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章 盲龍

    幽秘銀河。

    星河絢麗，群星閃耀，偶有虛空巨獸逡巡，長聲咆哮。

    嗖！

    李儀神情凝重，身體一路下沉，若追風趕電，須臾萬丈，很快隱沒于星河深處。

    他的身上，綁著一根金色細線，是太陽輝光凝成，正是光明賢者的“釣線”。

    下沉！

    “哦？幽秘銀河的下方，竟這樣一幅景象？和那無極歸墟，倒是頗為近似……”

    下落之中，李儀眼神閃爍，靜心打量四周。

    他的身外，虛空漸暗，群星隱沒，冰冷而孤寂，伸手不見五指。那無邊無涯的空曠黑暗，令人心生渺小，有種“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感覺。

    不過，在李儀的眼瞳中，眼前卻絕非單純的黑暗。

    觀星術之下，這深沉黑暗中，有一抹虛空真意浮沉，意味綿長，似乎詮釋著虛空的本源，一飲一啄，出神入化！

    其真意，深不可測！

    只是，李儀並沒有閒情觀摩。

    他神情戒備，眼神警惕，心中則是暗道：“三息，堅持三息就夠了……”

    這幽秘銀河的底部，生靈稀少，卻都實力強大，甚至天位巨獸，都是食物鏈的下游。

    而星空水母，就是一頭天位級的虛空巨獸！

    好在，李儀只需堅持三息，釣線牽拉，就會拉他上去。

    “——星穹詠歎！”李儀神情平淡，放緩思緒，指掌飄搖之間，一抹抹瑰麗星輝，彌散開來。

    深沉黑暗中，這零星點點的星輝，恍若一顆啟明星，十分醒目。

    不多時，就有巨獸巡遊而來，有的形似巨蟹，有的貌如蝙蝠，有的好似怪魚，即使以李儀的見識，也是聞所未聞。

    “這幾頭，都不是……”

    李儀眼神一動，收斂氣息，立刻蟄伏，隱沒無蹤。

    在這些虛空巨獸面前，他與螻蟻無異，自然不會引起注意。巨獸遊蕩，巡弋片刻，紛紛離開。

    足足五天，李儀竟是一無所獲。

    就在他有些失望時，意外生出。

    嗡！

    李儀色變，身後星輝璀璨，閃爍不休。

    “嗯？”他猛然回頭，瞪大了眼睛，神情悚然。

    李儀面前，是一頭大逾山巒的巨獸，形如一片剪碎的星空，彌散著群星真意，星輝沉浮飄蕩，繾綣無定。

    此獸，正是星空水母！

    “來了！”李儀毫不猶豫，拉扯金線，發出訊息。

    嗡！

    無數觸腕襲來，星空水母的動作似慢實快，流散著星斗移轉之韻，雄渾霸道，如巨浪侵襲！

    “——千疊經綸！”

    李儀大喝一聲，腳下金蓮生滅，時光、虛空、群星、流光等諸多神意交織，一步踏出，恍若彗星掠空，竟在這深沉黑暗中，留下淺淺割痕。

    這看似尋常的步法，不僅融入種種規則神韻，更添入了白魅的“七殺步”，迅疾且詭變，飄忽不定。

    唰！

    李儀身影閃爍，忽生忽滅，竟有種超脫虛空之意，變幻莫測，難以捉摸。

    一息。

    兩息。

    星空水母緊隨其後，無數璀璨觸鬚推進，恍若萬丈潮汐，勢頭排山倒海，星輝衝撞席捲，無處可躲。

    眼看，其觸鬚就要追上李儀。

    “——太虛撼撞！”李儀狠狠咬牙，驀然暴喝，遍體星輝大熾，璀璨靈動。

    他身軀狂震，四周虛空卷蕩而下，猶如披上一層幽暗皮膚，化身為一頭太古犀兕，腳踏虛空，橫衝直撞！

    犀牛衝撞，聲勢剛猛，速度狂烈，仿佛一記兇狠撼擊，可碎裂一顆星辰！

    咚！咚！咚！

    李儀腳踏虛空，腳下竟生出戰鼓之聲，回蕩寰宇，驚天動地。

    三息。

    李儀心神稍定。

    三息時間已到！

    有這條釣線，他可立馬撤回。

    但旋即，他就表情僵硬，怒聲大罵起來：“王八蛋！這老東西，究竟在幹什麼？”

    三息時間已到，但李儀身上的釣線，竟是紋絲不動。

    星空水母襲來，觸腕如潮，群星恢弘，似夜空傾覆！

    李儀怒哼一聲，就要拼上一把，但眼前突兀的一幕，卻令他目瞪口呆。

    嘩！

    黑暗深處，一道血盆大口突兀冒出，將星空水母咬住，狠狠撕咬幾下後，一口吞入腹中。

    “什麼？這是什麼怪物？”李儀滿臉震驚，心神激蕩不已。

    星空水母，可是天位級的虛空巨獸！

    眼前此獸，能如此輕易地吞噬星空水母，恐怕跟星獸相較，也相差無幾。

    思索間，巨獸顯露身形，如山如海。

    此獸形如巨龍，沒有眼睛，龍嘴卻是極大，竟有百重獠牙。它的遍身上下，密佈著如山巒綿亙的凸角，其上赤色螢光閃爍遊走，似乎是某種感知器官，用來代替眼睛。

    巨獸沉默，身外暗影與空痕繚繞，威壓滔天動地，身形遊弋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隨之搖晃。

    嗖！

    就在此時，釣線猛然牽拉，李儀化為一道太陽流光，沖霄而起！

    釣線牽拉之下，他仿佛成為了光的一部分，速度迅捷，快得難以想像。

    “光輝之道？”李儀心神暗顫，細細品味這種感覺。

    不過，他卻沒時間感悟了。

    那頭虛空巨龍，才剛剛吃掉一頭星空水母，卻對他這“餐後甜點”也不肯放棄，長聲咆哮，緊追不捨。

    其速度，快逾流光！

    李儀猛然色變，眼前一黑，那血盆大口已經合攏。

    哢！

    牙齒碰撞之聲回蕩，百丈之外，李儀卻自一道十字星芒中走出，滿臉心有餘悸。

    幸而，危急關頭，他以虛空閃爍躲避，恐怕已是這頭虛空巨龍的腹中亡魂。

    “快點，快點！”李儀浮掠虛空，大聲說道，“光明賢者，你釣到了一條大魚！”

    “大魚？”

    幽秘銀河之上，光明賢者向下看了一眼，頓時神情劇變，不喜反驚。

    “盲龍？”他瞪大眼睛，發出一聲尖叫，“此獸，不是蟄伏于‘寰宇淵藪’麼？這裏，可是隱秘銀河！”

    “盲龍？”薄夜也一臉吃驚，嘖嘖稱奇道，“這小傢伙，倒是挺厲害……連做魚餌，都比別人做得出色，竟能釣來盲龍？”

    “說什麼風涼話？”光明賢者輕哼一聲，當機立斷道，“薄夜，愣著幹什麼？隨我下去幫忙！”

    “幫忙？”薄夜卻聳聳肩，一臉無辜道，“釣魚的是你，我幫什麼忙？”

    “若是這頭盲龍發狂，別說隱秘銀河了，你的諸星庭院，也都得玩完！”光明賢者怒哼一聲。

    “玩完？就算玩完，也是你惹出來的禍，自然由你賠償。”薄夜淡淡一笑，一臉不以為意。

    “說！你想要什麼？”光明賢者氣急，他也清楚對方的小算盤，直截了當地問道。

    “龍珠！”薄夜獅子大開口，一點也不客氣，“還有，它身上的盲角……”

    “盲角？盲龍的價值，大半都在盲角上！”光明賢者哼了一聲，“算了，盲角給你一半，幹不幹？”

    “成交！”

    兩人達成協定，毫不猶豫，雙雙飛掠而下。

    “——太陽風暴！”光明賢者長喝，手掌虛握，竟是凝聚出百丈龍卷，猶如滔天炎柱，狠狠轟擊，灼燒虛空！

    “——極光弦動！”薄夜同樣出手狠辣，縷縷極光如刀，恰似匹練橫空，摧枯拉朽。

    兩人的法術，皆為驚天動地！

    “哦？這兩人……”李儀眼見此幕，心驚膽戰，暗暗吃驚。

    他已經瞧出，當初兩人的較量，都沒下狠手，未盡全力。

    眼下出手，才是真正地毫不留手，殺意凜冽，天地失色！

    兩人的攻擊，看似無孔不入，卻都繞過了李儀。

    他們身為賢者，法術掌控力，同樣是妙至毫巔。

    吼！

    盲龍高亢咆哮，遍體赤芒閃耀，恍若化作一道無形無相的陰影，在法術風暴中穿行，竟是流轉變幻，來去無痕！這千重萬道的法術，竟然沒有一道，能夠落在他的身上。

    “什麼？這盲龍，居然如此靈活？”李儀眼神一動，有些目瞪口呆。

    這頭盲龍，雖然是瞎眼，但渾身上下每一道赤紅螢光，都有感知效果，恍若千眼千耳！其身軀龐大，卻兼具感知和靈活，在這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亦能來去自如。

    “殺！殺！殺！”

    “巧了，我正缺一幅龍皮手套！”

    兩道身影同時咆哮，一一撲掠而下，和盲龍戰成一團。

    但同樣一幕，又是輪番上演。

    盲龍身軀巨大，卻如同捉摸不定的影子，每一道法術攻擊，都會落空，無法落在它的身上。

    “這頭盲龍，究竟是龍，還是泥鰍？”薄夜恨得哇哇大叫。

    光明賢者則面有凝重，攻勢愈發兇狠，太陽風暴席捲，聲勢酷烈，焚燒星空。

    李儀面露沉吟，片刻後，忽然淡淡一笑：“既然這樣，我來添把火！”

    他長喝一聲，身外秘符浮蕩，演化排布，變幻不休。

    秘符排列，有的化作虛空文字，有的化作神秘符籙，有的化作秘法紋絡，幾息變幻間，合為一幅巨大的符文矩陣，橫亙天地。

    “——虛空樂土！”李儀微笑，徐徐吐出四字。

    剎那間，一道虛空漩渦浮現，無數頭虛空巨獸，恍若滾滾潮汐，噴薄洶湧而出，遮天蔽日！

    “什麼？”光明賢者目瞪口呆，失聲道，“此術，莫非是神級秘法？”

    薄夜同樣震驚，說不出話來。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一章 晝夜

    嚎！

    綿延咆號震天，獸群衝殺撲掠，如海潮席捲，似風暴襲空，勢如排山倒海，聲勢張狂磅礡！

    那每一頭光怪陸離的巨獸，雖看似虛空生靈，但細細看去，卻與任何一頭已知的虛空生物，都是截然不同。

    因為，這虛空樂土，並非召喚術，而是造化之術！

    那每一頭虛空巨獸，都是以虛空之力捏造，恍若大道天成，不僅狂橫霸道，更是恢詭譎怪，奇詭難測。

    “吼！”

    盲龍蜿蜒掠空，發出憤怒咆哮，體表螢火閃爍流轉，動作卻僵硬許多，不如剛才那般靈動飄逸。

    那連天匝地的虛空巨獸，如同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擾亂了它的視線，令其進退失據，難以躲避。

    兩名賢者，皆是目瞪口呆。

    “神級秘法！”光明賢者臉皮微顫，失聲說道。

    “這小子，還真是深藏不露……”薄夜也是一臉詫異，呆了許久，才贊許說道。

    要知道，每一記神級秘法，都號為“得天獨厚”，放眼整個寰宇，同時也僅能有一人可修行。

    因此，神級秘法，堪稱鳳毛麟角，極為珍稀。

    兩人都想不到，李儀的手中，居然也有一道神級秘法！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這記法術，還是李儀自創而出。

    若兩人得知，恐怕會驚訝得眼珠子都瞪出來！

    “——虛空樂土！”李儀指掌遊蕩，魔法手印變幻，心中暗道，“此術，若是繼續演化完善，或許真能成為神級秘法！

    此術，可謂參同造化，能演化一方虛空世界，萬獸輪回創生，衍化無盡，源源不斷。

    這一記“虛空樂土”，來自虛空召喚，來自元素傀戲，來自秘機龍印，也來自野性花園；此術，同樣來自大道符文，來自掌中天地，來自虛空文字，還有薄夜樓宇。

    剛才，李儀福至心靈，腦中一抹靈感閃掠，才創造出此術。

    但他卻清楚，此為厚積薄發。

    嗖！嗖！嗖！嗖！

    虛空巨獸前赴後繼，道道巨影飛掠長空，成千累萬，勢如狂潮！

    這些虛空巨獸，實力雖然有限，但數目巨大，擾亂盲龍的感官，令之進退兩難，顧首不顧尾。

    兩名賢者抓住機會，見縫插針，不斷發動攻擊。

    “嗯？剛才不還是滑不留手麼？怎麼，這麼快就不行了？”薄夜大出一口惡氣，指間極光弦動，道道光弦如驚虹墜落，橫斷星穹，斬裂虛空。

    “——曙雀斬！”

    光明賢者神色沉著，手掌呈戰刀之相，道道太陽射線凝聚，化為金色戰刀，一斬之下，有金烏飛舞，星穹焚滅，霸道淩霄！

    三人互相配合，同心協力之下，盲龍發出長聲哀嚎，被斬殺當場。

    ……

    “小傢伙，不得不說，你還真有點本事……”光明賢者轉頭，看了李儀一眼，難得地誇讚一句，“每每都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讓人刮目相看。”

    “怎麼？改變主意，想收徒弟了？”薄夜嫣然一笑，舊事重提地說道。

    “呵呵。”光明賢者的回答，依舊一針見血。

    李儀面露鬱悶。

    “光明賢者，這小傢伙可是幫了不小的芒……”薄夜眼珠一轉，拿捏地說道，“難道，不應該給點報酬？”

    慷他人之慨，她自然是樂意的。

    “報酬？”光明賢者沉吟，一臉肉痛地說道，“算了，我出點血，就將盲龍的龍骨作為報酬！”

    “龍骨？”薄夜輕哼一聲，面露鄙夷，“老頭，你還真大方！”

    她說的，當然是反話。

    “怎麼，這龍骨有何問題？”光明賢者也不臉紅，振振有詞道，“此骨剛柔並濟，乃是最頂級的煉器材料之一。運氣好的話，這一幅龍骨，甚至能煉出數件天譴裝備！”

    “是——麼？”薄夜輕哼一聲，拉了個長長的尾音。

    李儀卻看都不看那盲龍一眼，雙掌抱拳，沉聲說道：“光明賢者，還請履行諾言。”

    他身為武裝師，這頭盲龍的價值，自然是了若指掌。這一幅龍骨，兩名賢者看不入眼，但其價值，可比天啟比蒙諸犍，還要貴重百倍！

    不過，李儀的心思都在被困的兩人身上，自然無心爭執了。

    “放心，本賢者一言九鼎。”光明賢者點頭，一臉“包在我的身上”，“等收拾了這頭盲龍，就立刻過去。”

    ……

    虛空家鄉。

    虛空中，懸著一顆垂死星球，“虛空家鄉”四字，如銀鉤鐵畫，深刻其上。

    “這種手段，實在厲害！”李儀暗驚，跟隨在光明賢者的身後，亦步亦趨。

    “光明賢者，求見眾生之母！”光明賢者停下，神情肅穆，徐徐開口。

    隨著他開口，一股精神風暴呼嘯席捲，回蕩天地，穿掠整個虛空家鄉，消失於星空盡頭。

    不過，卻沒有任何回音。

    “光明賢者，求見眾生之母！”

    “光明賢者，求見眾生之母！”

    光明賢者又喊了兩聲，許久之後，才有一道冰冷女聲響起。

    “光明賢者，你這老鬼又來幹什麼？上次被我教訓得還不夠？”

    聲音悠悠飄蕩，一道青衣倩影掠空而來，懸立於空。

    “這女人，好美！”李儀看了一眼，心中驚豔。

    這名青衣女子，生得明眸皓齒，桃花玉面，極為嬌豔動人。她身材高挑，弧線起伏，尤其胸口的規模，著實蔚為壯觀。

    她外貌年輕，看上去才二十出頭，但李儀曾聽光明賢者稱其為“老婆子”，不必說，恐怕也是活了不知多少紀元的老牌強者。

    被對方戳中痛處，光明賢者面露尷尬，低聲道，“眾生之母，我此來，是想請你幫我個下忙。”

    “小忙？”眾生之母很不耐煩，“別拐彎抹角的，有話快說！”

    李儀注意到，她的眉間有憂色浮動，心情不佳。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光明賢者也有所察覺，不再藏著掖著，很快將事情解釋一番。

    眾生之母沉默，一言不發。

    “眾生之母，還請賣我個人情，放了這兩人。”末了，光明賢者小心地說道，“日後有機會，我必有回報！”

    “說完了？”眾生之母冷笑，淡淡道。

    “說完了。”光明賢者點頭。

    “說完了，那就滾吧！”眾生之母輕哼一聲，毫不客氣道，“不管是誰，壞了我的規矩，都得受我懲罰！至於你的回報，我用不著，也沒興趣！”

    光明賢者聞言，表情變得十分難看。

    “你們回去吧！”眾生之母轉身，冷冷道，“我現在有要事在身，沒心情和你胡扯……”

    “等等！”光明賢者眼珠一轉，立刻說道，“眾生之母，你有什麼麻煩，或許我們能替你解決……”

    “你？”眾生之母冷笑，“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

    “我當然不行！”光明賢者搖頭，指了指李儀道，“但我這位小友，卻是有不少旁門左道的本事……說不準，他能幫到你。”

    “這個小鬼？”眾生之母望來，輕蔑一笑，“光明賢者，你這笑話，可並不好笑。”

    “眾生之母，所謂術業有專攻，你無法解決的事情，說不準我反而有辦法……”李儀當即前踏一步，就坡下驢地說道，“再說了，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可能性。”

    “你懂醫術麼？”眾生之母冷然道。

    “略懂一二！”李儀點頭道。

    “好，我就瞧瞧，你有什麼本事！”眾生之母想了想，語帶威脅道，“不過，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若你沒有真材實料，那就留下給我豢養巨獸吧！隨我來！”

    ……

    “這是……”李儀看著眼前之物，神情一僵，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一顆巨卵。

    此卵，足有三米之高，呈橢圓形，一半光明，一半黑暗，迴旋流轉，恍若輪回。

    這一顆巨卵中，那輪轉交替的光明和黑暗，如興衰變幻，如日夜往復，流散著一抹深幽莫測的韻味，竟是時間之道！

    李儀呆愣良久，才沉聲說道：“一卵雙生，這是——晝夜雙蛇！”

    “哦？小傢伙，倒是有點見識……”眾生之母點頭，毫不客氣地說道，“怎麼樣？有辦法麼？”

    李儀恍若未聞，眼瞳瞪大，無數道星軌浮沉流轉，心神暗驚。

    這晝夜雙蛇，位於虛空生靈的頂端，和星獸、虛空蜉蝣、混沌巨龍處於同一位階！

    這種級別的生物，法天相地，各自象徵著一種大道規則。

    譬如，星獸是群星之道，虛空蜉蝣是虛空之道，混沌巨龍是混沌之道，而晝夜雙蛇，則是時間之道。

    傳說，晝夜雙蛇以時間為食，可穿梭時光洪流，遊弋過去未來，極為神異。

    “這顆蛇卵，或許是早產，先天本源不足……”李儀腳踏虛空，圍著蛇卵繞圈，低聲說道。

    “怎麼樣？你能救活它麼？”眾生之母眼睛一亮，再次問道。

    這顆蛇卵，的確先天不足，正是因為無法孵化，才會被拋棄，又被眾生之母撿到。

    李儀思索片刻，點頭說道：“七成把握！”

    眾生之母瞪大眼睛，滿臉懷疑之色：“你不會在騙我吧！”

    “我從不騙人！”李儀搖搖頭，神情堅定道。

    眾生之母面有喜色，立刻說道：“若你真能救活它，我不止放了你的朋友，還送你一頭虛空巨獸做坐騎！”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二章 輪回

    “一頭虛空巨獸……坐騎？”光明賢者咋舌，滿臉驚詫。

    他可清楚，眾生之母口中的“虛空巨獸”，至少也是十級以上！這等位階的虛空巨獸，大多性情暴虐，且傲岸不群，極難馴化。

    在他認識的人中，除了眾生之母以外，能馴化虛空巨獸的，根本就是寥寥無幾。

    而十級以上的虛空巨獸，不僅戰力磅礡，且兼具特殊的虛空能力，或虛空橫渡、或群星交感，或月華洗沐，或星穹雷暴，無不是強悍實用！

    以光明賢者的底蘊，也是有些眼饞。

    不過，對眾生之母的許諾，李儀卻是恍若未聞。

    他的心神，都聚焦於眼前的正事之上，悉心觀摩，心無旁騖。

    “時光麼？”

    李儀端坐虛空，靜氣凝神之間，瞳中星軌激蕩，喃喃說道。

    眼前的巨卵之中，可見光暗迴旋，晨曦與暮光交替輪轉，更有時之符籙飄搖，歲月紋絡閃耀，隱秘神異，幽深無涯！

    卵中光影交錯，有過去未來，貫穿古今，隱然形成回環，如秋去春來，周而復始。

    此為至高法則——時光真意！

    “差不多了！”

    李儀猛然抬手，掌中一杆封魔筆浮現，又一張白紙懸空，筆走龍蛇，塗塗畫畫，無數弧線滋長彌漫。

    “嗯？他不是醫師麼？這是在幹什麼？”眾生之母狐疑，她關心則亂，立刻大聲問道。

    “眾生之母，這小傢伙，其實是一名武裝師。”光明賢者微笑，唇角透著意味深長。

    “武裝師？那是什麼玩意？”眾生之母一愣，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這種職業。

    “一時半會，倒也解釋不清……”光明賢者懶得解釋，笑眯眯地說道，“還是，請你先看著吧！”

    “裝神弄鬼！”眾生之母滿腹疑竇，但也只得按捺情緒，學著李儀的樣子，端坐於一旁。

    “哦？”她忽然看到什麼，表情一怔，“這是……”

    唰！唰！唰！

    李儀揮筆如風，一筆筆弧線酣暢落下，猶如流水激蕩，和巨卵上的種種紋絡，竟是如出一轍。

    他不像是在繪畫，倒像是在臨摹，仿佛巨卵上的紋絡，已然印刻在他的心中。

    這一手，可謂驚人！

    要知道，那顆光暗之卵，並無定型，而是不斷流動變幻的。他能臨摹描畫，著實很不簡單。

    不止是眾生之母，另外兩名賢者，同樣嘖嘖稱奇。

    “成了！”

    不多時，一幅巨卵圖影在紙面浮現，線條繾綣，神意深幽，規則綿長深沉。

    “這小子，還是一名畫師？”眾生之母一愣，忍不住說道。

    她話沒說完，就見李儀再次落筆，在巨卵圖影之上，留下兩條靈動弧線，將巨卵一分為三。

    “嗯？”眼見這一幕，眾生之母瞪大眼睛，滿臉呆滯。

    這顆巨卵，本來是渾然一體，但那兩道細線，卻如同手術刀一般，精准切割，劃分出三片區域。這三片區域，似乎各自代表了一種時之規則，圓融自洽，又涇渭分明。

    三人都愣住了。

    李儀思忖片刻，在三片區域之中，一一寫上標注——“似水流年”、“指間砂礫”、“休止時針”。

    緊接著，他又在圖紙下方，添加了一道標注：套裝——“光陰”。

    三名賢者面面相覷，都是大眼瞪小眼。

    “這小傢伙，還真有幾分本事……”眾生之母輕咦一聲，神情凝重。

    本來，她沒抱太多期望，但剛才那兩道精准弧線，當真令她有種驚心動魄之感。她能看出，眼前這小傢伙，年紀極小，修為也是平庸，其眼力和手腕卻老練精深得可怕！

    “接下來，是……”

    李儀頓了頓，神態自若，開始在巨卵圖影之上，留下一道道新的銀線，恍若縫縫補補，動作飄逸流暢。

    在他的眼中，這顆光暗之卵，已是一幅武裝套裝——光陰！

    這光陰套裝，由三具武裝組成，分別為時光流逝——“似水流年”，時光逆流——“指間砂礫”，時間停止——“休止時針”。

    因此，救助這顆蛇卵的工作，也化為修補一幅武裝套裝。

    這是他最拿手的。

    只是，這幅光陰套裝為五階，甚至是五階以上！

    晝夜雙蛇畢竟是虛空巨擘，其蛇卵也並非那麼好修補的。

    幸虧晝夜雙蛇象徵時光之道，李儀曾親手製作“浮生流年”、“指間沙”等時之武裝，修補起來，自然更有心得。

    否則，若是星獸、虛空蜉蝣、混沌巨龍等巨擘的獸卵，李儀恐怕就一籌莫展了。

    “眾生之母，我需要以下魔法材料。”李儀沉思片刻，行筆如風，在紙面上寫下無數魔法材料。

    他遞給眾生之母，叮囑說道：“立刻就要！”

    “這些……材料？”眾生之母盯著紙卷，眼睛愈來愈亮，恍若晨星閃爍，“好，我馬上去辦！”

    她當下就瞧出，這些魔法材料，許多都與晝夜雙蛇的屬性，竟是不謀而合！

    因此，眾生之母信心大盛。

    薄夜在畔，稍稍瞥了一眼，不由得心驚肉跳。

    她只看到，無生之花、三清聖蓮、時之果等數種，但這些魔法材料，即使對她這名賢者而言，也有些負擔不起。

    “等著！”眾生之母卻毫不猶豫，身形消失無蹤。

    李儀也不再廢話，埋頭繪製，一抹抹銀線流轉，恍若群星遷徙，彌漫席捲。

    “好了，東西都備齊了！”

    三天后，眾生之母回歸，滿臉風塵僕僕，眼睛卻亮得驚人。

    看得出，她底蘊頗深，這麼多魔法材料，竟能輕鬆備齊。

    “好！”李儀手上不停，卻是一心二用，大聲喝令道，“無生之花取花瓣榨汁，三清聖蓮摘蓮心，還有時之果……”

    “是！”眾生之母點頭，按照李儀的吩咐，忙得團團轉。

    她動作靈活，每一根手指似乎柔弱無骨，動作輕靈，有條不紊。

    眾生之母身為一名賢者，竟這樣被李儀呼來喝去，卻沒有半點怨言。

    這前倨後恭的態度轉變，令光明賢者目瞪舌撟。

    “這老婆子，是轉性了？”他的心中念頭橫生，一步踏前，低聲說道，“眾生之母，我……”

    他還沒說什麼，卻見眾生之母柳眉倒豎，冷哼一聲道：“滾！”

    光明賢者面有訕訕，立刻回歸。

    “薄夜，光明賢者，你們兩人既然有空，也來幫忙吧！”李儀行筆如風，連聲令喝，將兩人也拉入戰團。

    十天。

    時光套裝的魔法溶劑，其配製極為繁複艱澀，三位賢者出馬，竟也花費了足足十天。

    恰好，李儀的套裝圖稿，也在同一時間完成。

    “哦？這幅蛇卵圖影？”光明賢者細心端詳，滿臉詫異。

    這幅蛇卵圖影，竟是化作時光之輪，有種完美無瑕之感，規則玄秘，神意綿長。

    “開始吧！”李儀站在光暗之卵的面前，淡淡一笑，低聲道。

    他眼神一凜，鶴鸞筆翩飛飄舞，一筆落下，弧線清幽，竟是道韻天成。

    嗡！

    光暗之卵中，幽幽輕鳴回蕩，似乎有一個小生命在歡呼雀躍，溢散著欣欣向榮之意。

    這一筆，竟是立竿見影！

    “有效，真的有效！”眾生之母瞪大眼睛，滿臉驚喜。

    此刻，她的懷疑，終於一掃而空！

    “這小子，的確有幾分本事……”光明賢者感歎，低聲說道。

    “光明賢者，你已經說了好多次了！”薄夜輕哼，瞳中有異芒閃爍。

    唰！唰！唰！唰！

    李儀神情沉著，眼神深處，竟有享受之色。

    這一幅時光套裝，蘊藏著時之真意，在他一筆筆的繪製中，似有一條時光河流在指間沖刷。這種感悟，實在難以形容。

    不過，精神上的消耗，也是十分驚人。

    一天。

    兩天。

    三天。

    李儀面有疲憊，手指抖抖索索，低聲道：“眾生之母，恐怕，我要休息一會了……我的精神力，已經不夠用了！”

    “不必！”眾生之母搖頭，掌中幽光浮動，取出一物道，“放心，我有辦法。”

    “養靈液？”光明賢者看了一眼，吃驚說道，“眾生之母，你這手筆也太大了……此物，可是滋補靈魂的聖品藥劑，可令靈魂演化蛻變，連我都只有一瓶！”

    “廢什麼話？”眾生之母輕哼，當即遞了過去，讓李儀一口喝下。

    “嗯？”李儀錶情微變，一抹清涼之意在他的靈魂中彌散，不止精神恢復，更是靈魂成長，連靈魂中的真龍符印，亦是愈發明媚清晰。

    “既然這樣，那就一鼓作氣！”

    李儀精神大振，行筆淩厲，大刀闊斧一般，一道道神秘弧線閃耀。

    隨著他一筆筆的繪製，緊接著，無數幻境湧入眼簾，竟是千變萬化的重重意境！

    一塊石礫，經時光滄桑洗禮，由死化生，成為一頭上古泰坦。

    此意境，為創生！

    一條遊魚，在時光洪流中徜徉，代代繁衍進化，化為驚世龍鯨。

    此為天演！

    一座古山，經時光摧殘，曆滄海桑田，卻是巍然不動，毫無變化。

    此意境，為永恆！

    還有因果、宿命、迴圈、星斗、史卷等種種意境，皆演化不休。

    “晝夜雙蛇，遊弋于時光洪流，經歷無數……這些景象，是留駐於其血脈深處的意境，相當於天賦能力！”

    李儀很快恍然。

    漸漸地，時光奔流，愈發幽秘綿長，卻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規則韻味，漸漸滋生。

    “這一幅套裝，並非是光陰，而是——輪回？”李儀似有察覺，滿臉震撼。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三章 因果

    “這座巨輪，莫非是……”

    虛空中，三名賢者並肩而立，眼皮顫抖，滿臉愕然，目光竟有些癡呆。

    不知何時起，巨卵的正上空，一座光暗巨輪忽隱忽現，輪轉不止。

    哢！

    巨輪滾滾，流光掠影交錯，一抹抹滄海桑田的綿長意韻流散，如時光流逝，一去不返。

    “這是——時光之輪！”良久後，光明賢者才回過神來，聲音驚訝。

    這時光之輪，是晝夜雙蛇的血脈所演化，為時之法則，高深莫測。

    嗡！

    時光之輪旋轉，種種上古銘文、神聖符號、詭秘紋絡、縹緲歌詠一一浮現，每一道異象，竟都是一種意境顯化！

    種種意境浮沉飄搖，有宿命、因果、不朽、永恆、創生、造化、諸天、開化、智慧等，異象橫生。這任何一種意境，皆為核心規則，即使經過時光洪流的長久沖刷，依舊永存不滅。

    這一道道核心規則，同樣來自晝夜雙蛇的血脈傳承。

    晝夜雙蛇，為虛空中最古老的物種之一，巡遊于時光之河，體驗萬世滄桑，其血脈的至深之處，沉積了無數幽深意境，出神入化。

    眾生之母如此看重此獸，其最主要的原因，也在於此。

    “嘖嘖，竟是時光之輪？機會難得，不可錯過！”

    她眉梢上挑，瞳中青綠之芒閃掠，倒映種種異象，潛心觀悟，化為己用。

    光明賢者和薄夜同樣反應過來，紛紛觀摩領會，感悟意境，融入自身。

    但要說意境感悟，三名賢者卻都比不上李儀。

    李儀就在巨卵面前，親筆縱橫描繪，自身已化作時光洪流的一部分，觀感和明悟當然截然不同。

    這種獨特視角之下，他所擁有的眼界格局，根本是天淵之別！

    “輪回？”李儀手心冒汗，眼神浮動閃爍，竟有些心驚膽寒，“我錯了，大錯特錯！這套套裝，並非是光陰，而是——輪回！”

    他一直認為，就如孔子所言，所謂“逝者如斯夫”，時光之河是一往無前的，不會停止，更不會回頭。

    李儀現在則發現，是自己目光短淺了。

    若是放眼於足夠長的時光，就會發現，“輪回”，才是時光的精髓。

    時間，是由一個個紀元排列而成。而每一個紀元，代表著一次宇宙的生滅，隕滅和重生。周而復始。

    這一個個紀元，如同一場場輪回，循環往復，生生不息。當然了，每一場輪回，並非是一成不變，同樣也在演化進階，節節攀升。

    “輪回！”李儀重複了一句，不由得心跳如鼓。

    他隱有覺察，這輪回意境，似乎比那宿命、因果、不朽、永恆、創生、造化等核心意境，還要高妙，隱秘幽深。

    “真可惜！這種觀悟機會，可是不多……”

    李儀放緩心緒，眼神凝定，潛心繪製之中，也分出一縷意識，不求感悟，僅求記憶。

    這輪回意境，堪稱登峰造極，他自然不想錯過。

    哢！哢！哢！

    唰！唰！唰！

    虛空中，時光之輪格格作響，李儀的行筆顫音，同樣悠然回蕩。

    吼！

    不多時，群星深處，有虛空獸吼此起彼伏，聲聲雄渾暴虐的獸吼，竟透著一絲驚悸情緒，甚至還有幾分畏懼。

    獸吼回蕩，如滾雷橫空，久久不歇。

    “這是……獸躁？”眾生之母聞聲，不由得欣喜若狂，輕聲說道，“這頭晝夜雙蛇，看樣子，是要活了！”

    眼前此景名為血脈異象，類似于聖景，只有在強大血脈誕生時，撼動虛空寰宇，才會顯化而出。

    獸躁，其意為——群獸膜拜。而這所謂的“群獸”，可絕非普通魔獸，而是虛空巨獸！

    “差不多了……”

    李儀氣定神閑，筆鋒依舊穩健，筆筆弧線流轉，綿亙不休。

    他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每一筆落下，巨卵中生機愈重，靈魂波動強烈。

    到後來，李儀甚至不必費心，筆鋒似被無形力量牽引，輕靈自然，進退有序。

    這頭晝夜雙蛇，其意志漸漸復蘇，開始指引李儀的行筆，修復自身本源。

    其意志指引，比李儀的原本方案，似乎還要高明幾分。

    李儀也樂得清閒，分出更多精力，默記和感悟輪回規則。

    虛空中，時間靜靜流淌。

    嗡！

    猝然間，隱秘星河有異象忽生，群星閃爍搖顫，輝光時亮時暗，如同風中燭火，似乎隨時都會隕落。

    “——星顫！”眾生之母大喜，連連點頭，“活了，真的活了！”

    “居然真的……”光明賢者摸了摸下巴，眼睛瞪得滾圓。

    血脈異象——星顫，意為群星戰慄，失去光輝，搖搖欲墜。

    也僅有晝夜雙蛇、星獸這一級別的強大生靈，才會令群星恐懼，生出如此血脈異象。

    “成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李儀落下了最後一筆，眼神淩厲，暴喝一聲。

    噝噝……

    巨卵懸空，意韻流轉，種種光影演變生滅，有聲聲蛇鳴自卵中傳出，生機濃郁，氣象磅礡！

    這頭晝夜雙蛇，已經活了！

    李儀端詳片刻，面露滿意，點了點頭。

    “咦？”

    他察覺了什麼，抬頭望去，就見那道光暗之輪並未消失，而是移轉方位，懸於他的頭頂。

    哢！哢！哢！

    巨輪幽幽旋轉，浮光掠影交錯，時光飛逝，僅是剎那，就有紀元生滅！

    “什麼？”李儀眼神一寒，面露震恐。

    他體內的聖魔符印，居然在崩解散裂！

    這枚聖魔符印，宛若一方小千世界，在歷經萬世浩劫後，終於迎來末日，坍塌毀滅，化為灰燼。

    “完蛋了！”李儀勃然變色，驚得差點魂飛天外。

    他當然清楚，這意味著血脈瓦解，灰飛煙滅！

    但僅在須臾間，那灰燼之中，生出一朵虛空之花，虛空之花飄搖綻放，一個全新世界在花蕊中重生。

    這新世界，是一枚嶄新的血脈符印！

    這枚血脈符印，與聖魔符印有六分相似，卻恍若歷經一場投胎轉世，根源截然不同。

    “這是……輪回！”李儀驀然明悟，臉上恐懼消退，露出一絲喜色。

    毀滅和蘇生，正是一次紀元的輪回！

    而且，這並非盡頭。

    緊接著，虛空之花枯萎，世界崩塌碎裂，再次化為灰燼。

    而灰燼中，一頭龍龜遊弋而出，其後背之上，背負著一個全新世界！

    一場場輪回，毀滅和重生，周而復始。

    李儀錶面上沒有變化，血脈卻在這一次次輪回中，變得愈發強大！

    ……

    這一幕，當然也落在了另外三人的眼中。

    “你說，這小傢伙能引起血脈異象麼？”光明賢者歪了歪頭，出言詢問。

    “可能性不小！我看了一下，他的底子還過得去……”眾生之母點點頭，猜測說道，“我推測，他能引動‘獸躁’。”

    “哦？我和你看法不一樣。”光明賢者搖搖頭，又說道，“我覺得，他能引發‘星顫’！不如，咱們賭一把？”

    “怎麼賭？”眾生之母一臉不信，當即問道。

    “你若輸了，就送我一頭虛空巨獸做坐騎。”光明賢者舔舔舌頭，他對虛空坐騎可是覬覦許久，“若是我輸了，就送你一顆白駒之心。”

    “白駒之心？”眾生之母眼神一亮，毫不猶豫道，“好，賭了！”

    薄夜瞪大眼睛，心中咋舌。

    這賭局，可是不小。

    那白駒之心，並非是巨獸心臟，而是太陽碎片！

    “我也要賭！”薄夜想了想，橫插一腳。

    “你？你有籌碼麼？”光明賢者愣了愣，又說道，“還有，你想加入哪一方？”

    “都不加入……我賭——虛空雷劫！”薄夜搖晃手指，滿臉笑容，“若是我輸了，就給勝者一桶獸血酒！”

    “既然這樣，那就多謝你的獸血酒了。”光明賢者一臉自信。

    “走著瞧！”薄夜黛眉微挑，眼瞳深處有異芒流轉。

    虛空雷劫，只有最上位的頂級血脈才可具備，能撼動本源規則，引來虛空天雷！

    這虛空天雷，並非是毀滅，而是恩澤，可淬煉血脈本源，令之更上一層樓。

    這一旁的三人，都曾引動虛空雷劫。

    李儀盤膝端坐，看似不動如山，可一身血脈氣息，卻是一波三折，猶如金蟬脫殼般，層層蛻變。

    吼！

    獸吼迴響，虛空震盪，透著恐懼和敬畏，彌散四溢，震響天河。

    “獸躁。”眾生之母面露微笑，只是，她的笑容很快僵硬。

    片刻間，星空搖晃，群星黯淡，恍若一道無形巨手，將星空蒙蔽，摘星拿月！

    “看來，贏的是我！”光明賢者面有得意，輕笑著說道。

    “等等，還有我呢！”薄夜撇撇嘴，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還真以為，他能引動虛空雷劫？”光明賢者撇撇嘴，正想趁機教育薄夜幾句，臉孔忽被映得雪白，眼睛也隨之瞪大。

    “這不可能！”他失聲道。

    雷落！

    一道蒼白雷霆垂落，碎裂虛空和星河，直直轟落在李儀的身上。

    落雷炸裂濺射，化作一頭頭咆號游龍，沉浮迴旋間，淬煉和改造著李儀的體魄，令之愈發強大。

    光暗之輪戛然而止，而李儀的氣息，已然變得淵渟嶽峙，狂暴無儔！

    “嗯？”

    李儀猛然睜眼，瞳中閃過一抹異樣。

    他的血脈能力，不再是聖魔禦令，而是——因果律令！

    “種因得果？”李儀靜心明悟，摩挲下巴，面有異樣之色。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四章 恐懼

    “種因得果？”

    李儀徐徐抬掌，掌心中魔力激蕩，一枚枚秘符繚繞，凝為一顆青綠種子，僅是剎那，就是扶搖而起，化作神木大椿！

    “若是這樣……”

    他手掌翻覆，五指上下起沉，又有一枚蒼青之卵浮現，幾息之間，已孵化成長，化為祖龍天黿！

    “有點味道了……”

    李儀眼神閃爍，手指數次變化，掌中恍若演繹生老病死，種種異象浮現，時而有鯤鵬擊天，時而有精衛破海，時而有猛獁踏天河，時而有比蒙撼長空。

    他的五指之間，秘符聚聚散散，有千變萬化，曲盡其妙！

    “原來如此！”李儀眉梢挑起，唇角笑意上揚，當下眉飛色舞。

    這因果律令，和聖魔禦令頗為近似，但在本質上，卻有著巨大差別。

    其要義，為——“種因得果”！

    魔力迴旋湧動，秘符起落輪轉，同樣一記法術，李儀消耗的魔力，減少了一半以上！

    而且，他也再次獲得越級施法的能力，八級法術，也可信手拈來。甚至，當他踏足八級，九級法術，也可隨心所欲地釋放，存乎一心。

    原因很簡單，這每一記法術，他不必完全施為，只需“種因”，即可“得果”。

    李儀大喜過望，光明賢者卻是心中發酸，搖頭不已。

    “嘖嘖，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光明賢者撇撇嘴，冷哼了一聲，“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這道血脈，遵循因果之道，居然被你這般使用？實在是焚琴煮鶴，暴殄天物啊！”

    話雖這樣說，他著實有些嫉妒。

    眼前這小傢伙，資質平平，幾番輪回後，血脈竟能成長至斯，幾乎能與他並駕齊驅！

    “哦？此血脈能力，名為‘因果律令’，的確遵循因果之道！”李儀聞言，也不猶豫，誠懇說道，“還請光明賢者指教！”

    他當然明白，對方身為賢者，犯不著矇騙自己，也絕不會無的放矢。

    這因果律令，可引來虛空雷劫，自然超凡絕倫，不止表面那般簡單！

    “李儀，別聽他胡說八道！”眾生之母卻不客氣，打斷地說道，“所謂‘冷暖自知’，血脈能力需靠自身探索，本我覺醒……他人的意見，只會影響你的本心，反倒束縛你的血脈成長。”

    “哼！”光明賢者哼了一聲，面有悻悻。

    李儀點點頭，旋即回神，輕撫著光暗之卵的蛋殼，微笑說道：“眾生之母，總算是——幸不辱命。”

    “小傢伙，幹得不錯！”眾生之母誇讚一句，長袖飄舞，將那枚巨卵小心收起，納入囊中。

    “這個，是我應該做的。”李儀面露微笑。

    眾生之母眼波流轉，深深看了李儀一眼，忽然連連點頭：“小傢伙，你很不錯，已經夠格了。”

    “夠格？”李儀愣了愣，不由得一頭霧水。

    “你夠資格了，可以成為我的伴侶。”眾生之母聲音清冷，言語間竟有曖昧之意。

    “伴侶？”李儀張大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又是這一出？

    光明賢者聽聞此言，卻是暴跳如雷，臉孔漲得通紅：“眾生之母，我跟你認識更久，為什麼就從沒被你邀請過？”

    “你？你不行的……”眾生之母淡然一笑，搖了搖頭。

    “我哪里不行？”光明賢者是童子模樣，滿臉毛躁之色，上躥下跳，“只要我願意，十天之內，我就能長為青年。”

    “不，是你的心性有問題。”眾生之母搖了搖頭，“你常年保持童子之形，實則說明，你的心性，也在同一層次。”

    “就是，就是。”薄夜在旁點頭，火上添油。

    光明賢者氣呼呼的，雙臂在胸口交錯，乾脆一言不發。

    薄夜似乎想到什麼，又說道：“等等，這小傢伙已經是我的伴侶了！”

    “這也沒關係……”眾生之母搖搖頭，“我先用一百年，一百年再後給你。”

    薄夜柳眉倒豎，毫不相讓地說道：“為什麼不是我先用一百年？”

    “等等，等等！”李儀抬起雙手，滿臉苦笑，“你們怎麼不問問，我願意不願意？”

    “你不願意？”眾生之母面有疑惑，似乎很是不解，“像你我這般的‘元始’血脈，放眼整個寰宇，也是鳳毛麟角……而且，‘元始’級血脈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難不成，你還能找到更好的配偶？”

    “我已經有妻子了。”李儀苦笑，搖了搖頭，“她身上的血脈，雖是遠遠不及兩位，但我們有愛情。”

    說這話時，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肉麻。

    “愛情？”眾生之母輕撫下巴，似乎難以理解。

    李儀也不解釋，僅僅報之以苦笑。

    眼前這三位，來自古老紀元，道德觀念和思維方式截然不同，雙方是雞同鴨講，難以溝通。

    不過，這言語之間，李儀也琢磨出一點滋味。

    三人對他另眼相待，顯然是認同他的血脈，至少在血脈層級上，四人是平起平坐！

    “元始血脈？”李儀咀嚼著這個辭彙，眼中精芒一閃。

    這所謂的元始血脈，或許，還遠在至高血脈之上！

    而且，元始血脈，還意味著賢者潛質！

    李儀一直將目光放在天位，看來，似乎訂的小了點……

    賢者，才是強者的終點！

    他呼吸略重，有些心潮澎湃。

    眾生之母露出微笑，一拍手掌，一道幽黑巨影掠空閃現，漂浮于星河之間。

    “按照約定，它是你的了。”她指著那道巨影，淡淡說道。

    “這是……”李儀摸了摸鼻子，一眼望去，眼神猛然變化。

    這道幽黑巨影，大逾山巒，卻沒有五官，形似水元素，只是色澤幽暗深沉，宛若一片無光夜空。

    巨影懸立虛空，竟是無聲無息，無一絲氣機流露，更沒有靈魂波動，恍若並不存在一般。

    但李儀剛看一眼，就有種濃郁的心悸之感，眼瞳收縮，心跳加速，皮膚戰慄，就連星象直覺，也在哀嚎不已。

    這是恐懼！

    一股來自四肢百骸，源自靈魂盡頭的恐懼！

    “此物，究竟是……”李儀眉間微蹙，心頭震怖，靈魂中浮現戒懼。

    光明賢者卻將眼睛瞪得滾圓，直接尖叫出聲：“此物是——恐懼之源！”

    “恐懼之源？”李儀眼神一動，幾個念頭閃爍，立刻恍然大悟。

    “這恐懼之源，可是千域間最拔尖的虛空生靈之一，有天位潛力！”光明賢者眼熱，不甘心地說道，“眾生之母，這麼好的坐騎，你就這樣給他了？”

    “若你能救活晝夜雙蛇，我也會給你的。”眾生之母則毫不客氣，冷冷說道。

    光明賢者碰了個軟釘子，依舊眼神火熱，滿臉豔羨。

    “多謝眾生之母！”李儀強作鎮定，心中則是大喜。

    恐懼之源為虛空魔靈，以千域眾生的恐懼為食，兇殘暴虐，更是兼具許多強大能力。

    譬如，恐懼投影，可化身為敵人心底的恐懼之物，甚至，能承繼其一定的屬性；靈魂禁絕，可以恐懼之力，封禁對方靈魂，達到沉默效果；恐懼領域，可生出一片巨大領域，令敵人恐慌癲狂，喪失戰力。

    這頭恐懼之源，若是能夠成長起來，比之戰爭巨獸“六韜”，或許還要強上許多！

    “這枚符印，為驅馭之令，你收好了。”眾生之母抬起右掌，掌心中一枚靈魂符印射出，印入李儀的胸口。

    “哦？”李儀眼神一亮，心底浮現靈魂交感之意，號令恐懼之源，僅需一個簡單念頭。

    這枚靈魂符印，比九州蒙人的馴獸之術，顯然要高明得多。

    “我的呢？”薄夜眼睛發光，當下說道。

    “我知道的。”眾生之母點點頭，手掌一招，數縷星光破空而來，快逾驚雷，竟是一頭翼閃星芒的巨蜂。

    “掠星蜂虻？”薄夜看到此獸，歪了歪頭，“比恐懼之源，還是稍稍差點……不過，我已經比較滿意了。”

    很快，她又轉過頭，催促地說道：“光明賢者，白駒之心呢？”

    “這麼急幹什麼？我是會賴賬的人麼？”

    光明賢者撇撇嘴，他早有逃避不給的打算，但眾生之母都這般大方，他也只得願賭服輸。

    “眾生之母，我的那兩位朋友，可以交還給我了麼？”李儀又問，他自然不會忘了正事。

    “當然！”

    眾生之母再次拍掌，掌聲回蕩，一頭形如古龜的虛空巨獸飛來，背上有兩道人影。

    這兩人，正是吳越和顧言。

    李儀抬眼，仔細打量，兩人只是有些狼狽，並未受傷。

    “多謝眾生之母。”李儀松了口氣，深深鞠躬，致謝說道。

    “真是你小子？”顧言則死死盯著李儀，滿臉震撼，難以置信。

    前段時日，吳越就已向他描述了前後經過。但是，顧言一直認為，那僅是重名，絕非李儀。

    在他看來，就算李儀喝了瓊漿玉露，也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年內，就能踏足虛空！別說兩三年了，即使二三十年，可能性也不大。

    但這一幕，就在他眼前發生了。

    而且，眼下看來，李儀與那幾名賢者，更是談笑風生，似乎是平起平坐！

    他不知道，這是血脈認同的緣故，心中已是震驚得無可附加。

    “若你改變主意……”這時，眾生之母忽然又道，“隨時都可回來找我，我們成為伴侶的承諾，會一直有效。”

    “什麼？”顧言聞言，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衍

    “伴侶？”

    顧言瞪大眼睛，雙腳如同生根，滿臉驚愕。

    他對這位眾生之母，已是知根知底，清楚她甚至不是天位，而是一名賢者！

    賢者，可是傲立于寰宇之巔的存在！

    這等級別的霸主，居然要做李儀的伴侶？

    這一刻，顧言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多謝好意，不過，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李儀不卑不亢，嚴詞拒絕。

    在未來的老丈人的面前，他自然得義正辭嚴，剛正不阿。

    李儀腳下蓮生蓮滅，一步飛掠閃現，落在顧言面前，關切問道：“顧長老，你沒事吧？身上有沒有內傷？”

    “放心，我沒事，”顧言搖搖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再變，“這是……道隱無名？”

    他本想瞧瞧李儀的修為，卻驀然發現，其氣息淡泊，靈魂縹緲，恍若化入虛空，竟是無跡可尋。

    顧言當然能看出，這是借法天地，交感千域的神境——道隱無名！

    “顧長老慧眼！”李儀微笑，點了點頭，“之所以能踏入此境，算是因緣巧合，走了點好運……”

    “好運？”顧言不斷搖頭，滿臉苦笑。

    他可不會相信，那號為“玄之又玄”的道隱無名，是能靠運氣踏入的。

    “李儀，你現在是什麼境界？”顧言心神一動，又問道，“法印，還是法秘？”

    “如今，我並非法師，而是魔武雙修。”李儀斟酌辭彙，徐徐解釋道，“我的等級，是八級。”

    “八級？”顧言一怔，聲音有些許地顫抖，“竟是八級？”

    眼前的小子，才堪堪二十出頭！顧言自己也不過十級，是一名天位魔導。

    何況，李儀是魔武雙修，等同于上位法秘和上位劍詠的合體！

    和李儀一比，自己的一把年紀，似乎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你這小子，究竟是怎麼修行的？”顧言搖頭喟歎，唏噓不已。

    李儀撓了撓頭，一臉不好意思。

    他本是七級，而光暗之輪的千重輪回，不止令他血脈蛻變，演化出因果律令，自身修為也大有成長。

    “顧長老，此地不好說話，咱們先回諸星庭院吧！”李儀稍稍思忖，提議說道。

    “好！”

    一行人向眾生之母告辭，前往諸星庭院。

    即使臨走之際，眾生之母依舊不肯放棄，聲音溫婉地說道：“我的承諾，沒有時限。”

    這話，令光明賢者恨得牙癢癢，李儀則是面紅耳赤。

    吼！

    恐懼之源迴旋演變，化為一頭幽暗星獸，須臾間，群星脈動閃耀，咆哮震懾長空。

    星獸，乃是無數生靈心底的夢魘，而恐懼之源以恐懼為食，可投影為恐懼的形態，自然也能化身星獸。甚至，在它化身星獸之時，還能沿襲一部分屬於星獸的屬性，力量雄渾，追星逐月。

    “恐懼之源？”顧言上下打量，結結巴巴道，“這是……眾生之母送給你的？”

    “不錯，不過不是送，而是報酬。”李儀怕他誤會，笑著解釋道，“這是醫藥費。”

    “醫藥費？”顧言一頭霧水。

    李儀點點頭，徐徐說道：“我替她幫忙，救活了一顆垂死的蛇卵。這頭恐懼之源，就是救治的報酬……”

    “蛇卵？”顧言愈發疑惑。

    “晝夜雙蛇。”李儀笑了笑，輕描淡寫道。

    “什麼？晝夜雙蛇？”

    但“晝夜雙蛇”四個字，落在顧言的耳中，卻無異于一道驚雷。

    顧言眼皮顫抖，他的心裏充斥了太多驚訝，已經有些麻木了。

    “顧長老，你怎會淪落到此地的？”李儀則心中好奇，出言詢問道，“我聽說，你是被困於時光回廊了。”

    “的確如此！”顧言點點頭，苦笑一聲，“我被困於時光回廊，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脫身。當時我肚子太餓，於是獵殺了一頭空域鰣魚，想要打打牙祭……”

    他沒有再說，不過，意思卻已經很清楚了。

    李儀啞然失笑。

    實在不得不承認，顧言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你這小子，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修為攀升的速度，簡直逾越常理！”顧言感慨一句，不由問道，“你如今，應當是拂曉斷崖的核心成員吧？依我看，假以時日，你繼承拂曉之主的位置，也並非難事。”

    李儀聞言，卻是表情苦澀：“顧長老，我已經離開拂曉斷崖了……”

    “什麼？怎麼回事？”顧言勃然大怒，暴哼一聲道，“你可是拂曉之主的直傳弟子，誰敢動你？難不成，是尤秋水？”

    “不是！”李儀搖頭，“尤長老嘴硬心軟，對我可是幫助不少……”

    他思考片刻，將兩人離開之後的事情，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趙文宣奪權，秦月背叛，自己憤怒出走，建立月之暗面……

    顧言耐心聽著，臉色漸漸陰沉，眼眉緊蹙。

    “這個秦月，真不是個好東西！”

    顧言尚未開口，反倒是光明賢者勃然大怒，怒哼了一聲。

    “李儀，需要幫忙麼？我替你出手，教訓那個傢夥！”薄夜唯恐天下不亂，躍躍欲試道。

    這兩個人，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都坐在恐懼之源上，聽得津津有味。

    “不必！”李儀搖搖頭，趕忙拒絕，“報仇之事，我希望親自動手，並不想假借他人。”

    眼前少女可是一名賢者，論自身戰鬥力，和星獸是同一級別！若這少女靠近九州，恐怕所有九州神靈，都會群起而攻之！

    “放心，這些都不是事。”顧言沉默良久，瞳中冷意流轉，“只要拂曉之主回歸，趙文宣之流，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

    “顧長老，你知道老師身在何處？”李儀聞言，眼睛一亮。

    “嗯！”顧言點點頭，“不過，那個地方，還不是你所能去的。”

    “什麼地方？”李儀出言追問。

    “寰宇淵藪！”顧言沉聲說道。

    “哦？寰宇淵藪？”李儀記得，光明賢者也提及過這個地方，眼神一閃。

    “此處，位於虛空的盡頭，為千域間的至凶之地，兇險萬分。”顧言稍稍搖頭，徐徐說道，“即使天位強者進入，能活著出來的，也是十不餘一。”

    “如此兇險？”李儀咋舌。

    “這話倒是不假……”光明賢者點點頭，贊同說道，“就是我進去，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全身而退。”

    “什麼？”李儀聽聞此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賢者級的霸主，也沒有十足把握？這寰宇淵藪，究竟是什麼地方？

    “李儀，別想太多，”顧言見他神色有異，叮囑地說道，“還是先潛心修行，強化自身。”

    “是！”李儀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

    諸星庭院。

    吳越回歸後，第一時間就尋找蘇月，兩人摟抱在一起，無比親昵。

    李儀和顧言商量一番，決定留下，先潛修一個月，再回歸九州。

    那座薄夜樓宇，如同群獸墓地，有虛空巨獸咆號，有靈魂脈動回蕩，千重萬疊，交響合奏。

    對他而言，在此地修行，恍若神遊太虛，聆聽千域，好處無比巨大！

    既然來了一趟，李儀自然要好好利用，不能空手而歸。

    “——咫尺之域！”

    李儀端然靜坐，身外秘符天儀迴旋，雙瞳中星軌流轉，額心則有塞壬之影扶搖，三重異景交織，化作一道神秘領域，徐徐鋪陳展開。

    咫尺之域中，每一道獸吼之音，每一縷靈魂脈動，都是無比清晰，震響如驚雷，震耳欲聾。

    坐落於咫尺之域，李儀感知通玄，可最大限度地體會和感悟，聆聽獸吼，化入自身。

    嗡！

    秘符縈繞迴旋，如日升月落，似群星輪轉，隨著獸吼之聲沉浮，演繹種種規則，無數玄秘韻味流溢而出。

    “果然！”李儀精神一振，點了點頭。

    他親手製作套裝——輪回，體會深幽，感悟良多，眼界格局已然不同。

    那重重獸吼，在他的觀星術之中，不僅是群星軌跡，還有時光、因果、宿命、不朽等玄秘規則！

    獸吼起伏，秘符隨之演化，聚散之間，種種神秘韻味忽生忽滅，熠熠閃爍。

    秘符輪轉，更有一抹因果之韻變幻，流轉不休。

    “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則必有果，有果則必有因，是謂因果之理……”

    李儀口中念念有詞，心中似有所悟，臉上露出微笑。

    一天，又一天。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李儀盤膝端坐，身外一枚枚秘符旋繞，凝為道道秘符巨輪，橫行輪轉之間，如因果生滅，浮動著玄秘意韻，周而復始。

    這秘符輪轉之相，分明和秘符天儀，已是截然不同。

    此術，為李儀潛心修煉，配合因果律令而創，遵循因果之道，是為——大衍天輪！

    他身外的感知領域，也不再是咫尺之域，而是遁一之域！

    其屬性，可謂天淵之別。

    簡而言之，秘符天儀和咫尺之域，是為“觀察”；而大衍天輪和遁一之域，則為預測，極往知來，知幾其神！

    所謂風起微末，不管是何種手段，在成形之前，總會留下零星痕跡。

    而這大衍天輪，則可以小明大，以微見著，提前預知種種手段，如占卜未來！

    李儀閉目，凝神感悟，許久之後，忽然面露微笑：“看來，是時候離開了……”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六章 掐指

    拂曉斷崖。

    顧嫣然端坐，十指交叉，眉間浮動著陰鬱，臉色難看。

    “顧長老，考慮得怎麼樣了？”趙文宣發問，他一臉好整以暇，眼中透著一縷勝利者的得意和傲慢。

    “顧長老，還有什麼要考慮的？”田光冷笑一聲，看似勸解，實則咄咄逼人，“月之暗面和拂曉斷崖，本就是一脈相承，同氣連枝，如今合併，自然是好事一件。再說了，聽聞李儀的命魂燈熄滅，十有八九……”

    “住口！”趙文宣大喝一聲，假惺惺地責難道，“命魂燈熄滅，並不一定是死了，也可能被困於一些外域險地，甚至是血脈蛻變這等好事！”

    他旋即轉頭，對顧嫣然溫言道：“顧長老，神都秘殿、拂曉斷崖和月之暗面三家合併為‘天盟’，平頭並進，可為九州學府之巔！到時候，天盟九長老中，也有你的一個席位。”

    這兩人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絲絲入扣，相得益彰。

    “很可惜，”顧嫣然沉默片刻，忽地嫣然一笑，“我一介女子，對權力沒什麼興趣，只想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月之暗面，既然是我丈夫留給我的，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得好好守著。”

    “想法不錯！”田光臉色沉下，神情竟有一絲挑釁，“顧長老，你覺得，你守得住麼？”

    “顧長老，今年的收徒之日，是在十月？還有不到十天了。”趙文宣也冷然一笑，“我可聽聞，月之暗面的‘量身打造’，都是靠李儀的秘術——秘符天儀！那今年，你們準備如何收徒？”

    “這些事情，就不勞二位費心了……”顧嫣然神情平淡，一臉波瀾不驚，“屠夫，送客！”

    “請！”

    屠夫邁步而出，遍身血氣奔湧，時而化作修蛇之相，兇神惡煞，作勢欲撲。

    “我可聽說，這黎明之地近來不算太平……”臨走之前，趙文宣轉頭，意味深長地甩出一句，“好自為之。”

    送走二人，顧嫣然長舒一口氣，但臉色依舊難看。

    “他們有備而來，絕不會善罷甘休！”狄易自暗處走出，面有憂色。

    “發出令告，讓學員們少出門，閉關修行。”顧嫣然泰然自若，冷哼一聲道，“若這些人敢欺負到門前，自有逐星行者招呼他們！”

    “這個，倒不是問題。”狄易點點頭，面有憂慮，“問題在於暗面商隊……”

    “暗面商隊？”顧嫣然聞言一怔，“怎麼回事？”

    “近幾個月來，暗面商隊幾次被邊軍查封，貨物被邊軍沒收，損失慘重。”談到此事，狄易也是面有怒色。

    “查封？理由呢？”顧嫣然眼瞳收縮。

    “違禁品！不過，都是藉口罷了！”狄易搖搖頭，又沉聲道，“更有數次，暗面商隊的執事，竟膽大包天地卷了貨物逃走，投奔了我們的對頭！我方上報給帝國，卻只有四字回復——‘尚在調查’。”

    “有人唆使！”顧嫣然點點頭，一針見血道。

    “嗯，就是如此。”

    “既然這樣，除了五艘海船，暗面商隊的活動暫時停止！”顧嫣然想了想，果斷說道，“將貿易的份額移交給神機商隊，我方收取提成。”

    “是！”狄易點頭應是，他想了想，小心問道，“那，十天后的收徒之日呢？府主眼下不在，前來月之暗面的學員，恐怕會減少八成！”

    “若到了那時候，李儀依舊沒有回來……”顧嫣然沉默半晌，淡然道，“那就取消吧！如今，還是需先顧著眼前。”

    “嗯！”狄易一臉苦澀，點了點頭。

    他自然清楚，對一座學府而言，一年不收學員，可謂之斷代。現在雖看不出問題，但日後青黃不接時，必會元氣大傷。

    只是，月之暗面如今舉步維艱，連維持眼前都很困難，哪還能顧及以後？

    等狄易也離開，顧嫣然身形後倒，再不復雷厲風行的模樣。她雙目無神，眉宇疲憊，身上竟有一抹楚楚可憐的味道。

    “李儀，你在哪里？”她抬頭仰望，低聲說道。

    但這上方，並非是星空，而是蒼白得刺眼的屋頂。

    ……

    拂曉斷崖的兩位長老離開，都是神色陰沉。

    “敬酒不吃吃罰酒！”趙文宣臉上偽裝脫去，表情陰鷙，面露冷笑，“既然這樣，就讓她瞧瞧我們的厲害……通知浪調，今夜就動手！除了我們許諾的報酬，他能搶到多少東西，全都是他的！”

    “今晚？”田光一愣，狐疑道，“我們才剛剛離開……這豈不是明示顧嫣然，此事是我們幹的？”

    “我就是要告訴她，這是我做的！”趙文宣神色冷傲，唇角甚至有一抹張狂，“然後呢？她——能奈我何？”

    他頓了頓，又對田光囑咐道：“還有，順便去一趟東海邊營，和東海校尉張啟浪說一聲，赤潮峽灣近來不太平，讓他去那邊練練兵……至於這邊有什麼事情，那就不必管了！”

    “大人，聯合外族，這在帝國可是大忌！”田光有些為難，低聲道，“若是李儀回來……”

    “你小子，一點也看不清大勢！”趙文宣搖了搖頭。

    “請趙長老指教！”

    “如今的帝國，外有海族、蒙元、裂峽、靺鞨等異族，內有門閥林立，處處受制，束手束腳。”趙文宣傲然一笑，“皇帝陛下最期望的，就是整頓力量，強化集權。而整合學府，就是這第一步！”

    田光仔細傾聽。

    “你以為，陛下真的看重李儀？”趙文宣冷冷一笑，“與其說是看重，不如說是忌憚！”

    “忌憚？”田光一愣。

    “其他的武裝師，都是潛心於武裝，不問俗事。你再看他？不止製作武裝，更是建立學府，與各大豪門關係密切，影響力驚人！”趙文宣款款而談，神情冷肅，“還有，他的武裝——天黿玄籙，可人人化龍，這對皇族更是大不敬！你說，他想幹什麼？”

    “不過，他一直都挺規矩的……”田光嚅囁半晌，低聲道。

    “規矩？”趙文宣笑了，“如果有一天，他不想規矩了呢？或者，他有兒子，兒子不太規矩呢？所謂功高震主，並非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

    他哼了一聲：“這個小子如此年輕，但無論修為、武裝、天驅和學府，都已展現出極大潛力！甚至，帝國隱有傳言，說他的種種行跡，極像咱們那位開國帝王——蕭長空！”

    田光目瞪口呆。

    這一傳言，可大可小，甚至可能成為李儀的取死之道！

    “不管他回不回來，月之暗面都必須交給帝國！”趙文宣斬釘截鐵道，“若他真能活著回來，就安安心心地做一名小武裝師吧……”

    ……

    外域星空。

    嗖！

    星獸橫渡虛空，群星脈動震響，氣息暴虐，震懾星穹。

    偶然遭遇外域生靈，它們都會立刻逃走，不敢靠近。

    李儀和顧言盤膝而坐，坐在星獸背上，靜心修行，星穹交感，神情安逸自若。

    這頭星獸，自然是恐懼之源了。

    “煉製一具分身？”顧言有些納悶，忽然問道，“你是騙那小姑娘的，還是……”

    “當然是真的！”李儀笑了笑，點頭說道，“一個免費的打手，不要白不要。”

    臨走時，他與薄夜告別，小姑娘很是不舍，於是李儀留給她一個承諾。

    這個承諾，是為她煉製一具魔法分身，令她能自由穿行於九州，來去自若。

    這一買賣，自然是極為划算的。

    以薄夜的修為造詣，即使是一具十級分身，發揮戰力恐怕也能接近天位！何況，她聆聽群獸之音，意韻感悟通天，作為自己修行的導師，倒也是很不錯。

    再說了，薄夜是他的好友，幫了他不少忙，就算只是帶她來旅遊，李儀也認為是應該做的。

    “給蘇月的承諾也是真的？”顧言又問道，“這個承諾，可不太容易。”

    “的確有些難度……所以，我才限定了十年之期！”李儀笑了笑，“運氣好的話，五年左右，應該足夠了。”

    李儀給蘇月的承諾，是在十年之內，讓她回歸九州。

    這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容易。

    他早已看出，蘇月無法回歸，是因為和吳越結為夫妻。

    九州門第之見極重，寒門就已備受歧視，蠻人、蒙人這樣的外族，都是常被視作禽獸！

    而吳越，卻是貨真價實的魔獸化形。

    可以想像，若蘇月帶著吳越回歸，必會被蘇家視作奇恥大辱，兩人都必死無疑。

    唯一的辦法，是血脈輪回。

    李儀隱有所感，自己的血脈已化為因果律令，但演化的盡頭，卻是——輪回之道！

    若李儀血脈成長，悟出輪回之道，也可助吳越血脈蛻變，化為人類。到時候，吳越雖為外族人類，但畢竟身具天位修為，即使蘇家有所刁難，也應該能勉強接受。

    李儀正要說什麼，忽然心弦悸動，神情一變，變得難看。

    他猝然捏指，化作一個神秘手印，如同牽拉命運之弦，動作奇異。

    “月之暗面，會有危險！”許久後，李儀猛然睜眼，瞳中一抹厲色掠過。

    這段時日，他探究因果律令，悟出一個全新能力，名為“因果掐指”。

    此能力，是星象直覺的延伸，不止能察覺自身危險，也能通過“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因果反推，推演與自己相關的種種風險。

    “懼獸，快點！”

    李儀一道號令，身下星獸咆哮，速度暴漲，化為一道幽暗流星。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七章 搖籃

    月無光，夜黑浪高。

    巨浪滔天，無數黑色巨影傲立潮頭，似隨波逐流，向著黎明之地進發。

    這是一支規模不小的海族軍隊，踏浪巨人、深海元素、瀾鱗獸、狼鮫騎士等精銳林立，軍容整肅，氣息滂沱，勢如雲垂海立！

    “終於，我回來了……”

    浪調一馬當先，神色沉著，眼底深處則有一抹狂熱。

    經過上一次的挫折，他的心性愈發沉穩，修為也大有精進。只看紙面修為，他仍是一名上位劍聖，但事實上，他已卻摸到了天命的門檻！

    “李儀，你給我的恥辱，我要十倍奉還！”

    浪調面露獰笑，他此次進攻月之暗面，不僅因為趙文宣許諾的巨大利益，更重要的，則是報仇雪恨！

    “大人，那邊的三艘商船，似乎也是暗面商隊……”一名海族魔導懸空眺望，陰笑一聲道，“不如，先送個見面禮？我可聽說，咱們的鄰居靺鞨，十分喜歡人頭京觀。”

    浪調轉頭望去，那是兩艘扶龍和一艘浮蟹，的確是暗面商隊。

    “不必，那樣太浪費時間。”浪調搖搖頭，眼中一抹凶芒掠過，“直接擊沉！剩下的，就讓海獸去解決……海牙，交給你了！”

    “是！”海族魔導陰笑，面露殺機，魔法手印輪轉，遙遙一指，“——海之卷襲！”

    隨著他一聲號令，遠處海潮橫卷翻騰，化作海龍之相，張牙舞爪，咆哮嘶吼，頃刻間將三艘海船撕裂，斷骸飛舞。

    “救命！”

    “我的天，是海神的憤怒麼？”

    “求求你們，救救我。”

    ……

    海面上，哀嚎聲，尖叫聲，求救聲，種種瀕死呼喊四起，但沒過多久，就被漩渦盡數吞沒。

    一眾海族欣賞此景，紛紛哈哈大笑。

    “這只是開胃小菜，走吧！”

    浪調舔了舔舌頭，猛一招手，隨著海潮拍岸，眾人紛紛躍上陸地。

    “哦？”

    才剛剛上岸，遠處一道巍峨巨軀如山坐落，正在閉目冥想，一道光柱通天，與群星交感，意貫天地。

    此景，著實不可思議！

    浪調呼吸微重，臉上掠過一抹蒼白，顯然想起了一些糟糕回憶。

    他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海牙，準備——‘搖籃曲’！”

    “是！”海牙點頭。

    他小心取出一個木盒，木盒掀開，一縷縷清音彌散，回蕩天地。

    這聲音十分細微，人耳難聞，但卻似乎有種莫名力量，令逐星行者雙目黯淡，如同陷入沉睡。

    “真的奏效！”海牙點頭，面露喜色。

    “這玩意，還是雇傭我們的乾人給的。”浪調笑了，神情不屑，“人類，果然是個擅長內鬥的種族……殺！”

    他一聲號令，身後大軍恍若潮水，熙熙攘攘，洶湧向前。

    浪調以為，自己趁夜突襲，可謂神不知鬼不覺，卻根本不料，他的行蹤早已暴露。

    黑暗中，一片晶瑩如玉的樹葉飄搖，如隨風而動，有一縷縷靈魂律動流散，傳遞而出。

    這頭綠蘿樹妖，已然經過指間沙的聖景洗禮，返祖歸源，化為碧玉樹妖！這碧玉樹妖，可通過靈魂律動傳遞消息，且極為隱秘，無跡可尋。

    “海族？”顧嫣然猛然醒悟，臉色一下難看。

    她想起趙文宣臨走時的威脅之語，卻沒料到，對方動作竟如此之快！看來，是想先發制人，不給自己反應的時間。

    “師母，怎麼辦？”張筠問道。

    “那就，戰吧！”顧嫣然僅遲疑了一剎，眼神淩厲如刀，“張筠，這件事情，如實告知所有學員。若他們之中有想要離開的，趁現在還有時間，可即刻離開。”

    “是！”張筠推門而出。

    黑暗中，顧嫣然深吸一口氣，靈魂念頭閃爍，聯繫了屠夫和新製作的憎惡騎士，然後掀門而出。

    剛出門，她就被眼前黑壓壓的人群嚇了一跳。

    “嗯？你們？”顧嫣然一愣，很快恍然大悟。

    顯然，在張筠來彙報前，林氏姐妹也將這消息，傳達給了所有人。

    “顧老師，我們都願留下一戰！”白松抱拳，聲音鏗鏘。

    “我雖來得不久，也願一戰！”蘇煙雨看似文弱，此時倒是英姿颯爽。

    所有人都表情堅定，戰意昂揚，氣勢如虹。

    “好，那就一戰吧！”顧嫣然有些眼角發熱，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嗡！

    夜空中，無數璀璨星輝閃掠，留下道道絢麗星軌，駭龍走蛇，勢如破竹！那每一道星輝，皆是勢大力沉，星光閃爍浮動，魔能磅礡，鋒芒畢露！

    這一記法術，如同放大了百倍的星輝霰彈，狂暴，霸氣，氣象恢弘。

    魔法陣列————碎星千弩。

    這一次，王勝沒有選擇輪番釋放，是一口氣激發了所有的碎星千弩，聲勢浩大磅礡，如群星墜落。

    道道星輝破空尖嘯，堪比狂風暴雨，橫斷虛空，碎裂大地，一瀉千里！

    “哼！小兒科罷了！”冷笑聲響起。

    海族軍隊之中，數道身影浮空而起，或巨劍輪舞，或狂雷回繞，或化作深海漩渦，甚至有一人召喚出一頭深藍水母，橫擋於虛空。

    轟！轟！轟！轟！

    巨響綿亙，道道尖嘯怒鳴回蕩，星輝輪轉炸裂，竟都被一一擋下。

    “嗯？”塔頂之上，王勝臉色變化，面露忌憚。

    這些浮空之人，有劍聖，有魔導，但無一例外都是十級強者！

    “天真……你以為，我會沒有準備？”浪調面露冷笑。

    扛鼎橫死後，他的麾下已無天位強者，只得費力拉攏了不少十級強者，彌補頂級戰力的不足。

    “這點小把戲，還敢來丟人現眼？看我拆了這些玩具！”

    長笑之聲中，兩道身影橫掠長空，撲向月之暗面，就要摧毀碎星千弩。

    “想得美！”

    “你沒這個機會！”

    一聲清冷嬌叱和一道豪邁咆哮響起，一男一女兩道身影騰空，並肩擋在兩人面前。

    “哦？兩名上位劍詠？”兩名海族強者一愣，面露譏諷。

    在他們看來，區區八級強者，膽敢擋在他們的面前，不知道該說自信，還是愚蠢……

    這兩人，一個虎背熊腰，一個眉目如畫，自然是石弘和何夕。

    一年的時間，不止是李儀，他麾下的幾名天驅，也都修為攀升，踏足八級之境。

    石弘罕見地沒有裸露上身，反倒包得嚴嚴實實，一身五光十色的魔法鎧甲，連頭上都帶著血色頭盔。

    “想靠一身裝備，來拉近我們的差距？”海族劍聖撇嘴，嘲弄說道，“不自量力。”

    “兵主：戰爭暴徒！”石弘冷笑，突然低吼一聲，遍體銘文和紋絡閃耀，延伸至身上裝備，裝備如同活物，一一演化蛻變。

    嗡！

    不止掌中的巨斧“冰川”，石弘渾身上下所有的裝備，也是蛻變升階，且隱隱共鳴，竟是化作一身裝備套裝。

    其效果，雖不如武裝套裝，同樣威力霸道，驚世駭俗！

    他得蠻神教導，蠻神三式的第一式，就是這戰爭暴徒。

    轟！

    巨響喧天，天穹碎裂，兩道身影相撞，乍合乍分，居然隱成平手。

    “——聖裁之咬！”

    何夕暴喝一聲，化身為一道碧金雷霆，雷光交錯流轉，顏色不斷變化，忽快忽慢，律動浮沉，狂橫暴戾！

    她獲得上古雷霆的經驗，手段愈發詭譎，飄忽不定。

    “哼！障眼法麼？”海族劍聖手握鯊齒刀，身外鬥氣化形，化為無數海鯊遊弋，但如此水銀瀉地的殺意領域，竟也未能奏效。

    兩人都被纏住，一時拿不下來。

    “這兩個，都是什麼怪物？”兩人心神暗驚，念頭如出一轍。

    這兩個人，如今才只有八級，若是真的成長起來，會是何等可怕？

    “——海妖裂群山！”

    這時，黑暗深處，一道清冷女音響起。

    嗖！

    話音未落，無數腕足自黑暗中冒出，似摘星拿月，如移山倒海，仿佛要碎裂山河，席捲奔湧而出。

    “這是……海妖？”海族劍聖面露震驚，周身海鯊巡遊，撕裂觸腕無數，卻依舊被團團包裹，險象環生。

    而他身畔的另一名劍聖，同樣也沒好到哪去。

    一杆無聲箭矢落下，恍若整片夜空坍塌，無數長長短短的星線閃爍，暴鳴之聲回蕩，剛猛霸道，摧山攪海！

    “哼！一箭罷了！”他一劍橫於頭頂，抵抗著那杆落箭，手掌竟有輕微顫抖。

    眼見兩人陷入危局，那道幽幽之聲再次響起。

    “——蜉蝣斷星穹！”

    嗡！

    一道絢麗光暈凝聚，瀲灩殺機彌散，縷縷濃墨重彩的毀滅韻味浮蕩，那被纏住的二人，心中竟同時湧起死亡的危機感。

    他們清楚知道，中了這一擊，他們必死無疑！

    但是，兩人卻都無法躲避，面露驚恐。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踏空奔騰，猶如一頭飛掠狂龍，剎那捕捉到狄明月的位置，一拳擊出。

    是浪調！

    此時，又有一道血紅身影橫行而來，遍體血芒激蕩，化作修蛇之相，橫擋著這一拳。

    轟！

    屠夫悶哼一聲，腳下大地傾塌，身形倒退。

    同一時間，光暈炸裂，狄明月吐出一口鮮血，也如斷線風箏般飛出。

    “小姑娘，不得不說，你的爆發力相當可怕！”浪調咧嘴一笑，“不過，施法間隙卻太長了點……由我親自招呼你，不算唐突佳人吧。”

    狄明月臉色難看。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八章 禦者

    嘭！

    狄明月悶哼一聲，身前有氣浪漣漪崩裂，她再次倒飛而出，一口鮮血在空中綻放，觸目驚心。

    她穩住身形，卻是一言不發，頭頂玉壺懸空，縷縷清輝奔瀉而下，修復身上傷口。

    “哦？不錯，有點能耐！”浪調笑容張狂，眼中浮起一抹淫邪，“區區一名法師，竟能受我數擊而不死？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我不會殺你，只會抓你回去，仔細瞧瞧你是什麼構造。”

    狄明月眼神一凜，譏諷說道：“要殺則殺，你就只有嘴巴上這點能耐？”

    “還嘴硬！”浪調冷笑，雙眉囂張一挑，動作收攏蓄勢，隱有潮汐之音起落，一股凶烈氣息扶搖而起！

    狄明月面露警惕。

    “喝！”浪調暴喝一聲，右腳狠踏大地，宛若一顆巨大流星，伴隨著山呼海嘯的風壓，撲掠橫行，肆無忌憚！

    一拳砸出！

    這一拳，看似樸素無華，但卻似乎引動海之規則，恍若萬丈潮汐砸下，力量雄渾，摧枯拉朽。

    “明月，小心！”

    遠處傳來狄易的提醒，聲音焦急。

    他被一名海族魔導纏住，雖然鬥了個平手，但僅是分神提醒，就已落了下風，根本無法抽身相救。

    狄明月眼神堅定，她很清楚，眼下局勢惡劣，其他人都無暇分身，她只能依靠自己。

    “——泰坦抵落日！”

    她雙拳緊握，一聲斷喝，一道泰坦巨影拔地而起，仰天咆號！這頭黑色泰坦，遍身肌肉賁張，足踏大地，雙臂高舉擊空，似乎要抗下西斜落日。

    此影剛猛，彌散著雄渾磅礡的力量韻味，當真是拔山斷河，扛日碎星！

    這一年的時間，狄明月依舊止步於八級，但靈魂愈發精煉，契約巨獸更多，技藝也愈發純屬，乃至能自成體系，化為一套完整功法。

    轟！

    狄明月咬牙輕哼，腳下大地浮現十丈裂紋，緊接著是二十丈，三十丈，五十丈！裂痕肆意擴散，化為一道巨大陷坑，狄明月節節下沉，沉入坑中。

    巨坑的中央，她雖看似無恙，唇角卻有血痕滲出，渾身骨頭咯吱作響，已然碎裂。

    “有趣，真是有趣！”浪調落在陷坑之畔，居高而望，舔了舔舌頭，“這樣才好玩，能讓我玩更盡興！”

    蓬！蓬！蓬！

    顧嫣然眼神淩厲，身外怨靈咆哮，和遍體血芒奔湧的屠夫互為犄角，狠狠地衝擊著兩名海族強者，空中狂雷震響，怨靈之影聚散，其勢驚天動地。

    “人類女人，你很厲害！”潛心守禦的一名海族強者冷笑，“想靠配合擊垮我兩兄弟？論戰鬥配合，你們還嫩得很呢……”

    顧嫣然聞言，心神一緊。

    她的盤算，的確就是如此。

    顧嫣然和屠夫心意相通，兩人相互配合，若能迅雷不及掩耳地斬殺二人，就能形成局部優勢，進而協助他人。

    如今，狄明月就不說了，石弘、何夕、衛紫怡等人，都是越級戰鬥，而且是連跨兩級！幸而，他們擁有強大的血脈稟賦和道化武裝，才能勉強鬥個平手，卻絕非長久之計。

    王勝戰力不俗，卻需操控碎星千弩作為牽制。否則，在海族大軍的輪番衝擊下，守衛學員必會損失慘重。

    此時的戰局，可謂環環相扣，一環失利，就意味著兵敗如山倒！

    “愣著幹什麼？快點動手，將碎星千弩摧毀！”

    浪調的一聲令喝，竟又有四名天位強者浮空而起，沖向月之暗面。

    這四人，似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禦者！”

    顧嫣然沉聲大喝，一道龍吟驚天，居然撕裂深沉夜幕，無數道星輝飄搖而下，如同暴雨傾盆！

    龍吟聲之中，一名重甲騎士禦龍而出，身覆幽黑鎧甲，包裹嚴實，壁壘森嚴。他手持破陣龍槍，頭盔下兩道赤芒閃爍，殺機凜冽，氣息兇殘。

    他所乘禦的，竟是一頭星輝縈繞的蒼白骨龍！骨龍擊空，張牙舞爪，龍吟蒼茫兇殘，體表符文流轉，虛空威壓彌散，氣息暴虐，狂暴無匹！

    “骨龍騎士？”浪調眼瞳收縮，失聲說道，“而且，還是一頭虛空巨龍？這月之暗面，還藏著這樣力量？”

    他可清楚，一頭虛空巨龍，大多都有天位戰力！

    轟！

    伴隨著綿延雷暴之鳴，骨龍長尾橫掃，如同一道撼世之鞭，撕裂長空，橫襲而來。

    一名海族劍聖被擊中，悶哼一聲，身形橫移倒退，被生生砸入地底，煙塵四起，裂紋狂溢。

    “哦？”浪調見狀，卻是不驚反笑，冷哼一聲道，“這頭骨龍騎士，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並無天位戰力。”

    他望向那道巨大凹坑，大笑著說道：“潮光，裝什麼死？趕緊一起出手，撕了這頭骨龍騎士！”

    “知道了！”

    地面崩裂，一道藍芒沖霄而起，潮光躍空橫行，一記重斬砍在骨龍的身上，萬鈞巨力爆發，洶湧擊出。

    嗷！

    骨龍哀嚎，其龐大身軀瘋狂扭曲，形成一個巨大弧度，橫飛出去。

    “不過爾爾！”潮光大笑道。

    “外域巨龍的龍骸？嘿嘿，這傢伙身上可都是寶貝！”

    “別客氣，拆了它！”

    其餘人看得眼饞，嘿嘿笑著，撲掠而上。

    顧嫣然表情難看，一顆心沉到穀底。

    這頭禦者，是她最後的殺手鐧了。

    她研究冥獄戰車而創造的憎惡，就是這頭禦者。但是，由於時間太短，禦者尚未完善，根本沒有十足戰力。

    按照她的最初設想，完全體的禦者，具有天位實力！

    “大人，怎麼辦？”屠夫眼神一動，它感覺到顧嫣然的動搖，低聲問道。

    “還能怎樣？誓死一戰！”顧嫣然目光銳利，忽然嫣然一笑，堅定說道，“我會和月之暗面共存亡！”

    她並不覺得恐懼，反倒有一絲莫名惆悵和解脫。

    “李儀，你真的……已經死了？如果你死了，我下去陪你，倒也不錯……”顧嫣然心中暗道。

    “殺！誓死一戰！”

    眾人也清楚情況危急，都發了狠，咆哮沖天。

    ……

    嗡！

    一道黑影橫遮蒼穹，戰場的上空，忽然出現一陣詭異的寂靜。

    不止是海族強者，暗面眾人也紛紛抬頭，神情駭然。

    天穹之上，一縷縷狂暴威壓流散，如潮鳴電掣，深沉暴烈，泰山壓頂！這威壓，和禦者不同，是切切實實的虛空威壓！

    甚至，其中還夾雜著一抹陰森韻味，恍若深沉噩夢，令人膽寒，心驚肉跳。

    “星獸？”有人看到那道巨影，失聲驚呼。

    “這絕非星獸，”浪調面露警惕，冷聲道，“只是，某種偽裝成星獸的虛空生靈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嫣然，你受傷了？”一道蒼老之聲響起，帶著濃烈憤怒，“你全都該死！”

    嗡！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掌中極霜鳳炎激蕩，劃出一道蒼白軌跡，如流星墜落，將顧嫣然面前的海族強者冰封，撕為冰屑。

    一擊斬殺！

    顧言也是上位魔導，但他這種歷經虛空洗禮，九死一生而歸的強者，和那些坐井觀天之徒，根本就不在一個量級上！

    “叔叔。”顧嫣然愕然，她很驚訝，內心深處卻有些失望。

    “顧老，這話有失水準吶……你該說，你們全都會死！”

    這時，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這聲音十分平淡，但卻不知為何，每個人都能感覺到那平淡中的強烈憤怒，心生戰慄。

    “李儀！”顧嫣然眼睛一亮，驚喜說道，“你，你回來了？”

    “頭兒！”石弘抬頭，哈哈大笑。

    “哥哥！”何夕眉飛色舞，恨不得歡呼雀躍。

    “大人！”衛紫怡笑了，也是喜不自禁。

    “是大人？”狄明月臉色蒼白，唇角卻不斷上揚。

    “府主大人回來了！”

    一眾學員奔相走告，士氣大振。

    “裝神弄鬼罷了，就這點本事？”浪調抬頭，為了安撫士氣，故意譏諷道，“障眼法而已，不必在意。”

    半空中，李儀身形懸立，卻融入虛空，無半點氣機外泄，魔力內斂，恍若一道幻影。

    “障眼法？”他淡淡一笑，雙手徐徐攤展。

    隨隨著這個簡單的動作，一股狂烈霸道的雄渾威壓，瘋狂席捲開來，竟是不遜虛空龍威！

    剎那間，天穹顫慄，群星搖晃，地面上草木偃倒，大地更是在嗡鳴顫抖！

    眾人神情劇變，浪調更是呼吸困難，身軀微顫。

    李儀居高臨下，眼神冰冷，

    道隱無名的強大，一則難知如陰，二則動如雷震！

    “懼獸，——恐懼領域！”他抬起右掌，號令說道。

    嗡！

    恐懼之源長聲咆哮，一道暗紫結界當空落下，海族強者們再次色變，驚呼不已。

    恐懼領域之下，他們竟心生心悸，魔力和鬥氣隱有反噬跡象！而暗面一方，卻都沒有任何感覺。

    “樽中游龍——群龍！”

    李儀冷哼一聲，掌中秘符輪轉，化為酒杯之形，無數頭幼虺迴旋，吼聲綿延，飛掠而出！

    幼虺掠空演化，幾息之間，就化為一頭頭太古巨龍，鱗甲紋絡古樸，氣機兇殘狂烈，恍若洪荒降臨，狂戾霸道！

    僅是一剎，就有十頭太古巨龍落下，搖頭擺尾，橫衝直撞，濺起血花無數！

    這一記戰技，如同群龍亂舞，聲勢磅礡！

    “這，這是什麼戰技？神級麼？”浪調握緊拳頭，身軀顫抖，滿臉不敢相信。

    李儀則神情平淡。

    他的身體深處，那道因果律令，可種因得果，種虺而得龍！

    同樣一記戰技，因果律令之下，他耗費力量更少，施法更快，亦能發揮更強威力。

    若按照以往，樽中游龍的巨龍之影，三五頭已是極限，但在因果律令的擴展下，則能達到整整十頭！

慕冰至

第六百一十九章 復仇

    群龍撕咬撲掠，有雷驚電繞，有烈焰焚天，有罡風尖嘯，有霜暴橫行，大肆殺戮，勢如摧枯折腐，濺起鮮血無數！

    李儀神情漠然，唇角噙著一抹冷笑。

    他一步前踏，腳下蓮影生滅，步伐輕緩，從容不迫，散發著一抹閒庭信步的味道。

    李儀漫步，動作看似緩慢，卻有無數殘影橫生，似乎掙開了時間的束縛，僅是一剎，已然穿過整個戰場。

    他的身後，是一方海族戰陣。

    “嗯？”一名海族統領色變，大聲告誡道，“大家都小心，千萬不要碰到那些血線！”

    海族士卒紛紛張望，神情警惕。

    隨著李儀掠影而過，戰場之，竟有無數血線橫空飄飛，如同血色飛絮，紛紛揚揚。這一道道血線，不過寸餘，並不起眼，卻是色澤鮮豔，沉積著凜冽殺機！

    “誰說……不碰行？”

    李儀淡淡一笑，身後一道血肉巨獸驀然浮現，遍體森白骨茬和暗紅血肉，身外血線氤氳，殺意狂暴淩雲！

    “——方寸屠場！”他一字一頓，徐徐吐出四字。

    嗡！

    一句話未了，道道寸長血線瘋長，須臾間已有數丈，飄舞橫空，撕天斷地！

    “殺！”

    血線迴旋輪舞，道道橫斷交錯，化作一張巨大血，碎裂天地，無孔不入。

    噗！噗！噗！

    僅是一剎，李儀的身後，化為一片刺目血紅。

    血線繽紛狂舞，斷肢殘軀紛飛，鮮血噴湧飛濺，是貨真價實的修羅屠場！

    海族戰士幾乎同時碎裂，連慘叫聲都沒能發出，碎肉橫飛，血流成河。

    無一倖免！

    “方寸……屠場？”

    所有人都呆住了，呼吸艱澀，心跳竟停頓了一拍。

    不止是海族戰士，連暗面眾人也是瞠目結舌，臉流露出強烈恐懼。

    這一記戰技，斬殺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海族戰士！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擊，竟有如此狂暴凶威！

    “潮光，殺，給我殺了他！”浪調渾身都在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

    “諸位，隨我一起，宰了這小子！”潮光招呼一聲，身外鬥氣激蕩，率先沖向李儀。

    “——遁一之域！”李儀冷然一笑，眼星軌流轉，沉沉浮浮間，透出一抹宿命之韻。

    他盯著對方，神情泰然，一臉智珠在握。

    李儀的瞳，潮光的動作清晰可見，其身體之外，更有無數虛影和線條浮動，似虛似實，驟生驟滅。

    隨著他撲掠而來，一道道虛影由虛化實，又有無數虛影碎裂，形成新的影像。

    這道道虛影，正是潮光的“未來”軌跡。

    而那一根根線條，則是那因果之線。

    隨著虛空的修行，李儀的遁一之域愈發嫺熟，可料敵先知，已是真正意義的“極往知來”！

    “這點能耐？變化太少，實在索然無味……”李儀面露譏誚，右拳五指捏緊，一股雄渾沉凝的力量彙聚，一拳撼擊，霸道無匹！

    “什麼？”潮光動作一凝，臉色大變。

    這一拳，看似毫無技巧可言，卻是未卜先知一般，打斷了他的前沖勢頭！

    若潮光不做變化，必會被一拳擊，至少也會身負重傷。

    “是運氣麼？”潮光心狐疑，腳下錯步，身形強行橫移，再次撲殺而。

    “再來！”李儀長喝，拳鋒破空，身有猛獁之影浮動，力量渾厚，摧城撼山！

    “這，這是怎麼回事？”潮光動作再變，臉色驚疑不定，心更加沒底。

    這看似尋常的兩拳，竟都是直擊要害，讓他有種使不力的感覺，進退失據，處處受制。

    而在李儀的瞳，潮光身的虛影和線條已少了足足一半，說明他閃轉騰挪的空間，正在越來越小。

    “怎麼？這麼快不行了？”李儀朗聲一笑，抬起右腳，一腳橫踹，動作一樣簡單，卻是直擊弱點。

    “喝！”潮光暴喝，又退一步。

    這一次，他體內氣機逆行，渾身骨頭似乎都要散架。

    潮光心驚膽寒，視線餘光瞥了一眼身後，另外三名天位強者，正在急速趕來。

    “一息，只要再堅持一息……”潮光咬牙，心自我安慰。

    可惜，已經沒機會了。

    李儀踏步向前，在他的眼瞳深處，潮光的虛影僅剩下一道，已是避無可避。

    “你完了！”

    李儀冷哼，拳鋒直來直去，依舊樸實無華，卻是力大無窮！

    轟！

    潮光慘叫一聲，頭顱碎裂，身形向後栽倒，暴斃當場。

    前沖三人勢頭同時一凝，神情駭然。

    他們不懂，以潮光的強大實力，竟會被此人三兩下所斬殺，似乎不費吹灰之力。

    而且，此人的招式，如同莽夫出拳，毫無套路可言，更非強大戰技，卻拳拳都能直要害，簡直可怕。

    “弈棋麼？”李儀眼神閃爍，一臉若有所思，“這倒也不失為一種對敵手段。”

    他悟出遁一之域後，對這弈棋之術，也是愈發熟練。他可料敵先機，自然也可如弈棋一般，步步落子，處處緊***迫對方踏入自己的陷阱。

    “動手！不殺他，咱們都得玩完！”一名海族劍聖面露狠辣，斬鯨劍狂卷橫掠，斬向李儀的腰腹。

    “怕你麼？”李儀神情淡漠，右掌橫推，砸向對方的左肩。

    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白癡！”海族劍聖面有喜色，不顧李儀的掌擊，加速斬向對方的腰腹。

    嘭！

    兩人交換一擊。

    “斬！”海族劍聖左肩掌，卻愈發狂暴，劍鋒潮汐卷蕩，要將李儀攔腰斬斷。

    哢！

    他面露得意，這得意才剛剛升起，僵硬下來。

    李儀雙足落地，腰部竟如一張巨獸大口，鉗住了他的戰劍，吞噬他的鬥氣，令他無法寸進。

    李儀傲然而立，渾身骨肉皮膜震盪，恍若抖落一身塵土，將其戰劍的雄渾力道，一點點地散入大地。

    “我不信了，殺！”海族劍聖再吼一聲，力道加重，李儀卻好似化身海妖，身體如流水變化，將其盡數散開。

    李儀神情淡然，唇角揚，露出一個無淡定，在海族劍聖看來卻萬分猙獰的微笑。

    “破！”李儀遙遙一指，徐徐說道。

    轟！

    剎那間，這名海族劍聖的身，有無數血線暴綻開來，猶如一株瘋長的吸血魔藤，將他生生撕碎，身體千瘡百孔。

    “你花了太多鬥氣在進攻，身的防禦鬥氣，有點不足了……”李儀淡淡一笑，甚至還點評了一句。

    此術，也是“種因得果”的用法之一。

    這種手段，能在對方的體內種下一顆“種子”，可以是戰技，亦可以是法術，在需要時爆發而出，發揮效！

    “因果律令麼？”

    李儀越來越能感覺到，這因果律令，內蘊深幽，強大無匹！

    怪不得，光明賢者對自己最初的使用方法，會是那樣的不屑一顧。

    “這小子有古怪，快走！”

    剩餘兩人都是法師，看到李儀如此厲害，立刻後退，拉開距離。

    “——太虛撼撞！”

    李儀卻不準備給他們機會，一腳重踏大地，將滿天星穹披在身，化作一頭古犀兕，橫衝直撞，須臾萬丈！

    蓬！蓬！

    兩道身影碎裂，繽紛散開。

    “怪物！這小子，真是個怪物！”不遠處，一名海族劍聖眼見此幕，竟發出女人般的尖叫，鬥氣紊亂，渾身打顫。

    他的聲音，更是令眾人士氣大跌，一路跌至穀底。

    “這麼厲害？”浪調咬牙切齒，拳頭格格作響，“這個李儀，怎麼會這麼厲害？”

    他很清楚，自己這一場想要回本的豪賭，已是一敗塗地。甚至，連他自己也可能搭在這裏。

    “大人，快走！”海牙驚聲說道，“回到海裏，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撤！趕緊撤！”浪調大聲喝令，恨恨地看了李儀一眼，轉頭跑。

    “這裏的十級強者，全都由我來負責！”李儀懸空，號令聲回蕩天地，“我只有一個要求，不留活口！”

    這道聲音，令所有海族頭皮發麻，愈發慌亂。

    ……

    “李儀，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雇傭我來的？”浪調栽倒在地，身鮮血狂湧，咳嗽著說道。

    他的不遠處，海牙的腦袋落在地，無神地看著天空。

    不止是海牙，能成功逃回海的十級強者，根本是十不存一。

    浪調強做鎮定，他還不想死，他是鮫人皇族，血脈尊崇，怎能死在此地？這裏距離海不足百米，他還有機會！

    李儀卻恍若未聞，雙目眺望，盯著遠處海面。

    靠近海面時，他心血來潮，生出了因果感應，當看到海面的殘破船體，立刻恍然大悟。

    看來，月之暗面的海商隊，已經不復存在。

    他收回目光，望向浪調的眼神，已是森寒如冰。

    “是誰？這並不重要……”李儀冷然一笑，“反正，我會一個個地將公道討回來的。”

    “李儀，你，你……”浪調心神激蕩，還想尋找藉口，卻見李儀手印流轉，一道封印術落下，他已動彈不得。

    李儀手指輕彈，一縷火光飛射，落入浪調的體內。

    “這，這是什麼？”浪調的聲音在顫抖。

    “這個？只是一道火球術罷了……不過，我加了一點料。”李儀聳聳肩，淡淡道，“我的血脈能力——因果律令，除了在戰鬥很有用，在折磨人，也頗有建樹。這枚火球，你可以想像成一顆種子，它會慢慢地萌芽生長，將你一點一滴地吞噬。”

    李儀看了浪調一眼，淡淡道：“鮫人油的長明燈，據說可千古不滅，不知道你能支撐多久？”

    說罷，他轉過身，將那一聲聲哀嚎、咆哮、咒駡，全都甩在身後。

    “或許，我一直以來都太仁慈了？”李儀思考著，眼神轉為陰冷，“這次回來，那有怨報怨，有仇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