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羽]超魔構築師(全文完)

慕冰至

第60章 握雷

　　一道黑色迅捷而落，勁風乍起，裹挾著塵埃四散，直至風歇，空中微塵依舊不斷向外，彷彿逃離什麼似的——是龍威。

　　來者，龍血者壹型！

　　通體幽暗之鱗，惡相猙獰，淡淡龍威縈繞，瞳仁生血，煞意森寒。

　　從氣勢和外觀上看，倒是和斷汐者各有千秋。

　　操縱者，是羅云，這人品行不佳，但在精神力上，還是得人認可的。

　　龍血者並無武器，手持修長鳶盾，看來，也是打著防禦的算盤。

　　不過，不同於浮空者的躲避，其目的，是倚仗強橫防禦，頂住其攻勢，撐過這一分鐘。

　　「來吧！」

　　羅云有些戰戰兢兢，想起什麼，似乎自信許多。

　　這具血肉傀儡，材料是亞龍獸——幽澗龍蜥的血肉。此獸，卻絕非普通亞龍獸，而是變異魔獸，而且，更是變異中最為罕見的「上古覺醒」！這頭幽澗龍蜥，覺醒一絲「虯龍之血」，防禦力和生命力，遠勝同類。

　　這，正是羅云的底氣所在。

　　「防禦？看我打碎你的烏龜殼！」

　　陸濤依舊是一臉倨傲，意識一閃，斷汐者踏著巨步，幾步向前，一錨砸下！

　　這一霎，斷汐者遍體藍鱗張翕，簌簌起落，無數股細微魔能在鱗片下噴薄，聚少成多，化作狂暴海嘯！

　　彷彿籠罩於鬥氣鎧甲之中，舉手投足間，魔能潮汐隨之跌宕升落，潮聲陣陣，氣勢洶洶。

　　手中船錨，更是浮現類似劍芒的蒼藍幽光，巨錨幽光流轉，威力何止倍增！

　　很顯然，面對其他對手時，這具斷汐者，並未使出全力。

　　「嘶，這是什麼？」

　　驚呼之聲，此起彼伏。

　　「擋下！」

　　羅云一聲斷喝，龍血者持盾，縮身，沉膝，鎖腳，鳶盾擋在身前，周身黑芒仿若沸騰，黑氣滔天。

　　隨即，黑芒延伸至鳶盾，修長盾面之上，無數黑鬱金香綻放，一股股深黑魔能，在盾面交織，再添數道防禦。

　　「我去，這是戰技——堅壁盾格？」李儀曾親眼見過此戰技，忍不住，輕聲叫了一句好。

　　施展戰技，對傀儡而言，並不容易。

　　製作者，需清楚瞭解此戰技的鬥氣運行軌跡，在傀儡體內製作氣脈，以魔能流轉，效仿鬥氣運行。

　　李儀也曾有過此想法，不過最終，還是放棄。

　　他對戰技，除卻無需鬥氣的千重經綸，可謂一竅不通。

　　咚！

　　沉悶巨響聲中，龍血者連退三步，但斷汐者，竟也退了一步。

　　「好！簡直銅牆鐵壁，穩若泰山！」

　　「再支撐一陣，已經半分鐘了……」

　　支持者們，大聲叫好。

　　「這烏龜殼，倒是挺硬！」陸濤臉色一沉，想到什麼，露出譏諷微笑。

　　轟！

　　腳下魔能崩裂，斷汐者故技重施，化身蒼藍流光，殘影重重，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咚！

　　又是一記堅壁盾格，龍血者持盾在前，勉強擋下這一擊，斷汐者卻幾個錯步，身形敏捷，出現在其後方。

　　咚！

　　龍血者旋身再擋，斷汐者腳下光芒閃爍，兩道身形，再次錯身而過。

　　貓捉耗子一般，僅在幾息間，龍血者已是左支右絀，速度劣勢，盡顯無餘。

　　「玩夠了，去死吧！」

　　龍血者暈頭轉向之際，斷汐者身形一矮，屈膝彈步逼近！

　　嗡！

　　手中船錨劍芒大漲，一記橫揮，如同一道光之摺扇打開，血芒四濺，龍血者兩膝斷裂，身形後倒！

　　「死吧！」

　　斷汐者尤不肯罷手，船錨如斷頭台般，挾凜冽森寒而下，金戈聲中，一顆頭顱飛天而起。

　　「就這點本事，不夠看……」陸濤搖晃手指，傲然望著臉色煞白的羅云。

　　李儀摸了摸鼻子，心生警惕。

　　這個陸濤，雖自負無禮，還真有幾分本事，絕非閉門造車之輩，極擅實戰，經驗豐富。

　　「還有誰？」

　　「我來！」

　　秦云凝定的聲音，接踵而來。

　　握雷者！

　　雙手雷光擊地，接著反衝之力，渾身雷霧繚繞的鋼鐵傀儡落在台上，巨大轟鳴中，激起無數喝彩之聲。

　　台下，秦月神情凝重，眼神凌厲。

　　他的胸口，一枚月痕掛墜熠熠生輝，想必，是憑藉此物的精神加成，用以控制那具鋼鐵傀儡。

　　這具握雷者，鋼軀鐵骨，遍體刺蝟般的獠鉤，雷芒浮動，凶氣外露。

　　雖無龍威，其磅礡威猛的氣勢，尤勝龍血者。

　　李儀不由心中暗讚。

　　「來吧！」

　　秦云一聲怒喝，毫光乍亮！

　　俄頃之間，繚繞雷霆何止暴漲十倍，雷光璀璨，銀蛇亂舞，盔甲邊沿的獠鉤之上，無數電漿雷球浮現，迴旋不休，散發著毀滅威能。

　　「嘖嘖，這賣相，還真是不落俗套……」李儀心頭暗驚，腦中的武裝師思維，又開始作祟，「若仿之製作一幅道化武裝，既有裡子，也有面子，必然暢銷……該取個什麼名字，是『雷霆之怒』，還是『雷龍的顎擊』？」

　　「我的天，2級鋼鐵熔爐！」趙旭看出門道，聲音些許變形。

　　「什麼？」李儀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神情驚愕至極。

　　雖是半個傀儡師，可理論常識，他還是有的。

　　在1級傀儡中，安裝2級鋼鐵熔爐，無異於給人類，裝上一顆比蒙心臟！別想著因此獲得神力，沒有足夠強大的肉體，其後果，只可能是渾身血管爆裂！

　　「怪不得，」再觀察一陣，李儀和趙旭，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具傀儡，倒有些門道……」

　　那飛舞的電芒，旋轉的雷球，並不是為了好看，實則，是為了宣洩多餘的能量，同時，也能作為雷霆戰甲。

　　「僅僅這樣，是絕對不夠的。」李儀眼神凜然，斷定道，「肯定，還有其他手段！」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判斷，一聲暴喝，響徹而起。

　　「殺！」

　　操控這具鋼鐵傀儡，顯然精神負荷極重，秦云說話，幾乎是一字兩字，不肯多說一字。

　　暴喝聲中，握雷者手掌抓握，洶湧雷光噴吐自掌面而出，狂雷橫生，向前擴展，化作雷霆之鞭！

　　這一幕場景，瞬間引爆全場，引來無數狂熱目光！

　　「不愧是『握雷者』，果然如雷神下凡，掌控雷霆！」

　　「太炫目，太威武了，這真是1級傀儡？」

　　「好帥氣，我一定要買一具……」

　　顯然，不論成敗，這具握雷者的評價，要遠遠高出龍血者了。

　　「喝！」

　　斷喝聲、劈啪雷音與獵獵風聲交雜，雷霆之鞭，化作一道耀目驚虹，破空抽下！

　　陸濤一聲低吼，斷汐者並未直攖其鋒，而是腳下錯步，側身一躍閃開。

　　電光四溢，一道崎嶇如蛇的焦黑之道，在地面瀰漫延伸！

　　李儀一愣，旋即恍然，握雷者，不止力量滔天，更以強大的雷霆屬性，克制屬性近似水族的斷汐者。

　　傀儡師們，沒一個是傻的，都是因勢利導，想出了各自的克制之道。

　　「掌控雷霆？言過其實而已……」

　　陸濤臉色一沉，嘴上卻不客氣。

　　腳下光芒炸裂，斷汐者欺身前行，似乘風破浪，一剎，就逼近了握雷者，一錨斬下！

　　「哼！」

　　秦云一聲毫不示弱的冷哼，握雷者遍體雷光暴射，十餘枚電漿雷球迴旋擴展，彷彿雷霆荊棘重甲，濤濤之勢，將斷汐者逼退。

　　「媽/的，還有這一手……」

　　陸濤見狀，有些棘手，不由輕聲罵了一句。

　　沒等斷汐者站定，雪亮的雷霆之鞭，引擊落星辰之威，當頭而下！

　　斷汐者一蹬地面，腳下亂步，險險閃開！

　　「有戲，看這情形，要贏！」

　　「時間，快到了！」

　　圍觀眾人，此時都有身臨其境之感，紛紛吶喊助威。

　　此情此景，讓陸濤臉色微沉，心頭怒意燃燒。

　　「是你逼我的！——斷汐九斬！」

慕冰至

第61章 逆戟

　　「斷汐九斬！」

　　陰沉怒吼聲響徹，斷汐者遍體鱗甲簌簌，躁動魔能，噴濺而起！

　　巨錨舉起，潮聲愈沉愈重，似搬海而動，魔能浪花奔騰翻捲，彙集於錨刃之上，凝為晶質之鋒，堅不可摧。

　　「斬，斬，斬！」

　　連續三個「斬」字吐出，一錨如開山斷海，剛猛狂戾，毫無花巧，筆直斬下！

　　一剎，錨尖之上，九道狂暴潮汐，猶如層層疊疊的浪潮，化作能量月牙，奔騰飛射！

　　「喝！」

　　秦云怒吼，握雷者雙臂交錯，無數電漿雷球橫移，雷霆重盾一般，橫亙身前。

　　月牙飛襲，雨打琵琶之聲，不絕於耳，一枚枚雷球崩裂瓦解，化作空中的耀目焰火。

　　哢哢哢！

　　一連串蒼白雷球，在兩道身形間連續引爆，而九道月牙，僅碎裂三枚。

　　下一刻，六道蒼藍月牙，在握雷者後背破體而出，捲起滔天火光！

　　轟！

　　一轉身，將烈焰、雷光和蘑菇雲甩在身後，斷汐者闊步而來，猶如凶神下凡，殺氣騰騰。

　　擂台下悄無聲息，望向上方的，是無數敬畏和恐懼的目光。

　　陸濤享受著這種敬畏的洗禮，神情傲然，孤獨求敗。

　　很久，都沒有出現下一個挑戰者。

　　看來，都被震懾住了。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麼？」他哂笑道，目光刻意在某處停留了一下。

　　「是不是，輪到咱們了？」趙旭不動聲色，扯了扯李儀的衣服。

　　備受矚目的傀儡，總共三具，前兩具都已倒下，於情於理，也該輪到他們了。

　　「不急。」李儀擺了擺手，淡定道。

　　現在，陸濤才剛戰勝強敵，士氣高昂，戰意勃勃，氣勢精神均處巔峰，這時上場，太過吃虧。不如多等一陣，等他這股氣洩了，生出疲憊和倦怠，才符合「避其銳氣，擊其惰歸」的兵法之道。

　　不過，圍觀者，可就不這麼看了。

　　本就不怎麼看好逆戟者的一眾人等，紛紛叫罵起來，發洩自己所中意傀儡失敗的怨氣。

　　「怯戰之徒，可笑可笑！」

　　「我說吧，果然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膽小鬼，滾回家吃奶去……」

　　趙旭等人，未曾經歷這等陣仗，有些臉紅耳赤，李儀是老江湖了，一臉好整以暇。

　　他甚至一轉身，給這些吃瓜群眾一根醒目中指，雖沒人看懂，不過，挑釁之意，實在明顯不過。

　　這一記中指，立竿見影，掀起更多的罵戰。

　　「李儀，我待這這麼久，可就是等著你的表現呢！」秦月淡淡一笑，忽然開口，打斷這無聊鬧劇，「別藏著掖著了，有什麼本事，讓他們瞧瞧！」

　　「什麼？我沒聽錯吧！秦月長老，竟不是支持自己的弟弟，而是他？」

　　「這小子，是叫李儀？他，有什麼能耐？」

　　「等等，我好像，聽過他的名字……」

　　台下之眾，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起來，好奇的情緒，暫時壓倒了不屑和憤怒。

　　「計劃，趕不上變化。」李儀則有些無奈，他還想再等一陣，看來是不能了。

　　「我也想瞧瞧，你有什麼本事。」陸濤望來，一臉冷笑。

　　「我這具『逆戟者』，沒什麼長處，還請手下留情。」李儀淡淡一笑，對陸濤鞠了一躬。

　　圍觀之眾見狀，紛紛喝起倒彩，自然，是瞧不起李儀這示弱的表現。

　　「我儘量。」陸濤聞言，則心中得意，那吊著的一口氣，已然煙消雲散。

　　「上吧！」

　　眼見策略奏效，李儀微微一笑。

　　銀芒閃耀，逆戟者一躍而上，動作並不威武霸氣，卻瀟灑漂亮，行雲流水，揮灑自如。

　　這個動作，令稍有眼力的人，都是眼前一亮。

　　「秦月，你看重的，究竟是這逆戟者的哪一點？」不過，陸隱仍是不太看好，滿是白鬚的嘴唇微撇，流露不屑，「龍血者血肉材料不凡，握雷者，更加裝了2級的鋼鐵熔爐。這具逆戟者，方方面面，都平庸得很嘛。」

　　「與其說，我是看重這具逆戟者，不如說，我是看重這個小傢伙。」秦月笑容玩味，「每每，你覺得他已山窮水盡，卻總能給人一些意外之喜。」

　　「上來時動作漂亮，下去時就不一定了。」陸濤一聲冷哼。

　　野蠻衝撞一般，斷汐者踏步向前，沉肩而撞，魔能潮汐起伏，氣勢萬鈞！

　　「喝！」

　　李儀斷喝，逆戟者同樣以一記肩撞，針尖對麥芒，狠狠撞擊而上。

　　哢哢哢！

　　雷鳴巨響後，斷汐者巍然不動，逆戟者則渾身一震，連退三步。

　　「上！」

　　得勢不饒人，斷汐者欺身突進，巨錨凝海潮之聲，揮舞而下。

　　當！

　　長劍與巨錨撞擊，斷汐者僅是微微一滯，逆戟者又踉蹌退開！

　　台下見狀，噓聲四起。

　　「我就說，不怎麼樣麼……」陸隱不以為意，淡淡道。

　　秦月笑而不語。

　　又是幾個回合。

　　噹噹噹！

　　劍錨交錯，火星四濺，逆戟者處於下風，頹勢明顯，卻始終沒有被擊倒，而且，身上傷痕，大多是小傷。

　　逐漸的，有人察覺不對勁了。

　　「注意到了麼？逆戟者交戰的時間，已經接近握雷者了！」

　　「不顯山，不露水的，怎麼就是不倒？」

　　「究竟，是強在何處？」

　　圍觀者交談不斷，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高台上，陸隱面容陰鷙，鐵面看不出表情，眼神若有所思。

　　陳登輕輕一拍桌子，擊節讚歎：「沒有長處，正是它最大的長處！」

　　「由於對手是2級傀儡，參賽者們，都想著刻意強化某一屬性，以彌補等級差異。殊不知，這反而走進了誤區！強化單一特性，不出意外的，會露出其他短板，在屬性全面碾壓的2級傀儡面前，缺點愈發放大！」

　　「那浮空者，就不用說了。龍血者，一味強化防禦，速度則成了累贅；握雷者，強化能量輸出，防禦則成了短板，雖以雷霆甲冑彌補，依然遠遠不足。而這逆戟者，雖然方方面面都處於下風，但沒有明顯短處，反倒讓斷汐者狗咬刺蝟，無從下嘴！」

　　「大巧若拙，或許，就是如此了！」

　　陳登的評價，不可謂不高。

　　「大巧若拙？」秦月眼神戲謔，輕聲道，「這小子，鬼點子多得很呢，『拙』字，可談不上！」

　　「你是泥鰍麼？」陸濤終於不耐煩了，冷聲一喝，斷汐者腳踏衝擊，巨錨前指，身形暴推而出！

　　此術，是模仿蠻族的「響步」，蠻族功法簡約粗糙，無「疾風步」等精細技巧，憑藉強橫肉體，將鬥氣凝聚足底，爆發而起，獲得矯如虎豹的速度。

　　此種技巧，自然也很適合傀儡。

　　巨錨落空，兩道如電身影，在半空錯身而過，交換了個位置。

　　逆戟者的速度，隱然略勝一籌！

　　「怎麼可能？」陸濤鼻息沉重，尤為不可思議。

　　鋼鐵傀儡移動緩慢，這可是板上釘釘的常識。

　　「以風力推進，借反衝之力，強化速度？真聰明！」

　　陳登眼神一動，再次讚歎一聲。

　　他眼如鷹隼，清楚注意到，逆戟者背後，有許多手指粗細的孔洞，強大風力，正從中噴湧而出，產生巨大推力。

　　這些孔洞，名為「風波動」，李儀自知逆戟者沉重，他見慣了火箭推射器，於是想出此法。

　　需要通知老師麼？陳登有些遲疑。

　　「彫蟲小技……」陸隱輕哼一聲，神情有些不自然，突然道，「時間，差不多了吧？」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台上的陸濤身形一悚，頓時反應過來。

　　「玩夠了，去死吧！——斷汐九斬！」

　　怒吼聲中，巨錨舉起，似千軍萬馬，似天雷滾滾，魔能波濤如聚，風雷震天！

　　李儀的神情，終於變得肅重起來。

　　「五音之腑！」他輕聲道。

　　聲音未落，諸多孔洞之中，仙樂裊裊，無數輕靈之音，飄蕩而出！

　　「音波攻擊？鬼點子，可比不上大智慧啊……」陸隱含笑，正要轉頭望向秦月，神情卻驟然變為呆滯，「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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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驚世

    一抹幽光在傀儡深處浮動，五音之腑，奏鳴聲起，縹緲仙樂，裊裊不絕！

    宮、商、角、徵、羽，五枚青色音符扶搖而出，似璀璨符文，又似幽深符籙，道理交織，光芒流瀉，在逆戟者身外漂浮流轉，散發浩瀚之威。

    一股深沉偉岸之力，自樂聲和音符中散發而出，似金聲玉振，如陽春白雪，深不可測，振聾發聵！

    青濛濛的光華落下，縈迴環繞，如沐如照，彷彿給傀儡之軀，平添一層浩瀚光圈！

    逆戟者的瞳孔中，竟有淡青寒芒掠過，活物一般。

    李儀與逆戟者精神交感，樂聲迴蕩耳邊，青色幽芒，同樣在他的眼瞳中聚集，精神力驟漲。

    「這個，究竟是什麼？」陳登長身而起，椅子被他的慣性帶翻，又撞翻桌子，一片狼藉，「太神異了！」

    他身為一名4級傀儡師，自認學識淵博，卻完全看不透眼前景象，心頭，已是震驚的無可附加。

    陸隱雖不像陳登那樣沉不住性子，依舊有些失態，掌中茶杯一抖，濺出不少茶水。

    「是……某種功能模塊？」鐵面難以確認，不確定地說道。

    「有意思，有點意思……」秦月看出了點端倪，嘴角浮起意味悠長的微笑，「的確是功能模塊，但與普通功能模塊截然不同，似乎，是倣傚『神曲』。」

    「神曲？」陸隱等人聞言，身軀微震，「神靈之曲？」

    神曲，是神靈蒞臨時，神威與法則交鳴而生的大道之曲，內蘊規則之力。

    不同神祇的神曲，有不同的效果，大多近乎種種增益魔法，玄妙無盡。

    「此曲，目前看來，有激發鋼鐵烘爐、加速魔能流轉、精神增益、士氣高昂等效果，」秦月點點頭，「不知道，是西王母的『九靈太妙聖調』，還是東岳大帝的『岱宗浩氣歌』？算了，我不是神侍，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我可聽不出來。」

    當然，若白芸在場，就會瞧出，這幅異景，與「音律掌控者」夔降臨之時，頗為近似。

    「必須得通知師父，此等人才，百年難遇！」陳登的猶疑，一掃而空，眼神透出狂熱之色，激發手中符印。

    「亮劍！」

    李儀一聲輕喝，逆戟者豎劍於前，魔能激射，與流竄游弋的青光，凝聚於劍鋒之上，化作一道冷冽厚重劍芒，浮蕩不休！

    「劍芒？」有人驚呼，「不是2級傀儡，才有此功能麼？」

    不過，他們沒時間品頭論足了，戰端，一觸即發！

    「突刺！」李儀再吼。

    嗖！

    逆戟者身形，恍若冷電寒光，疾走而出！

    之所以稱之為疾走，在於其步伐細碎，並非大步前突，而是在方寸間，進退左右。

    但其身法，卻詭譎難測，倏而在左，忽而在右，沉重的鋼鐵傀儡，竟走出鬼魅一般的輕靈。

    正是，千重經綸！

    此種身法，繁雜多變，自然難借「風波動」推進，但此時，逆戟者的速度，快了至少三成，較之斷汐者，也不遑多讓。

    一劍挾光，似霹靂行走於黑夜，直刺斷汐者胸口核心。

    「李儀！」陸濤發出恨恨一聲。

    「斷汐九斬」的蓄勢，已近完成，但要害被刺，只得中斷蓄氣，一錨橫揮。

    劍斬！

    錨斫！

    兩柄魔芒沸騰的武器，重重碰撞，乍分之後，又是幾次針尖麥芒的交鋒！

    噹噹脆鳴不斷響起，能量流光四瀉，流散的魔能光輝，映出一張張呆滯的面孔。

    「我沒看錯吧……」

    「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驚呆了。

    千重經綸時，身形詭變，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而此時交鋒，他們赫然發覺，青芒浮蕩之下，逆戟者，隱然具備了和斷汐者分庭抗禮的實力，無論速度，亦或是力量，絲毫不落下風！

    「我的天！這樂曲，究竟是什麼？」

    「太神奇了！」

    驚嘆之聲，在陸濤聽來，直指心房，尤為刺耳。

    「弄死你！」

    一聲獅吼咆哮，鋼鐵烘爐超負荷運轉，斷汐者遍體藍鱗挺立，狂暴魔能，似萬頃波濤，沸沸揚揚，揮灑而出。

    化身潮汐使者一般，其動作，也變得大開大闔，巨錨藍芒湧動，每一擊，都有排山倒海之勢！

    而這時，逆戟者，卻又有驚人之舉。

    見其一扭身，身後的「風波動」噴發，狂風烈烈，毫無高手風範，飛奔而逃。

    「呃……」

    全場觀眾，都張大了嘴，正有人想乘隙指責兩句，忽然有人輕聲說了一句。

    「看時間，只剩十息了！」

    在場眾人聞言，神情巨震，莫非，這具逆戟者，要勝出？

    「十！」

    斷汐者踏步向前，一記兵戈互撞後，逆戟者藉著推力彈開，「風波動」再次噴發，又一次拉遠距離。

    「九！」

    逆戟者胳膊被掃中，傷痕卻淺，腳下幾個碎步，猶如幽魂般，亂步撤退。

    「八！」

    參與倒計時者，越來越多，聲音山呼海嘯。

    每個人，都想親眼見證，這難以置信的一刻！

    一具1級傀儡，竟能罔顧位階之差，在2級傀儡面前，撐過整整一分鐘！

    「七！」

    這倒計時之聲，卻猶如催命符一般，令陸濤方寸大亂，心焦如麻。

    他眼神泛起深紅，做出一個，絕對是下下策的決定！

    「斷汐九斬！」

    巨錨高舉，海聲如沸，狂暴魔能迴旋收縮，再次向著掌中巨錨匯聚！

    這一招，早被證明沒有效果，他再次施展，分明已是氣急敗壞，失去了理智。

    「來得正好！」

    李儀臉上冷然一笑，眼神精芒閃掠。

    逆戟者一個箭步，身形猶如一頭狂奔的獨角獸，長劍突進，直刺向對手胸口。

    無奈之下，斷汐者再一次回轉巨錨，橫擋胸口。

    這時，其動作，猛然一滯。

    連續兩次強行中斷戰技，以至魔能絮亂，這種情形，與人類武者的換氣不暢，頗為近似。

    「殺！」

    李儀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一聲厲嘯，逆戟者一躍而起，巨劍順劈，狂斬而下！

    其形，似蠻族戰技——跳劈斬！

    咚！

    一聲沉悶之音，無數震驚目光之下，斷汐者踉蹌幾步，後仰倒地。

    這時候，時間，才剛剛走完。

    「我的媽呀，這具逆戟者，莫非是要逆天？」

    「太強了，我收回我的話，我不要那具握雷者了，我要這具逆戟者！」

    更多的人，開始轉換立場。

    也不奇怪，眼前一幕，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眾人都認為，撐過一分鐘，已然近乎神蹟，而逆戟者，居然在最後一刻，擊倒了2級的斷汐者！

    雖然，有斷汐者自己的緣故，但1級傀儡擊倒2級傀儡，是不爭的事實。

    五音之腑，漸漸沉寂，李儀眼前一黑，雙膝跪地，被眼尖的趙芹託了一把，趙旭等人恍然大悟，趕緊上來攙扶。

    李儀臉色蒼白，眯了眯眼，露出一絲苦笑。

    以精神操控鋼鐵傀儡，已是十分勉強，而施展千重經綸，更是難於登天！他也是在五音之腑的精神增益下，才能勉強完成。

    剛才那一記跳劈斬，則耗盡了李儀最後一絲精神力。

    「我輸了？」滿場歡呼聲中，陸濤臉色陰沉，憤慨和惡意不斷燃燒，吞噬著他的理智，「我沒輸，誰說我輸了？」

    一聲暴喝，斷汐者腳踏潮汐，一步破空，朝著正享受掌聲的身影衝去，巨錨瘋狂斬落！

    「該死的，還要不要臉了……」

    李儀罵了一句，此時他已是油盡燈枯，哪裡還能控制逆戟者閃避？

    咚！

    沉悶巨響中，斷汐者連退數步，一具山脈紋絡的剛韌傀儡，擋在兩者面前。

    4級傀儡——開山者！

    「勝負已分，不必再戰了……」陳登的聲音響起，「我已經通知老師了，他對這具逆戟者，很感興趣。」

    什麼，拂曉斷崖的瑰寶，7級傀儡師范文，要親自來看這具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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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收徒

　　「快看，來了！」

　　一聲驚呼，人頭攢動，望向天空。

　　李儀也循聲望去，一道耀目的血色閃電，自雲端蜿蜒遨遊，神龍見首不見尾，卻又風馳電掣，快逾疾風！

　　血色閃電，由小而大，那道猩紅巨影，漸漸浮出水面。

　　竟是一頭數十米長的生翼蜈蚣，節肢鋒利，巨翼猙獰，煞意與血氣融匯，散發出遠勝龍血者那「偽龍威」的凶煞氣息，隔著數十米，也覺魔力僵化，心生顫慄。

　　李儀眺目遠望，眼中異芒一閃，此物，居然是一具獸形傀儡！

　　可以飛翔的傀儡？

　　壓下心頭吃驚，李儀暗暗豔羨。

　　「6級傀儡——九翼殤天蜈！不知道，已是肆型，還是伍型？」有人評斷。

　　「就是雙足飛龍，妖影龍鷹，也不見得有如此威風！終有一日，我也要弄一具，作為乘騎之物！」也有人忘乎所以。

　　「就你？白日做夢！等你有一日，修為達到法印或法秘，再發這宏願吧……」其身旁之人，則冷聲拆台。

　　血光一閃，九翼殤天蜈憑空斂沒，顯出一名衣著邋遢的老者身形，一記羽落術加身，他不慌不忙，飄搖而下。

　　「7級傀儡師，范文！」對方雖不修邊幅，李儀可不敢有半分不敬，暗自心驚，「換言之，這具九翼殤天蜈，還不是他的最強傀儡！」

　　不知道，其成名之作，究竟是什麼？他有些好奇。

　　「老師……」陳登迎了上去，輕聲要說什麼，被一根枯瘦的手指止住。

　　老者一眼落在逆戟者身上，混濁無光的眸子，剎那神采奕奕，顯然，此人也是傀儡成痴之人。

　　「這具傀儡，看似樸拙，實則工整簡潔，嚴絲合縫，暗合天地至理！看得出，這具傀儡，並無出奇特長，但攻守兼備，滴水不漏，在設計上，屬上上之選。」

　　不愧是拂曉斷崖第一傀儡師，隻觀外形，寥寥數語，就點出了逆戟者的特性。

　　「陳登，你的眼力，可是見長啊，已經有幾分見微知著的味道了！」范文點點頭，誇讚了弟子一句，「若是以往，你可瞧不出此中真意的。」

　　陳登聞言，臉上一紅，湊近身去，低聲道：「師父，我的眼力，還沒那麼大進步……這具傀儡，不止於此，另有玄機。」

　　「還有玄機？」范文面露訝異，忽然雙目圓瞪，無數流星般的璀璨銀輝，在瞳仁中傾瀉而過，幽光凜然。

　　「這是……瞳術？」李儀一愣，他看得出，此瞳術，比那曾讓自己垂涎的「叢林之瞳」，可是高出不止何幾了。

　　其瞳術，似有透視之能，竟能穿透逆戟者的鋼鐵之軀，直達內裡。

　　范文的眼皮，越張越開，並非是瞳術威能不夠，而是他過於吃驚！

　　「這處元件，是誰設計的？由誰製作的？」范文的手指，準確點在五音之腑的位置，目光移轉，落在佩傀儡師徽章的趙旭身上，「是你麼？」

　　「不是！」趙旭不敢隨便居功，先指了指李儀，又指了指小胖子袁昂，「這具傀儡，以及此處元件，都是李儀親手設計的。而五音之腑，則是由他們兩人，共同製作。」

　　「五音之腑？這名字，很有味道！」范文臉上，那饒有興致的神情，愈發濃重，「你叫李儀？這枚元件，你是從哪來的靈感？」

　　「我是武弈大師的學徒，算作，半個，不，小半個武裝師。」李儀先是一愣，斟酌詞彙，徐徐道，「當時，面臨越級挑戰的難題，我翻閱千機傀儡冊，不得其法。因為，在傀儡上，我不過是個門外漢。後來，我又想，既然我是一名武裝師，何不發揮長處，製作一幅用在傀儡身上的道化武裝？」

　　這最後一句話，令一片驚嘆聲，悄悄響起。

　　「這『五音之腑』，蘊神曲之妙，其中靈感，你又從何處而來？」范文眼光果然毒辣，他開口又問，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這個嘛……我曾親臨過『音律執掌者』夔的請神之地，是時，聆聽神靈之音，忽生靈感，就存了以此法製作道化武裝的念頭。這次，算是適逢其會。」

　　伴隨李儀的娓娓道來，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不過，我境界不夠，這枚『五音之腑』，僅得其一兩分玄妙。」李儀有些遺憾，輕輕搖頭，「其效，維持半分鐘，充能則需一天！它的最大優點，反而是小巧輕便……」

　　他話音未落，陸隱的聲音，急促響起。

　　「小胖子，你叫什麼名字？我看你天賦出眾，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弟子？」

　　小胖子乍聽此言，一陣天旋地轉，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很快反應過來，喜不自禁，磕頭道：「師父在上，受徒兒袁昂一拜！」

　　「趙旭，你是否願意，做我的徒弟？」

　　鐵面慢了一拍，心中惱火，只得退而求其次。

　　有前車之鑑，趙旭機靈多了，當場行拜師之禮：「我願意！」

　　「這個，是怎麼了？」陳登不明所以，「他們倆……」

　　「還沒瞧出來？」范文輕拍弟子的腦袋，「這具『五音之腑』，其最大長處，是適應性。任何1級傀儡，裝載此部件，都能短時間內增幅戰力！而2級以上的傀儡，雖效果稍弱，但也十分驚人。其價值，不可估量！」

　　「原來，是這樣。」陳登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另外兩人，會如此熱切。

　　顯然，是看出李儀已被自己的老師預訂，不能吃肉，也要分口湯喝。

　　而旁邊，那名為呂遜的傀儡助手，此時，果如小胖子早先所預料的，腸子都悔青了！

　　最初時，這機會，本是他的，卻被他傲慢地推出門外。

　　但此事後悔，又有何用？

　　「這些風孔，哦，是用來推進加速的，有點意思……誒，這個，是什麼？」范文看得仔細，又面露疑惑，「這具傀儡的雙臂之中，還藏著炮管？是魔能炮麼？」

　　「是的，」李儀點點頭，細心解釋道，「這座魔能炮，其威力，大約等同2級傀儡全力一擊！」

　　「信口雌黃！」陸隱聞言，忍不住輕蔑指責道，「魔能炮的威力，並不僅僅取決於能量核心，也和炮長炮徑，有直接關係。這點小胳膊，哪能達到如此威力？」

　　「目前這種形態，自然是不行的……」李儀舔了舔嘴唇，笑容帶著幾分狡黠。

　　「這種……形態，你的意思是？」范文臉色微變。

　　一番修整，精神力恢復了不少，李儀眼中冷光一閃，逆戟者動了。

　　無數震撼目光之下，鋼鐵哢擦聲中，逆戟者，竟開始變形！

　　雙臂高舉合併，雙腳併攏，接下來，上半身前傾，與地面平行。

　　雖是極為粗糙簡單的變形，但所有人都瞧出，此傀儡，已化作一台魔導炮。

　　「此種形態，我取名為——『人間大砲』。」

　　說這話時，李儀心中，也生出一種古怪滋味。

　　對蕭長空，他有點感同身受了。

　　這並不僅僅是惡作劇，而是想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留下些獨屬自己的熟悉印記。

　　「此種形態，變形緩慢，不可移動，有諸多不便。而且，一記炮擊，對鋼鐵熔爐耗費巨大，大概五十次，其核心就會報廢。總體而言，派不上什麼大用場……」

　　這句自謙之語，自然不會有人真的相信。

　　這可是越級之威！

　　事實上，此形態，與魔法師施展禁咒，又有什麼區別？

　　這小子的腦子裡，究竟藏著什麼？神靈的囈語麼？

　　所有人的腦袋裡，都是近似的念頭。

　　「李儀，」對眼前少年，范文越看越是順眼，「「做我的關門弟子，怎麼樣？」

慕冰至

第64章 光影

　　「做我的關門弟子，怎麼樣？」

　　一句話，令在場眾人，盡數失聲。

　　拂曉斷崖第一傀儡宗師，7級傀儡師范文，主動收徒？

　　陳登在旁，心頭更是五味雜陳，他是傀儡世家「線偶」陳氏的子孫，雖不是天賦最高的一人，但拜入范文門下時，可是經前後九次考核，可謂歷經千辛萬苦。

　　眼前少年，居然令范文，直接大開方便之門？

　　心頭有小小的不平衡，但他也清楚，「五音之腑」和「人間大砲」，都有鬼斧神工的創意，足見這少年，才華橫溢，胸藏甲兵千萬！

　　「恐怕，是不行。」

　　李儀苦笑一聲，這句話，則令安靜的全場，大肆嘩然。

　　我的天，傀儡宗師范文主動開口收徒，此人，居然拒絕了？

　　是傻，還是傲？這世上，還有如此蠢貨？

　　「范大師，你或許要失望了，我天賦平庸，並不適合當傀儡師。」李儀苦笑，輕聲細語地解釋道，「我的魔力掌控，差得一塌糊塗！」

　　說罷，他抬起食指，一抹魔力之炎，在指尖升起。

　　卻見，這魔力之炎，彷彿抽風一般，時大時小，抽搐翻滾，幾息後，「啪」地一聲，爆裂而開。

　　周圍人見狀，有人心災樂禍，有人心生惋惜，絕大多數，有一種「老天是公平的」感覺，心中平衡許多。

　　「魔力掌控？這個，不是問題！就我知道的解決之法，就有十餘種！」范文聞言，眼神反而愈發讚賞，微笑道，「而且，我還看到，你的雙手，恆穩如山巒！這個，可是換不來的天賦！」

　　「更重要的是，」他看了一眼陳登，顯然，是有告誡和指導的意味，「一顆懂得鑽研的腦袋，是什麼樣的天材地寶，什麼樣的靈丹妙藥，也換不來的！你的靈感，絕非信手拈來，旁人就算親眼得見『音律執掌者』，最多也就感嘆兩句，而你，則能將其化作武裝和傀儡！這，才是傀儡師最需要的東西——思考。」

　　眾人未料，范文的評價，竟如此之高，都是神色大變。

　　正期待著李儀就坡下驢，未料想，他的回答，再次驚掉一地眼球。

　　「還是不行，」李儀面露歉意，苦笑著說道，「我是武弈大師的弟子，雖非正式弟子，但也不能不尊師重道，隨意改換門庭。」

　　「這樣啊……」范文有些失望。

　　「不過，」李儀話鋒一轉，他也清楚，留條後路，是有好處的，「我與武弈大師，有一年之期，現在還剩三個月。若三個月後，我依舊不能繪製魔法符文，會被逐出師門。到時候，不知道……」

　　「我的承諾，從不收回！」范文一擺手，雖衣衫襤褸，他竟也有一股草莽豪氣，「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去千線閣，我那『第二弟子』的位置，永遠留給你！」

　　「謝范文大師！」李儀拜謝，得人看重，說實話，心中難免感動。

　　「你的設計圖稿，還在麼？」范文衣著不整，卻絕非粗枝大葉之人，自然不會忘了「五音之腑」。

　　「在呢，就在這裡！」那圖稿，正好是趙芹拿著，趕緊誠惶誠恐地遞了上去。

　　「這幅圖稿，送給我，可以吧！」范文接過，掃了幾眼，捲一捲，收了起來。

　　「當然可以！」李儀連忙點頭，又些微探出腦袋，「不過……收人東西，是不是得有回禮？」

　　「你小子，還懂得討價還價？說吧，惦記上什麼了？魔晶，還是冥想術？」范文啞然失笑，他是越來越欣賞眼前小子了，恨不得乾脆將他強拿了，直接抓回千線閣。

　　「都不是，」李儀搖搖頭，探著腦袋道，「范文大師，你那瞳術，還挺不錯的……」

　　「瞳術？你這小傢伙，倒是打得好算盤！」范文聞言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好，就作為回禮，送給你了！」

　　他一揮手，一枚竹簡翻騰幾下，落在李儀手中。

　　「此術，名為『晨光之瞳』！修煉時，不止需每日以破曉初光洗目，而且，還需要三十六種秘藥配合！」范文呵呵一笑，誘惑他道，「若無秘藥，修行效果，事倍而功半！這秘藥，正巧，我千線閣裡，可是備了不少……小子，不考慮考慮？」

　　「范文大師，我不是個隨便的人……」李儀臉上靦腆，心頭補充一句，我隨便起來，不是人。

　　……

　　剛回到冥想室，敲門聲咚咚響起，不出意外，是趙旭。

　　「我來履行約定，」他面露感激，抓著李儀的手不放，將一物強塞給他，「這個，是你的了！其中，有三千白晶，『蛇髮追獵者貳型』的設計草圖，以及——逆戟者。」

　　「須彌戒指？」李儀低頭，瞧一眼那戒指，眼神驚愕，「這和約定的，可是不一樣！」

　　且不說傀儡逆戟者，就這枚有儲物空間方圓十米的須彌戒指，價值已不止三千白晶！而且，趙旭字裡行間的意思，竟是「蛇髮追獵者貳型」的草圖，都不要了！

　　「我如今，已經是鐵面大師的關門弟子，這些東西，對我反而沒什麼意義了……」趙旭看出李儀的疑慮，「說實話，你給我的幫助，比我送的這點身外之物，多出十倍不止了！其實，是我佔了大便宜。」

　　「那，就謝謝了。」盛情難卻，李儀也不再客氣，將這枚須彌戒指，戴在手上。

　　「此戒指的精神烙印，已經被我驅散了，你只要加上自己的精神烙印，就可以了。」趙旭示範了一下，他竟然還有一枚須彌戒指，應當是鐵面所賜。

　　兩人又聊了一陣，相談甚歡，趙旭這才離開。

　　過一陣，又一人來拜訪，門外，居然是小胖子袁昂。

　　他眼尖，一眼就看到李儀手上的儲物戒指，不由眼神一黯，有些不好意思。

　　「李儀大哥，我是來感謝你的。」袁昂說著，不由自主地面紅耳赤起來了，「我知道，憑我的天賦，哪入得了陸隱大師的法眼？不過，是因為參與製作『五音之腑』而已……能成為陸隱大師的弟子，說白了，都是李儀大哥你的功勞。」

　　「哪裡，你自己，本就是一名潛力不錯的傀儡師。」李儀聽聞此言，對小胖子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不過，我目前只是外府弟子，一窮二白，沒什麼可報答你。」袁昂的臉，越來越紅，「我只能給你一個承諾，不管何時，只要你需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會皺一下眉毛。」

　　說著說著，他的情緒，有些激昂起來。

　　送走了袁昂，李儀一人靜坐，不由得笑了。

　　這小胖子，實在是個很難讓人心生惡感的人。

　　勤奮、刻苦、毫無怨言，而且，懂得知恩圖報。

　　跟另一個胖子，似乎是反面。

　　突如其來地，李儀想起王勝。

　　這一陣，「凡人修魔傳」的生意，愈發紅火，也越來越難見到他了。

　　倒不怕他貪墨自己的金幣，表面上，他又胖又懶又吝嗇，一段時間相處，卻發現他內心有底線和驕傲，而且，底線還挺高。

　　交集次數不多，但他感覺，這胖子的心裡，深藏一頭沉睡的獅子，絕不像表面那樣無能。而且，他曾參與「血染試煉」，據李儀所知，那可是府中俊傑，才能允許參加的！

　　正想著，傳音法陣亮了起來。

　　「王勝，正想找你呢！」李儀激發法陣，笑著說道。

　　「是李儀老闆麼？」回應他的，是一道怯弱的聲音。

　　「是小石頭？」李儀道。

　　小石頭，是胖子請的夥計，李儀只見過幾面，印象不深，只感覺是個踏實可靠的小傢伙。

　　傳音法陣，在光影之地也設了一處，用於應付突發狀況。

　　「老闆，光影之地，被人砸了！」

　　帶著些哭腔的聲音，從中傳了過來。

　　「什麼？我馬上過來！」李儀皺眉，冷聲說道。

慕冰至

第65章 耳光

　　微微心焦，李儀也未喪失理智，出發前，打點行裝，有條不紊。

　　左右兩腕，是幻魔手鐲和空明手鐲，左手食指中指，分別是寧靜之握和須彌戒指，胸佩怨靈之瓶，身披樹影鬥篷，輪迴裹屍布收入須彌戒指，「蛇髮追獵者貳型」的草圖，反倒取出來，綁在胸口衣服下。

　　其緣故，是他注意到，此草圖，材質為蛟蜃之屬的凶獸鱗皮，表面不顯眼，竟有吸收鬥氣和魔法衝擊之效，與「風暴堡壘」，有近似之處。

　　看了看鏡子，可謂武裝到了牙齒，他點點頭。

　　小心無大錯！

　　拂曉斷崖，是有規矩的，但出了驪山，則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光影之地配有護衛，足以應付普通的流氓混混，眼下事態，並不尋常。

　　究竟，是什麼人？

　　「走吧！」

　　腳尖重重一碾地面，無鬥氣噴薄，卻有力量爆發，李儀身形宛若捕獵的雲豹，飛奔而出。

　　夜風中，他身形矯健，步伐沉穩，氣息勻長，風一般的速度，卻給人一種不緊不慢之感。

　　猛獁撼山，果然是淬體王道，奔跑之間，他的耐力，猶如犀象，源源不斷。

　　……

　　光影之地。

　　李儀微微喘息，面露若有所思。

　　一番長跑，血脈賁張，肺腑搏動，筋骨皮肉，竟是生機煥發，力量汩汩而出，妙不可言。

　　似乎體內，有什麼東西，一番澆灌後，萌發一枚新芽。

　　看來，除了每日例行的「猛獁撼山」，自己忙於冥想，其他身體鍛鍊，還是太少。

　　若以多種鍛鍊方式，收穫必然更大。

　　想通這一點，李儀愈發垂涎另外四幅圖影了。

　　思考著，視線無神平移，映入眼簾的凌亂場景，令他醒悟過來，神色劇變。

　　「被砸」二字，讓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料到，居然是砸得這樣徹底！

　　李儀上次來時，還在裝修，並未佈置桌椅板凳，而這次，同樣沒有幾張桌椅。

　　地面，儘是斷桌殘椅，地面一片狼藉，瓜果零食等物，就不必提了，七零八落，灑了一地。

　　不過，最前排的幾張桌椅，倒沒什麼損傷，七八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坐在那，繼續觀影。

　　看來，他們身份尊貴，就是這攪事者，也不敢輕易得罪。

　　囂張叫罵聲闖入耳朵，分外刺耳，李儀循聲望去，房間一角，小石頭滿臉賠笑，低聲下氣地道歉。

　　他的面前，是一名驕橫跋扈的血袍少年，身後，跟了兩名隨從。

　　眼中精芒掠過，李儀尚未來得及修行晨光之瞳，不過，精神之術——聚精會神，也有不錯效果。

　　「哦？」

　　那血袍少年是一名下位法徒，但氣息古怪，深藏腥殺毀滅之意，似有妖魔潛伏，幽深詭異。血色法袍之下，數道魔能波動漲落，如同呼吸，和魔力共鳴。看來，其魔法物品，還是不少。

　　「通幽學派？」李儀心中暗忖，「並非死靈派，是深淵派，還是煉獄派？」

　　魔法一脈，壁壘淺淡，派系之分，並不明顯。

　　不過，一般而言，成為正式法師後，會根據血脈能力、根骨屬性、天人之相等，選擇一條主修之路，其他流派則為輔助。

　　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

　　通幽學派，泛指與異位面相關的法師，而根據不同位面，又有死靈派，深淵派，煉獄派，星域派、巨獸派等。顧嫣然，就屬通幽學派中的死靈派。

　　少年此時，也注意到李儀，臉上冷笑忽顯，手掌揚起，一記耳光甩出！

　　啪！

　　清脆掌摑聲中，小石頭原地打了個旋，一道鮮紅指印，在蒼白面孔上浮現。

　　「你小子，不過是一條狗罷了！你的道歉，值個屁用！老闆呢，我要見你們老闆！」

　　嘴上不乾不淨，他的視線轉向李儀，目光挑釁，唇角冷笑。

　　「我叫李儀，是光影之地的老闆之一，」李儀扶住小石頭，安撫他幾句，才轉頭道，「請問，我光影之地，何處招待不周？」

　　「你的瓜果，都是又髒又爛，是要拿來餵豬麼？」少年雙手叉腰，猖狂道。

　　「哦？有這種事？」李儀自不會相信他的信口雌黃，問道，「哪裡是髒的，讓我看一下……」

　　「你要看？」那少年冷笑，大聲喝道，「張平！」

　　那名為張平的僕役，從地上撿了一顆蘋果，少年接過來，用腳狠狠踩了幾腳。

　　「看到沒，有髒又爛，我沒騙你吧……」少年得意一笑，恬不知恥地說道，「說吧，怎麼賠償我們？」

　　沒錯了，就來找麻煩的！

　　李儀臉色微沉。

　　「我在問你話呢，你聾了？」少年逼近一步，動作奇快，揮手又是一記耳光，「愣著幹什麼，還不賠禮道歉？」

　　不過，這一記耳光，生生停在半空。

　　李儀的手猶如鐵鉗，少年幾番掙脫，竟不能成行，心中暗驚：這小子，力氣好大！

　　他曾沐浴「黃泉吐息」，力氣比正常人強出一倍，可是從未在於法師的角力中，落於下風。

　　「賞我個臉，這件事情，就此揭過，行不？」李儀露出和煦如春的微笑，旁人不知，這種笑容出現時，才是他要發飆之時。

　　「臉？你算什麼東西，你有臉麼？快給我放開！」少年破口大罵，一連串冷言冷語。

　　「哦，不肯賞臉啊……」李儀淡然道，「那，我賞你個臉？」

　　少年還沒明白李儀的意思，一記風聲雷動的耳光，不期而至！

　　啪！

　　少年一個轉圈，其動作，幾乎是小石頭的翻版。

　　他的確是故意挑釁，可完全沒料到，李儀竟真敢抽他一記耳光！

　　「你知道我是誰麼？」少年摀住臉孔，神情猙獰，「我可是尤武乘，尤，是『黑繩』尤氏的尤！我敢傷我，我要親手宰了你，洗刷恥辱！」

　　未等李儀有所反應，前方一眾貴族，被兩人爭執吸引，紛紛嘲笑起來。

　　「尤武乘，真長進啊……身為法徒，和一名半步法師單挑？嘖嘖，真給你尤家爭光！」

　　「就是，怪不得尤秋水以來，這尤家，反而越混越回去了……」

　　「家門不幸啊！」

　　這幾人，果如李儀所料，身份不俗，竟連九長老之一的尤秋水，也完全不放在眼裡。

　　「張鳴世，這件事，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別管！」

　　尤武乘聞言，也不臉紅，手臂高高抬起，一道翠綠冷光，自寬袍大袖，疾走而出。

　　「活化繩索？」李儀輕斥一聲，腳下一彈，拉開距離。

　　達到法徒境界，可精神御物，活化繩索，就是那技巧之一。不過，作為法師，自不可能操弄普通繩索，而鐵鏈又難以攜帶，多是血飲荊棘、食屍草、毒心藤等物，或挾毒，或飲血，殺傷驚人。

　　心頭警兆忽生，李儀眼神縮至針尖大小，又是連退數步。

　　一剎間，那翠綠之光，分作五道張牙舞爪的青紫藤蔓，裹陰冷冰寂的毀滅氣息，妖異襲來。其頂端，竟如捕蠅草般張開血盆大口，凶相畢露間，噴出苦泉死氣，腐蝕生命氣息！

　　「苦泉司獄蔓？」李儀的聲音，有無盡愕然。

　　苦泉司獄蔓，僅成長於九重煉獄，屬外域生物，強悍至極。此物，有成長至7級甚至8級的潛力，吞食天地，鬼神難測。

　　「滾！」

　　李儀眼神寒芒一閃，舌綻春雷，唇齒光芒萬丈，金色光輝聚於面部，凝聚雄獅之相，噴薄而出！

　　神意獅吼！

　　光暗交錯，一聲哀嚎，苦泉司獄蔓冒出一團黑氣，回縮至尤武乘的臂間。

　　神意獅吼中，那光明浩大的氣息，正是苦泉司獄蔓的天然剋星。

　　李儀心生僥倖，這株苦泉司獄蔓，還在幼年，否則，斷然不會如此輕鬆。

　　他正鬆一口氣，四面八方，忽有一道道殷紅血影，盤旋升騰。

　　「哦，忘了告訴你，我是一名召喚師。」尤武乘雙手環抱，得意洋洋道。

慕冰至

第66章 發誓

　　一團團殷紅血氣，化作血色之球，坍塌、凝聚、凹陷，顯露出一道道恐怖身影。

　　其腳下，那些凌亂瓜果，竟在瞬息間，枯萎乾癟，似乎被吸去了生機。

　　「喋血小鬼？」李儀眉毛微挑，露出警惕和冰冷之意。

　　喋血小鬼，煉獄生靈，屬小鬼之列，並非出眾的一種。

　　論毒性，遜色於疫病小鬼；論戰力，遜色於毒焰小鬼；論速度和隱匿，遜色於影蹤小鬼；但此鬼，卻最善群狩，身具「血氣共振」的特性，是數目愈多，戰力愈強！

　　而尤武乘，竟一口氣召喚出整整九頭，斷續躁鳴的血氣共振，宛若沉重鼓點，令其目中，時而升起暴怒血芒，戰力陡增一層！

　　九道深紅鬼影，足有成年人大小，三五散開，呈合圍之勢，恍若群狼，涎水直流。

　　「還沒完呢！」

　　尤武乘一臉獰笑，手掌接連揮舞，一道血芒，一道灰氣，一道黑光，連續三道法術，猶如雨落，一道緊接著一道。

　　三道法術，分別為「鮮血領域」、「死亡戾氣」、「黑暗之祭」，皆是增益法術。

　　僅在幾息之間，九頭喋血小鬼，先是遍體血氣暴漲，緊接著瞳孔幽黑，最後，身形粗壯一圈！其獠牙尖銳，利爪鋒利，佝僂身形，竟有幾分暴虐食屍鬼的猙獰！

　　李儀有些頭痛，他的群傷法術，僅有響指。

　　而異域生靈，大多精神堅固，又有增益法術加持，強大抗性，已非響指所能建功。

　　「我先收點利息，要你一條胳膊！」尤武乘嘴角浮起兇殘，手掌做出進攻動作，九頭喋血小鬼齊聲吼叫，就要飛奔而出。

　　「有本事，就來取！」

　　李儀出奇的冷靜，語調毫不慌亂，他動作巨大，連續十來個繁瑣艱澀的魔法手勢，似要越級召喚一般。

　　猛一跺腳，他的腳下隨之焦土瀰漫，狂暴咆哮聲中，一頭業火流瀉的巨大地獄火，似自九幽攀爬而來，散發驚天之威！

　　喋血小鬼衝勢一頓，眼神畏懼，驚疑不定。

　　「班門弄斧罷了，一點微末幻象，還想騙我？」尤武乘微怔，旋即明白什麼，面露譏誚，「在我面前耍弄地獄火？真是天真！」

　　他手指一彈，強行操控一頭喋血小鬼，猶如發狂獵犬，三兩步一撲而上，利爪破空，撕裂幻象。

　　其身軀未落，卻在半空中，被一抹璀璨驚虹，飛掠而過，斬掉腦袋！

　　地獄火的幻影中，一具英姿颯颯的鋼鐵傀儡，豎劍而出，猶如一名寒光照鐵衣的劍袍騎士。

　　「哦，忘了告訴你，我還是一名傀儡師。」

　　尤武乘的話，李儀全數奉還，這自然，與打臉無異。

　　此時，尤武乘哪裡還不知，那頭地獄火的幻象，不過是為了掩蓋傀儡，感覺受了愚弄，臉上一陣青一陣紫。

　　「裝什麼裝，吃癟了吧？」張鳴世領著一眾貴族少年，放肆嘲笑起來。

　　「你這小把戲，能用幾次？」尤武乘大手猛揮，號令三軍一般，一頭頭喋血小鬼，如狼似虎，猛衝而來。

　　撕拉！

　　撕拉！

　　連續兩道青芒閃耀，兩頭喋血小鬼，又被斷頭！

　　「哦，我還忘了說，我有一枚空明手鐲……」

　　這一句話，令尤武乘，差點咬碎了後槽牙。

　　「空氣僕役？」

　　他這才明了，借幻象掩護而出的，不止是那具鋼鐵傀儡，還有兩名空氣僕役。

　　空氣僕役此物，非元素生命中最強，卻是最靈活，法術位最多的。這兩頭空氣僕役，先以「疾風之步」隱匿，又以一記恰到好處的「狂風之刃」，斬開兩名喋血小鬼脆弱的脖子。

　　若正面對戰，喋血小鬼不敢說穩勝，也絕不會落於下風。

　　剩餘六頭！

　　李儀連退數步，幾個標準如尺量的魔法手勢，身前，青綠烈焰沸騰，與一道哀嚎之魂凝聚，化作烈焰怨靈！

　　雖非最為強悍巨怖的星光怨靈，但扭曲怨靈一番成長，實力，早已今非昔比。

　　烈焰怨靈，身高已近兩米五，其遍體烈火，呈慘青之色，並無熱浪襲身，而是刺骨森寒。其遍體之炎，似陰火鬼火，燒灼靈魂，蠶食生機。

　　一經凝化，它猛地轉身，咆哮如巨魔，竟有反戈之相。

　　「又皮癢了？還再被關進瓶子？」李儀早有準備，額頭印痕亮起，「回頭瞧瞧，那幾頭煉獄生靈，對你而言，可是大補之藥！想掙脫我，也得先吃飽……」

　　烈焰怨靈回身，陰鷙目光環視，扭曲面孔上，竟流露喜悅。

　　它昂首向天，死靈哀嚎術，如同慘綠之環，伴隨烈焰沸騰，花瓣般擴散而開！

　　與此同時，李儀右足抬起，似龍象撼地，與戰技「戰爭踐踏」，如出一轍。

　　這招式，取自猛獁撼山，無鬥氣，但有共鳴。

　　兩道配合之下，幾頭喋血小鬼，身軀一震，動作僵化，慢了幾拍。

　　李儀趁機退卻，兩頭空氣僕役護衛於前，逆戟者則祭起風波動，如虎兕出柙，橫劍而出。

　　烈焰怨靈匍匐於地，野獸一般，撲落在一頭喋血小鬼身上，慘綠之火，竟一點即燃，將其化作一團妖冶篝火！

　　巨劍輪舞，藉著皮糙肉厚，硬頂著三頭喋血小鬼，逆戟者又是斬下一顆腦袋。

　　幾息工夫，九頭喋血小鬼，折損大半，就是瞎子，也瞧出尤武乘的頹勢。

　　「看樣子，尤武乘是要輸啊……」

　　「敗給一名半步法師，還真給你們尤家長臉啊！」

　　「小子，加油，弄死尤武乘！」

　　看熱鬧不嫌事大，冷嘲熱諷之聲，喋喋不休。

　　「都給我閉嘴！我尤武乘，哪會輸給一名半步法師？」

　　被一番搶白，尤武乘臉上怒意更甚。

　　手掌抬起，五根手指上，那五顏六色的戒指，盡數發出幽冥之光，鬼氣森森。

　　一道紫黑之氣，宛若凹塌的漩渦，在虛空不斷迴旋，吞噬光線，幽深莫測。

　　「獄箭術！」

　　有識貨者，大聲驚呼。

　　此時壓力漸減，李儀得出閒暇，聞言眉毛一豎。

　　此為，貨真價實的煉獄法術，而且，是2級法術！

　　必定是那幾枚戒指，給予他越級施法的能力。

　　煉獄法術，大多有「法術腐蝕」的特性，與「法術穿透」，有近似之處，其侵蝕魔力，更加強大！

　　「去死！」

　　瘋狂笑聲中，紫黑之氣，化作幽黑冷箭，黑芒破空，快逾閃電，有悄無聲息，詭異之極！

　　「喝！」

　　龍龜之氣，在指尖旋移，李儀甚至來不及動用魔法手勢，更別說負碑了！

　　連續三指，兩道墨土之牆，一道氣罩術，接連施展，玄武之紋，游弋其上，散發固若金湯的堅固。

　　卻僅一瞬，墨土之牆上，出現一道巨大孔眼，而氣罩術，劈啪一聲，迸裂而開。

　　2級法術，未免太強！

　　噗嗤！

　　尚未來得及吃驚，心頭劇震，李儀捂胸，連退數步。

　　我死了？

　　他低頭，又摸了摸胸口，臉色一緩，冷汗直流。

　　那幅「蛇髮追獵者貳型」的草稿，還真有幾分玄秘，竟擋住這法術一擊！

　　此皮，至少也是5級以上魔獸的鱗皮。

　　心有餘悸之後，一股憤怒，直衝腦門，如同發狂！

　　這可是第一次感覺，死亡距離，如此之近！

　　「怎麼可能？你連法徒都不是，如何抵擋我的『獄箭術』？」越級施法，尤武乘也不好過，渾身虛弱，加上震驚，臉色慘白。

　　啪啪啪！

　　「問你娘去！」一步踏前，李儀毫不客氣，連續三個耳光，將他打成豬頭。

　　殺意沸騰，他幾次呼吸，才壓下將眼前小子殺死的衝動。

　　再惱火，對方，也是尤氏之人。

　　右手手指抬起，一枚幽黑冰寂的水彈，凝聚指尖之上。

　　「現在，跟著我說——『我尤武乘對『法聖』孔子發誓，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出現在光影之地』。」李儀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慕冰至

第67章 過往

　　一枚玄黑水彈靜靜漂浮，光潤圓滑，映出一張驚恐面容。

　　「這法術，難道是秘法？」

　　尤武乘強作鎮定，身形，則難以自抑地哆嗦了一下。

　　除尤秋水外，尤氏一脈，因其「黑繩」血統，大多傾向「煉獄派」。尤武乘自小，飲「煉獄之水」，沐「黃泉之氣」，魅魔、深獄煉魔等物，也見過不少。

　　但眼前這枚色澤古怪的水彈，卻有一種從未見過的冰冷氣息，那並未邪惡，而是純粹的凶戾和毀滅！

　　「你認為，我會回答你麼？」李儀懶得廢話，冷笑道。

　　他說話之間，那枚深黑水彈，彷彿心臟，砰地一聲，搏動一下。

　　在那一剎，其膨脹幾分，又反向坍縮，回歸原本大小。

　　這一縮一放，彷彿毫無變化，但尤武乘分明感覺到，其中蘊藏的恐怖之威，又博大幾分。

　　秘法，絕對，是秘法無疑！

　　而此刻，那幾頭喋血小鬼，也都被斬殺完畢。

　　「我尤武乘，對『法聖』孔子發誓，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出現在光影之地！」

　　膽寒之下，他再無猶豫，語速急促，一口氣唸完。

　　「這才像話嘛……」

　　掌中法術散去，李儀抬手，尤武乘以為他要動手，一縮脖子，面露惶恐。

　　但李儀伸手，僅是幫他理了理凌亂衣衫，一臉風輕雲淡：「這誓言，並非魔法誓約，你若不遵守，我是搓不圓你，也拉不長你……不過，這麼多位貴族少爺看著，你也不想在帝國貴族圈裡，落得個不守承諾的罵名吧！」

　　「你，你，我們走！」尤武乘心知，自己丟臉已是丟到了家，氣得滿臉鐵青，本想放下一句狠話，又覺得說得越多，越是丟臉。

　　「抱歉，諸位，打擾你們觀影了……」李儀轉身，鞠躬致歉道。

　　「沒事，這場戲，可比你的電影，有趣得多了！」

　　張鳴世的話，激起一大片贊同之聲，這幫紈褲子弟，從來是不嫌事大的。

　　「你叫李儀？有沒有興趣，入我張家？」張鳴世扇子輕舞，倒有幾分濁世佳公子的氣度，「我看你資質、心性，都屬上乘，熬個幾年，說不定能入贅或是賜姓，成為我張家旁支。」

　　「多謝美意，不過，我這人是山村野夫，自由慣了，過不來高門大宅的生活。」李儀笑了笑，婉言拒絕。

　　……

　　就如港片裡的警察，王勝姍姍來遲。

　　「是我惹來的麻煩，連累你了……」他沉下頭，眼神惱火，似有些自怨自艾，「李儀，真的很對不起。」

　　「多分點錢就行，不是說，談感情傷錢麼？」李儀瞧出他神色有異，不再糾纏，輕描淡寫地揭過，又問道，「你和尤武乘有仇？」

　　「不是尤武乘，而是他的堂哥，尤氏驕子——尤鴻鵠。」

　　談起那個名字，王勝的聲音，猶如陰濕草叢中的毒蛇，帶著一抹森寒。

　　「尤鴻鵠？你和他，怎麼會有過節的？」李儀吃了一驚。

　　「說來話長……我和他，曾經爭奪過一個女孩，因此結仇。」王勝搖了搖頭，淒然地自嘲一笑，「你別看我現在這模樣，想當年，也是天驕之下，最出色的幾人……」

　　「結果呢？」

　　「我輸了，那個女孩選擇了他，在嫁給他幾年後，病死了。而我呢，運氣也差，在一次試煉中，被人擊破法漩，成了廢人。」

　　王勝的語氣，並不激昂，平鋪直敘，事不關己一般。

　　但李儀分明能感覺到，其中深藏的憤懣和壓抑，如同暫時沉寂的火山，一旦甦醒，必有毀天滅地之怒！

　　寥寥幾語，王勝都是點到即止，很多關鍵點，都沒有細說。

　　其中，必有別情！

　　不過，這是別人的隱私，李儀也不好過問。

　　「我決定了，關掉光影之地。」王勝嘆息道。

　　這句話，倒不出意外。

　　若對手是尤武乘，事情還有轉圜餘地，若是尤氏驕子尤鴻鵠，性質就不一樣了。

　　此人，可是尤氏繼承序列中，名列前茅者，手中握有的力量，碾碎光影之地，比捏死一隻臭蟲，難不了多少。

　　「關就關吧，反正也掙了不少……」

　　李儀點點頭，故作灑脫地說道。

　　「不過，你那份錢，我不能給你。」王勝語調艱澀，此事踰越他的底線，令他有些說不出口，「我希望，能用別的東西來置換。」

　　「置換？」李儀愣了愣，好奇反問道，「是——風暴堡壘？」

　　「抱歉，風暴堡壘，也不能給你。」胖子欲言又止，一臉赧然，「是另一樣東西——我多年的法陣理論，名為『萬象陣集』。還有，這東西，也不能現在給你……」

　　「為什麼？」李儀更好奇了。

　　「這其中，有一道法陣尚未完成，需我以身試法後，填補上去。」

　　「以身試法？」李儀啞然失笑，胖子這用詞，倒是十分風趣，「究竟，是什麼法陣？值得你如此大費周章？」

　　「此法陣，是我個人獨創，取名為——『六道之輪』。」說此話時，王勝眼中，有精芒閃現，在那稍縱即逝的一瞬，不再是那唯唯諾諾的胖子，而是昔年的張揚天驕。

　　「六道之輪？名字，倒是氣吞山河！」李儀輕讚一句，摩挲下巴，一臉好奇，「是小型法陣，中型法陣，還是大型法陣？」

　　胖子搖搖頭，一聲不吭。

　　「不會，是魔能陣列吧！」

　　胖子閉嘴，不發一言。

　　「莫非是……超魔陣列？」胡亂猜測幾句，李儀也覺得沒趣，就不再追問了。

　　「放心，我不是什麼偉人，甚至不算好人，但也有自己的原則！既然拿了你的錢，我絕不會讓你吃虧！」胖子音調深沉，平淡言語中，發誓一般，堅定不移。

　　「你要幹什麼？別做不理智的事情！」李儀越聽，越是覺得不對勁，感覺這胖子，似乎在交代遺言。

　　「放心，我法漩已破，一個廢人罷了，能做什麼？」胖子淡然一笑，擺了擺手，「你知道我的，我怕死的很，不會做魚死網破的事情的。」

　　李儀點點頭，只是，眼中憂色未消。

　　……

　　「去死，去死，去死！」

　　夜空下，數道煉獄法術，挾黑暗邪力，四下飛揚，侵蝕牆壁和地面，留下一處處恐怖瘡疤。

　　尤武乘暴跳如雷，恨得差點癲狂，心中著實不甘心，只能拿死物撒氣。

　　他太清楚了，明日此事，被那些多嘴紈絝宣揚出去，自己就會成為貴族圈裡的最大笑柄！

　　「不行，我嚥不下這口氣，去找堂哥！」

　　……

　　狹窄小室中，一燈如豆。

　　昏暗燈光之下，一名豐神俊朗的男子盤膝端坐，其恬淡神態，竟有說不盡的寫意風流。

　　孤燈懸於頭頂，他的身下，卻有整整四道影子，彷彿一朵死靈之花，怒放而開。

　　這四道影子，完全與光線無關，當是鬼魅幽冥之物，詭譎怪異，搖搖晃晃。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男子神情一變，臉上浮現波瀾，身下影子，則彷彿水中扔進一顆石子，一陣絮亂，波濤起伏，隱有怨嚎之聲，震撼靈魂。

　　「真不是時候……」輕哼一聲，男子應聲道，「是誰啊？」

　　「堂哥，是我，尤武乘，我有點事情……」

　　門外，尤武乘的聲音，小心地響了起來。

　　這房中男子，竟是胖子口中的尤鴻鵠！

　　「進來吧！」

　　「堂哥，你一定要幫我討回公道！」尤武乘心情急切，風風火火，大步而入。

　　「站住，別動！」

　　尤鴻鵠一聲怒喝，將尤武乘吼了個激靈。

　　「堂哥，怎麼了？」他好奇問道。

　　「看看你自己的腳下。」尤鴻鵠一臉不滿，輕哼一聲。

　　尤武乘一低頭，面露驚恐，差點嚇得嚇得跳了起來！

慕冰至

第68章 海妖

    腳下，一道幽黯之影，宛若鬼魅，探出幽冥鬼爪，無聲而來，抓向他的腳踝！

    「這，這是什麼玩意？」

    尤武乘頭皮發麻，退開數步，貼上門背。

    「也用不著跑那麼遠，別走進我的影子裡，就可以了。」捏出一個繁雜的魔法手印，尤鴻鵠厲聲斷喝，激盪不休的鬼影，頓時沉寂下來。

    「堂哥，這幾個，究竟是什麼東西？」尤武乘驚猶未定，呼吸困難。

    「魑魅魍魎。」尤鴻鵠一字一頓，吐出四個簡短的字。

    「魑魅魍魎，四大惡鬼領主？」尤武乘聞言，不由大驚失色，當下，佩服得五體投地！

    身為「黑繩」尤氏成員，對於許多煉獄領主，還是耳熟能詳的。

    魑魅魍魎，四大惡鬼領主，雖非頂尖，畢竟是領主級生物，邪戾凶暴，割據一方！

    「只是分身投影罷了，算是九牛一毛。其力量，不足本體萬分之一，不，十萬分之一。」尤鴻鵠故作謙虛，眼神卻藏著自矜，「不過，那四頭鬼王，倒是頑固得很，一具分身罷了，死也不肯撒手……在這『礪鬼燈』下，我還得煉化一整個月，才能功成。」

    「到時候，堂哥你，就是上位法印了吧！」尤武乘驚喜，興致勃勃道，「我看尤孔雀那小白臉，如何和你爭家主之位！堂哥，等你煉化了魑魅魍魎，不如也給我弄一頭煉獄冥物？」

    「打鐵還需自身硬，即使我弄來了，你的靈魂，負擔得起麼？」尤鴻鵠淡淡提點一句，又問道，「你小子，這麼晚前來，有什麼事情？」

    尤武乘恍然，又是一臉怨怒：「堂哥，你要給我出氣！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他說得凌亂，又夾雜個人情緒，少不了添油加醋，將李儀說成不堪之徒。

    等他說完，尤鴻鵠卻臉上一寒，冷聲喝罵道：「混賬，你做事情，都不經過腦袋麼？就算我和那王勝曾有過節，他現在只是一介廢人，何必跟他一般見識？你如此行徑，只會顯得我尤氏小肚雞腸，趕盡殺絕！」

    他憤怒之下，四道鬼影蠢蠢欲動，凶煞四溢，彷彿魔神之威！

    「難道，就這麼算了？」尤武乘不敢反駁，心中憋屈，不甘道。

    「當然不行，我尤家子弟，是能隨意讓人欺辱的？」尤鴻鵠哼了一聲，淡淡道，「再說了，一名外府弟子，死了也就死了。」

    「那，我帶幾個人去……」尤武乘跳了起來，興高采烈。

    「我才說的，你轉頭就忘了？」尤鴻鵠有些恨鐵不成鋼，責備道，「這麼明目張膽的動手，讓別的世家，怎麼看咱們？」

    「那怎麼辦？」尤武乘為難了。

    「我記得，『龍抬頭』之日，就要來了吧！」尤鴻鵠端坐著想了想，輕哼一聲，「不是有很多人，都想去那巨龍埋骨地，尋一份機緣麼？咱們，就送他一份『機緣』！至於他能否活著從中出來，那可就不知道了……」

    「高明，還是堂哥高明！」尤武乘驚喜道。

    ……

    又是幾天過去。

    李儀本擔心，王勝會想不開，畢竟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不過，偷偷觀察幾日，見他一切如常，也就放下心來。

    破曉。

    第一縷晨光，染萬道雲霞，驅散黑暗，漫遊大千，美不勝收。

    無暇欣賞美景，李儀獨立於山崖盡頭，眼睛瞪得滾圓，直面這頭一縷晨曦。

    精神力迴旋，在眼眸之上，浮起一層淡淡白霜，清冷雪亮，幽深莫測。

    晨曦中，無數常人看不見的璀璨微粒，飄飄蕩蕩，起起伏伏，柳絮般揮灑，沉落於他的雙瞳之中。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等太陽露出半邊臉，李儀猛一扭身，闔上了眼皮，以一種獨特方式，吐息起來。

    「咻咻——」

    吐氣如箭，連緊閉的眼睛，似乎也跟著吐納，有淡淡微光，外洩而出。

    不止是眼睛，眼外一圈，竟都浮現光耀之紋。

    良久，光芒沉寂，李儀睜眼時，眼眸中，無數彗星般的流光，一閃而逝。

    眼神如電，精神奕奕。

    正是——晨光之瞳。

    「能想出此法的人，倒也是個天才……」氣定神閒，李儀感嘆了一句，又苦笑一聲，「不過，沒有便宜點的法子麼？」

    據口訣所載，破曉時第一縷晨曦，是最為明澈澄淨，可化去黑暗，洗盡鉛華，蘊藏光明之種。

    以此光洗目，對雙瞳，大有妙處。

    日積月累，不僅可大幅強化視力，甚至，可獲得遠視、透視、微視、魔力洞察等效果。

    雖無破幻之效，在瞳術中，就算不是數一數二，也是排在前列了。

    若說有什麼缺點，則是那三十六種珍貴秘藥，實在太過昂貴！

    其中，竟有神聖獨角獸的眼淚！

    這玩意，可比龍血，還要珍貴百倍。

    李儀無奈，沒有秘藥的情況下，也只能靠水磨工夫，蝸步前行了。

    接下來，是猛獁撼山。

    晨光沐浴下，他腳踏大山，龍行虎步，步步滾雷！

    這幾日以來，白天裡，他乾脆就在山中修行了。

    猛獁撼山，精要在於「山」字，在山中修行，比在冥想室中，高出足足三成！

    早先，是害怕虞潛有所懷疑，一段時間下來，風平浪靜，加上需以晨曦洗目，李儀也就順勢，留在此地修行了。

    反正，此處荒無人煙，且猛獁撼山，可傾聽方圓之音，也有警戒之效，不虞被人發現。

    二十步。

    后土之氣，沸沸揚揚，自腳下而來，洗筋伐髓，在每一寸血肉骨骼，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轟鳴。

    此時，天尚未全亮，耳畔，不止山鬼哭嚎，隱然還有山魈咆哮之聲！

    李儀心無旁騖，依舊淡定，一步一個腳印，勉力耕耘。

    太陽，一點點地升起。

    近午時時，忽有哢擦一聲，似乎什麼東西破裂，緊接著，劈劈啪啪的震響，遍體傳來。

    李儀身形一歪，快要倒地時，一手按地，居然在地面上，留下道道指痕。

    力量，在這一剎，至少提升了三成！

    李儀的臉色，驚疑不定。

    這絕非單一現象，與之對應的，防禦、恢復、魔抗、毒抗乃至根骨，也有拔高，彷彿猛獁蛻毛，算作一次小小的脫胎換骨。

    「這，算是突破了？」

    不同於鬥氣、魔法，肉體上進境，並無明確標竿。

    不過，李儀哪裡不知，自己肯定是衝破了一層生命桎梏，達到新的境界。

    忽然，熱意，在須彌戒指中升騰。

    「是輪迴裹屍布！」李儀心中一動，露出驚喜之色。

    果不其然，第二幅圖影，解封了。

    ——「海妖裂潮」。

    不同於猛獁撼山，取后土之氣，海妖裂潮，並非納滄海意志，而是直白的煉體之術。

    「海妖裂潮，其要義，在於『掌控』二字！」

    「滄海有海妖，以擊潮為樂，潮力萬鈞，勢如山崩，海妖弄潮其間，柔可隨波逐流，剛可分浪斷潮，剛柔並濟，遊刃有餘。」

    「海妖之身，大逾山巒，卻可穿過金幣大小的圓孔。其身，可堅逾百煉之鋼，可柔似繞指之線，可謂淬體之極致！其魔力，亦是掌控如神，可細逾絲線，可粗如山脈，隨心所欲，存乎一心。」

    「剛瞌睡，就來枕頭？」李儀捏著圖卷的手指，有細微發抖。

    肉體掌控，已是十分神妙，魔力控制，更是他所急需。

    若此法功成，繪製符文，絕不再是困擾他的麻煩！

    再看下去，李儀的臉色，又是有些古怪。

    猛獁撼山，已屬艱澀繁瑣，而這海妖裂潮，還要瑣碎繁蕪數倍！

    其修行，循序漸進，從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骼練起，直至煉透全身，乃可功成。

    「就花費時間而言，較之猛獁撼山，或許還要多出一倍！」

慕冰至

第69章 埋骨

　　晦暗的冥想室中，李儀裸露著身軀，露出一身精壯，甚至透著彪悍氣息的體魄，僅著一條簡單短褲。

　　他蟠曲而坐，姿勢有點瑜伽架勢，卻比之更加扭曲古怪，斑駁陸離，難以用語言形容。

　　左右兩腳，自身後彎曲，盤桓在脖子上，雙臂在身前交錯，又回轉於身後，腦袋下沉，腰腿彎曲，整個身形，彷彿一頭縮成一團的烏賊。

　　正是海妖裂潮！

　　海妖此獸，其形，倒是有些類似烏賊，為深海巨獸。

　　海妖，全名滄海巨妖，古有「雷神」、「海主」、「弄潮暴君」、「行走的島嶼」等稱呼，其軀大逾雄峰偉巒，腕足近千，可摘星拿月，也可發起通天海嘯，是貨真價實的海中霸主。

　　時至今日，海族戰船，其量級最大，戰力最為磅礡凶悍者，依舊稱之為「海妖戰艦」。

　　「呼……」

　　輕聲呼吸，李儀神情淡定，一身皮膚，卻漸漸起伏鼓噪起來，窸窸窣窣，猶如蟬鳴，十分神異。

　　海妖裂潮此術，分五重境界，「蟬躁」、「蛙鳴」、「潮聲」、「海嘯」、以及陽極轉陰的「暗湧」。

　　數日苦修，積累不深，李儀如今，僅是第一重境界。

　　嗡鳴顫巍之聲，漸漸強盛，他的皮膚下，似潛伏著竄動的虯龍，此起彼伏，震盪不斷。

　　細膩的震盪，開始流散傳遞，攪風生浪，連帶四周空氣，也逐漸風起雲湧。

　　不一會兒，細細微風，化作烈烈風暴，狂烈風力，轟擊於四面牆壁，與防禦法陣衝撞，迴風轉浪，倒扣而回，猶如暴起的浪花，轟擊在那具裸露的軀幹之上。

　　「嘶——」

　　李儀發出抽噎般的古怪聲響，表面尋常，但內有氣息鼓蕩，外有勁風猛擊，整幅皮囊，實則承受著恐怖至極的壓力！

　　此種痛苦，較之凌遲之刑，也不遑多讓。

　　幸而，他以后土之氣淬體，煉骨煉肉煉筋煉皮，一身皮膚，已有銅皮鐵骨的堅韌強勁。否則，如此內外夾擊的重壓之下，皮膜必然崩裂！

　　每一寸皮膚，時而塌陷，時而鼓起，時而收縮，時而擴張，猶如橡皮般，揉捏拉扯，其詭異之處，難用語言形容。

　　強忍劇痛，李儀咬牙切齒，苦苦支撐。

　　「李儀，李儀在麼？若是在的話，快點回話！」

　　門外，一道很不客氣的聲音，巨響迴蕩，明顯借助了擴音法術。

　　「又是什麼人？來來往往，還讓不讓人修行了？」

　　李儀冷眉橫皺，嘴裡不悅，但內心深處，說實在的，其實松了一口氣。

　　前來之人，是給了他一個歇口氣的藉口。

　　李儀不是瘋子，海妖裂潮之術，雖甜頭驚人，可修行中的痛苦，實在難以甘之若飴。

　　不過，理智告訴他，這種情緒，是要不得的。

　　一根弦拉緊很難，鬆開卻很容易。

　　「來了，來了！」李儀趕緊回應一句，正要開門，注意到自己僅著寸縷，趕緊回去取衣服。

　　……

　　前些時日，訪客多了數倍，有時是送走一波，又來一批，讓李儀頗有些苦不堪言。

　　究其源頭，自然，是百傀之戰了。

　　在這絡繹訪客中，幾乎全是1級傀儡師。

　　要求，也是大同小異，大多開門見山，奉上自己設計的傀儡草圖，希望李儀能提出改良意見，並許諾不菲報酬。其中有些無良之輩，甚至只要李儀掛個名字，用作品牌宣傳。

　　李儀忙於修行，九成一口回絕，少數收下的草圖，期限也拉得很長，不再廢寢忘食地鑽研，而是閒暇時才看幾眼，換換腦子。

　　傀儡一脈，畢竟，不是他的主要目標。

　　還有，則是一些不開眼的挑戰者，欲以「逆戟者」為踏腳石，揚威斷崖。

　　這種人，李儀是完全懶得理會，任他百般叫罵，閉門不出。

　　近日以來，訪客，已經漸漸變少了。

　　「又是挑戰者麼？說話語氣，怎麼如此不善？」李儀心中猜測，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過，聽著不像。若是挑戰者，怕是已經開始吹噓自己的傀儡，有多了得了……」

　　開門。

　　眼前，是一名神情不善的馬臉法師。

　　晨光之瞳微微一閃，李儀頓時驚詫，觀其修為，竟是上位法徒！

　　「師兄，你找我？」他的神情，立即恭順許多，對方，可是比他高處足足兩級。

　　「你是李儀？」馬臉法師抬眼，歪著頭，上下打量他幾眼，似要將他看透。

　　「正是，不知師兄找我，有什麼事情？」李儀被看得有些不自然，趕忙問道，「還有，師兄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你也不必知道了。」馬臉法師神情倨傲，當然，對外府弟子，他的確有傲慢的資本，「我來，只是為了通知你一件事情，通知完就走！」

　　「哦？什麼事情？」

　　「你這小傢伙，走了大運！」馬臉法師撇撇嘴，神情竟有些豔羨，「『龍抬頭』之日，即將到來，你被選中，成為一名『金鯉』。」

　　「龍抬頭？金鯉？」李儀眼神閃爍，絞盡腦汁，也回憶不出這兩個詞彙。

　　「龍抬頭，為巨龍埋骨地的開啟之日，每隔十年，才會有一次。」

　　「被選中，可進入其中者，則被稱之為『金鯉』。」

　　「你小子，是走了****運了，不僅趕上了十年一次的龍抬頭，還得到貴人舉薦，以半步修為，成為『金鯉』！不過，像你這樣的小子，十有八九，會死在裡面……」

　　馬臉法師一臉不渝，酸葡萄又帶點詛咒地說道。

　　「巨龍埋骨地？那裡面，有什麼？」李儀聽出些端倪，但雲山霧罩，不甚清晰，只好繼續問道。

　　「你看，我像是給人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麼？」馬臉法師翻了翻白眼，「想知道，自己回去查！」

　　說罷，他一抬手，在颶風環繞之下，消失無蹤。

　　「巨龍埋骨地？」

　　李儀自言自語，喃喃一句，神色猶疑。

　　巨龍埋骨地，既是聖地，也是凶地，他有所耳聞，知道個大概。

　　此處，埋葬六頭上古巨龍，正是「巨龍垂釣者」姜尚，自深澗垂釣而來，六頭巨獸！

　　此六獸，既是天啟巨龍，又是戰爭巨獸，血統之高貴，還在「晨鳧」、「逾輝」等史詩巨龍之上！

　　其封號，分別為「盈虛」、「文啟」、「陰符」、「壘虛」、「突戰」、「武鋒」，合稱「六韜」。

　　可以說，這六頭外域巨龍，絕對是龍族之巔！

　　而這一點，從它們的屍骸中，也可管中窺豹。

　　其埋骨之所，骸骨不朽，威壓不散，直到今天，依舊是禁忌之地。

　　六具骨骸，每隔數年，居然還會衍生新的大道之紋，紋絡越來越細密，龍之威壓，也愈發恢弘霸道。

　　一旦踏足巨龍埋骨地中，只要是封號以下，僅在一瞬，就會化作星塵，灰飛煙滅！

　　有一種說法，此六獸，能倒轉輪迴，或在某日死而復生，亡者歸來。

　　但「龍抬頭」，又是什麼？

　　還有，「金鯉」的名額，竟令上位法徒，也眼紅不已，又是什麼原因？

　　百思不得其解，李儀摩挲下巴，決定求助他人。

　　他取出身份令牌，一道精神意識，投入其中，化作光輝閃耀。

　　此令牌，還有傳遞信息的作用，不能傳聲，可傳遞文字。

　　他的兩位好友，長孫神機、燕趙，都已是內府弟子，見面很難，只能以令牌傳訊。

　　李儀聯繫的，是長孫神機。

　　倒不是別的原因，而是燕趙所處的半位面「至暗星空」，其時間流速，與外面截然不同，李儀發出訊息，往往數天之後，才有回應。

　　「龍抬頭，是什麼玩意？金鯉，又是什麼？巨龍埋骨地裡，有什麼珍貴之物麼？」

　　李儀問道。

　　過了一會，傳來四個字。

　　「六韜之氣！」

　　「六韜之氣？」李儀一臉疑惑，很顯然，這是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