覺得可以持續多久?而且,你也不信任我,不是嗎?」

  譚炳文剛張口,又被毛樂樂打斷:「我猜你一定調查過我,那麼你也應該已經知道,我曾經迷戀田家的大少,又和三少的關係曖昧不清,並且曾被大少當做籠絡邱家的禮物送給邱子毓……」

  「不要說了!」譚炳文低喝。

  「你看。」毛樂樂攤攤手,「你根本無法接受。」

  譚炳文一字一頓:「我不信這些。」

  毛樂樂看著他,也幾乎是一字一頓:「可是,這些都是事實。」

  「就算事實,那又怎麼樣?」譚炳文冷哼,眼中透出某種堅定,「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現在,你的將來。過去怎麼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無力改變。但是我可以把握住現在,我要現在的你屬於我,只屬於我。」

  毛樂樂眼睛有點濕潤了,躲開了譚炳文熾熱的目光:「你好大的口氣。」

  譚炳文輕輕拉住她的手,溫聲道:「不是餓了嗎?我帶你去吃飯。」

  毛樂樂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心裡既甜又酸,幸福是無疑的,但是她心中更多的是惶恐與不安。

  他和她,一個是天上耀眼的太陽,一個是泥土裡見不得光螻蟻。

  他們能走多遠?

  不是她不想信他,而是,她不敢信他,也找不到信他的理由與信心。

  所以……

  毛樂樂一點點撥開譚炳文的手,笑著,真正地笑著,儘管這笑容裡滿溢苦澀。

  她輕聲道:「對不起。」

  譚炳文的眸中露出了濃濃的失望。

  S市機場候機大廳。

  毛樂樂連同趙鋒、趙煜、付敬亭、張海、馬天亮等人靜靜站著,沒有任何交流。周邊圍著一水兒的黑衣保鏢,如果這裡不是候機廳,那肅穆的氣場很有參加葬禮的感覺。

  來往的人們都不敢多看,匆匆從他們身邊繞道離開。

  毛樂樂面無表情地看著電子屏,看起來很是聚精會神,而實際上,她在愣神。

  腦子裡像是過電影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播那一天譚炳文轉身離開時的畫面。

  「毛樂樂,不要這麼快下決定,我們還有的是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他如是說。

  真是個狡猾的傢伙啊!

  用時間證明嗎?

  但是時間卻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不到了那一天那個時候,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而真到了那一天那個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一切也就來不及了。

  所以,這依舊是一個豪賭,壓上的是自己的青春、生命乃至唯一的家人,而如果她贏了,那麼她將獲得一份美好的愛情與一個完整的家庭。

  但是,如果她輸了,那麼,她失去的不僅僅會是自己的青春與時間……

  沒有一個混黑道的人能夠平平安安乾乾淨淨地退出來,除非能遇到一個更強大的後臺。

  譚炳文無疑是這樣的一個存在。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不願再庇護她和她的父親,那麼勢力單薄的他們該如何去應對仇敵的報復與田家的忌恨呢?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她願意賭。但是,加上父親,她不敢。

  趙鋒湊到毛樂樂的耳邊低聲提醒道:「來了。」

  毛樂樂抬起頭,遠遠看到一行黑衣人向這邊走來,被圍在中間的赫然是田家的現任家主田慎田大少。

  往事一件件飛快地從她眼前滑過,有些感慨,有點懷念,卻獨獨找不到曾經的那份酸澀的感情。

  於是,她確定了,她真的已經放下了,全部放下了。

  毛樂樂掛上了真心的笑容,迎了上去:「大少一路辛苦。」

  田慎半張臉藏在黑色墨鏡下,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他淡淡地點點頭,不發一語。

  毛樂樂展臂做了個「請」的手勢,乖覺地引路,向外走去。

  趙鋒、趙煜等人通通被無視了。

  李海對著田慎的背影豎起了中指,用口型罵了一句:「什麼東西。」被付敬亭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

  趙煜看他們一眼,示意他們跟上,眾人心裡儘管有許多不滿,但還是呼啦啦地跟了出去。

  整個大廳立馬像是陰雨轉晴,變得格外亮堂。很多人都暗暗長舒一口氣,頓時覺得,空氣格外新鮮。

  田慎走進別墅的大門,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意味不明地對跟在自己身後側的毛樂樂說了一句:「聽說你剛來的時候就住在這裡。」

  毛樂樂心下一驚,渾身毛孔倏得張開,冷汗滾滾而下。

  田慎輕輕一笑,回身大步走了進去。

  趙煜跟了上去,路過毛樂樂身邊時丟下一句:「強龍難壓地頭蛇。」

  毛樂樂慢慢吐出一口氣,對正擔心地看著自己的趙鋒輕輕一笑,又重新打起精神跟了進去。

  田慎坐在正廳主位的沙發上,身後是自己帶來的六名隨行人員。

  他漫不經心地掃視站在自己面前的幾個人,最後把目光定在站在毛樂樂右手邊的男人:「趙煜?」

  趙煜向前一步,微微頷首:「大少。」

  田慎點點頭:「十年前我見過你。」

  趙煜答道:「是。那次是我有幸能參加大少十八歲的成人宴會。」

  田慎露出淡淡的笑容:「你的變化不是很大。」

  「大少倒是變了很多。」趙煜抬起頭,「比起田老先生當年,大少有過之而無不及。」

  田慎笑了,誰都能看出來,這次是真心的。

  毛樂樂很驚奇,他從來不知道這個表面儒雅內裡悶騷的趙狐狸,竟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馬屁精!

  「付敬亭,暗門現任的門主?」田慎轉移了目標。

  付敬亭上前一步,恭敬道:「原門主,現在的門主是樂姐。」

  田慎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毛樂樂,然後又看向付敬亭,問道:「她一介女流,能讓你們心服口服地認為門主?我很好奇。」

  李海站了出來:「什麼女流不女流的!只要她夠厲害,我就服她!」

  田慎神情莫測:「是嗎?」

  付敬亭連忙趕在李海前面介面:「最重要的是樂姐是大少派過來的人。樂姐不愧是大少身邊出來的,很有本事,我們都很服氣。」

  田慎看向毛樂樂:「這麼看來,我是一定要好好獎賞一下我這個得力幹將了。」

  毛樂樂連忙道:「這是我分內的事兒,不敢居功。」

  田慎不置可否,轉向其他人道:「諸位都是田氏的功臣,我田慎都銘記在心。尤其是趙老哥,你是我父親提拔上來的人,按理說是長我一輩,還請你多多指教。」

  趙煜連稱不敢。

  田慎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也不再客氣:「其實我這次來就是散散心,沒別的什麼事,你們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不用管我。散了吧!樂樂,你留下。」

  毛樂樂低頭應是。

  其他人看了一眼自始至終安分地低著頭站著的毛樂樂,再看一眼瞧不出喜怒的田大少,終是惴惴地離開了。

  田慎揮揮手,站在他身後的保鏢也陸續離開,偌大的客廳中,

  只剩下他和毛樂樂兩個人。

  田慎靜靜地看著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地站著的毛樂樂。

  一年未見,她似乎沒什麼改變,卻又似乎變了很多。

  好像少了點什麼……

  毛樂樂低著頭,看著地上石磚的花紋,對田慎的沉默並不在意,只要確定他不會在這個時候發難,那麼就沒什麼大問題。

  「你做的很好。」田慎終於開口,低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似乎產生了回聲。

  毛樂樂抬起頭,看向他,微微笑道:「不敢辜負大少的期望。」

  田慎猛然發現,是了,正是少了那道總是追隨著自己的熱切的目光。

  他站起身走過去,在毛樂樂面前一步遠的位置停下,低頭看著因他的迫近而又低下頭去的毛樂樂:「抬起頭來,為什麼不敢看我?」

  毛樂樂後退了兩步,抬起頭,眼睛看向他,卻又像是看向虛無,面上無喜無怒:「屬下不敢無禮。」

  「你,還在怪我?」

  「不,屬下知道這是大少有意栽培屬下,屬下感激不盡。」

  田慎沒有再動,背在身後的手指卻捏得有些發白:「聽說你和譚氏企業的公子關係不錯?」

  毛樂樂一驚,連忙否認:「絕無此事。」

  「哦,是嗎?」田慎向前走了一步。

  毛樂樂剛想退,但看到田慎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生生忍住了。

  田慎走到她的面前,幾乎貼在她的身上,慢慢低下頭。

  毛樂樂下意識地閉眼撇開頭,卻感覺到田慎噴在自己側頸上的氣息。

  「那麼,你願意跟我回去嗎?嗯?」

  最後一個帶著鼻音的「嗯」充滿了誘惑的意味,毛樂樂終是撐不住連退三步:「大少,田氏在S市的根基還不是很穩,我還沒……」

  田慎直起上身:「我可以找其他人來做。」

  毛樂樂看著他的眼睛,想要分辨他這話的真假,最後在他幽深的目光中緩緩低下頭:「全憑大少吩咐。」

  田慎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垂首斂眉的女人,收斂了臉上所有的表情,眼中閃過一道冷光,良久。

  就在毛樂樂開始懷疑大少要辦她的時候,突然聽到田慎冷淡的聲音:「不用那麼緊張,我開玩笑的。」

  毛樂樂摸不清他此時的心思,不敢隨便搭話。

  田慎擺擺手:「我累了,你走吧。」

  毛樂樂就等他這句話,連客氣兩聲都沒有,只道了一句:「大少好好休息。」就匆匆退下了。

  卻不知,她剛走出別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身後田慎就把腳邊的沙發踹了個底朝天,嘴裡罵了一句:「女人都是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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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7-8-28 00:08:0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2.

  再牛逼的蕭邦也彈不出姐的悲傷。

  田慎說他是來散散心,還真的就是散散心。

  每天帶著自己的人,白天到S市的各個景區轉悠,晚上則掃蕩各色的酒吧夜店,基本上都不用毛樂樂他們陪著。

  而越是這樣,毛樂樂越是不安。打電話給自己老爸,探聽B市是不是要對S市有什麼動作。

  毛博濤語氣肯定地說沒有,然後很隱晦地問道:「大少去你那裡有一個多星期了吧?」

  「嗯。」毛樂樂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怎麼?有問題?」

  毛博濤「哈哈」笑了:「別那麼緊張,沒有,真的沒有。就是吧……汪小姐是不是到現在都沒有追過去?」

  毛樂樂隱約知道老爸要說的是什麼,但還是裝傻:「啊,就是啊!他們不是一向吵吵鬧鬧,卻又黏糊得很嗎?怎麼這次分開這麼久都不見動靜?他們這回真吵架了?」

  毛博濤不繞圈子了,直接問道:「樂樂,你還喜歡大少嗎?」

  毛樂樂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譚炳文的臉,搖搖頭把那擾人心思的影像甩掉:「不了,一點都不喜歡了。」

  「真的?」毛博濤明顯不相信,要知道自己的這個傻閨女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兒死心眼,否則也不會明知道沒有希望,還愣是傻傻地暗戀大少整整十年。十年的感情,哪裡是說能放下就能放下的?

  「真的!」雖然老爸看不到,但是毛樂樂還是在耳邊豎起了三根手指作發誓狀,「若是我現在還對大少有一點點點點的喜歡,就罰我永遠嫁不出去,一輩子做個老姑娘!」

  「誒喲!我的姑奶奶!」混黑道的人對賭誓這種東西都是很忌諱的,毛博濤急得腦門上一片的冷汗,「這種毒誓是能隨便發嗎?啊?要是真嫁不出去了怎麼辦?」

  「……」毛樂樂撇撇嘴,聽老爸這意思,還是不相信她嘛!

  「樂樂啊。」毛博濤斟酌了一下言語,「這次汪小姐做的事兒的確是過分了,大少可能也是真的心寒了。但是,這不代表……不代表……」

  毛樂樂瞭解地接話:「老爸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再說了,我是真的真的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了,您就信我一次吧!」

  聽女兒這麼堅決的口氣,毛博濤腦中突然冒出了個想法:「你……你在那邊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人好嗎?是什麼樣的家庭的?對你……」

  毛樂樂一聽這個話題就頭皮發麻:「啊,爸!我還有事,今天就先聊到這兒啊!改天再聯繫哈!拜拜!」不等老爸再說什麼,立馬掛了線。

  毛博濤那邊聽著「嘟~嘟~」的聲音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想了想,又撥通了趙鋒的電話。

  毛樂樂這邊則操起手邊的茶杯墊在臉邊呼扇。

  好熱好熱,怎麼這麼熱呢?這天都深秋快入冬了!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嗡」得震動起來,把毛樂樂小驚了一下,拿起來一看,卻是這幾天一直跟在大少身邊的小潘。

  「喂?小潘?怎麼了?」

  「樂姐……」小潘支支吾吾的,好像是在組織語言該要怎麼說。

  毛樂樂也不打岔,很有耐心地等著。

  小潘最後磕磕巴巴地前言不搭後語地講了一通,最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您聽明白了嗎?」

  毛樂樂本被他說的事兒弄得挺鬱悶,但聽到這最後一句小貓兒一樣的聲音,禁不住樂了:「得了,我明白了。看好大少,我現在就過去。」

  那邊小潘明顯鬆了口氣,倍兒精神地回道:「得嘞!你放心!」

  小潘絮絮叨叨說了那麼多,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大少每晚買醉,前幾天還好,醉了就睡。今天晚上則誰也不讓碰,嘴裡念念叨叨的,其他的小潘沒聽清,卻是聽清了毛樂樂的名字,所以無奈找毛樂樂幫忙。

  但是樂姐和譚氏第一公子之間的曖昧早就成了暗門公開的秘密,因此他又覺得這個時候找樂姐有些不妥,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妥。不過聽樂姐的聲音沒什麼不快,也就把心裡的小嘀咕丟開了。

  如果之前毛樂樂不明白大少這次來S市行為中的諸多怪異,現在卻是清楚得很--失戀的男人傷不起啊!

  於是也就沒有了什麼抵觸,根據小潘提供的位址尋了過去。

  小潘站在夜店的門口,一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樣雙眼放光地跑過來:「樂姐,你終於來了!」

  毛樂樂頓時覺得自己應該像某些慰問災區人民的領導一樣撫慰幾句,但是嘴張了張,沒擠出一個字來,最後放棄了,道了一聲:「帶路吧。」

  所以說,領導也是個技術活!

  一進包廂,毛樂樂險些被裡面的沖鼻的酒氣轟出來,連忙屏住呼吸。

  昏暗的燈光讓她沒第一眼看到田大少的所在,好吧,第二眼、第三眼也沒看到。

  直到掃了N多眼,她才在緊裡面的拐角沙發的暗影裡發現了疑似人型生物。

  她走過去,這才看清了仰躺在那裡的大少。

  毛樂樂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大少,在她的印象裡,大少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不苟言笑的,衣著整齊的,貴氣優雅的……

  而現在,她從小就崇拜、愛慕、迷戀的高不可攀的王子,就這麼頹廢得和一般酒鬼沒有任何差別地躺在自己面前,渾身酒氣,衣衫不整。

  這個真的是大少嗎?或者說,她原來所認識的大少是真的嗎?

  所有的思緒飛快地從腦中閃過,她蹲下身來,輕聲喚道:「大少,大少?」

  田慎睜開眼,迷離的眼睛有些渙散,努力了好久才微微對準了焦距,呆呆地看著她,幽幽道:「你來了?」

  毛樂樂伸手去扶他:「大少,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田慎依然愣愣地看著她,聽到她的話,遲鈍地點點頭:「嗯,回去。」

  毛樂樂暗自嘀咕:這不是很好哄嗎?哪裡像小潘形容地那麼恐怖了?

  結果她扶著田慎一出包廂門就發現自己錯了,小潘的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門外的保鏢見毛樂樂扶著田慎踉踉蹌蹌地出來,於是好心地想去接手,卻幾乎是在伸手的同時就被田慎赤紅著眼睛一拳打翻在地:「離她遠一點!」

  毛樂樂被嚇了一大蹦,要知道大少從四歲起就被送去某秘密基地進行訓練,這麼不留情的一拳足以讓普通人一命嗚呼。

  萬幸大少身邊沒有普通人,被打翻在地的那人抽了幾下,依舊堅強地爬了起來。

  毛樂樂暗暗在心裡豎大拇指:「壯士!」

  田慎則一把把她摟進懷裡,差點沒把她悶死:「你們都離她遠一點!」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默默退離兩步。

  暗門的人以小潘為首擔憂地看向毛樂樂,在她安撫的眼神下也默默後撤。

  毛樂樂無奈,只能以自己嬌弱的小身板兒支起田慎高大的身軀一步三顫地走了出去,後面跟著呼啦啦一群袖手旁觀的壯漢。

  如果毛樂樂能仰起頭,她的側臉必然是憂傷而不明媚的。

  肩扛死沉死沉的醉鬼,毛樂樂對萬千的苦力工人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太祖他老人家說得好啊:勞動人民最光榮!

  嗨喲!嗨喲!嗨喲嗨喲嗨!

  毛樂樂架著田慎跌跌撞撞地進了房間,憋著最後一口氣三步並兩步用力一甩,終於把肩上「貨物」安全卸載。

  喘著粗氣抬手抹了一把汗,抖抖衣領,內衫被汗濕得黏在背上,說不出得難受。

  田慎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床上,不舒服地扯扯衣領,嘴裡「噗!噗!」地噴氣。

  毛樂樂無奈,只幫他先脫了外套和鞋,拉過一旁的被子幫他蓋好。

  然後準備找外面的人進來幫忙,但是剛轉身就聽到身後傳來清晰的喚聲:「別走!」那聲音絲毫沒有酒醉時的混沌之感。

  毛樂樂狐疑地回過頭,只見田慎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目光幽暗地看著她。

  「大少還有什麼吩咐?」毛樂樂被他陰桀桀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田慎抬起手伸向她:「過來。」

  毛樂樂看著那只手微微一愣,不知大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田慎等了半天不見她動作,不耐煩地皺了眉頭,音量微微提高:「過來!」

  毛樂樂又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謹慎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蹭過去。

  就在他們之間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田慎上身突然前傾,一把抓住毛樂樂,猛地使力,意圖不言而喻。

  毛樂樂則早就戒備,在自己被抓住的那一刻便借田慎之力登地躍起,趁屈膝之際拔出藏於小腿上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向前揮去。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位置相互調換。

  馬樂樂目光犀利,單手扶床半跪著,渾身戒備,右手中雪亮的匕首上滴下幾滴血珠。

  田慎單手扶牆狼狽站穩,左手擦過自己的側頸,放置眼前,上面的血漬觸目驚心,脖頸也後知後覺地刺痛起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床上像受驚的豹子一樣周身蓄勢待發的女子:「你想殺我?」若不是他的危機意識迫使他清醒過來而及時躲開,那麼剛才毛樂樂的那一刀割裂的就不是自己的側頸,而是喉嚨了。

  毛樂樂的手心裡不斷地冒出冷汗,剛才的一系列舉動完全是下意識的,等她的理智回籠,現實已經是槽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想到仍在B市田家手中的父親,她握著匕首的手緊了一緊:「抱歉,大少。」慢慢起身,從床上跳下,雙手平攤,低著頭把匕首托舉到田慎的面前。

  田慎看了一眼帶血的匕首,眼睛眯了一眯,反手一個巴掌扇過去,毛樂樂的頭被扇得猛得一偏,嘴角不意外地裂開。

  下巴被狠狠捏住轉回來,正對上田慎近在咫尺的猙獰的臉:「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拿著你那把愚蠢的匕首對著我?」

  田慎越說越是火大,隨即又是一巴掌打過去,然後再次捏著她的下巴對著自己:「裝什麼貞潔烈女?嗯?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你不是一直都想爬上我的床嗎?我給你個機會!」說罷掐著毛樂樂的脖子把她扔到床上。

  「大少,我……」毛樂樂捂著脖子從床上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一下又被壓了下去,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讓她一陣陣作嘔。

  雙手被禁錮在身下使不出一點的力氣,毛樂樂猛然提膝,卻被田慎發覺,用腿壓了下去。

  而毛樂樂杯具地發現,她越是掙扎,身上那人越是亢奮。她把自己逼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急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琦琪,琦琪,不要離開我,不要……」田慎一邊親吻著她一邊含糊不清地低喃。

  「大少……大少……我不是汪小姐!我是毛樂樂!你清醒一點!」毛樂樂一邊使勁渾身力氣掙扎著躲閃他的吻,一邊近乎撕裂了嗓子試圖喚醒意識不清的田慎,「大少!!」

  田慎忽然抬起身來,伸手摸了摸側頸。

  毛樂樂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田慎脖子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一些,殷紅的鮮血不要錢似的汩汩流下。但她此時已顧不了這麼多了,趁機掀開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飛快地向門的方向跑去。

  然而在她剛握住把手的時候,另一隻手「啪」地拍在門板上。

  田慎的氣息噴在她的後頸上,激起一層的雞皮疙瘩:「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這樣出去。」

  毛樂樂慢慢轉過身來,冷冷地看向不知是否真正清醒的田慎:「大少,我知道你醉了。」

  田慎捂著脖子,後撤了幾步,面上一片從容:「把醫藥箱找出來。」

  毛樂樂警戒地看著他,不敢動作。

  田慎不以為意,走到沙發邊坐下,淡淡道:「你也不想我把事情鬧大吧?」

  毛樂樂慢慢鬆開搭在門把上的手,警惕地看著田慎,一點點挪到櫃子前,從裡面取出醫藥箱,然後走到田慎面前,開始踟躕。

  田慎則毫不在意地把手放下來,露出不斷冒血的傷口。

  毛樂樂手指緊了緊,最終坐下來,麻利地幫他包紮傷口。

  這道傷口雖然流了許多的血,看起來很唬人,但實際上並不深,只要中途不發炎什麼的,過個十天半個月的,連到道都不會留下。

  田慎任毛樂樂在自己的脖子上鼓搗,自顧自地開口:「我想你應該知道了,我這次來S市,是因為一些個人的原因。」

  毛樂樂的手微微一頓,卻沒有插話。

  田慎瞥她一眼:「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去散心,但卻幾乎是下意識地選擇了並不是很穩定安全的S市,你知道為什麼嗎?」

  毛樂樂沒有回答,田慎也沒指望她回答,逕自道:「原先我也不知道,但是後來我知道了,因為S市有你在,我知道就算所有人背叛了我,你也不會對我不利。但是……」田慎的語氣陡然一厲,「現在我又不是那麼確定了。」

  毛樂樂把繃帶粘好,把藥膏放回醫藥箱,起身垂頭站好:「讓大少失望了。」

  「不,也不全是你的錯。」田慎揉了揉抽痛的頭,有些猶豫道,「剛才我把你認成琦琪了,所以,希望你不要介懷。」

  毛樂樂依舊低著頭,聲音淡淡地沒有一絲起伏:「屬下不敢。」

  只是不敢?那麼就還是介懷了?田慎沒有繼續追問,只是低垂了眼簾:「毛樂樂,我一直很看好你。總有一天你會超越你的父親,所以,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你的父親失望。」

  毛樂樂猛然抬起頭,迎上田慎冰冷的目光,牙根緊緊咬著,幾乎能崩出血來。

  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她複又垂下頭:「大少放心,我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田慎點點頭:「你可以走了。」

  守在門外的保鏢看到衣衫不整、染有血跡、臉頰紅腫的毛樂樂從房間裡出來皆是一驚,剛要有所動作就聽到田慎的聲音:「讓她走。」

  毛樂樂早已顧不得其他人的眼神是什麼樣了,她幾乎虛脫地一步步挪出了別墅大門。

  站在空蕩蕩的街上,被冷寒的夜風一吹,渾身的濕汗頓時冰得徹骨,讓她忍不住得渾身戰慄。

  她無意識地向前走著,腦中的那一團團的雜亂一點點地散去,散去……最後終於歸為一片平靜。

  又一陣寒風吹過,臉上一片濕涼。

  她詫異地伸手一摸,才驚覺,不知何時,臉上竟掛上了兩道淚水。

  心驀然大慟!

  方才危急之時的感覺倏然回歸,憤恨、暴怒、狂躁、驚慌、絕望、恐懼……

  種種感覺彙聚交織,最後凝作了從來沒有過的惶恐與悔恨。

  是的,她惶恐,她害怕,她怕的不是大少會把她怎麼樣,而是怕,今夜過後,譚炳文和她真的會走上陌路。

  而直到那時,她才真正瞭解了,自己對那個人有多麼得渴望。

  因此,她悔恨,悔恨自己為什麼……為什麼總是瞻前顧後,裹足不前!

  一路跌跌撞撞,一路踉踉蹌蹌,一路哭哭笑笑,一路思慮萬千……

  幸而是在夜裡,沒有人注意到她仿若精神病患者的形狀。

  奇跡般的,她竟然安全地回來了。

  看著熟悉的公寓樓,一層一層地往上數,直至數到自己所在的那個漆黑的樓層,對自己道:「啊,到家了。」可是,心裡依然一片冰涼,空落落的,沒有著落……

  她自嘲一笑,低著頭,繼續往前走,卻突然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條件反射地推開那人,想要還擊,但是熟悉的味道瞬間沖進鼻翼,眼淚再次模糊了她的眼睛。

  「你怎麼來了?」她喃喃問道,恍如夢中。

  譚炳文皺著眉看著神形狼狽的毛樂樂,不答反問:「你去哪兒了?發什麼事了?怎麼……」後面的話被毛樂樂突然的擁抱打斷了。

  毛樂樂緊緊抱著譚炳文的腰,把臉深深埋在他的胸口,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心中陣陣的酸痛化作汩汩的淚,湧出眼眶。

  譚炳文感受到胸口的濕意,心尖突然疼得發顫,於是不再詢問,收攏雙臂,緊緊裹住懷裡冰冷顫抖的身軀,親吻她的發頂,輕聲撫慰。

  他又讓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到傷害了……

  他再次收緊了雙臂,幾乎要把毛樂樂揉進自己的血肉裡。

  再也不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

  似乎是在向懷裡的人保證,也似乎是在向自己發誓。

  而這一次……

  想到毛樂樂剛才的樣子,譚炳文眼中蘊滿了風暴。

  無論那人是誰,他絕對會讓他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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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8 00:08:1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3.

  我不勇敢,也不堅強,但我不孤單。

  譚炳文放下電話,對坐在對面的趙鋒道:「田慎連夜趕去機場了。」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趙鋒的家,儘管兩個人對這種情況或多或少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事實的確如此。

  這還要從毛樂樂被叫去幫忙時說起。

  當時趙鋒被張海拉去幫忙談判助陣,因此對毛樂樂半夜被叫出去的事兒絲毫不知。後來還是小潘見毛樂樂進去大少的房間時間太久了,心中不安,才打電話給他。

  趙鋒下意識得就覺得事情不好,跑去別墅又得知樂姐已經離開了,而且看上去情況不是太好。他想像不出來所謂的「情況不好」是怎麼個不好法,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大少必然是找樂姐麻煩了。

  他思來想去只有譚炳文能壓住大少,而以樂姐的性格十成十是不會開口求助的。又想起濤爺在電話中未盡之意,好像也是希望他能促成這兩個人,於是便不再猶豫撥通了劉明敏的電話,找到了譚炳文,含含糊糊說了一句:「樂姐可能需要您的幫忙。」

  所以,就出現了譚炳文半夜三更地從床上爬起來,佇立在瑟瑟寒風中等毛樂樂回來的情景。

  然後譚炳文看到了狼狽不堪的毛樂樂。

  再然後兩人擁有了很具有歷史紀念意義的相擁。

  最後,毛樂樂在譚炳文的襯衫上擦了幾把眼淚,抹了一把鼻涕之後撒丫子躥上了樓,把他關在了門外,怎麼叫也叫不開。

  而這時,趙鋒回來了,一出電梯門就被譚大少劫持入室,於是就成了現在的局面。

  趙鋒現在腦中一團亂,聽聞這個消息下意識地問:「怎麼這麼急?」

  譚炳文冷哼:「S市對他來說已經不安全了。」

  趙鋒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擔憂道:「那他會不會找濤爺的麻煩?」

  「如果他還有理智的話,應該是不會的。」趙鋒剛舒一口氣,譚炳文又接道,「不過,你覺得他現在還有這種東西嗎?」

  趙鋒想到對門的毛樂樂,心又提了起來:「大少不是這麼不冷靜的人,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好處?他不見得考慮過什麼好處,可能只是沒有意料到……」譚炳文抬頭,見趙鋒瞪著眼睛認真聽著,又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你倒是對毛家父女很忠心。」

  趙鋒對他轉移話題有些不滿,卻還是解釋道:「濤爺對我有恩。我是濤爺的人,不是田家的。」

  譚炳文點點頭。

  「你剛才說大少沒有料到什麼?」趙鋒見譚炳文有離開的意思,連忙追問。

  「沒什麼。」譚炳文顯然沒有解惑的意思。

  趙鋒只好又問道:「你會不會……」

  「會什麼?把田慎留在S市嗎?」譚炳文打開門,站在他背後的趙鋒看不到他的眼睛,否則必然會被其中的陰寒凍得顫抖,「那樣的話,毛樂樂這麼長時間來的隱忍就全白費了。」

  趙鋒默然不語。

  「照顧好她,我天亮再來。」

  趙鋒看著閉合的門,心中暗暗歎息:如此一來,就算沒有譚炳文,三少也絕對沒有機會了。

  毛樂樂趴在門板上確定譚炳文離開後,鬆了一口氣,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

  這個晚上發生的事一一在她腦中滑過,不禁有些茫然。從小到大,她遇到過的困境不知凡幾,卻從來沒有現今這麼棘手的。

  大少到底意欲何為?真的如他所說是酒醉所致?或許,有酒醉的原因,而更可能的是,他開始懷疑她了吧?那麼……他是為了試探她?試探她是不是仍舊對他迷戀,從而判斷她是否依舊忠心?

  毛樂樂苦笑,她從不後悔自己十年的苦戀,那是她少年時期最純最美好的記憶,可是……這份感情在那個人的眼裡,竟然是控制她的工具!她真的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而譚炳文……

  一想起那個人,毛樂樂的臉頰頓時火燒火燎,不自禁地捂臉,卻碰到腫起來的臉頰,不禁痛得「嘶」了一聲。

  從地上爬起來,扯掉身上的衣服扔進垃圾桶裡,直接走進浴室,打開花灑,任冰冷的水迎面灑下。

  渾身被激得一個激靈,頭腦卻異常得清醒。

  經過今晚,大少對她的必然已不信任,那麼她只能儘快安排,把父親接出來,送到趙煜買的島上去。

  至於現在,大少應該看在S市的利益上還不會那麼快和她撕破臉皮,所以囑咐父親萬事小心就好。

  打了沐浴露,沖洗乾淨,用浴巾擦乾。

  伸手抹去鏡子上的哈氣,看著鏡中雙目赤紅、臉頰紫腫的自己,真是狼狽且醜陋。

  自從她進入黑道以來,這樣的小傷早已是家常便飯,面對比這更狼狽更醜陋的樣子她都能一笑置之,但是這一次……

  她用手指輕觸腫得像子饅頭一樣的臉頰,歎了口氣,這可怎麼見人啊?

  譚炳文再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拿著從劉明敏向他推薦的店裡買來的外賣,按響了毛樂樂家的門鈴。

  毛樂樂從視頻裡看到他,第一反應是捂自己的臉卻又弄疼了自己,於是皺著眉通過對講機道:「你來幹什麼?」

  譚炳文對著攝像頭舉舉外賣的袋子:「不餓嗎?劉明敏說這一家的粉蒸肉做得很好。」

  毛樂樂一覺睡到剛才,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看到外賣的袋子,肚子裡像敲鑼打鼓一樣鬧個不停。

  她咽了下口水:「那,飯留下,你可以先離開了。」

  譚炳文把臉伸到攝像頭前:「我也餓著呢,就這樣把我趕走,你於心何忍?」

  毛樂樂看著陡然增大的臉,不禁後撤了一步,扭頭看了眼衣鏡,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哀兵政策、美男計什麼的在我這兒不好使!」

  「哦?」譚炳文聽她的語氣便知道,她已經沒事了,心中大定,眼中含著盈盈笑意,「那苦肉計管用嗎?」

  毛樂樂真誠建議道:「其實我強烈推薦你用三十六計中最高明的那一計。」

  譚炳文挑眉:「哪一計?」

  毛樂樂輕咳:「走為上計。」

  最後譚炳文終是拗不過毛樂樂,把外賣放在地上依依不捨地走了。

  毛樂樂打開門,拿了外賣,對著對面開了一道小縫的門道:「看戲看夠了嗎?要不要再來點吃的?」

  趙鋒諂笑著鑽出來:「我這不是不想當電燈泡嘛?」

  毛樂樂撇他一眼:「是不是電燈泡並不取決於地點,而是取決於亮度。」

  趙鋒的笑僵在臉上。

  「你以為譚炳文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離開了?」毛樂樂冷瞥。

  趙鋒訥訥地問道:「被我照走的?」

  「顯而易見。」毛樂樂率先走進房門。

  趙鋒跟了進去:「可是,我這不也是幫了樂姐你的忙了嗎?」

  毛樂樂從碗櫃裡取出碗碟,抬頭嫣然一笑:「阿鋒啊,你知道女人最擅長的是什麼嗎?」

  趙鋒打了個寒噤,果斷搖頭。

  毛樂樂將盛好的飯菜端到飯桌上,笑容不變:「是口是心非啊!」

  「……」趙鋒,「樂姐,我錯了。」

  「哪有?你哪裡錯了?」毛樂樂笑眯眯地問。

  「我不該八卦偷聽你和譚先生的對話。」

  「還有呢?」

  還有?趙鋒皺著眉使勁想了想,最後小心翼翼地看向毛樂樂,笑聲問道:「還有……什麼?」

  毛樂樂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昨天晚上為什麼自作主張打電話給譚炳文?」

  趙鋒一時語塞。

  毛樂樂盯著他,直到他的頭上凝出了一層的冷汗,才輕輕笑開來:「阿鋒,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

  「……」趙鋒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長噓一口氣,終於對「女人的心口不一」有了更深的瞭解。

  毛樂樂拿起碗筷,笑嘻嘻道:「一起吃點吧?」

  趙鋒看著桌上僅存在毛樂樂手裡的一副碗筷,很識相地樂呵呵道:「我吃過了,呵呵……」肚子很是時候地「咕嚕嚕」響起來,抬眼對上毛樂樂似笑非笑的表情,尷尬地解釋道,「我最近減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毛樂樂擔憂地看著他:「減肥也不要太拼命了,只減脖子以下就好了。」

  「……」趙鋒捂著肚子,很好,他已經不餓了,這一肚子的氣啊!

  「大少昨晚已連夜回B市了,我們是不是應該讓趙煜加快轉移的速度?」趙鋒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

  毛樂樂夾了一塊山藥放進嘴裡,慢慢咀嚼,咽了下去:「端鍋太急,還差了些火候。」

  趙鋒疑惑:「生了?」

  「不,這道菜廢了。」毛樂樂抬起頭,「越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們越是不能自亂陣腳。」

  趙鋒想了想:「我明白了。」

  譚炳文連續幾天都吃了閉門羹後,請了強大的外援前來助陣。

  譚夫人站在毛樂樂的家門前,按響了門鈴後一句話也不說,就可憐巴巴地看著攝像頭,活像被人拋棄的小怨婦。

  毛樂樂能肆無忌憚地把譚炳文擋在門外,卻無論如何也幹不出把長輩也拒之門外的事兒。

  於是開了門。

  譚夫人得意地沖兒子揚揚下巴,在毛樂樂恭敬的邀請下昂首挺胸地踏進門,卻在譚炳文也要跟進來的時候倏然轉身,扒住門,眨眨眼睛:「兒子呀,我們娘兒倆要說悄悄話,就不留你了啊!回見!」說罷,便「啪」得一下把門碰上了。

  譚炳文站在關得嚴嚴實實的防盜門前,驟然渾身無力。

  這下倒好,媳婦沒看到,把老媽也賠進去了。

  此時的他悔得腸子都青了,如果只有毛樂樂一人,過幾天,不,說不定過不了幾天她就能軟化下來。但是現在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亂的母親……他有必要考慮下是不是再次請父親來抓人。

  他正這麼想著,父親的電話就來了。

  「你媽呢?」

  譚炳文看了一眼毛樂樂的家門:「和您的兒媳婦呆在一起。」

  電話那邊靜了一下。

  「我個人覺得自己還沒有到老年癡呆的年齡,我的未來兒媳婦正在花園裡等她未來的婆婆去喝下午茶。」

  譚炳文走進電梯,按下負一層的按鍵:「我認為您的個人直覺不太可信,我會通知范醫生為您好好檢查一下。」

  「你是在暗諷我老年癡呆嗎?」

  「不。」譚炳文頓了頓,「我是指您的健忘症。」

  譚老先生終於不淡定了:「臭小子,我什麼時候有健忘症了?」

  電梯門打開,譚炳文走進地下停車場:「如果您的記性沒有問題的話,那麼為什麼不久之前我對您說過的話卻一點都不記得了呢?」最後又強調了一句,「還不到一個月。」

  譚老先生顯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怒道:「我有說過我同意了嗎?」

  譚炳文坐進車裡,關上車門:「我有說過需要征得您的同意嗎?」

  「你這個不孝子,想氣死我嗎?」譚老先生一巴掌拍在書桌上,只可惜他的「不孝子」看不到。

  譚炳文把手機掛在揚聲器上,發動了車子:「您為什麼要生氣?」

  譚老爺子聲若洪鐘:「你要為了一個黑道女混混和吳家解除婚約,我能不生氣嗎,啊?我明白地告訴你,我不喜歡那個什麼毛什麼樂的!」

  譚炳文不緊不慢道:「沒關係,我喜歡就行了。」

  「……」譚老先生被噎了一下,「你個臭小子!吳家小姐有什麼不好的啊?」

  「既然這麼好,您大可以自己娶。」譚炳文唇邊勾起邪惡的笑。

  「……」譚老先生這次被噎得很了,「你……你……」

  「我媽那裡您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譚炳文因被被母親算計而鬱悶的心情晴朗了不少。

  譚老先生拍著胸口順過了氣:「我不跟你鬥嘴,在這件事上我是不會讓步的!」

  譚炳文剛晴朗的心情又烏雲密佈了,嘴邊邪惡的笑又深了幾分:「哦,是嗎?那麼咱們父子兩個一起打光棍吧。」

  譚老先生明智地扶住了桌子:「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譚炳文慢吞吞道,「只是你的夫人讓我替她帶個話。」

  譚老先生扶著桌子坐下了:「什麼話?」

  綠燈亮起,譚炳文重新發動了車子:「讓毛樂樂做兒媳,或者讓她做前妻,您選一樣。」

  譚老先生果決地掛線了。

  譚炳文瞟了一眼手機螢幕,繼而看向前路,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毛樂樂被譚夫人的舉動也震呆了,愣愣地看著譚夫人毫不客氣地拖著行李箱登堂入室,一件件地往外倒騰東西。

  她托著下巴,蹭過去:「呃……需要我幫忙嗎?」

  譚夫人抬起頭,憐惜地摸摸她的還腫著的小臉兒:「還疼不疼?」

  毛樂樂眼睛一熱,笑著搖搖頭:「不疼了。」

  譚夫人眼裡帶著責怪:「怎麼可能不疼呢?我看得心肝兒都直抽抽,那個人真是鐵石心腸,這麼清秀的小臉怎麼下得去手?!」

  毛樂樂眼神暗了下來,訥訥不語。

  譚夫人也懊悔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轉移話題,從行李箱裡扒拉出來一個小盒子塞進毛樂樂的懷裡:「啂!見面禮,看看喜不喜歡!」

  「讓您破費了。」毛樂樂不好意思道。

  譚夫人繃了臉:「你再這麼說話我可要生氣了!」

  毛樂樂連忙十指交叉在唇上打了個叉,然後在譚夫人期待的眼神裡拆開了盒子的包裝--一件真絲睡衣,詭異的是上面印著拿著平底鍋的紅太狼。

  毛樂樂不知道自己該呈現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糾結過後,呆滯了……

  譚夫人則依然很期待地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很可愛吧?喜歡吧?」然後又神秘兮兮地湊到毛樂樂耳邊道,「我也送了我們家小文一件哦!和你這是情侶的,這可是我專門為你們定制的!有沒有很感動?!哦呵呵呵呵~~」

  毛樂樂嘴角抽搐,機械地點頭:「感動,很感動,我感動得都快要哭了……」

  譚炳文回到了家,順手把母親留在他車上的盒子扔在沙發上,換上了家居服,沖了一杯咖啡。

  重新回到客廳,看到靜靜躺在沙發上的盒子,想起母親曖昧的笑容,於是走過去,微微猶豫了一下,拆開了包裝……

  他用雙手拇指和食指掂著那件印有滿頭大包的灰太狼頭像的睡衣,面無表情。

  輕輕歎了口氣,他就不應該對他那個永遠長不大的母親有什麼期待。

  把那件睡衣胡亂疊了一下,剛要重新放進盒子裡,他突然看到盒子的底部躺著一張很不起眼的便簽紙,上書:

  兒子:

  這是情侶睡衣哦~你懂的!

  你善良無敵純真可愛舉世無雙人家人愛花見花開的老媽

  譚炳文笑著搖搖頭,再次拿起那件睡衣,目光在灰太狼腦袋頂上那幾個碩大的包上徘徊了一下。

  繼而把它疊好,放到了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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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7-8-28 00:08:2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4.

  姑娘不算太出色,但是從來不得瑟。

  趙鋒把幾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彙報完後,從衣兜裡拿出一張請柬遞給毛樂樂:「這是今天上午有人送到暗門總部的。」

  毛樂樂奇怪地拿過來,竟然是譚炳文和吳雙兩人以主人的名義舉辦的晚宴邀請函。

  趙鋒撓撓頭,有些猶豫地問道:「你和譚先生還好吧?」

  想到這幾天雷打不動地來自己家門口報導的某人,再看一眼那鎏金的邀請函,毛樂樂不鹹不淡地回答:「有什麼好不好的?」

  「那……譚先生和這個吳小姐……」趙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從廚房裡傳出來的尖叫聲打斷了。

  毛樂樂心裡一突,立馬沖進廚房,正好接住了撲過來的譚夫人:「蟲子啊!好大的蟲子啊!!好大好黑的蟲子啊!!!」

  毛樂樂見她沒切到手指頭也沒被什麼電到,才放下心來,拍拍她的背柔聲問道:「蟲子在哪兒?」

  譚夫人閉著眼睛往身後的灶臺上一指。

  毛樂樂走過去,果然見菜盆旁邊趴著一隻黑黑扁扁的大蟲子,隨即直接用手裡的東西拍上去,然後就勢捏起來,包成團兒,丟進垃圾桶裡。

  譚夫人從她身後探出腦袋,好奇地看著垃圾桶:「看起來好像請柬啊!」

  毛樂樂點點頭:「是請柬沒有錯。」

  「那就這麼扔掉好嗎?看這種規格的請柬應該是很重要的吧?」譚夫人皺眉,她還沒有說出口的是,為什麼她好像隱約看到吳雙最喜歡印在邀請函上的LOGO?

  毛樂樂無所謂地聳聳肩:「也不是很重要。」然後不再給她提問的機會,推著她走出了廚房,「還是我來做飯吧,您等著就好了。」

  譚夫人順從地借著毛樂樂的力道走了出來,待毛樂樂自己鑽進廚房後,她收起臉上無辜純真的表情,淡淡地看向站在客廳裡趙鋒。

  趙鋒是見識過這個譚夫人搞怪的功力的,因此從一開始他就把她定位為心思單純的老頑童一枚。

  但是現在她那種高深莫測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好想奪門而出啊?

  趙鋒一邊不著痕跡地後撤了兩步,一邊努力扯出一張憨憨的笑臉。

  譚夫人也很給面子地回給他一張笑臉,只不過是一張皮笑肉不笑的笑臉:「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交流一下以增進對彼此的瞭解,你認為呢?」

  趙鋒咽了口口水:「那麼,您想交流什麼呢?」

  譚夫人對他的識時務很滿意:「比如……」

  譚炳文對著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沒有一點好臉色:「你來幹什麼?」

  「你能換一句開場白嗎?每次見我都是這一句,你說不膩我都聽膩了。」吳雙不滿地撅起了紅唇,俏皮又可愛。

  無奈她對面的男人不是個會欣賞風景的人:「如果你不出現在我面前,自然不會聽到這句話。」

  吳雙瞪著他,壓下心頭火,儘量用平和的語氣道:「譚炳文,如果不是你今天一天都不見我,那麼現在我也不會在你家門口堵你。」

  譚炳文有些頭疼:「吳小姐,我已經正式向吳家提出了解除婚約。」

  「那又怎樣?」吳雙冷冷地看著他,「只要我不同意,你提出多少次也是白搭!」

  譚炳文不屑地反問:「是嗎?」

  「看在你外公的面子上,我爸爸不想給你難堪,但是如果你再執迷不悟的話……」吳雙看著他,慢慢露出得意的笑,「你也不想你外公戎馬一生,最後落得個在監獄裡養老的下場吧?」

  「你威脅我?」譚炳文冷聲道。

  吳雙面露無辜:「怎麼會呢?我只是為我們的外公擔心啊!我在這裡站了好久,腿都酸了,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眼睛瞟瞟譚炳文的家門。

  譚炳文轉身走進電梯,看著她。

  吳雙也不在意,只是稍有遺憾地歎了口氣,抬腳跟進了進去:「上次我們去的那家咖啡廳不錯,還是去那裡吧。」

  毛樂樂睡到半夜,起來上廁所,突然看到廚房裡的燈亮著,奇怪地走過去,越是走近越是清晰地聽到一些怪異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而且,這些怪聲明顯是從譚夫人的喉嚨裡發出來的。

  毛樂樂走進去,眯著被明亮的燈光晃著了的眼,對著站在洗手池邊「唧唧嗚嗚」的譚夫人道:「譚阿姨,您在做什麼?」

  譚夫人正聚精會神地倒弄著手上的東西,噁心地直反胃,驟然聽到毛樂樂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手上的東西立時變成了兩半。

  她委屈地扭過頭,鼻孔裡鼓鼓囊囊地塞著兩團衛生紙,各露出長長的尾巴在嘴唇上方晃蕩。

  毛樂樂先是一呆,然後禁不住樂了,走過去:「您這是在……」目光觸及到水池裡濕淋淋的已經破裂成兩半了的請柬上,她頓時消了音。

  譚夫人尷尬地哈哈笑了兩聲:「我覺得吧,有人花錢請你白吃白喝,不去實在是虧得慌。」

  毛樂樂輕笑:「這個出錢的可是您的兒子。」

  譚夫人使勁一出氣,把鼻子上的衛生紙噴掉,不屑地撇撇嘴:「我兒子才不會替她做這個冤大頭呢!既然她請咱們了,咱們就去看看她要耍什麼花樣。如果不去,她還以為咱們怕了她呢!」

  毛樂樂沉思半響,不太確定道:「貌似這請柬只是邀請我一個人。」

  譚夫人立馬泫而欲泣,拽拽她的衣角:「你這是……你這是要拋棄我了嗎?」

  毛樂樂無奈搖搖頭,看著池中那邀請函上並排的兩個名字,不解地問道:「他們兩個已經訂婚了,您為什麼還要撮合我跟譚炳文呢?」

  譚夫人脫下膠皮手套,捧著她的臉看向自己:「如果我說我是因為和你一見如故,那是騙人的。但是,我和吳雙第一次見面就兩相生厭,這是真的。那倒不是因為我和她氣場不和,而是她騙了我的兒子,作為一個母親,我沒有可能會喜歡她。」

  她牽著毛樂樂的手來到客廳,問道:「小文有沒有對你講過他姐姐的事?」

  毛樂樂點點頭。

  譚夫人笑了,笑得很欣慰:「果然,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啊。」

  毛樂樂的臉頰有點發熱。

  譚夫人接道:「小文受他姐姐的影響,在自己婚姻這方面一直很不上心,我一直很著急。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他要結婚,我高興壞了,於是我偷偷混進了那個吳小姐的圈子裡,想先瞭解一下她,誰知……」她臉上露出毛樂樂從沒見過的怒容,「她當初接近小文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一個賭。」

  毛樂樂聽到這個也有些咋舌:「或許……現在吳小姐是真的喜歡譚炳文。」

  「她當然喜歡!」譚夫人瞪大了眼睛,「而且她的父親更喜歡我們譚家的家業!這還沒怎麼著呢,那個吳家的死老頭子已經硬插了不少人進了譚氏企業了。」

  毛樂樂沒想到這裡面會有這麼多事。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的兒子不喜歡那個女人。我希望我的兒子將來能夠幸福,擁有一個全心全意與他相愛的妻子,所以我決不允許任何居心叵測的女人走進我的家庭!」譚夫人眼中透著某種堅定,唇畔淡淡的笑容高傲而優雅。

  也許,這才是譚家主母真正的模樣吧!

  「啊,對了,你這麼晚從床上爬起來要做什麼?」譚夫人突然問道。

  譚夫人不問毛樂樂還沒什麼感覺,但一聽她這一問,毛樂樂突然有了一種洪水將要決堤的錯覺,捂著肚子一陣風地竄進了廁所。

  譚夫人笑嘻嘻地自語:「真好玩兒啊!怎麼這麼好玩兒?這麼好玩兒的兒媳婦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若是天天跟著那個一本正經的吳小姐大眼瞪小眼,我還不得憋死?幸好,幸好!」

  譚氏公子未婚夫妻舉辦的晚宴地點選在S市市郊的一個度假山莊裡。

  從傍晚起,這個環境優雅,仿若山間避世莊園一般的山莊門前便不停地有車輛駛進。

  由於是在山道上行駛,車速不是很快,毛樂樂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風景,暗暗咋舌,沒想到S市竟還有如此天然漂亮的風景。

  譚夫人在旁邊看她目露驚歎,問道:「喜歡嗎?」

  毛樂樂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真漂亮!」

  「喜歡的話可以常來玩,這個山莊是你芸姨的兒子建的……」說到這裡,譚夫人察覺到不對勁了,她原本以為這個晚宴是吳雙一個人自導自演,不會有她兒子什麼事,但是這個地點,又讓她不是那麼確定了。

  毛樂樂回過頭來,看她微微皺眉,低著頭好像在沉思什麼,擔心地問:「怎麼了?」

  譚夫人抬起頭,若無其事地笑道:「沒什麼。一會兒你可要好好嘗嘗莊子裡的酒,絕對是一絕,在外面是喝不到的。」

  「是嗎?那我可得喝個夠本。」原本對此行沒多大興趣的毛樂樂這時候不免帶了些期待。

  譚夫人看著她明朗的笑臉,心裡暗暗祈禱他那個倒楣兒子今晚可千萬別出現,卻又下意識地開始盤算著一會兒若是真的遇到了兒子應該如何應對。

  愁啊~愁得她腸子都打結了!

  車子駛進山莊,並不是直接開往宴會大廳。晚宴要到晚上七點才正式開始。現在客人們基本上已經到了,都呆在主人為自己準備的房間裡稍作休整。

  毛樂樂和譚夫人被安排在一棟二層的小花樓裡,不是最好的,卻也足以讓毛樂樂瞠目結舌:好可愛!好夢幻!好溫馨!

  且不說房間裡別致典雅的裝飾,就說那熱熱鬧鬧爬滿了整棟小樓的五色花,就讓人驚歎不已--現在可是深秋時節。

  就在毛樂樂伸展了四肢躺在軟綿綿的床上,深深嗅著空氣裡的花香的時候,譚夫人偷偷躲在角落裡撥通了兒子的電話。

  譚炳文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正和化妝師討論造型的吳雙,繼而起身走到陽臺上接通了電話。

  「媽。」

  「小文啊,你晚上有沒有空啊?」

  換做任何時候,譚炳文聽到這個問題都會高高興興地點頭,但是現在……

  他微微皺眉:「出什麼事了?」

  「沒,就是吧,問問。」話一出口,譚夫人就鬱悶得想撓牆。

  譚炳文嘴角彎了彎,對於時不時搞怪的母親,他已經習慣了:「晚上我有個應酬。」

  「應酬?」譚夫人看看屋子裡,毛樂樂已經趴在陽臺上的藤搖椅上了,有壓低了聲音問道,「吳雙來S市了,你知道嗎?」

  譚炳文一凜:「她去找你們了?」

  譚夫人連忙否認,開玩笑,她們可是瞞著他來砸吳雙的場子的,怎麼能被套出話來!

  譚炳文「嗯」了一聲:「不管她怎麼折騰,你們不要理她,我會處理好。」

  譚夫人一聽這話徹底放心了,他家兒子絕對是不會賣那個女人面子的,於是道:「行了,你去應酬你的吧,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說著就要按掛機鍵,卻聽到兒子的聲音:「她現在還好嗎?」

  譚夫人看看屋裡又轉戰到床上跳上跳下的毛樂樂,實事求是道:「好得不能再好了,活蹦亂跳的。」

  晚上七點,宴會廳大門準時打開。

  身穿燕尾的侍者面帶得體的微笑躬身迎客,金碧輝煌的大廳,讓人眼花繚亂的美食,笑容款款的各界名流,均讓毛樂樂有了不真實的感覺。

  曾幾何時,她得依靠大少的一時賭氣才能稍稍窺探這個所謂的上流社會,而如今,她竟也走了進來,只是依舊是那麼得格格不入。

  譚夫人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彎裡帶的手:「不要緊張,有我呢。」

  毛樂樂會心地笑了。

  而這時,也有人認出了譚夫人,但是卻不知該如何上來搭訕。這不是他兒子兒媳舉辦的晚宴嗎?為什麼譚夫人會從客人通道進來?站在她身邊的女人是誰?好生的面孔!

  而另外幾個人看到毛樂樂,先是皺著眉想了一想,繼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不是上次楚家少爺私人宴會上譚公子帶來的女人嗎?

  然後恍然大悟又變成了困惑與好奇:她究竟是什麼人?譚夫人的親戚嗎?

  不管別人怎麼想,怎麼踟躕,山莊的老管家已經迎來上來:「不知譚夫人竟然會親臨,實在是怠慢了。」

  譚夫人笑語:「是我的錯,沒有事先通知。」

  老管家誠惶誠恐,微微彎腰,正要說什麼,卻被另一件事打斷了--主人出場了。

  毛樂樂愣愣地看著從門內相依著走出的金童玉女,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前B市譚家的老宅裡。

  那一晚,她也是像現在一樣,不起眼地站在人群裡,看著臺上金光閃閃的他們在眾人的祝福裡定下婚約--同樣的外表出眾,同樣的才學過人,同樣的家庭顯赫--他們就好像是專門為了彼此而生,那麼地相配,絕對的天作之合。

  而現在,在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的今天,她依舊不起眼地站在人群裡,仰望著那一對被眾人簇擁的人中龍鳳,突然覺得,自己不過是個笑話。

  譚夫人也被這情景弄了個措手不及,第一時間看向毛樂樂,儘管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依舊能從她的眸中看到濃濃的失望與自嘲。

  她連忙緊緊握住毛樂樂的手:「這裡面一定有誤會,樂樂,你相信我,小文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毛樂樂收回投擲在那兩個人身上的目光,淡淡笑了:「阿姨,他上午的時候曾來過的。」

  譚夫人知道她說的是譚炳文上午曾到她家門前報導,卻絲毫沒提晚上的事。而她心裡還窩著火呢,不久前她還跟那猴孩子通過電話呢,他愣是把她忽悠過去了,這孩子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啊!

  輕咳一聲,譚夫人還算是有理智,儘管已經氣到頭上冒煙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絕對不能再添油加醋了,否則這兒媳婦就飛了:「樂樂,咱們不是也瞞著他來了嗎?半斤八兩,都有錯。你現在這裡等著啊,我幫你把那個混小子揪下來!」

  她說著就不顧毛樂樂的阻攔殺進了前方的包圍圈,譚炳文看到她臉上露出了驚訝,繼而馬上向這邊看過來。

  毛樂樂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第一反應就

  是避開他的目光,慢慢後撤,卻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個端著酒杯的女士身上,深紅的液體將兩人的衣裙都弄髒了。

  毛樂樂連忙道歉,那位女士卻溫和道:「沒關係。」然後提著裙子離開了。

  毛樂樂看看自己裙子上的酒漬,歎了口氣,找了一名女侍,帶著她到了衛生間。

  那樣奢華的大廳,所配的衛生間絕不會是簡陋的。

  毛樂樂站在金光閃閃掛著油畫泛著薰衣草香氣的獨間衛生間裡徹底囧了。

  若不是她真真切切看到了那個供人解決五穀輪回之物的坐便器,她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誤闖了某個藝術家的還是很富貴的藝術家的書房。

  她抽出濕巾擦淨了衣裙上的酒漬,站在烘乾機前把衣服弄幹。然後打開意思純金的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把手洗了幾遍。最後自暴自棄地垂下頭。

  好吧,她是怯弱了,不敢出去了,想回家了。

  可是……就這麼走,她又不甘心,很不甘心--

  譚炳文,他欠自己一個解釋。

  門外突然傳來幾個女人的說話聲,一開始毛樂樂沒有在意,但是沒幾句她就發現那些人好像是在說自己。

  「早就聽說譚夫人是個大美人,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要是到了她那樣的年紀,有她一半的年輕就知足了。」

  「誰說不是呢!小雙,你可要多多向你婆婆取經,回來跟我們共用一下啊!」

  「話說,今天譚夫人好像還帶了一個人來吧?那是誰?」

  「我曾在楚大少的私人宴會上見過她,她是跟著譚先生去的。」

  外面陡然靜了一下,然後就聽到吳雙笑吟吟的聲音:「她啊,其實曾經幫我婆婆抓過小偷,我婆婆心善,來了S市總要去看看她的。我和阿文看在婆婆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說什麼。」

  眾人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中多有不屑。

  其中一人道:「那樣喜歡順杆子往上爬的女人最是麻煩,你竟然放心譚先生一個人在S市?這麼好的男人,可一定得看緊了!」

  吳雙低笑:「男人嘛,總是喜歡偷點腥。若是看得緊了,惹他不快,反而會讓那些不入流的小東西趁虛而入,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只要他最後知道家在哪裡就行了。」

  眾人或是贊同或是受教地嘻嘻哈哈地笑了。

  那笑聲漸漸遠去,毛樂樂靜靜地站在門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一室的寧靜。

  毛樂樂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不意外地看到吳雙刺目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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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8 00:08:4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5.

  別拿你自以為是的小聰明,挑戰姐的智商,姐只是讓著你!

  「毛樂樂。」吳雙微揚下巴,像一個高傲的女王,「雖然我們已經彼此知道對方,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做一下自我介紹。」她說著便像施捨般向毛樂樂伸出右手,「吳雙,譚氏企業未來的女主人,譚炳文的未婚妻。」

  毛樂樂看看那只帶著白色蕾絲手套的纖纖玉手,唇角輕抬:「未來的~女主人,未~婚妻麼?」

  吳雙聽出她語氣中的諷意,不在意地收回自己的手,摩挲著另一隻手上的鑽戒:「你也不用跟我玩什麼文字遊戲,去掉那個『未』字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兒,而你……仍然不死心嗎?」

  毛樂樂看向她的身後:「吳小姐就這麼確信去掉的只有那個『未』字嗎?」

  吳雙俏眸閃過一絲冷厲:「你想說什麼?」

  毛樂樂收回目光,用冷笑回答,繼而擦過她的肩膀向前走去,攬過站在那裡的男人的脖子,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不是簡單的唇與唇的觸碰,而是像烈火灼燒一般的糾纏,像是想要吞噬撕裂對方一般的糾纏。

  毛樂樂狠狠地撕咬過去,似是要把自己的痛通通還給對方,而對方則溫柔地撫慰著她,像一股春風,柔化著她的心。

  慢慢的,初始時帶著憤怒,帶著埋怨、帶著委屈和心痛的吻變了味道,唇齒纏綿之間,心靈驀得通了,洶湧的、再也擋不住、攔不住、瞞不住的濃濃的情誼瞬間將緊緊擁抱著的兩人淹沒。

  毛樂樂心中幾乎要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漲破了,痛得想流淚,卻清楚得明白自己喜歡這樣的痛,如果可以,她希望這痛能夠長長久久地存在下去!

  她緊緊環抱著譚炳文的脖頸,感受著鼻息唇齒間獨屬於他的味道,與他越收越緊的擁抱,心中再次確定了:這個男人她要定了!於是更加賣力地迎上去,換來對方更加火熱的回應。

  不知過了有多久,那個堪稱激情四射的吻才慢慢結束,濕潤的四瓣紅唇依依不捨地分開。

  毛樂樂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因為輕度缺氧眼前昏暗了兩下,腿也軟得幾乎站不住,全靠腰間強健有力的手臂支撐著。

  譚炳文看著懷裡「淚光點點,嬌喘微微」的俏佳人心情大好,唇隨心動,在毛樂樂的額頭上印下深深的一吻,全心全意的似是許下某種承諾一般的虔誠的吻。

  毛樂樂閉著眼睛,漸漸平穩了呼吸,感受著譚炳文的溫柔與憐愛,激蕩的心情慢慢平和下來。

  兩人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四目相對,同時露出心照不宣的甜蜜的笑容。

  「不生氣了麼?」譚炳文率先開口,手卻依舊攔著毛樂樂的腰肢不放。

  毛樂樂經他這麼一問,才想起他們好像忘記了一個人,扭頭一看,吳雙不知何時離開了。

  「她什麼時候走的?」

  譚炳文作回想狀:「大概是在你餓虎撲食的時候吧。」

  毛樂樂泛紅的臉頰又紅了一層,圓眼一瞪:「你才是餓虎!你才撲食!」

  譚炳文唇角微挑,卻掩不住滿目的笑意,重新摟住炸毛的某人:「嗯嗯,我是餓虎,是我撲食。」

  某人掙扎:「別說的那麼敷衍,事實如此。」

  譚公子連忙抱牢,特別誠懇道:「是是是,本來就是這樣,我這只餓了二十七年的虎看到你就忍不住了,所以一時沒把持住就撲了。」

  某人聽得臉頰一陣陣發熱,嬌羞地把臉埋進某虎的懷裡,同時一記小拳頭結結實實地砸在譚公子的胸口:「花言巧語,油嘴滑舌!」

  譚公子忍著內傷,強顏歡笑:「咳……嗯,我說的是事實啊。」

  又一記小拳頭:「你還說!」

  譚公子內傷加重,差點噴血,連連認錯:「不說了,不說了。」

  某人滿意了,安靜地伏在譚公子的懷裡。

  譚公子輕輕摸著她的頭髮,嗯,順毛摸,順毛摸……

  雖然兩個人很想就那麼天長地久地抱下去,可是時間和地點都不對。

  譚炳文鬆開懷抱,改為牽著毛樂樂的手:「不要在這裡過夜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毛樂樂斜眼瞟他:「那你呢?」

  譚炳文理所當然道:「當然也是回家了。但是如果某人想邀請我去她家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毛樂樂一甩頭:「我才沒想要你去我家!」

  譚炳文挑眉:「我有說過某人是你嗎?」

  毛樂樂水汪汪的大眼睛先是怒得一瞪,繼而一眯:「你還想哪個邀請你呀?」

  譚炳文:「……」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但是貌似這腳砸得……他很是開心?

  「吳雙的父親好像握住了我外公的一些把柄,我正在查。」譚炳文拉起毛樂樂的手握在手心裡,「我只是答應她今晚出席宴會,沒答應她別的。」

  毛樂樂看著他的眼睛。

  原先她始終覺得這個人的眼睛又冷又深,讓人不敢看,更看不透。

  而現在,映著她小小人影的眼眸裡盛滿了暖暖的情誼,只消一眼,她就能看懂那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笑了,抬起另一隻手,附在他的手上,輕聲道:「我相信你。」

  譚炳文聽懂了她這話的意思,更清楚這句話的分量--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將自己的所有毫無保留地放進了自己的手心裡了。

  他的確有把握得到她的信任,但是從沒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得快,就像被橫空飛來的餡餅砸到,捧在手裡,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毛樂樂把臉伸到只看著自己不說話的譚炳文的臉前,疑惑道:「喂?傻了?」

  身體突然被死死箍住,勒得她骨頭都有些發疼了,在她要開口抗議的時候,耳邊傳來低沉鄭重的許諾:「我不會讓你後悔,你絕對不會後悔!」

  毛樂樂輕輕一笑:「我知道。」然後拍拍譚炳文的背,「我是很想再繼續和你抱下去,但是我們換個地方好嗎?」

  譚炳文鬆開她,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旁邊單間廁所的門,兩人不約而同地噴笑。

  「回去吧。」譚炳文重新拉住了毛樂樂的手往外走。

  毛樂樂則拽住他:「就這麼走嗎?我還沒吃東西啊,很餓。」一想到大廳裡那幾大條長桌上琳琅滿目的美食她連動都沒動一下,就覺得好不甘心哪!

  譚炳文回頭:「只是吃東西?」

  毛樂樂知道他想差了,吳雙也不過是想守護自己的愛情罷了,她沒必要像個得勝將軍一般去向她耀武揚威一番。

  愛情,不是戰爭,沒有勝負,只有得失。

  她得到了,那麼就是她的幸運,其他多餘的事情,她不願亦不屑去做。

  「只是吃飯,哪怕拿兩塊蛋糕墊墊也行啊!」她剛才一眼就看上了一款芝士蛋糕,那個誘人啊,光看著就很有食欲。

  譚炳文點點頭,拉著她轉了個方向,直奔山莊幾大不得隨意出入的重地之一--廚房。

  毛樂樂看看譚炳文,不太好意思地開口:「既然這裡你都能隨意出入了,那麼另外一個地方你也是能去的吧?」

  譚炳文問:「什麼地方?」

  毛樂樂嘿嘿笑了。

  於是,山莊酒窖前,幾名侍者將四箱山莊特釀搬進進譚炳文的車裡,旁邊毛樂樂一邊笑得兩眼亮晶晶的,一邊對老管家道:「真是的,真不好意思。」

  老管家恭謹地笑答:「毛小姐不必客氣,若是還有需要,可以隨時來取。」

  毛樂樂呵呵笑著:「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忍了忍,沒忍住,又緊接了一句,「那我先謝謝了哈!」

  老管家笑容不變:「您實在是太可氣了。」

  譚炳文拉過毛樂樂:「小衡每年都釀出不少的酒,可喝的人卻沒多少,他巴不得有人幫他消耗一些。」

  「小衡?是芸姨的兒子嗎?既然這樣,他為什麼不允許這些就外流呢?」毛樂樂不解。

  「他說這酒只給自己家人喝。」譚炳文意有所指。

  毛樂樂耳根有些發熱,匆匆跟老管家道別後鑽進了車裡。

  不一會兒譚炳文坐進了駕駛位,發動了車子。

  毛樂樂突然想到一件事:「譚阿姨呢?」

  譚炳文甚是無語:「你現在才想到?」

  毛樂樂心虛地玩手指:「事情……太多了,所以……忘記了。」最後三個字輕之又輕,幾乎是含在嘴裡。

  譚炳文笑睥她一眼:「她回B市了。」

  毛樂樂驚訝:「連夜?」

  譚炳文點點頭:「去找我外公。」

  毛樂樂擔憂地皺起眉:「事情很嚴重嗎?」

  譚炳文騰出一隻手揉揉她的眉頭:「還不知道。外公不肯對我說實話,母親回去或許能讓外公開口。不用擔心,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毛樂樂抱住他的手臂,歪頭靠在他的肩上:「我陪著你。」

  譚炳文沒回答,唇角卻止不住地上揚再上揚。

  寒冷的夜風中,銀灰色的悍馬從盤山道上滑下,留下一路幸福而溫暖的痕跡。

  自那天晚上的山莊晚宴之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回歸了正軌。

  每天的太陽從東方升起,從西邊落下。

  毛樂樂重操舊業,擔任起譚炳文的廚娘。

  譚炳文依舊很忙,卻仍能找出閒置時間陪著毛樂樂到處遊蕩。

  天宇集團的轉移工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幫父親安全離開B市的計畫也放上了軌道。

  一切事情好像都很順利,順利得讓人覺得不真實。如此風平浪靜的生活,反而讓人心有不安……

  「為什麼這幾天我總有一種『暴風雨』要來了的感覺呢?」毛樂樂頭倚著車窗,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擦著玻璃。

  譚炳文單手揉揉她的腦袋:「已經入冬了,出現暴風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毛樂樂不滿地Pia開他的手,對著後視鏡扒拉頭髮:「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譚炳文看著她把頭髮弄整齊了,又伸手揉了一通:「不是讓你不要想這些煩心的事了嗎?放心,不會有事的,一切有我。」

  毛樂樂拽下他的手按回方向盤上:「好好開車。」

  譚炳文輕笑。

  毛樂樂臉頰一熱,移開了視線。最近這傢伙越來越愛笑了,而且越笑越有向妖孽的方向發展的趨勢。而她一不小心就會看著他愣神,然後惹來他更加妖孽的笑容。

  她自暴自棄地捂住臉:陷吧陷吧!她倒要看看自己能陷得有多深!

  「你怎麼了?」譚炳文看她又是皺眉又是歎氣,最後把臉也捂上了,不由得有些擔憂。

  毛樂樂放下手,一本正經地看向前方:「沒什麼。」

  譚炳文明顯不信,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你剛才說不讓我想那些事,那我還能想什麼?再說了,也不是我不想想就能……」

  「你只要想著我就好了。」

  毛樂樂的話被譚炳文打斷,下意識地扭頭看他,卻又看到他綻開了溫柔的笑容,重複了一遍:「你只要想著我就好了。」

  「轟!」

  毛樂樂渾身一下子燒著了,心滾熱得像剛從煮鍋裡撈出來,臉燙得幾乎能煎雞蛋,她很懷疑自己的頭頂是不是誇張地冒起了嫋嫋的白煙。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原來的冷冷冰冰的譚公子哪裡去了?把她的譚大冰塊還回來啊~啊~啊~

  譚炳文見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前逡巡,忍不住問道:「你在找什麼?」

  毛樂樂幽怨地掀掀眼皮子:「我調一下空調的溫度行嗎?」

  「冷了嗎?」譚炳文一邊把溫度向上調了幾度,一邊問道。

  毛樂樂更加幽怨道:「其實,我是有點熱。」

  譚炳文馬上又調低了幾度:「現在行了嗎?」

  毛樂樂戳戳他的耳垂,然後用毛茸茸地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弄得他一頭霧水,還沒待他問出口,就見毛樂樂慢慢地把頭扭到一邊,幽幽歎了口氣:「果然人和空調是不一樣的,是冷是熱不是按兩下就能控制的。」

  譚炳文:「……」他是不是應該適當地讓她考慮些當下的事情,而不是天馬行空地去想一些非人類思維所能理解的東西?

  車子停在毛樂樂家的樓下。

  「晚安。」譚炳文解開安全帶,探過身在毛樂樂的唇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毛樂樂睜開眼,看著他,輕聲道:「晚安。」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卻看到從樓洞陰影處走出一個人,一個讓她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人。

  「Suprise!」田諍張開了雙臂,掛著大大的笑容走過來。

  毛樂樂有些恍然地走過去:「你……不是在米國嗎?」

  田諍歪歪頭:「我逃回來了。」

  毛樂樂的眼睛有些發熱:「為什麼?」

  田諍大臂摟住她,在她耳邊低語:「因為你的生日快到了,我的樂樂小公主。」

  毛樂樂的心頓時仿佛被什麼狠狠擊中,酸痛難忍,喉嚨幹痛地發不出一點聲音。

  「樂樂,不介紹一下嗎?」譚炳文久違了的冰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驚醒了恍恍惚惚的毛樂樂,她連忙推開田諍,後退了幾步

  然而低著頭的她沒有看到田諍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

  譚炳文向前兩步,走到毛樂樂的身邊,向田諍伸出了右手:「譚炳文。」

  田諍沒有絲毫驚訝的神色,抬起右手與他相握:「田諍。」

  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的身份,還有他們各自在毛樂樂心裡的地位,因此平和的表面下,難掩的是他們相互的不順眼,很不順眼。

  毛樂樂激蕩的心情平緩了下來,想到現在複雜的形勢,不免對田諍這個時候回來的原因有些疑問。倒不是她信不過田諍,而是她實在是摸不准大少那詭譎的心思。

  「你是怎麼回來的?大少知道嗎?」毛樂樂問道。

  田諍一下苦了臉:「我大哥知道了我還回得來嘛我?」然後有些得意道,「我找了個門路辦了個假護照,偷跑回來的。」

  毛樂樂有些擔心:「路子安全嗎?」

  「絕對安全,你放心。」見毛樂樂還是這麼關心自己,田諍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譚炳文輕咳一聲,插話進來:「不知田三少打算在哪裡落腳?」

  田諍看看他,轉而把目光投向了毛樂樂,意思很明顯。

  譚炳文裝作沒有看見:

  「既然田三少還沒有休息的地方,不如讓我盡地主之宜吧。」

  田諍輕笑,卻沒什麼笑意:「這怎麼好意思?」

  譚炳文拉過毛樂樂的手:「你是樂樂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所以不用客氣。」

  田諍看向毛樂樂,卻見她沒有否認的意思,不禁自嘲地笑笑:「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毛樂樂看著他失望的臉,心裡也十分地不好受,但是……

  這樣,對誰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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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7-8-28 00:08:56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6.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過兩天就是你生日了,但是爸爸不能陪你了。」

  「沒關係的,老爸,今年是特殊情況嘛,以後有的是時間!」

  「唉,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我的小丫頭就25歲了,是個該嫁人的大姑娘了。」

  「爸~說什麼呢,我離嫁人還遠著呢!」

  「遠什麼遠?我還指望著明年能抱個小不點兒呢!你跟那個譚炳文……」

  「爸爸爸爸爸~我求求你了,我們這才剛開始多長時間啊?哪兒能那麼快?」

  「哈哈,行行行,不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唉!有男朋友陪,有沒有我這個老爸也一樣嘍!」

  「爸!」

  「哈哈哈哈,行了,不逗你了,生日要好好過,別忘了跟你媽燒柱香。」

  「嗯,好的,不會忘的。」

  「樂樂啊……」

  「嗯?怎麼了?」

  「……沒事,就是我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也不知……哎,人老了總是愛胡思亂想,沒事,沒事。」

  「爸您好好休息,別把那些煩心的事兒放心上。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再過半個月,我們就能見面了。」

  「嗯,一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你這小丫頭變模樣了沒。」

  「當然是變漂亮了!」

  「呵呵,得了,沒什麼事就掛了吧!」

  「嗯,好的,爸爸再見。」

  「等等!」

  「爸?」

  「……沒什麼。樂樂,再見……」

  「樂樂,再見……」

  「爸!!」

  毛樂樂突然從夢中驚醒,像是做完劇烈運動似的急促地喘息,擂鼓般的心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寂靜的夜裡愈顯清晰。

  她慢慢坐起,捂住有些發蒙的腦袋,裡面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剛才做了什麼夢,只記得那種心悸的感覺,撕裂般的疼痛。

  過了好一會兒,呼吸才慢慢平緩下來。

  身上的冷汗濕透了睡衣,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打開床頭燈,從衣櫃裡拿了一件乾淨的睡衣,走進浴室。

  打開花灑,溫熱的水噴灑下來,沖走了她身上涼濕的感覺,也帶走了她心中那股莫名的戰慄。

  今天是她的生日呢,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做噩夢呢?這個兆頭可不好,很不好。

  譚炳文曾對這一天有過不下二十種的設計方案:從浪漫的兩人約會,到熱鬧的生日派對;從去私家海島休假,到溫情的家居生活……

  基本是能想的都想到了,他想不到的,楊柯、劉明敏也替他想到了,可是就是沒想到結果竟是這個樣子的。

  毛樂樂、譚炳文、田諍三人站在遊樂場的門前,看著大門上方巨大的卡通頭像,心中各有感觸。

  毛樂樂是懷念與期待。

  田諍是懷念與欣慰。

  譚炳文是懷……他不懷念,因為他有一個貪玩兒的母親,所以父親專門為了母親建了一座屬於她的主題遊樂場,所以他的童年基本上就是在各種遊樂設施上度過的。

  因此,他沒有什麼懷念,卻有一種怎麼也逃不開的感覺。但是看看毛樂樂興致勃勃的笑臉,突然覺得,他又有一些期待了。

  毛樂樂高舉雙臂,大喊一句:「我們還在等什麼?同志們,沖啊!」

  田諍也跟在後面一路瘋跑進去。

  譚炳文無奈地笑笑,舉步跟在他們兩人的身後。

  過山車、淩霄飛船、義大利飛毯、旋轉大風車、瘋狂老鼠……

  一系列高空急速的遊樂設施被他們玩了一個遍。

  毛樂樂和田諍又是喊又是叫,又是蹦又是跳的,不一會兒都氣喘吁吁。

  譚炳文卻是面不改色,依然風度翩翩,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邊,衣服上連一個褶子都沒有。

  田諍不平衡了,喘勻了氣:「我說譚大公子,你有點娛樂精神好嗎?每次看到你面無表情地從那些設施裡出來,我都有種其實剛才的經歷其實就是個錯覺的感覺。」

  譚炳文接過毛樂樂的純淨水瓶,又遞了手帕紙過去讓她擦擦汗:「如果那些東西你連坐五年,那麼你也會面無表情的。」

  毛樂樂和田諍皆是一愣,然後兩人雙雙眼睛冒火:各種羨慕嫉妒恨吶!想當年他們想去一次遊樂場比登天還難,而眼前這個人竟然用不屑的表情說他連做了五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兩人相互對視,彼此二十多年的默契讓他們一拍即合,譚炳文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卻依然被毛樂樂撲了個滿懷,不過也及時躲開了田諍的撲倒。

  毛樂樂在他懷裡也不老實,兩隻手十根手指頭像蚯蚓一樣在譚炳文身上來回扭動。

  譚炳文挾著她,一邊躲著田諍的偷襲一邊不解地問:「你在幹什麼?」

  毛樂樂頭也不抬地回答:「找你的癢癢肉。」

  譚炳文輕笑,在她的側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然後抱起她向野戰場跑去,後面跟著氣得嗷嗷叫的田諍。

  「玩一局?」譚炳文從槍架上挑了一把槍,對田諍挑挑眉。

  田諍吊兒郎當地走上前,拿了一把和譚炳文手上一樣的槍:「來就來!」

  毛樂樂也興致勃勃地湊上來:「我也加入。」

  另外兩個人都沉默著看著她。

  「怎麼了?」毛樂樂不解。

  田諍撓撓頭:「你打算加入哪一方?」

  毛樂樂看看他,又看看譚炳文:「呃……我是你們都不能惹的協力廠商。」

  田諍:「……」

  譚炳文:「……」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在致力幹掉對方的同時,還要小心她的襲擊,並且不能還擊。

  很好,很有挑戰力。

  「那……如果我們被你做掉了,算誰贏?」田諍看譚炳文沒有開口的意思,只能自己又硬著頭皮問。

  毛樂樂丟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當然算我了!」說罷,就蹦躂著去換衣服了。

  田諍回頭看向譚炳文:「你說,我們先聯手把她活捉,然後軟禁怎麼樣?」

  譚炳文沒有回答,卻用拳頭和他頂了頂,至此,反毛樂樂暫時同盟正式建立。

  換衣間的毛樂樂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不禁有些疑惑:空調的溫度剛剛好啊!

  因為他們人少,所以就只能打室內戰,以將對方擊斃為唯一的目標。

  毛樂樂一進戰場便敏捷地躲到了一個掩體下面,剛稍稍探頭,就被譚炳文從身後捂住嘴抱住,她連忙想反槍射擊,卻即刻被田諍繳了武器。

  毛樂樂恨恨地磨牙:「你們是故意的!」

  田諍眨眨眼睛:「你當初只是說我們不能惹你,卻沒說我們不能抓你啊!」

  譚炳文意思意思地把她的手松松地束在了身後,讓她靠著一個視線極佳的草垛坐著,唇角微微勾著:「外掛不是那麼好開的。」

  毛樂樂驚訝:「你竟然還知道外掛?」

  譚炳文揉揉她的頭髮:「我不但知道外掛,我還知道開外掛是要被封號的。」

  毛樂樂撇著嘴轉過頭去,不再理他們。

  譚炳文笑笑,和田諍各自好了掩體,真正開始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對決。

  毛樂樂慢慢轉回頭,專注著他們的戰況。

  他們兩個人都是被從小訓練過的,因此在敏捷度、閃躲技巧方面不分伯仲。

  只是譚炳文更注重防守,他轉移的每一個掩體都能很好得將他全身護在,基本上不留什麼漏洞。

  而田諍更傾向於進攻刺殺,冒險前進的過程中不免讓譚炳文找到不少的空子,因此不一會兒身上就掛了彩,不過多不嚴重。

  這兩種不同的風格,固然與他們的性格有關,但是最多的是與他們的訓練內容有關吧。

  譚炳文他學這些,是為了自保。而田諍,固然他的家人不想讓他參與到家族的事務裡去,但是作為一個黑道世家的少爺,學習最多的還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敵人以最大的創傷。

  毛樂樂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心緒突然不受控制地飄向遠方。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好像在想很多事,也好像什麼也沒想,亂糟糟的,心口就好像堵著一團棉花,特別得悶,卻又使不出力氣來。

  「嘭!」一聲炸彈爆炸的聲音將毛樂樂驚醒,心跳驀得漏跳一拍,緊接著一緊。

  「樂樂,再見……」已忘記的夢中的聲音突然從腦中滑過……

  毛樂樂突然像發了瘋似的掙開了手上的布條,從衣兜裡拿出手機,莫大的恐懼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她的心臟。

  她抖著手,怎麼也撥不出正確的號碼。

  譚炳文、田諍看到了她的不對勁,馬上來到她的身邊。

  「樂樂,怎麼了?」

  田諍的話剛問出口,毛樂樂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顫抖的手指突然一軟,手機從她的手上滑落。

  譚炳文馬上伸手一撈,及時在它落地前將它接住。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趙鋒。

  再看一眼滿目驚恐的毛樂樂,他心裡一沉,按下了接通鍵:「喂?我是譚炳文。」

  B市,東興區,柳條路,108號,雙日保全公司。

  「嘭!」身高183公分的壯碩男子被踢飛,身體砸在身後的玻璃茶几上,將其砸得碎成了一地的玻璃,同時也將自己的後背紮了個血肉模糊。

  「稀裡嘩啦」的串聲響後,屋子裡一片死寂,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響聲。

  只留那個躺在玻璃碎片上的男子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毛樂樂環顧滿室噤若寒蟬,幾乎都掛了彩的人。

  每一個接觸到她目光的人都不禁把頭低下,唯恐自己自己被盯上。

  毛樂樂冷笑一聲,走到那一地玻璃前,眸中不帶一絲憐憫,:「我再問你一遍,我父親呢?」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仿佛來自地獄。

  男子使盡力氣想從地上爬起來,手臂卻一軟,身體又重重摔了回去,喉中瀉出痛苦的嗚咽聲。

  毛樂樂對他的慘狀視若無睹,微微低下身子,語氣近乎溫柔:「別以為折騰自己就能混過去,你這點小伎倆是老娘玩兒剩下的。趁我還有那麼點理智的時候,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否則……」她抬起腳,毫不留情地踩在男子的左手上。

  「嗷~~~~」男子痛得上身彈起,渾身抽搐,赤紅著雙目用同樣血肉模糊的右手拼命地扳著毛樂樂的腳腕,幾乎嘶吼道,「濤爺死了!濤爺卻時是死了!!」

  「你胡說!」毛樂樂加大了腳下的力氣,「你騙我!如果我爸真的死了,那麼屍體呢?你們把屍體弄到哪裡去了?!你們把我爸弄到哪裡去了?!」

  男子已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右手只是徒勞地在毛樂樂淺灰色的靴子上無力地劃下幾條血道,他喘著粗氣,眼白或隱或現:「我……我沒有……騙……」

  田諍發現情況不對了,連忙拽住毛樂樂的手臂:「樂樂,夠了!」

  毛樂樂慢慢回過頭,陰寒的目光讓田諍心頭一顫,不自知地鬆開了手,後退了幾步。

  她有些神經質地「呵呵」笑了,那笑聲無端讓人心底發寒:「夠了?今天若是沒有人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那麼……」唇角勾起一個嗜血的弧度,右腳猛地抬起,垂直砸落,清脆的骨裂聲像一根針清晰地鑽進在場的每個人的耳朵裡,刺破了耳鼓,紮進了神經中樞。

  本已處於半昏迷狀態的男子慘叫著抱著自己的斷裂的右臂在玻璃地上翻滾,基本上已是一個血人。

  毛樂樂環視其他人:「怎麼,還是沒人肯說出實情嗎?」

  田諍怔怔地看著陌生的毛樂樂,耳邊迴響這大哥曾對他說過的話:「……毛樂樂是個人才,在這點上我比你要清楚得多。你不要忘了,她可不是養在溫室裡的嬌花。想當年她二十歲就能夠徒手幹掉大毒梟老金,而你二十歲的時候還在幹什麼?」

  這個才是她的真是面目嗎?

  一年前他傷心出國,但是一出去就後悔了。他越想越覺得樂樂那時的表現太過突兀、刻意,所以,他篤定她是在演戲,她是在騙他。因此,他想盡了辦法要溜回來,問一問她為什麼要騙他。

  但是現在,他問不出口了,因為他的信念動搖了。原本對大哥的話他一個字也是不信的,然而事實呈現在眼前的時候,他怎麼也無法再自欺欺人。

  原來,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地瞭解過她。

  眼看著毛樂樂又把目標鎖定到第二個人,他下意識地想上前阻止,卻被人攔住了。

  趙鋒伸著手臂擋在他的身前,眼睛卻不看他,只是低著頭道:「三少,樂姐自有她的道理,請不要讓她為難。」

  田諍目光複雜地看著在自己面前低眉垂首的男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是有個田氏三少的頭銜,這個男人會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扔出去。

  他看向已經拔出匕首的毛樂樂,心中苦笑:果然,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毛樂樂坐在高腳椅上把玩著自己的匕首,對著她剛隨手抓出來的小瘦子道:「告訴我,我爸到底在哪兒,或者一條線索也可以,我的要求並不高。」

  小瘦子瞟了一眼暈死在血泊裡的男人,雙腿已經抖得不像話了:「樂樂樂樂樂姐,我我我我……」

  「你是口吃?」毛樂樂傾身,盯著他的嘴巴,那眼神怎麼看都像是要割了他的舌頭。

  小瘦子連忙捂住嘴巴:「不不不是的,濤爺,濤爺是去,去了……」

  「去了?去哪裡了?」毛樂樂低著頭摩挲著雪亮的刀刃,語氣儘管平穩,卻依然瀉出了幾絲希冀的味道。

  小瘦子快哭了:「樂姐,濤爺真的已經死了……」

  毛樂樂的手一顫,在鋒利的刀刃下劃下一道血痕。

  小瘦子眼皮一跳,在毛樂樂發難前喊道:「我知道濤爺在哪兒!我知道!!」

  毛樂樂收起匕首,站起身:「在哪兒?」

  小瘦子為難地看看一屋子的人,毛樂樂冷笑:「就是他們出去了,也知道告密的人是你,倒不如大家一起聽聽,說不定還能彼此做個見證。」

  小瘦子無奈,又瞟了一眼木然地站在毛樂樂身後的田三少,皺了皺眉,破罐子破摔道:「我……我看到他們把濤爺偷偷拉去火化了。」

  毛樂樂眼前一黑,心跳似乎停了一瞬:「他們是誰?」

  小瘦子

  又瞟了眼田諍,毛樂樂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又問了一句:「是誰?」

  「是……大少的貼身保鏢。」小瘦子的話像一個驚雷爆在田諍的心底,炸得他暈頭轉向。

  他看著毛樂樂投向他的意味不明的眼神,嘴巴微微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毛樂樂笑了,眼睛看著田諍,嘴裡卻問著身後的小瘦子:「你知不知道你這話代表了什麼?」

  小瘦子連忙道:「我知道!濤爺對我恩重如山,他突然去得這麼不明不白,我心裡也不好受。」

  毛樂樂把目光從田諍身上移開,看向其他人:「你們呢?我爸對你們每個人都很不薄,你們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對我爸的不明不白的……死,很難過呢?」

  眾人沉默。

  「我也不為難你們,若是又誰還記得我爸一點好處,想為他再出分力的,我歡迎。若是不想,那麼也請自便。」毛樂樂負手背過身,不再看他們。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早就呆不住了,看毛樂樂轉過身,腳下立馬往門的方向蹭去,結果他剛轉身就聽「呯」得一聲槍響,所有的意識在剎那間終結。

  眾人看向舉著槍的趙鋒,緊繃的神經終於斷裂。

  「他們只有兩個人,抓了他們向大少邀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眾人暴動了。

  其中倒有不少人念及毛博濤的恩情,因此微微後撤旁觀,沒有參與進來。

  毛樂樂看著他們,心中冷笑:「爸爸,你看,這就是你這些年來一直掛在嘴上的兄弟。」

  她看了一眼趙鋒,趙鋒後撤一步,手腕一轉,將搶孔對準了田諍的太陽穴。

  田諍在他退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就已有預感,雖然知道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脫身辦法,但是他的心依然疼得發麻。

  他看向毛樂樂,卻發現她根本一眼都沒有看自己。

  心裡豁然明朗:

  怪不得她主動要求自己陪她來這裡!

  怪不得她極力阻止譚炳文一起過來!

  怪不得她拉著自己對譚炳文說:「有三少在就一定會安全!」

  那時的他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終於在譚炳文面前扳回一局,卻沒想到,毛樂樂口中所謂的「有三少在一定會安全」並不是相信他會保護好她,而是他--田三少是一塊好用的護身符。

  而譚炳文,她那麼堅決地阻止譚炳文陪她過來,其實是不想讓他捲進來吧?

  到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徹徹底底地明白了:在她的心裡,愛著的,信任的,想保護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從來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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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8 00:09:09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7.

  終於相信,世界上最愛我的那個人真的已經離開了。

  兩方對峙,一方二十幾人,而另一方只有三個人。

  本就不算很大的屋子裡,空氣好像都凝滯了,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每個人的額頭上都佈滿了冷汗,卻沒有人抬手去擦。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打破了一室緊繃:「樂姐到底想讓我們做什麼?」

  毛樂樂被問得一愣,仿若自語般輕喃:「做什麼呢?還能做什麼呢?樹倒猢猻散,世態炎涼,這麼多年了,怎麼還看不開呢?」然後抬起頭環視一室神情戒備的眾人,每一個接觸到她眼神的人都不自覺地微微後撤。

  她歎息著搖搖頭,逕自向外走去。

  眾人自覺且戒備地分開一條路,趙鋒挾著田諍緊緊跟上。

  等毛樂樂真的出了大門,眾人才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

  目光觸及地上一昏一死的兩個人,又都靜了下來。

  「我CAO!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突然有人大罵。

  「要不要告訴大少?」又有人出聲。

  其他人看向他,目光皆有些涼。

  「濤爺對我們不薄。」一個身著黑夾克的男子走出來,檢查了一下昏迷那人的情況,「只要不波及到咱們,咱們就是瞎子、聾子、啞巴。聽到沒?」

  「不波及到咱們?那大方呢?」有人不滿地指著還沒有涼透的屍體。

  黑夾克冷冷瞟了一眼:「別忘了,大方和孫強都是大少安插過來的人。咱們都是濤爺一手帶起來的。」

  眾人沉默了。

  黑夾克淡聲道:「今天的事只有咱們這些人知道,如果傳到大少的耳朵裡,那麼就不要怪我替濤爺清理門戶了。」

  「那大方和孫強的事怎麼解釋?」

  黑夾克冷聲道:「大方和孫強言語不和,發生械鬥,最後一死一傷,孫強最終沒救回來。」

  眾人不再反對,算是認同。

  黑夾克又道:「把所有人都派出去,生意無論大小都接。」

  眾人眼神略作交流,都散去安排工作去了。

  黑夾克見眾人都出去了,才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樂姐,都安排好了,從現在起不會再有人會往大少那邊湊。」

  毛樂樂放下電話,轉回頭看向臉色蒼白的田諍:「今天謝謝你了。」

  田諍仍然仿若在夢中,所有的事情都那麼不真實:「毛樂樂,這麼多年,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毛樂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淡淡道:「你不該回來。」

  田諍笑了,卻笑得比哭還難聽:「不,我應該回來的。否則,我恐怕一輩子就活在自己美好的幻想裡。」

  毛樂樂沒有反駁。

  田諍抹了一把臉,眨眨了眨眼:「你放心,我會幫你查清楚毛叔叔的事情的。」

  「不用了。」毛樂樂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三少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回米國去。」

  田諍定定地看著毛樂樂,胸口痛得無以復加。

  那個總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叫著的小糯米團子呢?

  那個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呢?

  那個總是喜歡闖禍然後一臉無辜地讓自己收拾爛攤子的假小子呢?

  那個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總喜歡惡作劇的小鬼靈精呢?

  那個總是用目光追隨著大哥,卻依然讓自己愛得心口都痛了的女子呢?

  樂樂,樂樂,毛樂樂……

  他的毛樂樂呢?

  田諍慘笑:「好,我會回去的,如果這是你的意願。」

  他轉過離開,消瘦的背影顯得那樣得單薄。

  毛樂樂定定看著,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這畫面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幾輛黑色的車在她身邊緩緩停下,譚炳文從車上下來,抓住她的手:「身上怎麼這麼涼?站了多久了?」

  毛樂樂順從地坐進車裡,輕聲道:「我想回家。」

  譚炳文拉過她,讓她靠進自己的懷裡,溫暖著她冰塊一般的身體,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好,我們回家。」

  小時候,每次放學她都不願意回家。她總是說:「那哪裡算是個家啊?充其量就是個旅館!」

  因為,爸爸總是每天很晚才回來,第二天早上不等她起床,就又離開了。

  她不知道向爸爸撒過多少次的嬌,生過多少次的氣,但是這種情況依然沒有任何改變,除了讓爸爸眼中的愧疚越來越濃厚。

  慢慢地,她長大了,懂事了,便不再在這件事上讓爸爸為難。但是她依然不喜歡回家,而是總是泡在爸爸的辦公室裡,因為在那裡可以和爸爸在一起,那裡更像是一個家。

  可是,當她再一次走進這個一直不被她當做是家的房子裡,她才發現,原來這裡到處都充滿了爸爸的氣息,家的氣息。

  沙發上疊放著一條小暖被,黃底白花,正是她最喜歡的那一條。

  她不在家的這一年來,爸爸總是蓋著這條小絨被躺在沙發上一個人看電視嗎?

  猶記得小時候,她總是喜歡看著電視等爸爸回家,而每次都撐不住睡倒在沙發上。等第二天醒來,她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爸爸勸了她很多次不要再等他,但是她不聽。於是爸爸就在沙發上放了這麼一條小被子。後來,她大了,再也用不到這條小被子了,於是這條小被子就不見了。

  而她則一點也沒有留意它的消失,就像沒有留意它是如何出現一樣。

  但是現在,它又這麼靜靜地躺在它原來一直躺在的地方,就像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但是,爸爸不見了……

  爸爸去哪裡了呢?

  爸爸,你去哪裡了呢?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寶貝樂樂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低沉的男聲回蕩似是在客廳內回蕩。

  毛樂樂眨眨朦朧的眼睛,看到爸爸坐在桌邊,把蛋糕上的蠟燭點亮,微笑著看向她:「在那裡傻坐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吹蠟燭?」

  「爸爸!」她撲過去,卻被椅子絆倒。

  蛋糕消失了,蠟燭消失了,爸爸消失了……

  「樂樂,你是你媽媽留給我的小寶貝,是我和你媽媽愛的結晶,我會一直愛你,保護你。」

  爸爸,你騙人!

  毛樂樂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屋子。

  爸爸你騙人,你說你要一直愛著我,保護我的!

  可是你現在去哪了?

  爸爸,你回來吧!

  我會聽話……

  「毛樂樂!誰讓你這麼做的?!」

  「沒人讓我那麼做,我樂意!」

  「啪!」

  「爸!你打我?!」

  「我打你,我打你是輕的!老金是你能惹的嗎?啊?!你以為你有多厲害?!你知不知道你差一點就……」

  「最後死的是他!」

  「那是你僥倖!我養你這麼大不是讓你上趕著去送死的!你若是活膩歪了,我親自了結了你,也好過你死在別人手裡!」

  「我也是為了你啊!如果我不殺他,死的就是你!」

  「我不用你管!」

  「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早晚要去找你媽,你不能拖著我一輩子!」

  爸爸,你是不是……去找媽媽了?

  所以,你不要樂樂了?

  譚炳文從廚房裡出來,看到毛樂樂坐在地上,連忙走過去,把手裡的碗放在桌子上,扶起她:「怎麼坐在地上?」

  毛樂樂的眼睛慢慢看向他,目光茫然而脆弱,讓譚炳文心口一疼,攬著她坐到桌邊:「來,先吃點東西,一會兒去休息一下。」

  毛樂樂愣愣地看著被塞進自己手裡的筷子,低聲道:「爸爸曾說過我的出生,是他和媽媽愛情的證明,是他們愛情的延續,是媽媽忍受了這世間最大的痛苦拼來的。雖然媽媽不在了,但是我還在,他看著我,就看到了媽媽留給他的愛,他就會很幸福。」

  譚炳文輕聲回應:「嗯,你是他們的驕傲。」

  毛樂樂搖搖頭,一滴巨大的淚珠砸進她的碗裡:「不是的,我是爸爸的累贅。他早就想去找媽媽了,可是因為我,他一直忍著。我知道,這些年他一直都不快樂。他想媽媽了。現在,他終於擺脫我這個包袱了……」她抬起頭,眼角赤紅,嘴角卻顫抖著向上彎起,「我應該為他高興的是不是?」

  譚炳文從不知道一個人的心竟可以疼到發顫,他把毛樂樂攏進懷裡:「你不是包袱,你是他們的牽掛。」

  毛樂樂悶悶的聲音從他的懷裡傳出:「如果我現在哭,會不會顯得很自私?」

  譚炳文收緊了懷抱,輕吻她的發頂:「想哭就哭吧,他們不會介意的。」

  毛樂樂的身體慢慢顫抖起來,輕聲的嗚咽聲漸漸大了起來,最後變成了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像一隻野獸的悲鳴。

  夕陽的餘照透過窗簾,為昏暗的房間打下一片陰影。

  那樣虛弱,那樣無力。

  毛樂樂從虛空中醒來,眼前逐漸清晰的畫面讓她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她呆呆地保持著剛醒來的姿勢,腦子裡一片空白。

  細微的斷斷續續的聲音隔著門從客廳裡傳來:

  「……沒事,……還在睡。」

  「今天嗎?……外公……抽空……」

  「吳家……知道……」

  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

  譚炳文扭過頭看向她:「醒了?餓嗎?」

  她搖搖頭,抬抬手示意他繼續,不用管她,然後像遊魂一樣飄進了衛生間。

  鏡子裡的女人臉色慘白,紅腫的雙眼下掛著兩抹濃重的青黛色,乍一看像個女鬼。

  她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涼水撲在臉上,混沌的意識被激得清爽了許多。

  抬起頭,從鏡子裡看到倚在門邊的男人,毛樂樂微微扯了下嘴角:「不吭不響地站在那裡,想嚇死人嗎?」

  譚炳文走過去,從身後摟住她:「用臉頰蹭蹭她的頭髮:「我可捨不得。」

  毛樂樂垂下眼簾,掩住目光中的複雜之色,低聲問:「你剛才是在和譚阿姨打電話?」

  譚炳文「嗯」了一聲,沒有下文了。

  「你是不是需要回去一趟?」毛樂樂扭過頭看他。

  譚炳文趁機在她的唇上偷了一個吻:「你和我一起回去。」

  毛樂樂捂住嘴皺眉:「我還沒有刷牙。」

  譚炳文輕笑,吻吻她的額頭:「我不介意。」

  毛樂樂看著他,眼睛有點乾澀,她微微掙了一下:「我還要洗漱。」

  譚炳文順從地鬆開手,揉揉她的頭髮:「我叫了外賣,你睡了一天一夜,一點東西都沒吃,喝點粥吧。」

  毛樂樂點點頭。

  譚炳文這才走出去,體貼地幫她關上門。

  毛樂樂回過頭,看向鏡中的自己,眼睛中閃過一絲的猶豫。餘光卻突然瞟到旁邊的剃鬚刀,有些軟化的目光陡然堅定起來。

  伸手拿起那個剃鬚刀,輕輕按下開關鍵,嗡嗡震動的聲音在衛生間裡響起,帶著輕微的回聲。

  手指漸漸縮緊,她低語:「爸爸,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毛樂樂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外賣已經送來了。

  譚炳文正坐在桌邊等她:「先喝點粥墊一墊,一會兒到了本宅再吃別的。」他口中的本宅是指譚家的本宅,就是當初他和無雙訂婚的地方。

  毛樂樂走過去坐下,卻道:「我就不去了。」

  譚炳文聞言也沒勸說什麼,應聲道:「那今天就先不回去了。」

  毛樂樂微微一鄂:「你應該回去的。你外公的事不是有眉目了嗎?」

  譚炳文握住她的手:「我外公那邊有我媽,我舅舅,我小姨,還有一大幫子侄子、侄女、孫子、外孫,不缺我一個。」

  言下之意,她就只剩下他一個了嗎?

  毛樂樂心口一痛,鼻子又有點發酸。

  她勾勾嘴角:「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沒那麼脆弱。」

  譚炳文憐惜地看著她:「在我面前,你不用故作堅強,不用那麼累,把所有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毛樂樂眼前籠起一層水霧,她眨眨眼:「你瓊瑤男主附身嗎?我是說真的,你放心回去吧,我一會兒要去見一個人,有趙鋒陪著,你不用擔心。」

  譚炳文不擔心才怪:「要見什麼人?我陪你去。」

  毛樂樂耐心回道:「你不可能一直把我拴在身邊,走到哪帶到哪,我不是經不起風雨的嬌花。我爸爸的事情,我想自己解決。「

  譚炳文看著她,她毫不妥協地回視。

  最後譚炳文無奈讓步:「帶上保鏢。」

  毛樂樂知道這是他的底線,於是欣然點頭。

  譚炳文暗暗在心裡歎氣,自從遇到了這個女人,從來不妥協退讓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妥協退讓,並且每次都很心甘情願,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嗎?

  盯著毛樂樂喝下了一大碗海鮮粥,譚炳文才離開。

  毛樂樂帶著他留下的四名駭客帝國一樣的保鏢,招搖過市地來到了和趙峰他們約定的地點。

  和趙峰在一起的正是毛博濤生前的心腹之一--雲都會所Vip區主管高楊。

  兩人見毛樂樂進來,都站起來恭恭敬敬喊了一聲:「樂姐。」

  毛樂樂把保鏢都留在了外面,她走過去坐下。

  高楊將一個錄音鑰匙扣推到毛樂樂面前。

  毛樂樂恍惚了一下,這個鑰匙扣是她前年送給父親的生日禮物,裡面錄的是她為父親唱的生日歌。

  她將那個笑嘻嘻的小娃娃握在手裡,按下了播放鍵,裡面傳來清晰的對話聲:

  「濤叔,我們不必繞來繞去了。這麼些年來您為我們田家勞心勞力的我都看在眼裡,可是您看看您的地位比一些新進的毛頭小子還不如,難道您就一點也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

  「二少說笑了。我已經老了,本來就不如年輕人。」

  「濤叔,何必如此自謙呢?就算您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樂樂想想啊,她一個女孩子在這個男人堆兒裡辛辛苦苦地打拼實在是很不容易。您難道不想為她謀劃一下嗎?」

  「多謝二少關心,樂樂這幾年都是在幫我的忙,等我退休養老了,她自然就該去嫁人生子,您也說了,她不適合在這個圈裡混。」

  「濤叔,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你不要總是跟我打太極,我的耐心有限。」

  「二少,我老眼昏花,也許很多事請看不清,但是

  這麼些年來我總能看清一些事情的,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你想說什麼呢?」

  「您等了這麼多年,何不再等一等呢?現在不是好時機。」

  「那麼什麼時候是好時機?」

  「……」

  「或者,你願意幫我嗎?」

  「……二少,我老了。」

  「毛博濤!你……」

  錄音在這裡戛然而止,毛樂樂慢慢鬆開緊握的手,清了清喉嚨:「這是我爸給你的?」

  高楊答道:「前幾天濤爺把這個給我,說了一些話。」

  毛樂樂想起前兩天爸爸給自己打的電話:「……沒事,就是我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也不知……哎,人老了總是愛胡思亂想,沒事,沒事。」

  那個時候爸爸他就已經有預感了吧。

  「我爸他,說什麼?」毛樂樂把鑰匙扣裝起來。

  高楊壓低了聲音:「濤爺說,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那麼樂姐你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他知道勸你罷手是不可能的,所以讓我告訴您,他若死,必與田家有關,但是田家勢大,千萬不能以卵擊石。所以,要以田制田。」

  毛樂樂摸摸自己的衣兜,黑亮的眼睛裡蘊滿了風暴:「以田制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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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8 00:09:23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8.

  敵人的敵人還是敵人。

  毛樂樂蹲在牆角下看著牆上旋轉的攝像頭,在心裡默數「3、2、1」,趁這兩個攝像頭交錯空隙,馬上射出繩索釘在牆裡的古樹上,拽了一拽,然後又等到下一個間隙翻身越進牆內。

  說到對田宅的熟悉程度,毛樂樂自認第二,不會有人敢稱第一。她熟悉的不僅僅是田宅的佈局,更是熟悉其警衛系統、各個部門的活動時間安排,甚至連廚房什麼時候進菜,花園什麼時候運土她都清清楚楚。

  所以,她一路輕巧地避開了巡邏的警衛,順利地摸到了田慎獨居的慎思居的後方,那裡一般只有兩個人把守。

  她微微探出頭,卻只發現一個人,等了三分鐘左右,依舊不見另一個人。於是她略一思量,像一隻獵豹一般輕盈地躥越過去,趁那人還擊之前乾淨俐落地一個手刀將其砍暈。

  「什麼人?!」身後突然傳來斷喝,她心中大呼不好,飛快地拔出腰間的槍,回身一擊,一槍斃命。

  儘管她的槍上裝了消音器,但是那人先前的喝問聲已經引起了其他警衛的注意,毛樂樂當機立斷,像一隻猴子一樣敏捷飛快地爬上二樓,猛得晃了兩下窗沿,裡面的窗鎖便自動彈開--這是毛樂樂無意間發現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無聲無息地鑽進去,輕輕掩上窗戶,看著樓下聚集起來的警衛,心「噗通噗通」跳得特別快。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這是向這個房間走來。

  她環顧四周,這裡是個小廚房,除了灶台、流理台就是案桌、冰櫃,根本沒有躲藏的地方,於是她飛快地躲到門後,握緊了手裡的槍。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真的停在了門前,把手輕輕一轉,門被推開。

  毛樂樂一把將那人拽進來按在牆上,將槍管抵在對方的嘴上,低喝:「不許動!」

  一切只發生在一息間,等兩人都靜了下來,才在黑暗中看清楚了對方的輪廓。

  被挾制的女人想要張嘴說什麼,毛樂樂將槍管遞進了她的嘴裡,又喝了一聲:「靜音!」

  此時,毛樂樂握槍的手已冒出了冷汗,因為她面前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小一直在她概念裡扮演媽媽角色的劉嫂。

  房間裡靜得能讓她們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樓下騷亂的聲音傳上來,門外也不斷路過節奏緊張的腳步聲。

  劉嫂慢慢抬起手,猶豫地覆在毛樂樂握槍的手上。

  毛樂樂看著她在黑暗中溫和的眼眸,猶疑半響,最終將她放開。

  劉嫂試探得問:「樂樂?」

  毛樂樂沉默。

  劉嫂又問:「你來這幹什麼?」聯繫到外面的騷亂,「他們要抓的是你?」

  毛樂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剛要抬手把她打昏,卻聽到有人快步走過來。

  劉嫂馬上推了她一把:「去流理台那邊躲著!」

  毛樂樂下意識地遵從她的話跑到了窗前的流理台後蹲下,燈「啪」得一聲被打開,黑暗中的一切剎那間被晾在了明晃晃的燈光下。

  毛樂樂看著清晰的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和站在門口的警衛,還有……已經躲出門去的劉嫂,突然很想大笑一番,笑自己的無知,笑自己的愚蠢!

  門邊的警衛越聚越多,毛樂樂從自己的後腰又拔出一把槍。

  除了父親和她自己,沒有人知道其實她最擅長的並不是匕首,而是槍支。

  父親曾對她說過:「每一個贏家都有一張只有自己才知道地底牌,永遠記得留一手,不光是為了贏,更是為了保命。」

  深吸一口氣,轉回身以流理台為掩體毫不猶豫地連放三槍,打頭進來的三人幾乎同一時間倒地,每人的眉心都有一個血窟窿。

  父親的話在毛樂樂的耳邊響起:「槍法,不外乎三個字--快、狠、准。『快』的是時機,『狠』的是槍者的心腸,『准』的是槍者的技能。若想在槍戰中取勝,那就要比別人更快,更狠,更准。」

  毛樂樂面無表情地躲著頭頂上的子彈,抓住一切間隙毫不留情地還擊,槍槍斃命,例不虛發。

  不知何時,臉頰被流彈擦過,豔紅的血瞬間湧了出來,染紅了她的半張臉,襯得她活像一個女羅剎。

  突然,對方的火力靜了下來,不再有人試圖進來。

  毛樂樂卻不敢掉以輕心,扔掉了子彈用盡的槍支,從後腰又拔出一把,緊緊握在手裡。

  這時,一個近一米九的壯漢端著一把機槍對著房間進行了無差別掃射,強大的火力讓毛樂樂根本抬不起頭來。

  其他人跟在壯漢身後,進了房間,輕而易舉地將毛樂樂包圍了。

  在十幾隻槍管的包圍下,毛樂樂識時務地舉著雙手站起來。

  一個警衛走上前拿走了她手上的槍,又搜走了她身上剩餘的彈夾和匕首,然後一把將她推到了屋子中央。

  毛樂樂一個踉蹌還沒站穩,端著機槍的壯漢便一個槍托將她打倒在地。

  其他人也毫不留情地狠狠地踢踹上去,發洩著對殺死他們同伴的兇手的仇恨。如果不是大少吩咐了要留活口,他們絕對有一千種方法折磨死她。

  毛樂樂努力縮成一團,緊緊護住自己的頭,承受著落在自己身上越來越重的踢打,緊緊咬著牙關,不肯松掉最後一口氣。

  劉嫂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大少要見她。」

  眾人才不解氣地停了下來,拽起像一塊破布一樣的毛樂樂,把她拖到大廳,扔到了田慎的腳下。

  田慎走到她的眼前,用腳尖勾起她的下巴:「真的是你?他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

  毛樂樂冷冷地瞪著她,一口血沫噴到他的腳上。

  田慎也不介意,回身走到自己的主座上坐下,居高臨下地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毛樂樂忍著渾身的劇痛,顫巍巍地站起:「殺你。」

  田慎表情不變,眼神卻愈加冰冷:「原因?」

  「你殺了我的父親,我要報仇。」毛樂樂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染滿了鮮血的臉上一片猙獰。

  田慎則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殺了你的父親?你從哪兒聽來的?我為什麼要殺他?」

  毛樂樂冷笑,抖著殘破的手伸進了自己的內襟,惹得旁邊的保安一陣緊張,卻被田慎抬手阻止。

  「有人說,是你指使你的狗,火化了我父親的遺體。」毛樂樂的手從衣服裡掏出來一枚娃娃型的鑰匙扣,「原因……這就是原因……敢做不敢當,你沒種!」

  站在旁邊一個保鏢一腳揣在她的腰上,卻一抬眼看到田慎冷冷冰冰的眼神,不禁低下頭去。

  毛樂樂本就靠一口氣撐著,此時被那人一腳將最後這口氣打散,再也無力從地上爬起來。但是她卻依然死死地將呻吟縮在喉嚨裡,不肯有一丁點兒的示弱。

  田慎眼神暗了一暗,叫人將她手裡的鑰匙扣拿過來,然後命人把毛樂樂關進地牢裡去,最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讓人找醫生替她看看。

  田慎拿到了那個帶血的鑰匙扣,揮退了眾人,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去。

  他的第六感告訴自己,裡面的東西很重要。

  譚炳文接到毛樂樂失蹤的消息的時候,他正和父親商量著應對吳家的對策。

  譚父本對自己兒子為一個黑道女混混神魂顛倒非常不喜,但是在妻子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威脅下,終於妥協。

  吳家見譚家這邊退婚意志堅定,動作很快地拿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查封了譚家的兩個鋼鐵廠。雖然不足以震動譚家的根本,但是這是對譚家尊嚴和信譽的莫大挑釁和打擊。

  譚氏父子性格雖是南轅北轍,卻都有著譚家人一脈相承的傲骨,絕不會輕易向別人低頭退讓。

  於是這兩父子坐在了一起,謀劃著怎麼將吳家一巴掌拍死。

  現在他們最大的障礙就是,吳家手裡握有譚炳文外公幾次參與走私的證據,怕就怕如果他們逼得太狠,最後吳家狗急跳牆,連累了他的外公。

  已經閑賦在家,處於半歸隱狀態的譚父已經無聊很久了,如今遇到了這麼一個很有挑戰性的事兒,一時難以自製地精神亢奮,摩拳擦掌著發誓要把這一仗打得漂漂亮亮的。

  譚炳文看他如此狀態,就把勸他和母親出國的話咽了下去。

  這時,劉明敏敲門進來,稟報道:「毛小姐甩掉了保鏢,失蹤了。」

  譚炳文有些失態地「噌」得站了起來,身下的轉椅被彈得「咕嚕嚕」地滑向後方,「乓」得一聲撞在了書櫃上。

  譚父敲敲桌子,喚回兒子的注意:「既然是她自己甩開了保鏢,那麼暫時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譚炳文冷靜了下來,對劉明敏道:「聯繫舅舅,請他幫忙找人。」

  劉明敏應聲答「是」,退了出去。

  譚父又道:「大半夜的,在偌大的B市,找一個躲你的人猶如大海撈針,光靠你舅舅恐怕不行,除非你舅舅全城通緝她。」

  譚炳文道:「我明白。接下來的事請您多費心,我先走了。」

  譚父擺擺手:「去吧,不用找你媽道別了,我會替你轉達的。」

  譚炳文點點頭,轉身大步離開了了。

  一出父親書房,他便撥通了趙鋒的電話,那邊剛說了一句「喂?」,他便冷聲問道:「毛樂樂在哪兒?」

  趙鋒此時正在高楊家喝酒,和毛樂樂分手後,他和高楊便來到了他家。

  毛博濤的死,對他們兩個人來說也不啻於晴天霹靂。他們兩個都是毛博濤一手養起來的,所以儘管他們口中和別人一樣叫著「濤爺」,但心中卻把他當做父親。

  他們想為毛博濤報仇,但是比起歷經三代經營、勢力龐大的田家,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小了,簡直是微不足道。想要向田家討回公道,無異於蚍蜉撼樹。

  而今晚,毛樂樂收好了毛博濤留下的錄音鑰匙扣後,便命令他們躲起來,無論聽到什麼消息也不要輕舉妄動,除非她親自來找他們。

  趙鋒想問她有什麼打算,卻見毛樂樂根本沒有說出來的意思,然後又想到站在門口的譚氏保鏢,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有譚炳文的庇護,樂姐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而樂姐,一定會有好辦法為濤爺報仇的。自己只要盡力配合就好。

  他這麼認為著,所以他聽話地跟著高楊回家,兩個人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場,四仰八叉地倒在客廳的地板上。

  因此,當他的手機震響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想按掉,但是當他眯著眼睛看清楚了來電顯示後,他奇怪地按下接通鍵:「喂?」

  而那邊的一句問話登時讓他的酒醒了:「毛樂樂在哪兒?」

  田慎在房間裡聽完了鑰匙扣裡的錄音,氣得臉色鐵青,抬手便要將鑰匙扣摔在地上,但是理智及時阻止了他。

  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傳喚了助手陳聰:「把毛樂樂送進客房,讓苗醫生給她看看。」

  陳聰對這個指令雖心存疑惑,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馬上照他的話去辦。

  沒過多久,田家三代御用醫師苗金苗老醫生過來向田慎稟報:「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

  田慎微微詫異:「只是皮外傷?」

  苗老醫生肯定地回答:「只有皮外傷,她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田慎笑了,毛樂樂總是能讓他覺得意外。這個女人很奇特,每次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瞭解她的時候,她就會用各種事實來證明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瞭解她。她永遠像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迷,原來的他不屑于去解,而現在……也不算晚,不是嗎?

  他自信滿滿地來到毛樂樂所在的客房,輕輕敲了敲門,不等裡面的回答,便逕自走了進去。

  半倚在床頭的毛樂樂看著他,似乎對他的到來並不意外。

  「為什麼不休息?」田慎沒有走過去,而是坐到了床尾對面的沙發上。

  毛樂樂冷笑:「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夢裡。」

  田慎看著她,低聲道:「對於濤叔的死,我很意外也很難過,不管你相不相信,濤叔的死確實與我無關。」

  毛樂樂冷嗤:「少年時,我最崇拜最仰慕的就是大少你,但是現在,我一想到我曾經用迷戀的目光追隨著你,就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敢做不敢當,你不配你現在的位置!」

  田慎聽了她的話,心中很是不快:「我體諒你現在的心情,所以不和你計較你言辭上的不敬。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兇手,證據呢?光憑這個?」他搖了搖手上的鑰匙扣。

  毛樂樂反駁:「當然不是!有人看見是你地保鏢火化了我父親的遺體。你把我父親弄到哪兒去了?!」

  田慎沉默了幾秒,開口承認:「沒錯,是我讓人安葬了濤叔。但是,人,確實不是我殺的。」

  毛樂樂斜著眼睛看他,明顯不信。

  田慎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色,慢慢開口:「毛樂樂,如果你想為你的父親報仇的話,現在只能相信我。」

  「我憑什麼信你?」毛樂樂的眼睛因為怒火而顯得更黑更亮。

  田慎從窗戶玻璃的反射中看著她的眼睛微微失神,然後笑著轉回身,走到床邊:「如果你不信我,那麼你今天去找的就是田謹。用這種激進的方法來博得信任,毛樂樂,我只能說,你夠狠,一個連對自己都這麼狠的人,我不相信你會肯做別人的走狗。所以,恭喜你,你贏了。我信你給我的情報是真的,信你不會是田謹的人,信你有資格站在我的身邊,我願意邀請你幫助我,也是幫助你,剷除田謹。」

  毛樂樂慢慢收斂了渾身尖銳的芒刺,口氣趨向平緩:「既然如此,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對我有所隱瞞?你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發現我父親的……屍體?」

  田慎搖搖頭:「不能說。」

  毛樂樂皺眉:「你……」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陳聰進來稟報道:「譚炳文先生來訪。」

  「譚炳文麼?」田慎似笑非笑地看向毛樂樂。

  毛樂樂一聽到譚炳文的名字心裡就虛得發慌,一晚上都掙扎在生死一線的她沒怎麼覺得害怕,但是此時劇烈跳動的心明明白白地訴說著膽顫。她下意識地看向窗戶,努

  力壓制著跳窗逃命的欲望。

  田慎把她的表現看在眼裡,心裡不大高興地冷哼了一下:「看來這個譚先生還是很看重你的,或許我們可以和這個譚先生合作?」

  毛樂樂怒目而視:「不要打他的注意!」

  田慎靜靜地看著她,最後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當然,這也要看這位譚先生的意思了。」

  譚炳文坐在客廳裡,表面四平八穩,從容不迫,心裡卻並不確定毛樂樂是否在田慎的手中。

  田慎從裡面走出來,笑道:「真是稀客。」

  譚炳文也禮貌地站起來:「深夜造訪,打擾了。」

  田慎客氣:「譚先生蒞臨寒舍,什麼時候都是恰當的,哪兒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說法?」

  兩人雙雙落座,譚炳文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我這次來不為別的,就是聽說我那個淘氣的未婚妻給大少添了點麻煩,還請大少賣我一個面子,通融一下,讓我把她領回去。」

  田慎小吃一驚,他知道譚炳文對毛樂樂不一般,卻也只以為他也只是把毛樂樂當個消遣的小東西,然而從沒想過他會這麼看重那個女人。

  心裡思緒飛轉,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田慎道:「據我所知,吳雙小姐並沒有來田宅做客。」

  譚炳文輕笑:「我已經和吳家解除了婚約,我想大少應該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而我現在所說的未婚妻,指的是毛樂樂。」

  田慎「哦?」了一聲,道:「我怎麼不知道樂樂那丫頭竟然能得譚先生的青眼。」

  譚炳文此時已確定毛樂樂的確在這裡,心放下了一半,聽到田慎對毛樂樂親昵的稱呼,掩下心裡的不快:「我和樂樂的事已經得到了父母們的認可。」言下之意就是沒你田慎什麼事兒,你知不知道與我何干?

  田慎慢悠悠道:「毛樂樂畢竟是我田家的家臣,濤叔走了,那麼……」

  「抱歉,我想糾正一下。」譚炳文打斷了他的話,「我譚炳文的妻子,不會是任何人的下屬,更何況家臣?」

  田慎卻不生氣:「不知道關於這點,譚先生有沒有和貴未來夫人達成共識呢?」他轉過頭,對立在身側的陳聰道:「去請未來的譚夫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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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28 00:09:41 |只看該作者
Chapter39.

  陪我走段路好嗎?不遠,只一生!!!

  毛樂樂忐忑不安地跟在陳聰的身後走進待客室,一抬頭便觸到譚炳文清冷的目光,隨即心虛地低下頭去。

  田慎不著痕跡地觀察著譚炳文的表情,卻沒有看出什麼強烈的情緒波動,不禁有點失望,轉過頭對毛樂樂問道:「樂樂,譚先生說你要徹底脫離譚家,是嗎?」

  毛樂樂渾身一震,詫異地看向譚炳文。

  她從來都知道儘管譚炳文對自己的身份一直不滿,但還是尊重她的決定,不對她的工作做過多的干涉。現在……她不禁在心裡苦笑,看來今天自己的行為觸到他的底線了。

  然而莫名的,她不僅不為譚炳文擅自替她做決定而生氣,反而有種淡淡的愉悅從心底慢慢漫延開來。

  田慎見毛樂樂不回答,反而看著譚炳文的眼神越來越柔和,臉色沉了沉,手指在木質的沙發扶手上敲了敲:「樂樂,你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譚炳文從第一眼看到毛樂樂起,心底的怒氣就止不住地上湧,多年的修養讓他保持住了表面的儀態,卻掩不住他周身散發的愈加冰冷的氣息。

  他抬起手,對毛樂樂道:「過來。」語氣溫柔至極,卻讓聽的人心裡無端冷得發顫。

  毛樂樂從沒見過這樣的譚炳文,不禁有些膽顫地後退了半步。卻不料從譚炳文的眼中讀到了惱怒失望的資訊,眼見著他的手慢慢放下,心中一陣恐慌,那種感覺就好像一樣很重要很寶貴的東西正要從她的生命中慢慢消散,如果不及時抓住,那麼她就要永遠失去……

  不!她不能失去……

  當她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緊緊抓住了譚炳文的手,緊得幾乎掐進他的肉裡。

  她連忙鬆了鬆手勁,想看看有沒有掐傷手裡的這只仿若白玉雕成的手。誰知她的手剛剛一松,對方就反過來緊緊地把她攥的在手裡,那勁道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她抬頭看向譚炳文,卻撞進他滿是慍怒的眼睛裡。劃傷累累的手上傳來陣陣的痛,但是她的心卻柔軟得不可思議。

  「抱歉,打斷一下兩位。」田慎強壓下被那兩個人忽視的不滿,清咳了兩聲,打斷了那兩個人的「拉拉扯扯」「眉來眼去」,「譚先生,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和樂樂……」

  「請稱呼我的未婚妻為毛女士。」譚炳文打斷他。

  田慎的額筋似乎突了突。

  毛樂樂剛想插話打圓場,就感到握著自己的手又緊了一緊,於是識相地閉緊了嘴。

  田慎又掛上笑容,接著道:「是,毛女士。我已經和毛女士定下了合作協定。毛女士應該……不會反悔吧?」最後五個字問出來,聽在毛樂樂耳裡,便是威脅了。

  她今晚大鬧田宅,本就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但是……

  她看看身邊的譚炳文。

  她低估了這個男人在自己心裡的分量,低估了他對自己的影響,更低估了他對自己的愛。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內疚、懊悔過,如果時間能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選擇這種幾乎是同歸於盡的方法,可是,這世上最不可能存在的就是如果。

  如今,田宅鬧也鬧過了,田慎的手下在自己手中更是折了不少。如果現在她說一句她想撂挑子不幹了,那麼就意味著,她是徹底和整個田氏為敵了,而且還會連累到譚家。

  所有的念頭在毛樂樂的腦中轉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她整理好思緒,嘴唇剛剛分開,耳朵便聽到譚炳文的聲音:「我們譚家一向很傳統,一直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儘管毛樂樂只是我的未婚妻,但是我也是需要對她的一切外部事宜負責任的。所以,很抱歉,你們之前的所謂的協議還有待于重新協商。」

  毛樂樂一凜,譚炳文這意思不就是說要把譚家也拉進這攤渾水中嗎?

  她剛要反對,就被譚炳文用食指按住了嘴唇:「乖乖在這裡等我,我和田大少談完事情咱們就回家。」

  毛樂樂不贊同地看著他,撤開頭:「你不能……」

  「譚先生請跟我來。」田慎已經站起身,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譚炳文的目光觸及到毛樂樂臉上的傷口,眼神暗了暗,再不顧毛樂樂的阻攔,跟著田慎上了樓。

  毛樂樂起身要追,卻被譚炳文留下的保鏢攔住了。其中就包括那被毛樂樂甩掉的保鏢之二,因此他們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毛樂樂,那架勢,唯恐她憑空變成一縷青煙嫋嫋地消失掉。

  大約半個小時後,譚炳文在田慎的陪同下從樓上下來了。

  毛樂樂一直坐立難安,心裡就像架了個油鍋,覺得每一秒鐘都很煎熬。一看到譚炳文下來,立馬迎了上去,目光從頭掃視到腳,那緊張勁就差撥了他的衣服數一數汗毛的根數了。

  田慎瞟了她一眼,輕輕冷哼。

  毛樂樂卻管不上他那麼多,只是擔憂地看著譚炳文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不知道他有沒有簽什麼不平等條約,會不會因為她而讓譚家吃虧。

  譚炳文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對田慎道:「今晚實在是打擾了。」

  田慎客氣地回道:「譚先生言重了,不過是個小誤會而已。不管怎麼說,毛……女士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和親妹妹沒什麼兩樣,現在濤叔不在了,田家就是樂樂的娘家。」

  毛樂樂被這話刺激到了,這得是多厚的臉皮才能面色不改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啊?!

  自從她重新認識田大少起,她就越來越懷疑眼前的這個田慎和她曾經迷戀的那個田慎是不是同一個人。

  幸虧她也是練過的,客客氣氣地回道:「大少的好意我心領了。」

  譚炳文寵溺中帶點責怪道:「田大少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田慎的額筋一跳一跳的,卻還是擠出了笑容,向譚炳文伸出了右手:「希望我們今後合作愉快。」

  譚炳文也伸出了右手與他相握:「合作順利。」心裡卻道:愉快未必。

  毛樂樂見事已至此,已無力挽回,只能悶悶地低著頭,看著他們互相道別,然後跟在譚炳文身後離開了田家大宅。

  從坐進車裡開始,譚炳文就開始保持沉默。

  毛樂樂偷偷看看坐得離自己八丈遠,一直看著窗外的男人,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嘴張了閉,閉了又張,最後放棄般地把自己扔進椅背裡,也扭頭看向窗外。

  譚炳文從車窗裡把她的舉動看了個清清楚楚,眼裡的寒冰漸漸消融,卻依舊沒有打破沉默,就那麼從車窗裡靜靜地看著她。

  直到毛樂樂也靠在另一邊,留給自己一個後腦勺,他在心中輕笑,卻也感到有些失落--她難道就不知道主動靠過來嗎?

  車子在一個路口拐了個彎,毛樂樂坐直了上身:「咦?走錯了,不是這條路!」

  前排的司機好像壓根兒沒聽見,自顧地開著車繼續行駛。

  毛樂樂立刻明白了,這是譚炳文吩咐過的,於是吭吭唧唧地小聲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譚炳文回過頭,認真道:「回家。」

  這個回答,再加上譚炳文認真的表情,是很讓人心動,心動到惶然,但是……

  「我家不是往這邊走啊。」毛樂樂在某人看不出情緒的目光壓迫下底氣不足地小聲反駁。

  譚炳文沒有回答,而是又把臉扭向車窗。

  氣得毛樂樂牙根直癢癢,握著拳頭在他後腦勺上狠狠比劃了兩下,然後才一挑下巴,也把臉轉向了車窗。卻不知自己身後的車窗裡,譚炳文的眼中盛滿了盈盈的笑意。

  車子繼續行駛,眼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毛樂樂開始坐立不安,終於車子不出她所料地到達了目的地--譚家本宅。

  毛樂樂看向譚炳文,黑魆魆的眼睛裡水光盈盈,要多無辜又多無辜,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然而譚大公子絲毫不為之所動,淡淡丟下兩個字「下車」便開了車門出去了。

  毛樂樂撲到前排的椅背上,諂媚地對著司機道:「大哥,我一看你就是好人,麻煩你送我回家成不?今天你幫我這一次,我今後一定……」

  她的話還沒說完,譚炳文就已經打開了她這邊的車門伸手抓人了。

  毛樂樂躲開他的手,死死地扒著椅背,可憐巴巴道:「譚先生,譚公子,譚少爺,你讓我回家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譚炳文冷著臉,一把撈住她的手臂把她從車座上撕下來,拽出車子。

  毛樂樂扭著身子一邊掙扎一邊繼續扮可憐:「我想回家,你放我回去吧,咱們有話好好說成不?你先讓我回……」

  「這裡就是你的家。」譚炳文的一句話立馬讓像一隻蠕蟲一樣扭動的某人安靜了下來。

  毛樂樂愣愣地看著譚炳文的眼睛,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似酸又甜,似苦還甘,幾味雜陳,燴成滿心的溫暖。

  譚炳文拉著她的手要往裡走,卻一拽沒拽動。

  毛樂樂反向回拽譚炳文,繼續低聲抗議,試圖讓他改變主意:「你看都這麼晚了,我這時候來多不合適。咱等哪天找個豔陽高照的時候再來,行嗎?」

  開玩笑,感動歸感動,但是她理智還在。

  雖然譚家二老她都見過了,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她現在可還沒有見公婆的準備,更何況……她現在這一副狼狽。

  可氣的是譚炳文對她的話是充耳不聞:「你是想自己走進去,還是讓我把你抱進去?」

  威脅!紅果果的威脅!

  毛樂樂開始磨牙:老虎不發威,你拿我當病貓是不是?!

  「譚炳文!」她剛要發威,就見譚炳文作勢要來抱她,於是立馬改口,「我我我……我自己走!」

  譚炳文斜睥她一眼,意思是你早這麼識時務多好。

  毛樂樂忍氣吞聲,挺著一肚子鼓鼓的氣昂首挺胸地往裡走。

  譚炳文在後面輕笑一聲,跟了上去。

  雖然頭幾步毛樂樂走得很有氣勢,但是越是接近主樓她越是氣短,慢慢地減緩了速度,最後還是乖乖地跟著譚炳文的身後進了主樓大堂。

  立在門邊的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管家帶著幾名侍者恭敬地鞠躬:「少爺,毛小姐。」

  毛樂樂沒受過這樣的待遇,連忙回禮:「你們好。」

  管家臉上閃過不是很明顯的錯愕之情,馬上又鞠了一躬:「您太客氣了。」

  毛樂樂還想還禮,說一聲「彼此彼此」,卻一時不防被譚炳文拽走了。

  管家跟在後面,一板一眼道:「少爺,按照您的吩咐,已經把您臥室旁的房間收拾出來了,洗澡水也放好了,范醫生在茶室等候。」

  譚炳文點點頭:「沒有驚動母親吧?」

  管家道:「按照您的吩咐,沒有驚動先生和夫人。」

  譚炳文「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腳下不停,拉著毛樂樂上了樓。

  管家在樓梯口停了下來,沒有跟上。

  毛樂樂一聽不用見譚老先生和夫人,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才空出心思來欣賞這個被譽為「坐落在東方的霍亨索倫城堡」的豪宅內部構造。

  從壁畫到地毯,從瓷器到頂燈,看得毛樂樂眼花繚亂,歎為觀止。卻冷不丁地被譚炳文推到一個房間裡,並一路被推進了浴室。

  毛樂樂先是一蒙,等門關上了才清醒過來。連忙打開門探出頭,對著外面的譚炳文道:「我沒有換洗的衣服。」

  譚炳文顯然是沒想到這一點,微微怔了一下才道:「你先洗。」然後出了門。

  毛樂樂眨眨眼,把腦袋縮了回去,轉身看著比自己家的客廳還大的浴室,感覺有些不真實。

  她走到鏡子前,暖黃的燈光下,明亮的鏡子中站著一個異常狼狽的女人:右眼下一道醒目的血痕已經紅腫,兩邊的嘴角都不同程度地青紫起來。

  「真醜。」毛樂樂點點鏡子裡的自己,渾身的疼痛後知後覺地發作起來。

  她皺皺眉,掀開水晶珠簾,走到浴缸前。

  能容兩人的大浴缸裡已經蓄滿了水,冒著熱騰騰的若有似無的香氣,毛樂樂使勁嗅了嗅,辨別不出裡面摻了什麼味道的香精,卻在這香氣中察覺到一絲的苦意。用手劃了兩下溫度適宜的清亮亮的水,這裡面應該還加了某種中藥,這也是譚炳文吩咐的吧!

  她抿著唇微微笑開。

  脫下衣服,踏進水中,將遍體鱗傷的身體浸在這一片溫暖中,渾身的疲憊與傷痛似乎被這一池軟綿綿的溫水一點一點地吸走,只留下周身一團團的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毛樂樂泡在浴缸裡正昏昏欲睡,突兀的敲門聲響起,伴隨著譚炳文緊張的聲音:「樂樂?樂樂你好了嗎?」

  毛樂樂從混沌中立馬清醒,連忙回答:「哦,好了,馬上!」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浴缸裡爬出來,身上的疲憊已去了大半,站在花灑下沖洗了一番,裹上浴巾走到門前。

  「我洗好了。」毛樂樂不大好意思道。

  浴室門慢慢開了一個小縫,然後伸進來一隻手,手上端著一個小木盒子,裡面是嶄新的嫩黃色的女士內衣褲。

  「轟!」毛樂樂的臉立馬燒紅了,連忙把木盒子接過來,譚炳文的手也飛速地縮了回去,門「喀嚓」一下又閉合了。

  毛樂樂拍拍自己的臉頰,做了兩個深呼吸,穿好了內衣,打開櫃子。裡面整整齊齊地掛著一排各色的女款睡衣,並且都是同一型號的。很顯然,這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毛樂樂拿了一件中規中矩的上下兩件分體式的睡衣穿上,非常合身。然後又想到自己現在身上非常合體的內衣,剛剛降溫的臉又一次燒著了。

  她又磨蹭了一會兒,才從浴室裡出來。

  就見譚炳文雙手插著褲兜,站在窗前,聚精會神地看著窗外,那小背影,特別迷人。

  當然,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不難發現,譚大公子的耳根和脖子都呈現不自然的粉紅狀。

  毛樂樂輕咳了一聲,譚炳文才慢悠悠地轉回身來,淡淡道:「好了?」

  毛樂樂臉熱地「唔」了一聲。

  譚炳文點點頭,走到房門前打開門,讓進來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人:「身上有什麼不舒服要實話說出來。」

  毛樂樂這才明白這是找了個醫生來給自己做檢查,於是很積極地配合。

  哪裡傷到了,哪裡疼,有沒有頭暈……

  一句一句據實以答。

  最後范醫生給出的結論和田氏的苗老醫生一樣,只是有一些皮外傷,按時抹藥就行了。只是臉上的傷口有點深,可能會留疤,但是不會很明顯。

  毛樂樂下意識地去看譚炳文,卻見他聽完後只是點點頭,拿到了藥膏問清楚了注意事項,就把范醫生送出了門。

  房間裡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毛樂樂輕輕咽了下口水:「那個藥,我可以自己抹。」

  譚炳文瞟她一眼,不回答,拉過她的手臂,開始抹藥。

  透明的藥膏塗在傷口上清清涼涼的很舒服,毛樂樂抬眼看著譚炳文專注的側臉,一時間有些發癡。

  這個男人長得真的很好看。

  眉毛又濃又黑,沒有一絲雜亂。睫毛又長又翹,嗯,沒有自己的濃密,心裡平衡了一點。眼簾低垂著,但是她知道那雙眼睛有多麼得令人沉迷。鼻子挺直秀氣,不像自己,鼻頭有一點肉肉的。最後是嘴巴……

  毛樂樂的目光定在那兩片淺色的薄唇上,臉頰有些發熱,不自覺地「咕咚」一聲咽了一下口水。

  譚炳文有些詫異地抬起眼睛,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毛樂樂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她竟然像一個色情狂一樣盯著譚炳文的嘴唇咽口水!

  暗暗在心裡默念: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哈哈,哈哈哈。」毛樂樂乾笑了幾下,「我……那個,有點餓了。」

  譚炳文沒說什麼,放下手裡的棉簽,走到房門前,按下一個紅色的按鈕,道:「準備兩份夜宵。」

  然後又回來不聲不語地繼續上藥的工作。

  毛樂樂很鬱悶,於是在他上藥的時候故意「嘶」了一聲。然而譚炳文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依舊一個字也不說,手下的力度卻放輕了很多。

  「我知道錯了。」毛樂樂悶聲道。

  譚炳文放下她的袖子,拉過另一隻手臂。

  毛樂樂癟癟嘴:「你別不理我,行嗎?你這樣子,我心裡難受。」

  「你難受?」譚炳文終於開口,手裡的棉簽卻被捏斷,「有我發現你失蹤時難受嗎?有我知道你自己一個人去闖田家時難受嗎?有我看到你這一身的傷時難受嗎?嗯?」

  毛樂樂一時語塞。

  譚炳文丟開斷裂的棉簽,又拿了個新的,繼續為毛樂樂抹藥。

  毛樂樂的鼻子開始一陣陣地發酸,眼睛裡泛起一層層的水霧,聲音乾澀道:「對不起。」

  譚炳文的手頓了頓,放下了她的這只袖子,蹲下身,挽起了她的褲腿。

  「我知錯了,也後悔了。」毛樂樂吸吸鼻子,「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就要死了,那時候我特別地後悔,因為我發現,我不想死,我害怕死,特別得害怕,因為……我捨不得你。」

  譚炳文抬起頭,看著她。

  毛樂樂的眼睛上又蒙上了一層水霧:「我捨不得你,我害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你。我不想死,我還沒有和你過上一輩子,我怎麼能死?」

  譚炳文直直地看著她,依舊不發一語。

  毛樂樂失落地垂下眼睛,手撫上自己臉上的傷口:「我這算是毀容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脫衣服。」譚炳文開口了,只是這短短的一句話三個字無異於一個炸彈,把毛樂樂炸了個暈頭轉向:「什……什麼?」

  譚炳文二話不說,開始自己動手去扒毛樂樂的衣服。

  毛樂樂立馬抓住自己的領口,蹭蹭幾下縮進床裡:「你你你要幹什麼?」

  譚炳文好氣又好笑:「我能幹什麼?你身上的淤青要用藥酒揉開。」

  毛樂樂的臉火辣辣的,她很懷疑自己的頭上是不是冒起了青煙:「我,我可以自己來。」看到譚炳文不信任的眼神,又道,「也可以找一個女傭來幫忙啊。」

  譚炳文輕輕歎了口氣,周身冰冷的氣場慢慢淡去。他爬上了床,拽過毛樂樂把她壓在身下狠狠吻了上去。舌頭像是宣誓領土所有一般掃蕩了她的口腔裡每一個角落,汲取她所有的氣息。

  直到毛樂樂發出抗議的呻吟聲,他才戀戀不捨地退出來,愛戀地舔舔那櫻紅的唇上的津液。

  毛樂樂氣息不穩地仰躺著,雙頰紅暈,黑亮亮的眼上蒙著一層水霧,似兩顆誘人的水葡萄。

  譚炳文忍不住在她的眼瞼上落下一個愛憐的吻。

  「你是我的。」譚炳文的聲音帶著一些暗啞,有一些別樣的性感,「我們會過一輩子的。」

  毛樂樂抬起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裡,感受著他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這是她的男人,屬於她毛樂樂的男人,是她現在的所有。

  耳邊傳來譚炳文的輕喚:「樂樂。」

  毛樂樂也輕輕回應:「嗯?」

  「所以,不用害羞,脫衣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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