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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巷內,一群人分成兩邊對立,人多的一方全是青少年,另一方只有四人,年齡不一,頭髮染成五顏六色,全是地方上的小混混。
小混混中,一名染著滿頭綠發的男子抽著煙,輕蔑看著為首的青少年,“山仔,你是不是昨天被我揍得不夠?竟還敢帶人來堵我!”
“昨天你們四個人打我一個,我當然要回敬你們啊!”被稱作山仔的青少年滿臉傷痕,冷笑道:“我的朋友很有義氣,一聽說你們搶我的女朋友還打人,馬上來幫忙……”
“義氣?你們這種小鬼懂什麼義氣?何況羅妹妹也不是你的女朋友,她是我們KIV的店花,哪會看上你這種小鬼……”
“當然也看不上你這種癟三吧!”楊以信冷冷打斷他,“所以你根本是嫉妒羅妹妹跟山仔要好,就圍毆山仔,耍這麼卑鄙的手段,你還算男人嗎?”
一眾青少年跟著附和,“你老是在店裏鬧事打人,羅妹妹也很討厭你!”
綠發男子惱羞成怒,“你這小鬼懂個屁!老子是廣海盟甘老大的手下,打幾個人又怎樣……”剛握住腰間刀柄,忽見青少年背後有異狀——一件淺藍色的上衣懸在半空中,正緩緩朝他們飄來。
是鬼?他不由得冒冷汗,只見那件淺藍色上衣飄到一群青少年背後,原來是個穿淺藍色上衣、黑色長褲的魁梧男人,沉穩的聲音響起:“以信?”
楊以信愕然回頭,“哥?!你怎麼來了?”
“你在這裏做什麼?”一看到那幾個流裏流氣的混混,楊昊禮就明白弟弟惹上了麻煩,眉頭皺起。
綠發男子哼道:“你弟弟一群人把我們四個堵在這裏,還能做什麼?”靠,這人喝墨汁長大的嗎?黑成這副德性,夜色中只見一件衣服晃來晃去,他還以為見鬼了!
楊吳禮瞥他一眼,“舍弟得罪了你嗎?”
他不願生事,口吻儘量客氣,但天生兇狠的面容一點也不顯得客氣,反而因憂慮而顯得猙獰,大有“你敢說我弟不對,老子扁死你”的警告意味,加上壯碩的體格,比幾個黑道混混更像黑道。
綠發男子不由得膽怯,但仍強撐起氣勢,叫這:“這幾個小鬼在我的地盤上囂張,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還搭訕我馬子……”
山仔怒道:“明明是你騷擾我女朋友,還動手打人!”
一群青少年跟著鼓噪,“羅妹妹是山仔的女朋友,跟你沒關係!”
“羅妹妹是我馬子!”綠發男子抽出短刀,“我警告你,我可是廣海盟的人’,像你這種……”
“你是廣海盟的人?”一個軟軟的口音介入,霎時沖淡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康皙從楊昊禮身後探出頭,好奇看著分立的兩邊人,“為什麼這麼多人擠在這裏?你們在開秘密會議嗎?”
“我不是叫你在路邊等我?”楊昊禮不悅,想將她拉在身後,她卻靈巧地從他身邊鑽過,站在混混與青少年之間。
“我以為這裏有什麼好玩的,就進來看看嘛。”她晶亮的黑眸打量著幾個混混,“你們是廣海盟的人?”
、“我是阿美子老大直屬的手下,她有命令都會直接下達給我。”好個漂亮妹妹,似乎還知道“廣海盟”這三字代表了多大的份量。
綠發男子暗自得意,站著自以為帥氣的三七步,上下拋著手裏的短刀,“我跟在阿美子老大身邊三年了,她很信任我。”“哦?”能直接收到老媽命令的,只有擔任堂主的叔叔伯伯們,但這人她完全沒見過,莫非是老媽的秘密心腹?
但他連她這位甘老大的女兒都不認得,算哪門子的心腹?分明在吹牛。
康皙回頭看著楊以信,“你惹上廣海盟的人,可是很麻煩的哦!”機會來了,這小子正值逞兇鬥狠的年紀,若她能用短短幾句話就趕走這些人,他還不對她刮目相看嗎?
“笨女生,你滾回去啦!”楊以信惱怒地推開她,“廣海盟又怎麼樣?我還以為他們是黑道中稍有格調的幫派,結果還不是廢物一堆!”他指著綠發男子,“全都是這種下三濫的角色!”
康皙被他推得踉蹌,正好跌進楊昊禮懷裏,還沒站穩就叫道:“喂,你怎麼以偏概全?廣海盟又不是只有這些人!”
“就算不是只有這種人,也差不了多少!”
“阿信。”幾個青少年試圖提醒頭頂快冒出煙來的楊以信,“我們是來幫山仔扁人,不是來跟這種女生吵架……”
“我知道啦!”楊以信不耐地甩開同伴,“這種笨女生就是會自以為是,不跟她講清楚,她還以為全世界她最厲害!”
“誰是笨女生?!你才是笨蛋!什麼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你聽過沒有?”
康皙火氣也上來了,也指著綠發男子,要一群不知該怎麼辦的青少年評理,“你們說,哪個黑道份子像他那樣,頭髮染那種沒有品味的顏色?簡直像三流神怪片的三流小妖怪!廣海盟如果都是這種俗辣角色,怎麼可能屹立幾十年?”
真是……無意義的吵架啊!
但康皙嬌滴滴的口音加上秀麗的模樣,讓人很難不站在她這邊,一群青少年很自然就倒戈了,“是啊,阿信說得太誇張了…
“山仔!”一群見色忘友的傢伙!楊以信抓住山仔猛搖,“你還有沒有義氣啊?我來幫你打架,你竟然幫這個笨女生?!”
“阿信,你別激動,她說的也沒錯嘛……”
“夠了。”楊昊禮低沉的聲音打斷這出鬧劇,抓住弟弟肩頭,沉聲道:“以信,你先回去,我送她回家之後也馬上回去。”
“我不……”瞥見哥哥嚴厲的臉色,顯然真正動怒了,楊以信只得吞下怒火,忿忿瞪了康皙一眼,“莫名其妙,多管閒事。”
康皙不甘示弱地做個鬼臉,“你才莫名其妙!我到底做錯什麼,你要一直找我麻煩?”
“喂!”被忽視得很徹底,還被批評得體無完眉的線發男子忍無可忍,咆哮道:“你們還當我存不存在啊?”他短刀一揚,朝楊以信刺去。
“本小姐在講話,你插什麼嘴?!”康皙正在氣頭上,左腿來個飛踢,準備將他的短刀踢落。
不料楊吳禮見她做出這麼危險的動作,一把將她抓住,她因而腳下一滑,左腳沒踢准,反而給短刀在腿上劃過,割出一道長長傷口。
所有人都呆住了。
康皙自己也呆住了,愣愣看著傷口血如泉湧,迅速染紅了她的粉色七分褲,直到楊吳禮壓住她的傷口止血,她才回過神,語帶嗚咽,卻暈憤怒多於疼痛地道:“這件褲子是阿秀送我的生日禮物耶!”
楊吳禮在公寓前停下機車,回頭看著後座的康皙,“能下來嗎?”
“可以啦!”她應得很乾脆,動作卻很遲緩,她先將沒受傷的右腿踩下地,再慢慢移動左腿,不料麻醉未退,腳跟卡在坐墊上。
楊昊禮握住她腳踝,輕輕從坐墊上移開,“小心點,站穩了再走。”
她挨了那一刀後,正巧有警車經過,眾人就此一哄而教;弟弟楊以信卻是出乎他意料地沉著,立刻攔下過路的計程車,讓他陪她就醫。
沒多久父親和弟弟也騎著他的機車趕來,父親的心疼不在話下,她倒是很鎮定,一滴眼淚也沒掉,對於受傷的原因也輕描淡寫地帶過,完全不提以信與那些混混的事。而以信從頭到尾半句話都不吭,只默默陪在她身邊。
若非為了以信,她不會捲入這件事;若非他拉她,她也許避得開那一刀,不必縫這三十針。看著她腿上的大塊紗布,他歉意油然而生。
“真的不必聯絡你家人?•因傷口不小,他們就近找了醫院做處理,康皙卻堅持不肯通知家人,也不肯去她父親的醫院。
“讓他們知道的話,他們會擔心,反正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沒必要。”若去老爸的醫院,弟弟就會知道她受傷,那小於知道她連個小混混的刀都避不開,不笑到下巴脫臼才怪!
她試著跨出步伐,腳步還算穩,邁出下一步時,麻木的左腳卻無法支撐身體,險些摔倒,剛停好機車的楊吳禮連忙扶住她。
嗚,她這雙腿要怎麼爬上四樓?
向來秉持自立自強原則的她猶豫了下,決定拉下臉求助,“學長,我可能沒辦法爬上樓,能不能……”話沒說完,她就被楊吳禮打橫抱起。
她只是想請他扶自己一把,他怎麼服務得如此周到?
她有些不自在,悄悄抬眼看他。他目不斜視,一步步踏上階梯,仿佛臂彎裏的她只是一件棉被,除了小心別碰髒、碰傷她之外,其餘沒什麼值得注意。
這讓她說不上來的有些悶,托著沒有知覺的腿,自語道:“原來麻醉是這樣,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下次和六百打完架之後,就叫爸給我一針止痛好了。”
“六百?那是誰?”.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敵人。”哇,這句話真有戲劇性。“我爸給他取名叫‘康得’,正好有種成藥叫‘康得六百’,我就這樣叫他嘍。”
她強烈懷疑,老爸是記恨兒子一開口就'q他“媽媽”,才故意取了這個名字。
“我們在爭一樣東西,從小爭到大,也因此從小打架到大,我們相處的方式不像你和以信那麼文明,要什麼東西都得搶,不過這兩年我們比較和平了。”其實詞為是弟弟越長越高,她沒把握打贏他,不如不出手。
“爭什麼?”抱著她的鐵臂緊了緊。這副單薄的身子,不像挨得起拳頭啊!
“爭著繼承我媽的‘事業’啊!”她呵呵而笑,“我媽的事業可不簡單,她說過,‘家人互毆’是從她和我外婆開始的優良傳統,所以想繼承的人就得打贏她,沒有比她強就別妄想成為繼承人。但我爸說,誰敢動手打我媽,他就跟誰斷絕親子關係。”
她長歎廣聲,“你看,這讓人很為難吧?不打贏我媽,就不能繼承她的事業;要是跟她動手,我爸又會生氣。”
他微微一笑,“聽起來你父母很恩愛。”
“確實很恩愛,恩愛到現在還沒結婚呢!”在他訝異的目光下,她聳聳肩,“我媽不想結婚,我爸求婚幾百次了,她都不答應,所以我爸也有一個條件:誰能讓我媽點頭嫁他,他就支持誰接我媽的事業。”
真是複雜的家庭關係啁!
“令堂到底是做什麼工作?”讓這一家子雞飛狗跳,姐弟互毆、父母互開條件,究竟是何等神奇的職業?
“你猜呢?”
“……律師?”她父親已是醫院院長,很難想出比這更值得他們姐弟爭奪的職業。
“不對,差遠了。”小手神氣地擺了擺,“給你個提示:我槍法很准,是我媽親自教我的,六百卻爛得要命,打了幾萬顆子彈,命中的東西一隻手就數得完。”家族之恥,哼!
他被她逗得一笑,沉吟了片刻,“是員警?”
“不——對,差更多了。”她的臉蛋懶洋洋地挨在他心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再猜,猜對了有獎品哦。”
“什麼獎品?”
“你猜?”
“為什麼連這個也要猜?”他失笑。
“好玩嘛。”他表情又變得好可怕,是因為笑了吧?
她無奈輕歎,這回不再費力矯正他的臉,專注凝視著他的眼眸。興他冷硬的外表不同,他的眼神深邃清朗,溫和而堅定,添上淺淺笑意,雖不足以化柔兇狠的線條,卻令她覺得溫暖。
待在他懷裏也很舒服,毫無顛簸,比電梯更安穩,他身上傳來令人信賴的氣息,她模模糊糊地想著,若就這麼讓他抱著,一直走呀走的,永遠也不停下來,似乎也不錯呢……
“鑰匙呢?”到了她住所門口,楊吳禮按了電鈴,卻無人應門,才想到她先前在醫院打過電話,她的室友有事回家去了,低頭看著懷裏的她,她卻半眯著眼,一臉很享受的模樣,教他一怔。
“在我口袋裏。”呀;四樓這麼快就到了。她意猶未盡,但也只能要他放自己下來,拿鑰匙開了門,打開室內的燈。
“你室友什麼時候回來?”上次他只幫她叫了鎖匠就走,這回是頭一次進入屋內,三房一廳的小公寓格局,收拾得很乾淨,沒有太多擺飾。
“學校明天開始有兩天的校慶園游會,全校停課,阿秀沒有參加任何項目,這兩天就算休假了,應該都不會回來吧!”
阿秀是大忙人,平常要上學,一有餘暇則要處理她所屬“紅雁堂”的事務,這兩天難得的假期,八成也不得頭;而她念的外文系今年選擇不參加園遊會擺攤。
“你也要回家嗎?”看著她一跛一跛地慢慢走著,他不由得皺眉,過去扶她。麻醉藥效退去後,她恐怕會痛得無法走路。
“我不回家。反正冰箱裏還有食物,餓不死的。我可以照顧自己。”回去不就讓弟弟知道她的糗事?她才不回去。
康皙將遙控器給他,“你在這看電視,我進去換掉這件可憐的褲子。”為了方便縫合傷口,醫生堅持將她的七分褲褲管剪去,現在褲管一長一短,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醫生真是的,這是阿秀送我的耶,被割一個洞我已經很心疼了,竟然把褲管剪掉,這件褲子等於是毀了嘛。”她嘟噥著,走沒幾步就教自己的腳絆到,楊昊禮一直在留意她,立刻伸手攙扶。
他無奈地道:“你確定你能照顧自己?”又將她抱起,“你房間在哪里?”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啦!”他打算抱她進房?她緊張起來。
“你這樣走不了幾步,就會跌倒。”楊吳禮筋緊手臂,不讓她掙扎,在兩扇房門前略一停頓,毫不遲疑就打開貼滿各種甜點形狀貼紙的那一扇,在牆上摸到電燈開關。
“不要開燈!”她剛死命拉住他手臂,但已來不及,燈光亮起,照出一室楊昊禮前所未見的景象——
該放在書櫃上的書堆得到處都是,該放在衣櫥裏的衣服也扔得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模型槍卻各自占書櫃、衣櫥為王,滿地數不清的雜物、布偶,若非還保留了一條小通道,他根本看不見底下的木質地板。
“這裏是……倉庫?”他將她放到地上。他很不想說出這句失禮的話,但眼前的驚人景象讓他只想得到“滿出來’這個形容詞。
難怪客廳空藹藹的,東西全塞進這裏來了PIS?而那一排排的模型槍,怎麼也不像是女孩子房裏會出現的東西。
“是我房間。”嗚,還是被看到了。她這隨時保持在龍捲風過境狀態的閨房,還是第一次被家人和阿秀之外的人看到。
見他抿緊了唇,顯然正在極力忍笑,她真想在地板上挖個洞鑽進去,“我最近比較忙,沒時間整理,才會弄成這樣。”她尷尬地解釋。
可惡,被別人看見這混亂還好,她最不想讓他看見啊!她撿起一件寬鬆的短褲,瞥見電腦螢幕上貼了張便條紙,寫著:有好東西給你,開電腦吧!秀
好東西?現在還有什麼東西能彌補她受傷的形象?她隨手按下電腦的電源鍵,慢吞吞地走往房間一角、擺在床畔的屏風。
楊吳禮遲疑了下,沒有走出房,預防她被這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絆倒,他來不及救。他這才發現雜物之間空出的小通道,正好從房門口筆直通向她的床,而她的床同樣堆滿了衣服、布偶,中央空出一個“人”字形,乍看真有點像凶案現場。
想像她每晚睡在那張床上,他再也忍不住地笑出來聲來。她空間利用得可真徹底啊!
屏風後的康皙聽見他的悶笑聲,問道:“什麼事?’他在偷笑她?
“沒事。”他忍住笑,看著那張便條紙上署名的“秀”,“你和你室友,感情似乎很好?”
她堅持不肯聯絡家人,卻打電話給那位阿秀;打針、縫合傷口都沒哭,卻在醫生堅持要剪開褲管時,差點落淚,只因那是阿秀送她的生日禮物;他們首次相遇,也是為了那位阿秀,她哭成淚人兒。
。“阿秀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大我三歲,就像我的姐姐一樣,我爸媽太忙時,她都會陪我和六百。”
“那你和你弟弟在爭奪繼承人,她幫誰?”
“當然是幫我嘍!因為我比六百可愛一——萬——倍!”她得意地拖長了尾音。在她聲甜人也甜的天生優勢下,誰能不把她當寶貝疼?
可真大育不慚哪!楊昊禮聞言微笑。
一旁的電腦開機了,液晶螢幕上出現一張圖片:背景是大群樹木,似乎是在山林之中,兩個女孩並肩而坐,滿頭滿臉的奶油,身邊放著一個稀爛的巧克力奶油蛋糕。
楊昊禮看著照片,笑容燦爛的是她,另一個女孩雖面帶淺笑,卻掩不住眼底一股桀蕩難馴的氣質,臉龐相當熟悉——她,不是朱潔秀嗎?
念小五時,因為被同一個老師教音樂課,他認識了這位元隔壁座同學朱潔秀,後來升上國中、高中,以致於現在上了大學,很巧的都念同一所學校,但始終沒同班,與她不算有什麼交情,偶爾在校內碰見,最多互相點個頭。
據說她有個黑道份子的父親,她自己也投身同一幫派——廣海盟,很受老大器重,她高中時還因為遭到對手幫派襲擊,身受重傷,休養了兩年,因此比他晚上大學。
看著螢幕上朱潔秀左邊肩頭密密麻麻的刺青,再對照康皙的話,他不禁蹙眉。廣海盟名氣響亮,不只因為勢力雄厚,也因連著兩代的首領都是女人,在黑道可說是空前絕後的情況;而她的母親做的是足以讓兩姐弟爭奪不休的神奇職業,朱潔秀又和她情同姐妹;她母親,該不會是……
屏風後的康皙兀自嘰哩呱啦,“對阿秀來說,我和六百都是主子…不不,我沒當阿秀是屑下哦!阿秀雖然是我媽的手下,但我一度當她是姐姐,就像我的家人一樣,有時候惹她生氣,我都很歉疚,你第一次遇到我時,我也是做錯了事……’所以,想彌補阿秀;所以,接近他……
對啊,她是為了將他介紹給阿秀,才這麼積極地天天找他,今晚難得他過來,該是介紹他興阿秀認識的好機會,阿秀不在,她該感到可惜才對;但仔細分析自己的心思,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反而滿意於只有他們兩人獨處的情況……
他怎麼不說話了?康皙一怔,猛地想起——她的電腦桌面,正是她和阿秀的合照!
“學長!”
正在端詳電腦桌布的楊昊禮被嚇了一跳,回頭看著用力推開屏風的她,“怎麼了?”
“我……”他果然在看那張合照。
康皙一時忘了自己左腳處於“當機”的狀態,拔腿往他跑過去,卻被地上的玩偶絆倒,眼看就要摔個狗吃屎——卻直接掉進熟悉的溫暖懷抱。
“你在做什麼?”他於千鈞一髮之際接住她,嚇得心臟險些停了,語氣不由得多了幾分責備,“有什麼事,叫我一聲就好了,何必跑這麼急?你忘了你的腿有傷嗎?”
“我、我只是想,阿秀不知道給我什麼好東西,急著想看嘛。”她訕訕笑著,掙脫他懷抱,手腳並用地爬到電腦桌邊。螢幕上多了一個名為“保證你會喜歡一的新資料夾,應該就是阿秀放在她電腦裏的。
不管阿秀給的是什麼,都趕快開來看,就能把桌面的合照遮掉…她在想什麼啁?
“你說那位阿秀,是你母親的手下?”以朱潔秀身為幫內元老女兒的身分,不會只是個小角色,更可能擔任某一堂的堂主,而、堂主直接聽命于首領……越想越有可能。
換言之,她就是當今廣海盟之主,名震黑白兩道的甘紗美的女兒?!
他該感到震驚,但看著這一屋子的混亂,各式各樣的布偶、模型槍,還有這個小狗般爬到電腦桌邊,姿勢不雅的嬌軟女孩,他除了忍不住笑出來,沒什麼具體的感受。
或許因為他對黑道所知不多,而認識她已久,對她的印象已固定在活潑愛笑、聒噪得讓他頭疼,甜美得讓人難以對她擺出拒絕臉色,所以,即使冠上黑道老大女兒的頭銜,對他而言,她仍是她,看著她時,仍讓他心頭同樣湧起溫柔的情緒,難以移開視線。
“是啊!阿秀雖然才大二,但她處理事情很俐落,我媽很欣賞她。”該趁機多多與他提起阿秀,讓阿秀在他心裏有個好印象,有助於他們日後的發展,她不想遊到美國把管學長找回來,就非這麼做不可!
理智如此提醒她,舌頭卻不肯配合地陳述,講得斷斷續續,“阿秀…”;真的很好,雖然急躁了點,但是……很講義氣,嗯,那個……對朋友也很好……”
感覺到楊昊禮走到背後,灼灼目光盯著螢幕,她立刻抓著滑鼠點進那個“保證你會喜歡”的資料夾,裏面有十幾張圖片,她毫不猶豫點了一張,“就像這樣,有好東西,她也都會介紹給我……”看到打開的圖片,她下巴差點掉到鍵盤上。
螢幕上竟然跳出一張上身全裸的西方猛男照片!俊美的男人一身肌肉糾結,一手挑逗地擱在腰際,雖然還穿著牛仔褲,可褲頭沒扣好,隱約可以看見底下的……雜草叢生。
康皙像被上了三秒膠,徹頭徹尾地幹掉僵硬,楊吳禮也呆住了。
她想關掉視窗,不料碰到滑鼠的滾輪,圖片於是跳到下一張——這回是個一絲不掛的棕發帥哥,健美的肌肉讓人流口水、噴鼻血,只以一條金色毛巾遮住重點部位,卻沒完全遮好,又是……雜草叢生。
房內一片凝結的死寂,只剩下電腦主機運作的聲音。
數秒後,楊昊禮輕咳一聲,“的確是……不錯的東西。”
康皙真想一頭撞死在螢幕上,她勉強乾笑幾聲,“阿秀……偶爾也喜歡開玩笑。”臭阿秀!給她這種有色圖片,為什麼不注明一下?
她在心底無聲地尖叫,狠狠地按滑鼠關掉視窗,發現幾張圖底下還有個短片,檔名是“布偶大作戰”,她急著想沖淡尷尬的氣氛,立即點開檔案。
螢幕上出現兩隻布偶兔子,一隻穿西裝,一隻穿禮服,手牽手坐到沙發上,是對約會中的情侶兔。拍片的人顯然是將布偶擺好一個個動作再加以拍攝,借由視覺殘像的效果讓兔子栩栩如生地動起來,很有巧思。
是了,這種可愛的短片才符合她的形象嘛。
康皙暗自松了口氣,笑道:“阿秀有時候會拿些奇怪的東西給我看,不過我還是喜歡這種溫馨的……咦,禮服兔怎麼在沙發上躺下來了?西裝兔幹嘛扯掉禮服兔的衣服?幹嘛壓到禮服兔身上?幹嘛抓住禮服兔的腿,然後……
康皙呆若木雞。十九寸液晶螢幕上,上演著她有生以來看過最奇怪的A片——兩隻布偶兔子,在她和第一個踏人她閨房的男人的面前,在嘿咻……
“學……學長。”她好不容易才擺脫化石的狀態,乾澀地道:“我想喝水,能不能請你去廚房,幫我倒杯水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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