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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時晨 -【坑妻食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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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2: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坑妻食譜 作者:時晨

我可以為你乖,為你壞,
為你不顧一切,只要你乖乖待在我的懷……
裝乖了那麼多年,在暗戀的女孩面前總是一副高冷模樣,
在她的大學教授父母面前也維持上進、有禮的優等生形象,
他終於獲得余家人認可,得以“好學長”身分成為她的保護者,
這下無論是拐她進他公司實習,或當他的貼身法文翻譯都妥當了!
現在只等那不解風情,滿腦子只有烹飪、甜點的小丫頭開竅了……
唉,都因她孩子心性,他堂堂集團總監再有錢、再帥也沒屁用,
砸金買衣服、包包、帶她參加高級宴會,全不如做個小蛋糕有效,
好!他拚了!好在多年前他早有先見之明,為她學了一手好廚藝,
甚至成為了神秘的知名甜點部落客,也廣結各方廚師好友,
假借烹飪培訓課的名義,把那丫頭一步步引進他的碗……網裡來,
眼看她好不容易逐漸被打動,終於以看“男人”的眼神來看他了,
沒想到卻因他父親曾辜負過她姑姑,她父母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
更甚者,還乾脆為她介紹其他男人……哼哼!那就別怪他出絕招,
被反對,他還能等,但自己的女人被覬覦,他可是一秒都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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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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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2:5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從昨天開始,校園網路要進行升級。沒有Wifi的這幾天,大學裡怨聲載道,大家都覺得日子沒法過了,餘疏影也不例外。

    清早睜開眼睛,餘疏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微博。在特別關注的分組內,只有一個博名為“傾城食譜”的微博。

    “傾城食譜”是一個擁有將近千萬粉絲的美食名博,裡面每條微博都是精品,餘疏影每天都會刷新十來遍,儘管博主更新的頻率實在低得驚人。

    今天網路慢得人神共憤,頁面上的載入圖示轉了一圈又一圈,微博內容仍然更新不了。餘疏影決意跟這網路杠上了,要是微博刷新不了,她就不起床!

    就在餘疏影暗下決心的時候,文雪萊推門而進,她先是把空調關了,隨後一手掀開女兒的被子,“快九點了,你還不起床!”

    受不了這高分貝的噪音,餘疏影才不情不願地放下手機,“起了起了……”

    儘管女兒已經起床,但文雪萊仍叉著腰嘮叨,“老躲在被窩裡玩手機,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壞習慣!”餘疏影一邊走出臥室,一邊搪塞母親,“改了改了……”

    每年的九月下旬,當地都會舉辦一場規模龐大的進出口交易會。貿易會期間,數以萬計的外貿商和海外財團雲集至此展館,需要大量的翻譯和工作人員。

    S大學的外語系所每年都會集結學生到展館做兼職,餘疏影今早要把班上同學的報名表交到系辦。

    恰逢週末,系上辦公室沒有開門,負責接洽的學長就把她約到體育館旁的咖啡廳碰面。洗漱換衣後,餘疏影抱著一遝報名表格就出門了。

    在咖啡廳外等了十來分鐘仍然未見那位學長的蹤影,她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才想起他根本沒有留過手機號碼,只好給他發Line。

    餘疏影站在原地又等了幾分鐘,手機什麼動靜都沒有,她點亮螢幕卻發現Line有一個未成功發送的標誌,她重新發了幾遍,可惜並沒有成功。

    重發了不下十次,餘疏影終於放棄。她煩躁地在咖啡廳外踱步,轉身時隱隱看見裡面有一個男生正獨自喝著咖啡,她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真笨……”

    咖啡廳的玻璃門被推開,門上的風鈴便響了起來。服務生立即迎了上來,甜美地問:“請問幾位?”

    “我找人,謝謝。”餘疏影說。

    咖啡廳內的客人不多,服務生看她朝那位英俊男人走過去,臉上不禁泛起幾分詫異。

    在咖啡廳外隔著落地玻璃窗,餘疏影看不清男人的樣子,走近以後才發現他有幾分面熟,應該是在學校裡見過的。他穿黑色襯衫,衣袖稍稍挽起露出腕表,看上去沉穩成熟,不太像一個大學生。

    其實餘疏影只見過他的Line頭像,那是一張辨認不了輪廓的側臉照,跟眼前這張臉似乎有幾分雷同。她敲了敲餐桌,試探性地喚了聲,“學長?”

    正要喝咖啡的男人聞聲抬頭,他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下,隨後動著薄唇吐出三個字,“餘疏影。”

    聽見他說出自己的名字,餘疏影心裡那半點懷疑都沒有了。她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見他一副不太友善的樣子,她連忙解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約在咖啡廳裡,所以剛才一直在外面等……”

    說了那麼多,他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有種唱獨角戲的感覺,就在她詞窮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尊口,“有什麼事?”

    那嗓音有種很特別的質感,餘疏影恍惚了一下,接著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這是我們班的報名表格,班上有十三個同學抽不出時間,其餘的同學都可以到展館幫忙。”

    接過表格後,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並應聲,“嗯。”

    他似乎沒有事情要交代,餘疏影便說:“學長,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走出咖啡廳以後,餘疏影覺得呼吸都順暢了,這學長的氣場太盛,儘量還是少接觸微妙。

    接到陌生號碼的來電時,餘疏影正在圖書館裡泡著,手機隨意地放在桌面,震動時發出嗡嗡地低響,她連忙拿起手機,走到窗邊才壓低聲音接聽,“喂?”

    話音剛落,手機那頭就傳來一道大嗓門的男聲,“學妹,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過來?”餘疏影一頭霧水地問:“去哪兒?”

    對方不耐煩地說:“體育館旁邊的咖啡廳,其他班級的報名表格都交齊了,就欠你們班了,你趕緊過來吧!”當她趕到咖啡廳門前時,一個抱著幾個檔案夾的男生走了過來,主動開口,“你是餘疏影?”

    由於跑得太急,餘疏影只能喘著氣點頭。他問:“報名表呢?”

    “我不是交了嗎?”她打量著眼前的男生,接著補充,“我交給了另一個學長。”

    不料他卻說:“開什麼玩笑,這表格都是我收的,你交給哪個學長了?”

    他那大嗓門引得路人頻頻側目,餘疏影縮了縮脖子,“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今早在這裡收表格的學長。”

    “今早哪有人來這裡收表格?你沒看Line嗎,收表格的時間改到下午三點。”他掏出自己的手機遞到餘疏影的面前,“你看!”

    “可是我沒有收到。”Line從昨晚開始就死寂死寂的,根本沒收過半條新消息。為證明事實,她也將跟他對話的Line視窗打開,裡面除了兩條沒有發送出去的消息以外,就只有前天收到的通知了。

    “算了算了!”他示意餘疏影將手機拿開,“就當你沒有收到新通知,可你究竟把報名表交給了誰?”

    餘疏影弱弱地說:“我也不知道。”

    對方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兩三秒後才說:“馮老師那邊應該還有報名表格,你領到了就讓同學們重新填一遍,週一自己交到系辦。”說完以後,這位脾氣暴躁的學長就轉身走掉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餘疏影才收回視線,低頭點開手機的通訊錄,撥通了馮老師的手機,她剛說明來意,旋即就被告知那些報名表已經上交到系辦公室了。

    余疏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追問:“是誰幫忙交的?”

    “是院長親自送過來的。”

    她被震驚到了,“啊?”

    余疏影的父母是S大學的教授,他們大半輩子都在這所學校教書育人,頗得教職員工的尊重,別說院長,就連校長都像鄰家伯伯一樣熟悉。

    馮老師也是知道內情的人,她笑起來,語氣肯定地說:“你又偷懶了是不是?以前都是余教授和文教授給你做跑腿的,這回居然把院長也請了過來。”

    餘疏影不知道怎麼解釋,乾笑著打混過去。到家以後,她站在玄關換鞋,就迫不及待地嚷嚷,“爸、媽,今天我真是見鬼了!”

    客廳傳來母親略帶責備的聲音,“影影!”

    餘疏影不解地“欸”了一聲,轉身的瞬間,竟看見自己口中的“那只鬼”正安坐在客廳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餘疏影倏地頓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在咖啡廳偶遇的男人真是神通廣大,他不僅知道她的名字,還知道她的住址。

    文雪萊說:“沒看見家裡來客人了嗎?你這樣大呼小叫像什麼樣子!”

    被母親這麼一說,餘疏影反射性地向他問好,“你好,歡迎來我家玩啊。”

    “滿腦子就是玩。”文雪萊無奈地揉著額頭,繼而轉頭對周睿說:“小睿,這丫頭能有你百分之一的出息,我就很滿足了。”

    周睿對待文雪萊和餘軍的態度,不像是學生對老師的敬畏,而是後輩對長輩的敬重。他應道:“疏影品行兼優,連院長都對她讚不絕口,雪姨您太謙虛了。”

    聽見這番對話,餘疏影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覺得這男人臉熟了。如果她沒有記錯,這男人應該叫周睿,是她父親的得意門生。他還在S大學就讀時,經常被父親邀請到家裡來,有時候幫忙翻譯外語書刊、有時候探討學術問題,而更多時候則是純粹過來吃一頓便飯而已。

    那時她還是高中生,在學校住宿,平日很少在家,因而他們相處的機會不算多,後來周睿畢業出國,她跟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時隔多年,餘疏影已經把他忘得差不多了,然而他的記性好像很不錯,不僅能認出她,還精准地報出她的名字,看來學霸的腦回路確實有別於平常人。

    看見女兒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余軍向她招手,“影影,過來。”剛坐到沙發上,餘疏影就悄聲問父親,“他是周睿?”

    儘管努力壓低音量,但周睿還是聽見了,他裝作不知,隨後從容地端起了茶杯。余軍瞪了女兒一眼,似乎在責怪她沒禮貌。

    余家住在大學的教職員工宿舍,夫婦倆把周睿留在家裡吃晚飯,他們進了廚房忙碌,招待客人的任務就落在餘疏影身上。

    父母這麼看重周睿,余疏影自然不會怠慢他。她雙手捧著小茶壺,周睿喝一點,她就加一點。幾次以後,他便說:“不用添了。”

    餘疏影“哦”了一聲,在周睿放下茶盞時,她還是照舊給他倒茶。周睿將手支在沙發的扶手上,隨意地說道:“今年大三了?”

    想起今早的事情,餘疏影撇了撇嘴,“你不是很清楚嗎?”周睿問她,“生氣了?”

    她低頭往小茶壺里加開水,眼尾都不看他一下,“換你被人這樣捉弄,你也會生氣吧?”

    “捉弄你?”周睿挑眉,聲音慵懶地問:“我嗎?”

    合上茶壺蓋後,餘疏影才抬頭,“你明知道我認錯人,不僅不告訴我,還把我們班的報名表騙走了!”面對餘疏影的指控,周睿只問:“今天你怎麼叫我的?”

    “學長啊。”餘疏影回答。

    周睿不緊不慢地說:“我也是S大學的學生,按理來說我確實是你的學長。況且,我也幫你把報名表格上交到系辦了,不是嗎?”

    餘疏影被噎著,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說到這裡,周睿傾身拿起小茶壺,慢條斯理地往她面前的空茶盞添茶,聲音裡沒什麼情緒,“當時我一眼就把你認出來,完全沒想到你已經認不得我。”

    被他這樣一說,餘疏影瞬間從受害者變成壞人,她滿額黑線,口不對心地說:“那還真的謝謝學長了!”周睿放下茶壺,應聲,“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晚飯的時候,文雪萊很熱情地招呼周睿,“小睿多吃點,千萬不要客氣。”周睿道謝,並說:“在國外的幾年,我經常回味您做的菜。”

    “喜歡就多來吃飯。”文雪萊被誇得眉開眼笑。

    得意門生事業有成還特地登門拜會恩師,餘軍心裡很高興,破天荒地開了一瓶白酒,執意要跟周睿碰杯。周睿自然不會拒絕,他酒量好,幾杯黃湯下肚也臉不改色,反倒是餘軍不一會兒就臉紅耳赤。

    那瓶白酒被他倆喝了大半,餘軍的酒氣正上頭,大著舌頭對周睿說:“你比你爸更有膽色、更有魄力,真是青出於藍!”

    周睿很謙虛地說:“沒有,我也是向你們學習而已。”

    餘疏影有點驚訝又有點了然,難怪她父親和周睿這麼親近,原來他跟周睿的父親是舊識。

    說著說著,餘軍又喝了幾杯,最終連話都說不完整,差點醉倒在餐桌上,儘管周睿還算清醒,但文雪萊還是讓他在家裡留宿。

    “今晚你也喝了不少,反正客房空著的,你就在這邊住一晚吧。”

    周睿原本打算請代駕的,文雪萊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拒絕,因而就答應下來。文雪萊要照顧醉倒的丈夫,於是就指揮女兒幫忙整理客房。

    客房挺久沒有人入住,裡頭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兒,余疏影把門窗都打開透氣,隨後將枕頭、被單等東西搬出來。薄被壓在毛毯下面,得先把毛毯拿出來才能順利拿到薄被,她踮著腳,手臂又使不上力,於是又把椅子搬過來。

    周睿到車裡拿換洗衣服回來時,余疏影正好踩在椅子上,懷裡還抱著厚實的毛毯,他看得心驚膽戰,不假思索就低喝,“餘疏影,趕緊下來!”

    餘疏影本來還好好的,他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背後響起,她嚇了一跳,椅子也跟著晃了晃,幸好餘疏影身手敏捷,旋即穩住身體。她正要抱怨,腰間突然多了一條手臂,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周睿抱了下來。

    他們的身體貼在一起,余疏影聞到周睿身上那淡淡的酒味,及他噴在自己後頸的氣息。

    懷裡抱著的毛毯不知道什麼時候滑到地上,她正想去撿,卻發現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尚未鬆開。她動了一下,周睿又收緊手臂,聲音輕慢地說:“站都站不穩,你比我還像是醉酒的人。”

    余疏影突然覺得周睿身上的酒氣實在可怕,害得她也開始有些醺然,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反應。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喝醉了?”

    “你說呢?”周睿說完就鬆開了手,彎腰去撿地上的毛毯。

    余疏影未能完全回過神來,她沒有應聲,只是默默地把薄被放到床上,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給周睿鋪床時,周睿就問她,“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

    餘家除了兩老的主臥室有浴室,就只有一間共用浴室,周睿禮貌地詢問一下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餘疏影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看她沒反應,周睿乾脆就說:“算了,你先洗吧。”

    餘疏影擺手,她說:“你是客人,你先洗吧,我不急的,我等下還有事忙。”周睿正把毛毯重新放回櫃子,聽她這樣說,他轉頭看向她,“還要忙什麼?”

    “啊……”餘疏影腦子一抽,張嘴就回答,“幫你鋪床呀。”

    周睿微微挑眉,隨後不緊不慢地說:“那就麻煩你了。”

    剛把話說出來,餘疏影就後悔了,她以為周睿會客氣地說不用,沒想到他還真的一點都不客氣。

    文雪萊早已經把新的日用品準備好了,餘疏影告訴他,“毛巾牙刷什麼的,浴室裡都有,如果缺了什麼,你再找我。”

    “嗯。”周睿應了聲,從小型旅行包裡翻出睡衣後就走出了客房。

    房裡,剛把床單鋪開,餘疏影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方才她打算洗澡,剛把睡裙和小內褲拿到浴室,緊接著就被母親吩咐收拾客廳……完了!周睿只要把衣物放在架子上,肯定會看見放在睡裙上面的小內褲。

    想到這裡,餘疏影立即奔到浴室前“咚咚咚”地敲門,“周睿,快開門!”

    光是想像,她就尷尬得想挖坑把自己埋了。她祈禱周睿用的是牆上的掛鉤,沒有留意到架子上的衣物,心裡一著急,連學長都不叫,直接喚了他的名字。

    浴室的門很快被打開,餘疏影一抬頭就看見赤裸著上身的周睿,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胸肌、精瘦的腰腹,撲面而來的男性荷爾蒙讓她把要做的事都忘得乾乾淨淨。

    周睿的手還扶在門把上,垂眼看著目光呆滯的餘疏影,淡定地開口,“怎麼了?”余疏影強作鎮定,但聲音還是有點抖,“你……你不穿衣服!”

    周睿幾近失笑,“你讓我快開門,難不成我要先把衣服穿回去?”

    餘疏影的眼睛四處飄就是不敢看他。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軀杵在門邊,她擠不過那窄小的門框,於是低著頭小小聲地說:“我的東西落在裡面了,你讓一讓。”

    周睿仍舊站在原地,他長臂一伸,輕鬆地把架子上的東西遞給餘疏影,“這些嗎?”

    看見他手裡拿著的東西,餘疏影已經沒有抬頭的勇氣了。她胡亂地將衣物抱在懷裡,用餘光偷偷地瞥了男人一眼,發現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她的耳根開始發燙,正要轉身,周睿突然出聲,“粉紅色。”

    聞言,餘疏影下意識緊了緊懷裡的衣物,隨後抬頭瞪了他一眼,周睿半倚著門框,慢悠悠地補充,“不要誤會,我說的是你的臉。”不等她應聲,旋即瀟灑地關上浴室門。

    站在外面的餘疏影又羞又惱,她好像再也不能直視懷裡的粉紅色小內褲了……

    第二天,餘疏影將近九點才起床,走到客廳時,父母和周睿早已吃完早餐並悠然地坐在客廳聊天,她拿了個包子,隨後也坐到沙發上旁聽。

    當時文雪萊正說:“這次從總公司調回來,短期內都會留在北部吧?”

    “是的。”周睿回答,“公司準備全面開拓中國市場,我就申請回臺北了。”

    餘軍問:“你特地趕在交易會開幕前回來的?”

    “沒錯。”周睿沉吟了下,又說:“我雖然瞭解中國的外貿市場,但很少有機會真正接觸。這次參展除了促成現場交易以外,更重要的是瞭解對手和熟悉行情。”

    餘軍點頭表示贊同,想了想又問:“翻譯人員夠嗎?”

    周睿說:“我已經跟院長打過招呼了,應該可以給我預留一批。”

    他們相談甚歡,而餘疏影一口一口地咬著包子沒有搭半句話,心想原來這就是周睿回校的目的,他居然要預留一批翻譯,看來他對這次的參展十分看重。

    就在餘疏影胡思亂想時,周睿突然把話題轉移到她身上,“疏影已經大三,應該也可以過來幫忙了。”此話一出,文雪萊和餘軍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女兒身上。

    今年的進出口交易會,余疏影根本沒打算去。這事本來已經瞞過了父母,不料今天陰錯陽差地被提起,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應對。

    文雪萊也說:“反正都要到展館做翻譯,乾脆就幫小睿的忙吧,這樣大家都有個照應。”說完,她便給餘軍使了個眼色。

    余軍明白妻子的意思,每年的交易會總有一兩個女學生被所謂的外商欺騙;也有一些不潔身自愛的女學生暗地進行色情交易。這麼一想,他確實覺得把女兒交給周睿會比較放心。

    察覺女兒面露難色,餘軍沉聲問:“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在父親的注視下,餘疏影擠出一句,“沒、沒啊……”

    “既然是這樣,那你直接去幫小睿的忙吧,明天我讓小馮安排一下就好。”

    她猛地轉頭看向父親,詫異得連聲音都變了,“爸……”

    餘軍沒有看她,他只對周睿交代,“小睿,影影就麻煩你看管了。”周睿的眸色閃了閃,輕聲應答,“沒問題。”

    餘疏影只想趴在沙發哀嚎,看來這次真的逃不掉了……

    多聊了一會兒,周睿就要回去。文雪萊問他,“怎麼不多坐一會兒?午飯還沒吃呢!”周睿略帶歉意地說:“不了,我剛回來,公司那邊還有挺多事務要處理的。”

    “公事要緊,那就先回去。”餘軍也從沙發站起來,“我送你吧。”

    讓長輩相送,周睿過意不去,連忙婉拒,餘軍拗不過他,只好退讓一步,“那讓影影送你。”

    餘疏影本來正津津有味地看著綜藝節目,一接收到父親滿帶暗示的目光,只得起身得體地說:“學長,我送你。”

    這一次,周睿沒有拒絕。

    這區的教職員工宿舍有些歷史了,樓梯有點狹窄,只能勉強讓兩個人並肩而行。

    周睿身材挺拔,他的肩時不時擦過牆壁,老久的牆體便有白灰散落。餘疏影見了,乾脆落後他一個階梯,他不解地回頭,她就指了指他的襯衫,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周睿看見自己襯衫白了一小塊,他並不在意,甚至沒有把灰拂掉,只說:“你走前面。”

    餘疏影看了他一眼,隨後就默默地走在他前面,在靜謐的樓梯間,他們的腳步聲整齊地交疊,聽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默契。

    由於這區的車位緊缺,周睿把車子停靠在教學樓那邊,走到樓下,他就對餘疏影說:“你回去吧。”

    想到他是父親派來盯著自己的奸細,余疏影對他有點忌憚,於是討好地說:“周學長再見,路上小心。”周睿微微頷首,臨走之前,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再見。”

    當餘疏影把這個噩耗告訴孫熹然的時候,孫熹然的反應比她還大,“瘋了,怎麼就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呢?” 為了培養和促進同窗之間的感情,餘疏影一般都是住學生宿舍的。她住的是四人宿舍,其中兩人是美術系的學姊,她們忙於實習很少回來,而剩下那位,則是她的同班同學孫熹然。

    孫熹然和餘疏影做了兩年的室友,她們的關係很要好,餘疏影有很多小秘密,孫熹然都知道。譬如說,餘疏影的夢想是當一個西點烘焙師,她之所以主修法語不是為了像父母那樣教書育人,而是希望日後可以到巴黎遊學。

    三個月前,“傾城食譜”發了一條微博,大意是,國內屈指可數的西點烘焙師嚴世洋將開班授徒,授課的地點就在距離S大學不遠的歐洛西餐廳,而授課的日期就是外語系休課的那段時間。

    嚴世洋自外國學成歸來,就在故鄉開設兩期西點烘焙培訓班,一方面是想讓更多人接觸這個行業,而另一方面則是希望能夠與本土的大廚或烘焙師交流切磋。

    由於名額有限,餘疏影和孫熹然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名額搶到手的,她原本打算以交易會作為幌子就可以順利地瞞天過海,沒想到……

    餘疏影趴在書桌上,一臉唏噓地說:“時也,命也!”

    孫熹然伸手往她腦門敲了一把,“你應該說人定勝天!好不容易盼到大師的培訓班,你忍心就這樣放棄嗎?”

    “不忍心,可是沒有辦法呀……”餘疏影悲痛欲絕,繼續軟綿綿地趴在書桌上。孫熹然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拿出水果刀削蘋果,並順口安慰了餘疏影幾句。

    余疏影正要放棄時,突然計上心頭,轉頭對孫熹然說:“這培訓班有兩期,一期是在早上,一期在晚上,我能不能跟晚班的人交換?”

    孫熹然說:“就算有人願意跟你交換,你也沒有那麼好的精力去上課吧?去年去展館做了兩周的翻譯,整整歇了兩個月我才緩過來。”

    餘疏影托著下巴,說道:“哪有這麼誇張,況且我爸怎麼說也是周睿的老師,他應該不會太為難我,把累活重活都分配給我吧?”

    孫熹然聳了聳肩,“這個周睿,我好像聽說過他的事兒。”削好皮以後,她分了半個蘋果給餘疏影,一邊吃一邊說,“聽說周睿修了兩個學位,一個是工商管理,另一個就是法語。他畢業那年,余教授被學校委派到法國交流學習,當時他還帶了一個學生隨行……”

    餘疏影點頭,“這個我知道,我爸帶的人就是周睿。”

    孫熹然“嗯”了一聲,接著又說:“周睿隨你爸爸出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一直留在巴黎一家大公司工作,有小道消息說是你爸爸動了人脈關係,他才會被錄取的……這事你有聽你爸媽說過吧?”

    餘疏影很遺憾地說:“沒有,而且我爸去法國那年,我正好上高三,每天都忙得要命,哪有精力管別人的事情。”

    孫熹然開玩笑,“余教授這麼嚴肅正直,居然會格外偏愛周睿,還可能動過人脈幫他,你說他會不會是你爸爸的私生子?”

    餘疏影哭笑不得。她不知道父親有沒有私生子,但她可以確定周睿能留在巴黎工作並不是她父親的功勞。她父親向來剛正不阿,私相勾結、以權謀私這種事他肯定不會做。

    文雪萊和余軍的學生眾多,偶爾會帶幾個回家作客,餘疏影跟他們的交集大概只到點點頭、問聲好的程度。不得不說,她父母跟周睿的關係確實比其他學生要親密得多,那時候她年紀小,對這種事並不敏感,因此不會探究其中緣由,更不會向父母提問,在她腦海裡跟周睿有關的記憶不多,因而那天在咖啡廳才沒有一眼就把人認出來。

    躺在床上,餘疏影努力地回想了很久,才堪堪記起些許跟周睿的往事。

    那時候她正讀高中,每週只有一天半的時間待在家裡,並不常在家碰見周睿。

    如果她沒有記錯,周睿以前是戴黑框眼鏡的,他喜歡穿深色衣褲,鞋子總是很乾淨,臉上總是沒笑容。在那個年紀,她迷戀的是笑起來很溫暖的班草,周睿雖然也很帥很英俊,但不是她欣賞的類型。

    周睿很少跟她說話,一是因為他很忙,總是窩在書房裡查資料,而另外一個原因大概是他們之間缺少共同話題,或許他根本不屑跟她說話。

    他們只單獨相處過兩次。一次是她父母臨時要開會,中午家裡沒人做飯,秉著哥哥照顧妹妹的原則,周睿義無反顧地走進了廚房……餘疏影敢對天發誓,她從來沒有吃過那麼難吃的黑暗料理,若非看在他很用心的分上,她早就丟下筷子跑掉了。幸好他後來良心發現,說了句“別吃了”,就帶她到學校附近的餐館吃飯。

    至於另一次,餘疏影倒是闖下大禍了。為了完成作業,她進書房找散文集,當時周睿正專心地敲著鍵盤,她好奇張望時不小心踢掉地上的插座,眨眼間,螢幕上的東西就全不見了。

    那個年代用的還是桌上型電腦,一斷電就什麼都沒了,餘疏影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周睿看起來挺凶的,父母都去給學生上課了,她真不知道他會不會打人。

    沒想到周睿只是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看她,接著又看了看插座,沒說半句話就把主機的電源線插頭插上。直到電腦重新啟動,她才怯生生地問周睿,“你剛才在做什麼?”

    周睿握著滑鼠,語氣淡淡地回答,“寫論文。”餘疏影湊過去看,“有自動封存嗎?”

    當著她的面,周睿把資料夾打開,裡面空空如也,她比他更著急,“那怎麼辦?”周睿把好幾本原文書同時打開,頭也不抬地說:“重做。”

    餘疏影以為他至少會指責自己兩句,不料他只是默默重做,平靜得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儘管如此,她還是很內疚,並一個勁地跟他道歉。

    時至今天,餘疏影還記得周睿說了句“沒關係”,隨後在口袋裡掏出一百塊塞給她買零食吃。她想周睿肯定覺得她太吵,若再不把她請出去,他就會瘋掉……想到這裡,餘疏影不禁笑出聲來。

    在寂靜的深夜裡,這點低笑亦十分明顯,恰好孫熹然也沒睡著,她嘿嘿地笑了聲,問道:“想什麼想得這麼高興,該不是在想周睿吧?”

    餘疏影翻了個身,聲音含糊地說:“餘疏影已經睡著了,你說什麼她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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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3:5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除去這段小插曲,餘疏影的生活一切照常。她每天在學校、飯堂和宿舍間來回奔走,上課時認真聽講,放學後認真上網,睡前跟父母用Line聊聊天,日子並沒有什麼波瀾。

    距離交易會開幕還有兩天,餘疏影在下午放學時接到了周睿的來電。

    “我在學校東門等你。”周睿說了這麼一句,隨後就切斷了通話。

    餘疏影只好抱著厚重的教材去找他,剛走出東門,就看見倚在車身旁邊的周睿。她走過去,問道:“周學長,找我有什麼事?”

    他沒有回答,只說:“上車。”接著把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半推半帶地將她塞進車裡。

    夕陽西沉,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際。秋色正濃,道路兩旁的樹木掛著半枯半黃的葉子,涼風乍起,落葉飄零。這一路上,周睿都專注地開車,最終駛到了一家綜合型的購物中心。

    當他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時,餘疏影忍不住問他,“要買東西?”周睿轉頭,順手替她把安全帶的卡榫解開,“先吃飯。”

    聽見他說吃飯,她很樂意地拉開車門下車,兩人搭乘電梯時,周睿問:“想吃什麼?”想到他剛從法國回來,餘疏影就說:“法國菜?”

    周睿知道她遷就自己的口味,因而說:“聽說這裡有一家粵菜館很不錯,要不要試試?”

    “粵菜啊?”餘疏影禁不住誘惑,瞬間就改變了主意,“也可以呀。”

    點餐的時候,周睿翻了兩下菜單就合上了,“你點吧。”餘疏影有點為難,“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

    很多年前,周睿帶她到餐廳吃飯也是這樣,功能表都沒翻完就讓她拿主意。當時她年紀小,人情世故什麼都不懂,周睿讓她點餐,她就點了一桌子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難為他一個大男生要拿著小勺子挖焦糖布丁。

    周睿似乎也想起了這件往事,他微微地朝她笑了笑,“那就選你喜歡吃的。”

    服務生還在旁候著,餘疏影只得翻著功能表,快速地選了兩道家常小菜和一個玉米羹。

    候餐的空檔,餘疏影本想滑手機,但是周睿這大忙人不碰手機,她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手機。

    他們就這樣幹坐著,餘疏影覺得有點無聊。周睿向來話不多,她只得開口,“你回國多久了?過得習慣嗎?”周睿回答,“還不到一個月,沒有習慣不習慣的。”他放鬆身體,背靠在椅背上。

    餘疏影理所當然地說:“你的適應能力真強,都不認床的呀?”

    周睿頓了下,應道:“有時間休息已經很不錯了,還有什麼閒心管那床究竟是怎樣的。”餘疏影驚歎,“這麼忙?”

    周睿說:“最近忙著籌備交易會的事情,是比較忙。”

    聽他提起交易會,餘疏影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權衡著要不要問周睿,她到底能不能五點半離開。上周她跟一個烘焙培訓班的夜班學員交換了名額,沒有意外的話,她會擠出晚上的時間上課。但根據去年經 驗,在展會當翻譯或者工作人員並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若展館的人數流量大就會忙到很晚,甚至連吃晚飯的時間都沒有。

    既然如此,她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跟周睿打聲招呼,光明正大地走;二是跟自己的搭檔溝通好,再偷偷摸摸地溜。

    餘疏影很糾結,若周睿能夠點頭固然是好;若他果斷拒絕,同時知道她有早退的念頭,那她可能連偷偷溜走的機會都沒有。再退一步來講,就算周睿不拒絕,他要問明原因,她還是回答不上來的。

    早在填報志願時,她就表明過自己想學習西點烘焙的意向,可惜被父母一致否決。

    文雪萊和餘軍都是實實在在的學術派,思想傳統、作風保守,在他們看來女孩子就應該多讀點書,日後找一份有意義的工作,最好能像他們那樣教書育人,然後跟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結婚生子,安安穩穩地過一生。得知她的想法以後,他們輪流勸說女兒直到她放棄這個念頭,保證今後好好學習,他們才消停下來。

    儘管父母阻止,其實餘疏影仍背著他們自學,假期還到西餐廳打工,借機進廚房偷偷學。

    今年暑假,孫熹然給她介紹了一份兼職,是在一家咖啡廳當廚房助手。這家咖啡廳的烘焙師是道地的法國 人,而她又恰好會說法語,他很喜歡找她聊天。聽聞她對烘焙感興趣,他很大方地教了她一些小竅門,有時候還給機會讓她練習裱花。

    至於這次的培訓班,餘疏影覺得機會難得,不想就此放棄,至於到底要不要告訴周睿,她實在拿不定主意,畢竟他到底是敵是友,她現在仍然看不透。

    坐在對面的餘疏影時而皺眉,時而抿唇,小動作多得很。周睿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他知道這丫頭有心事,她憋著不說,他亦不主動發問。

    整頓飯下來,餘疏影都在糾結這個問題,心思不在餐桌上,就連周睿是什麼時候結帳的也不知道。服務生將零錢和發票送過來後,周睿問她,“還要再歇一陣子嗎?”

    餘疏影回過神來,應聲,“不用了,走吧。”

    他們一起離開了飯館,她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慢悠悠地跟在周睿身後,而周睿突然停下腳步,“走到前面來。”

    餘疏影不得不承認,周睿挺有紳士風度的。像他這樣有相貌有涵養的男人,在大學時期居然沒有談戀愛,實在讓餘疏影懷疑他的性向。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周睿把她帶到了三層的女裝區。看著琳琅滿目的時裝,她困惑地問:“來這裡做什麼?”

    周睿說:“給你買幾套正式套裝。”

    她感到驚奇,“你們公司對兼職翻譯也有服裝要求?”

    “我們公司對任何員工都沒有服裝要求。”周睿頓了一下,“但是,我對我的翻譯有服裝要求。”

    餘疏影猛地停住腳步,她不可置信地說:“你的翻譯?”周睿看向她,語氣肯定地重複,“我的翻譯。”

    余疏影滿臉震驚,聲音梗在喉嚨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單純在展館看守展位、做做翻譯,要溜走倒不是難事。然而周睿卻說她不是他們公司的翻譯,而是他的翻譯,這麼一來她很可能整天都要跟在他身邊,他上次說過不給她偷懶的機會,原來他是這樣的打算。

    看著她這副表情,周睿問她,“你用得著這麼驚訝嗎?”

    餘疏影內心很抓狂,表面上還是竭力保持冷靜,免得周睿起疑。她艱難地擠出半點笑容,口不對心地說:“我這不是驚訝,是驚喜。難得周學長這麼看得起我,我非常高興……”周睿很自然地接話,“高興就好。”

    餘疏影連忙說:“可是,我才疏學淺去展館湊個數是沒問題,要是讓我當你的翻譯,我擔心應付不了。跟你接觸的不是老總就是老闆,一不小心出了差錯,我怎麼擔當得起。”

    周睿對她說:“你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平常心對待就好。”

    餘疏影仍在做最後的掙扎,“我就算沒有壓力,也改變不了能力不足的事實。我班上有一個女學霸,她人長得漂亮,英語法語德語都講得很流利,最重要的是腦筋轉得快,很適合當你的翻譯,我明天就介紹給你認識!”周睿耐心地聽她把話說完,甚至還略帶贊同地點了點頭。

    看見他這種反應,餘疏影以為他改變主意了,正想舒一口氣的時候,周睿突然開口,“不用介紹了。”

    一口氣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噎在喉間,餘疏影睜大眼睛看著他,聽著他說:“我就算對你沒有信心,也不能對余教授沒有信心。”

    說完,周睿就把她帶進了一家品牌店,讓她看看哪個款式的套裝適合。見周睿一副不動搖的樣子,餘疏影只好暫且放棄,回頭再苦思計策。

    店內的櫃員迎了上來,很熱情地給餘疏影介紹,餘疏影沒有心情選衣服,隨手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西裝裙到試衣間試穿。這個品牌無論是裁剪還是衣料都很不錯,穿著不僅舒適,還能把她的身體曲線完美勾勒。

    餘疏影從試衣間出來時,周睿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聽見她的腳步聲,他便抬頭。眼睛在她身上掃了一圈,他說:“不好。”

    櫃員正準備了一肚子的讚美,周睿此話一出,她只好默默地閉上嘴巴。

    “我覺得挺好的。”站在落地鏡前的餘疏影倒不受影響,她左看看右看看,怎麼都覺得這套很適合。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話,那就是襯衫太薄太透明,西裙太短太緊窄了。

    看見她腳下穿著一雙豆豆鞋,櫃員立即問:“要不要搭配一雙鞋子?今天剛進了好多新款式。”餘疏影挑來選去,最後指了一雙造型簡單的黑色高跟鞋,“就那雙吧,要三十六碼的,謝謝。”

    等櫃員取來鞋子,餘疏影坐到沙發上試穿。當她彎腰的時候,裙子便往上提了幾分,露出又白又細的大腿,周睿挪開了眼睛,沒有借機冒犯的意思。

    搭配了一雙合適的鞋子,餘疏影更是覺得這套衣服好看。她站到周睿面前,笑咪咪地問:“現在好看多了吧?”

    周睿給了她四個字的評價,“老氣橫秋。”

    餘疏影有點不服氣,“難道不是成熟幹練嗎?”

    周睿沒有接話,他走到展架前看了一下,隨即抽出一條及膝的百褶裙和一件經典款的白襯衫,“試試這套。”接過以後,餘疏影對他說:“這種款式……你不怕失禮?”

    周睿說:“不會,我覺得很好。”

    雖然這兩套大同小異,但餘疏影穿上後卻是兩種不一樣的感覺。周睿選的這套明顯更適合餘疏影的年紀,看上去清純可人,同時也少了幾分性感。

    這兩套餘疏影都覺得挺不錯的,如果要選一套,她則偏愛第一次試穿的。她說了自己的想法,而周睿卻說:“都買吧。”

    這個品牌的衣服不便宜,餘疏影雖然喜歡,但有點不捨得。當她還在掙扎時,周睿已經把自己的信用卡遞給了櫃員。

    見狀,餘疏影立即說:“等一下!”

    周睿充耳不聞,繼續對櫃員說:“這兩套,還有那雙鞋子。”

    餘疏影連忙過去阻止,周睿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扯到自己身側,“不要妨礙人家工作。”

    “我有錢。”他捏得不太用力,餘疏影卻掙不開,嘗試了幾次未果才放棄。

    “我知道。”

    餘疏影向來都有幾分孩子氣,此時卻一反常態,“等下我把錢給你。”

    跟餘疏影認識了這麼久,周睿第一次覺得她和余教授的性子很像,一樣的清高,一樣的倔……

    櫃員將筆和發票遞過來的時候,周睿才鬆開餘疏影的手腕,他低頭一邊簽名,一邊對她說:“你急什麼,我會在你的薪水裡扣的。”

    餘疏影往他那方湊近了一點,看清楚發票上的金額,她說:“就算你不給我發薪水,這筆帳也還不清吧。”將發票還給櫃員後,周睿回答,“你的身價若不值一雙鞋子和兩套衣服,還怎麼做我周睿的翻譯?”

    餘疏影動了動唇瓣,卻沒有說出話來。恰好櫃員遞來包裝好的衣服和鞋子,周睿道謝並接過,隨後對她說:“走吧,送你回學校。”

    回學校的路上,餘疏影不死心,旁敲側擊地鼓動周睿換人。周睿的態度仍舊堅定,餘疏影說什麼,他都不說話,最終還是沒有改變主意。

    余疏影無計可施只好向父親求助,想起父親今晚沒有課,她便抽空回了家,看看事情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由於懶惰,余疏影連宿舍都沒有回,手裡提著新衣服和新鞋子就回了家。一看見她手裡的東西,文雪萊就說:“你又亂花錢了?”

    文雪萊和餘軍都在客廳裡圍著電視看家庭倫理劇。餘疏影踢掉拖鞋,盤著腿坐到沙發上,“這不是我自願花的錢,是周學長強迫我購物的。”

    文雪萊笑駡,“還狡辯!”

    餘疏影立即強調,“這是真的。” 餘軍卻問:“今晚跟小睿出去了?”

    “對啊。”她不正經地說:“周學長擔心我會失禮,特地帶我去買了新衣服。”

    文雪萊有點不滿,她一邊翻看著購物袋,一邊說:“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講話。”余疏影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我開玩笑的。”

    文雪萊雖然對名牌沒什麼研究,但是看得出這些衣服不便宜,她忍不住問:“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周學長幫我墊付的……”

    沒等她把話說完,餘軍就沉著臉說:“無功不受祿,怎麼可以讓人家為你花錢!”

    餘疏影很冤枉,“是周學長搶著刷卡的,我有阻止呀,可是阻止不了,後來我打算去提錢還給他,他不肯,說從我的薪水裡扣掉就好。”

    聽了這番解釋,餘軍的臉色才緩了下來。

    “這樣就好。”文雪萊叮囑,“記住不要亂收別人的東西,尤其是學校裡的老師和學生,這種事傳了出去造成什麼誤會的話,會對我們有很大的影響。”

    餘疏影點點頭。父母向來討厭私相授受的行為,她以為周睿是個例外,畢竟父母跟他挺親近的,如今看來根本沒有這回事。

    余疏影窩到父親身邊,臉上擺出苦惱的表情,“爸,今晚周學長告訴我,原來他想讓我當他的翻譯,而不是他們公司的翻譯。”

    “哦?”餘軍問道:“那又怎樣?”

    餘疏影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說出來,“您也知道您女兒有多少本事,我這點水準給周學長當翻譯,不僅幫不上忙還有可能鬧笑話。我丟臉沒關係,讓您和媽丟臉就不好了,所以您能不能跟周學長說一聲,讓他換一個更適合的人選……”

    餘軍認真地觀察著女兒的表情,突然喚她的小名,“影影。”

    可能是作賊心虛,餘疏影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父親難道已看透一切,發現她的鬼主意了?她的眼睛瞄向了別處,很忐忑地問:“怎麼了?”

    餘軍笑她,“你不是怯場了吧?”

    此話一出,餘疏影瞬間松了一口氣,她接話,“也有這個原因啦。”

    餘軍拍了拍她的肩,說道:“你不用擔心。小睿特別有語言天賦,精通多國語言,加上他在法國待了那麼多年,無論見什麼國家的客戶,我相信他都能自己應付過來。”

    “就是、就是。”余疏影附和,“周學長這麼厲害,想必用不著翻譯。您就跟他說一聲,讓我在展館守住展位就好。”

    一旁的文雪萊忍不住插話,“笨丫頭!小睿在給你學習的機會,不是真讓你當他的翻譯,你懂不懂呀?”沒想到母親會倒戈相向,餘疏影急了,“媽,這樣我的壓力會很大的!”

    “有壓力才有動力。”文雪萊說:“今年你已經大三,是時候到外面鍛煉一下了。”

    “沒錯。”余軍對女兒說:“要好好地跟周學長學習,知不知道?”

    餘疏影正要垂死掙扎,卻被父親用一個眼神擋了回去,最終只能不情不願地說:“知道了。”

    進出口交易會開幕那天,餘疏影很早就起床了。打開手機,她收到周睿的簡訊,裡面寫道:八點二十分,學校東門見。

    孫熹然不去展館做兼職,看著餘疏影匆匆忙忙地換衣和化妝,她一邊晃著腿一邊問:“今晚嚴大師要開課了,你想好怎麼溜走了沒?”

    “沒有!”餘疏影說:“我只能祈禱這展位無人問津,我就可以早早地收工。”

    孫熹然很老實地說:“機率不大呀。”

    餘疏影正畫著眉,她有點煩躁,手抖一下就畫壞了,她手忙腳亂地抹掉重來,同時還問:“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呀?”

    孫熹然笑嘻嘻地說:“裝病吧。”

    拿著眉筆的手頓住,餘疏影回頭說:“這也太明顯了吧。他要是不相信,還說送我去醫院怎麼辦?”孫熹然又說:“那就說來了大姨媽,他頂多就送你回學校,說不定之後幾天都讓你早點回來休息。”餘疏影搖頭,“這個好尷尬……”

    孫熹然聳了聳肩,“沒辦法了,我只有這些點子。”

    既然沒有辦法,餘疏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提前五分鐘出門,走到東門時,周睿已經在車上等候。周睿問她,“早餐吃了嗎?”

    餘疏影回答,“在飯堂吃了。”

    周睿點頭,接著才啟動了車子。在途中,他給餘疏影說了一下公司的情況,免得她雲裡霧裡的,什麼都不知道。

    關於周睿任職的斯特公司,餘疏影也聽父母提起過。

    這家公司的前身僅是一座名為斯特的酒莊,規模不大,但由於對出產葡萄酒的釀造標準非常苛刻,其酒質芳醇可口,餘味綿長,廣受上流社會的喜愛。

    斯特酒莊原為法國一位伯爵所有,可惜伯爵好賭,最終以賤價把酒莊賣給了商人抵債。當時斯特的葡萄酒雖然有名氣,但還未到千金難求的地步,經過數十年的傳承和發展,斯特酒莊所產的葡萄酒深受貴族和富商的追捧,又因產量有限,頂級的葡萄酒在拍賣場常以千萬美金成交。

    斯德產的葡萄酒有一種特殊果香,西點烘焙師都喜歡用來作為甜品的原料,而食客則喜歡以其作為甜品的搭配。這個品牌早已風靡整個西歐,幾番部署後,斯特決定漂洋過海,率先打開中國這潛力無限的大市場。斯特酒莊的展位在D區的101號,是飲食區裡最顯眼、人流量最大的展位,且不說展架的搭建成本,光是這個展位叫價已經是大筆的投資。

    抵達展館後,周睿第一時間到他們的展位巡視了一圈。

    駐守在展位的員工多數是周睿的老搭檔,除了一個中年女人是白種人以外,其他都是華人。看見周睿帶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過來,他們故意換了法語調侃他。

    “睿哥,哪來這麼水靈靈的小妹妹?”

    “什麼小妹妹,是小女友吧?”

    “帶著小女友工作,以權謀私!”

    這群男人七嘴八舌地開著玩笑,一個穿著白色套裝、腳下踩著三寸細跟高跟鞋的女人用手上的宣傳手冊逐一敲過他們的腦袋,“這姑娘一看就是學生,人家來幫忙的,你們倒拿人家開玩笑,欺負人家不懂法語嗎?”

    說完,她便收起那副兇狠的表情,笑盈盈地對周睿說:“睿哥,早上好。”

    餘疏影以為他好歹會解釋解釋,畢竟她還要在這邊待半個月,讓別人誤會就不好了。沒想到周睿只是微微頷首,丟下了一句“工作時間不要聊與工作無關的話題”,就帶著她到外面走訪其他展位。

    余疏影只好兩步一回頭,扯著嗓子跟他們問好,接著又說:“其實我是來當翻譯的,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懂啦!”

    在展館的第一天,餘疏影就在閒逛中度過。

    周睿作為亞太地區的負責人,余疏影覺得他肩上的壓力應該相當繁重。交易會開幕後,她以為他肯定忙著與採購商交流洽談,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然而事實卻是相反,他不僅把展位交給下屬看管,而且還很輕鬆地帶著她到其他展位參觀。

    周睿並沒有需要她翻譯的時候,頂多就是有意考考她,讓她向外籍參展商諮詢問題罷了。

    逛了整個下午,他們才逛了其中一個展區,眼看就要五點了,餘疏影試探著問:“今天先參觀這個展區吧,其他的明天再逛?”

    周睿正要走進一個手錶品牌的展位,聽了她的話,他說:“多逛一會兒吧,我們明天就不來展館了。”餘疏影有點心碎,她連明天為什麼不來展館都不問,無精打采地跟在周睿身後。

    又逛了兩個展位,她一直沒有出聲,他覺得奇怪,頓住了腳步。

    沒想到周睿會毫無預兆地停下來,餘疏影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背後,她捂住鼻子痛呼,一臉幽怨地看著他。

    “怎麼不看路?”周睿回頭說。

    他眼中有幾分關切,餘疏影覺得機會來了。她把心一橫,說道:“我有點不舒服……腳疼,可能穿不慣新鞋子。”

    周睿沒有說話,只是把視線落到她腳上。

    餘疏影悄悄地觀察他的神情,而後問他,“我有點累,今天可不可以先回學校?”周睿看著她,聲音聽不出有什麼情緒,“累了?”

    他的目光銳利,餘疏影被盯得心虛,差點就搖頭擺手說不是了。可一想到那心心念念的烘焙班,她又不允許自己退縮。她用力地點頭,應聲,“累了!”

    收回視線後,周睿隨意地將手插進褲袋,邊走邊說:“那就回去吧。”

    餘疏影喜上眉梢,她默默地走在周睿身後,不料他突然回頭,她的笑意來不及收起,就這樣入了他的眼裡,下一秒,餘疏影的唇角就僵住了。

    周睿像毫未察覺一樣,他只說:“我送你回學校。”

    這提議正合余疏影心意,她高高興興地說:“那就麻煩周學長了。”周睿又看了她一眼,隨後語氣淡淡地說:“不麻煩。”

    今天他們的運氣都不太好,往返途中遇上一路紅燈。餘疏影頻頻低頭看手錶,真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點。在等紅燈時,周睿跟她說:“你的英語講得不錯,發音很好,可是詞彙量不足,經常詞不達意。”

    餘疏影說:“我主修法語,英文差一點也情有可原吧?”

    “學法語對吧?”周睿若有似無地笑了下,“明天你就有機會大顯身手了。”沒有再多說,他只提醒她,“我勸你今晚就別看什麼美劇,有時間就花點心思好好地準備。”

    不知道為什麼,餘疏影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不過她沒有多想,因為她的心思已經飄到了烘焙工作。

    多虧周睿的接送,餘疏影才多了一點吃晚飯的時間。這頓晚飯她吃得狼吞虎嚥,趕到歐洛西餐廳時,還是遲到了十來分鐘。

    一走進西餐廳,服務生就迎了上來,“晚上好,請問有訂位嗎?”

    余疏影說明來意,服務生就指向左側的通道,“左轉直行,進第二扇門,裡面就是烘焙工作室,牆壁上有指示牌,不要錯進廚房。”

    第一次來上課就遲到,餘疏影有點忐忑地摸索找到第二扇門,禮貌地敲了兩下,接著才小心翼翼地將門打 開,這個培訓班是小班教學,烘焙室裡只有六個人,而且全是男人。這幾個男人都圍著圍裙,頭上頂著廚帽,看起來都是烘焙師。

    他們齊刷刷地看向她,她尷尬地開口,“不好意思,我……”

    “遲到”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最靠近門邊的男人就打斷了她的話,“小姐,廚房重地,閒人勿進。”

    他看起來挺有大師模樣,說話帶點口音,餘疏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就是嚴世洋,於是語帶歉意地說:“嚴老師,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不料他卻抬手指向自己身側的男人,“不不不,我不是嚴大廚,那位才是。”

    “嚴老師好,大家好。”餘疏影連忙糾正,之後才介紹自己,“我叫餘疏影,是這個培訓班的學員。”

    她第一眼留意的是嚴世洋的手。她很好奇一個會做美味甜品的男人,他的雙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在燈光照耀下,他的手指修長,手背上雖沾了點粉末,但仍不損美感。他看上去年紀不大,臉部線條還算柔和,應該不會太兇惡。

    由於時間緊迫,餘疏影來不及換衣服,她身上還穿著套裝,腳下踩著高跟鞋,怎麼看都像走錯了地方。 對於餘疏影的不守時,嚴世洋沒有什麼微詞。他指了指她身後的儲物櫃,說道:“櫃子裡有圍裙。”說完,他便很有原則地不等候,繼續剛才的動作。

    餘疏影同樣爭分奪秒,穿上圍裙後就迫不及待地走過去聽講了。

    由於今晚的學員都有一定的烘焙烹飪功底,嚴世洋並沒有把時間浪費在理論講解,直接開始動手示範。

    在巴黎有傳言,說不會做馬卡龍的甜品師就算不上是甜品師。嚴世洋的第一堂課,要展示的正是馬卡龍的做法。

    在一群男人裡頭,余疏影算是很嬌小,站在嚴世洋身旁的大叔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她,她很感激地道謝,隨後就專注地聽講,她來得晚,前面的過篩和煮糖漿的步驟都錯過了。

    嚴世洋此時正打發著蛋白,他叮囑,“發蛋白是至關重要的一步,蛋白打成雪白狀才加入白糖,然後用綿力快速攪拌,杏仁粉在蛋白打至幹性發泡的時候放。”嚴世洋接著又說:“打發蛋白的時候最好不要使用攪拌機器,這樣不僅可以讓馬卡龍的口感更細膩,而且能鍛煉肱二頭肌,一舉兩得。”

    眾人紛紛點頭應好,只有餘疏影“啊”了一聲。嚴世洋這才想起有女孩子,他分神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讓男朋友幫忙。”

    餘疏影撇了撇嘴,原來男朋友也是烘焙工具之一,可是她還沒有男朋友呀……當馬卡龍成功推入烤箱時,餘疏影的小本子已經寫了好幾頁的筆記。

    等候甜品出爐時,大家都在發問與交流。嚴世洋很大方地傳授經驗,等他們都提問完了,他才問餘疏影,“你來得晚,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餘疏影還真把前面落下的步驟問了個明白,剛才讓位置給她的大叔笑著說:“聽說上班族壓力很大,你來學烘焙是為了減壓嗎?”

    餘疏影搖頭,“不是呀,我真的想學烘焙,可惜沒有人教我。”

    那大叔動了動眉毛,接著對嚴世洋說:“小子,你不是缺個助理嗎,我看這姑娘不錯。”

    聽了這提議,餘疏影十分心動。她用期待的眼光看向嚴世洋,而嚴世洋卻乾脆俐落地拒絕,“我不收女助手。”

    其實餘疏影猜到會被拒絕。像嚴世洋這種大師,就算找助手亦要求甚高。她不僅沒有上過廚藝學校,而且只是技術不精的業餘愛好者,他不要自己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大叔有點不好意思,他虛咳了聲,“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優勢,不過這也要看個人習慣,哈!”恰好烤箱響起提示音,大家都急切地過去看成品,再沒有人繼續這個話題。

    馬卡龍的裙邊做得非常漂亮,表層也非常光滑。

    看著嚴世洋塗上香甜的覆盆子果醬作夾餡,餘疏影抿了抿唇,一副嘴饞的樣子。他垂眼看了看她,說道:“在冰箱裡放二十四小時,馬卡龍會更好吃。”

    馬卡龍整齊地排在素色的骨瓷餐具上,這款別名為“少女的酥胸”的甜品,光賣相就讓人愛不釋手。餘疏影厚著臉皮問:“我能帶兩個回去嗎?”

    嚴世洋又看了她一眼,她連忙說:“帶一個也行。我室友喜歡吃馬卡龍,為了幫我搶到培訓班的名額,她陪我一起熬到淩晨……”

    “你隨意。”嚴世洋說:“大家不介意的話,你全部拿回去也沒關係。”

    在場的男人紛紛表示,“拿去吧、拿去吧!”

    “謝謝!謝謝!”余疏影高興地說。

    “你還是學生?”嚴世洋突然問。

    “嗯。”餘疏影點頭,“我今年大三了。”

    在旁的大叔插話,他略帶困惑地問:“那你怎麼穿成這樣?”餘疏影回答,“我最近在進出口交易會做翻譯。”

    這晚大家上完課都離開了,餘疏影留下來收拾東西。嚴世洋路過發現她還在,於是停下來,“還沒走?”

    “準備走了。”余疏影連頭也沒回,繼續把料理台擦乾淨。臺上放著一個小巧的蛋糕盒,應該是裝著馬卡龍。剛剛他們讓餘疏影把剛做好的馬卡龍帶回去,但餘疏影只拿了四個,剩餘的她說留著讓餐廳出售。

    嚴世洋沒有立即走開,等她把圍裙解下來,他才說:“你是D區101展位工作?”

    “是啊。”她下意識地應聲,接著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嚴世洋沒有了下文,她困惑地回頭卻發現門邊空蕩蕩的,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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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4:10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翌日早上,周睿在老地方接餘疏影。上了車,他轉頭看了看她,“昨晚沒睡好?”餘疏影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沒有,只是睡得比較晚。”

    周睿沒有多問,把車駛出了校區。余疏影原以為要去見客戶,不料他卻把車子駛到了郊區的高爾夫球俱樂部,把車子停好後才說:“客戶約了中午,先運動一下。”

    餘疏影在心裡哀嚎,她不需要運動啊,為什麼不中午才找她呢,這樣她就可以多睡兩個小時呀……

    進入會所後,餘疏影才知道周睿在這邊約了朋友。那男人是白種人,眼睛是淺綠色的,看起來跟周睿年齡相仿,一見面,他就摘下帽子熱情地給了周睿一個擁抱。

    余疏影站在周睿身側,那男人跟周睿擁抱後,很自然地想給她一個擁抱,她對西方的禮儀非常熟悉,倒不覺得唐突。

    她正想回抱時,周睿卻挪了下身體不著痕跡地拉開他們的距離,並為他們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雷歐。她是我的翻譯,余疏影。”

    餘疏影禮貌地跟雷歐打了聲招呼,雷歐卻目光曖昧地看向她,隨後轉頭對周睿說了句法語。由於雷歐的音量太小,加上他的發音夾著濃重的口音,餘疏影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

    周睿聽後只是一笑置之,過後就一起進場打球。

    儘管換上了俱樂部提供的高爾夫球衣,但餘疏影沒有上場的打算,她坐在大大的遮陽傘下乘涼,不一會兒周睿就拿著高爾夫球杆過來找她,“過來,我教你。”

    餘疏影坐著不動,“我不會打,我缺乏運動細胞。”

    “那就慢慢學,我又沒有要求第一杆就能打到120碼。”

    周睿執意將她帶回球場,雷歐在旁動作俐落地揮杆,他則耐心地教導她握杆和基本動作。

    餘疏影到底是初學,握著球杆時總覺得不自然。周睿一遍又一遍糾正她的動作,她覺得無趣,於是就走神。見狀,周睿便說:“餘疏影,你發什麼呆?”

    余疏影聞聲抬頭,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周睿乾脆站到她身後,手把手地糾正她的錯誤,“放鬆點,手腕太硬了。”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餘疏影的手腕就僵得更厲害了。儘管她只被虛虛地環抱住,他們之間並沒有多少接觸,但專屬於他的陽剛氣息卻侵佔了她的各個感官。

    餘疏影很少跟異性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她有點恍惚,連周睿說什麼都沒有聽見。

    把握杆的手勢糾正好,周睿又開始教餘疏影調整肩膀和腰部的姿勢。他再次要求她放鬆,並說:“打高爾夫不能亂使臂力,你要用腰部帶動肩膀轉動,從而將球掃出去。”

    讓餘疏影回過神來的,是周睿在她後腰推的那一下,他的動作沒有猥褻之意,但她腦子一懵,球杆差點滑到了草地上。

    周睿說:“球杆要拿穩。”

    餘疏影忍不住回頭,周睿神色自若,她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已經重新將她的腦袋扳回去,“看我做什麼,看球。”

    在周睿的指點下,餘疏影又學會了一項新技能。整個上午她都在揮球杆,嘗試以不同的力度和姿勢將球甩出去,動作從生硬到自然,慢慢有點樣子了。

    雷歐和周睿早就下場,他們閒適地坐在休息區聊天,直至午餐時間才離開。

    午餐是在市內一家西餐廳吃的。周睿訂了一個雅間,餐桌就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後,半個城市的風光盡收眼底。

    這間餐廳經常被媒體報導,餘疏影早就想來嘗試,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今天托周睿的福,她總算如願以償了。她托著下巴欣賞窗外的景致,隨口問道:“你的客戶什麼時候來?”

    周睿喝了一口檸檬水,回答,“快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了兩下敲門聲。餘疏影轉頭,看見推門而進的侍者,以及跟在他身後的雷歐。她很快反應過來,低聲問:“你的客戶就是雷歐?”

    “平時是朋友,但談公事的時候就是客戶。”周睿說完,便熱情地招呼雷歐落坐。雷歐也帶了一個男助理過來,他手上拿著公事包,看起來真是來談公事的。

    打了一上午的高爾夫,餘疏影體力被消耗得差不多,幸好他們在餐後才談正事,不然她可沒有力氣幹活兒。剛才在俱樂部,周睿和雷歐相談甚歡,而談到公事,他們表面上仍輕鬆愉悅,但態度和言辭明顯地銳利起 來。

    雷歐的家族同是經營酒業,雷姆公司以生產調和高級威士卡而聞名,是一種罕見的威士忌酒。早在十多年 前,這個品牌開始推至全球,如今已成為數一數二的威士卡品牌。周睿跟雷歐是舊識,借著這層關係他希望促成雙方合作,為斯特打開中國市場鋪建臺階。

    斯特酒莊的出品向來毋庸置疑,雷歐心知跟他們的合作利大於弊,但仍然逐點逐點地試探周睿的底線。余疏影以為周睿或多或少會做些許退讓,不料他全程穩守原則,即使稍作讓步,其後也會提出附加條件,根本沒有讓雷歐討到任何便宜。

    這場談判談了將近一個下午,餘疏影只做記錄都覺得疲累,而那兩個拉鋸戰的男人還是一副輕鬆的樣子,好像仍能再戰八百回合。

    雷歐和助理離開後,周睿繼續留在雅間內查閱餘疏影的紀錄,輕易找出紀錄中的錯處,就連某些小細節也沒有放過。

    文檔被標記出十來處錯誤,餘疏影有點汗顏。她低頭等著挨訓,周睿卻沒說什麼,將文檔末尾一行的空白處勾出來,問她,“這裡是怎麼回事?”

    餘疏影回想了下,回答,“這裡是斯特酒莊幾個系列的葡萄酒,我對這方面沒什麼瞭解,所以寫不出來……”

    “哦?”周睿挑眉,“這麼說來,我真應該帶你去試試酒了。”

    餘疏影瞄了眼腕表,已經將近六點了,她不想再次遲到,連忙說:“沒問題,明天再找時間吧……”她正要向周睿請示能不能先回去,他卻先一步說:“不用等明天,就今晚吧。”

    “我不去可以嗎……”在他的注視下,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簾也垂了下來。

    “可以。”周睿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給我一個理由就好。”

    周睿比她長幾歲,看上去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餘疏影每次面對他,總有種莫名的忌憚和敬畏,她沒有膽量在他面前胡扯,因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或許告訴我,你想去哪裡。”周睿手指輕輕地叩著桌面,耐心地等著她的答案。

    “我沒想去哪裡呀。”雖然心虛,她還是有板有眼地回答,“只是……只是我爸媽都說晚上不能隨便跟男人喝酒。”

    周睿的嘴角輕微地彎起,“他們知道你這麼聽話,一定會很高興。”

    余疏影再次成功脫身,周睿依舊將她送回學校,臨走前對她說:“不要熬夜。”

    “知道了。”余疏影笑容滿滿地說。目送他的車子離開後,她才疾步往公車站走去。

    為了不遲到,余疏影連晚飯都沒有吃,只在奔往餐廳的途中啃了兩塊吐司。她抵達時,嚴世洋剛好換好衣服,此際正背著手系圍裙的帶子。

    即使烘焙室的門是打開的,但餘疏影還是站在外面敲了敲門,“嚴老師。”嚴世洋面無表情地轉頭,接著說:“請進。”

    時間尚早,其他學員還沒到,烘焙室內只有他們倆。嚴世洋正準備著等下要用到的材料和器具,餘疏影換好衣服就走到他身旁,低聲問:“需要我幫忙嗎?”

    嚴世洋把手邊的水果盤遞給她,“洗乾淨。”

    水果盤裡全是草莓,餘疏影仔細地將殘留在表層的小泥沙抹掉。嚴世洋提醒她,“草莓蒂先不要摘下來,如果摘掉,殘留在表面的農藥會從頂部的創口滲入草莓內部。”

    餘疏影點頭表示明白,難怪水果塔或草莓慕斯裡的草莓都是帶著蒂頭的。她一時口直心快,不小心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還以為烘焙師們偷懶,所以才不摘草莓蒂的。”

    “你的想法沒有錯。”嚴世洋看了她一眼,接著說:“草莓洗乾淨以後,草莓蒂肯定可以摘掉。而我,就是那種偷懶不摘掉蒂頭的烘焙師。”

    餘疏影悄悄地吐了下舌頭,認真地洗著剩下的草莓。

    今晚嚴世洋示範的是草莓焦糖布丁的做法,對於焦糖布丁,餘疏影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她在家裡做過好幾 次。可惜她做的焦糖布丁總有各種各樣的缺陷,不是焦糖無法凝固,就是布丁表面坑坑巴巴、挖開時還有味道

    怪異的液體出來,實在讓她很挫敗。

    餘疏影全程都看得很專注,當粉粉嫩嫩的布丁從烤箱裡推出來,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看著布丁垂涎不已。那位很熱情的大叔笑咪咪地說:“布丁不放進冰箱冷藏一下,質感和味道都會大打折扣,今晚看來是不能嘗鮮了。”

    餘疏影眼巴巴地看著布丁被放進冰櫃裡,心中有幾分惆悵,明晚能不能來還是一個未知數呀。

    草莓焦糖布丁一直在餘疏影的腦海中盤旋。第二天中午,周睿問她午餐想吃什麼,她便反射性地吐出幾個字,“草莓焦糖布丁。”

    這答案倒是出乎周睿所料,“午飯還沒吃,光想著甜品做什麼?”

    話雖這樣說,他還是帶著她到附近的西餐廳吃午餐,這家西餐廳的甜品類型不多,焦糖布丁也沒有草莓口味,只有原味。餘疏影也不挑,要了一份原味的焦糖布丁,隨後還多要了一個覆盆子口味的馬卡龍。

    察覺到周睿的視線,她立即問:“你要不要?”

    周睿搖頭,等服務生走開後,他說:“飯不好好吃,淨吃這些甜膩的東西。”

    餘疏影還捧著功能表,津津有味地研究這家餐廳的甜品和蛋糕,頭也不抬地隨口應道:“多吃甜點可以讓人心情舒暢。”

    “這麼說,你最近的心情很不暢快?”周睿懶洋洋地靠著椅背,眼中帶著幾分探究。餘疏影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的心情好得很。”

    周睿沒有追問,見她專注地看著菜單,他又問:“還想吃?儘管點吧,反正餐費都從你的薪水扣。”餘疏影搖頭,“夠了夠了,我只是想研究一下其他甜點。”

    周睿慢悠悠地說:“那你虧大了,我們酒莊的品酒師曾經是法國一家星級飯店的御用甜品師。”他笑了笑,接著說:“昨晚我才嘗過他的手藝,他做的提拉米蘇絕對是一流,可惜你回了學校……”

    提拉米蘇也是餘疏影最愛的甜點之一,她一臉懊惱,“改天能再約他吃飯嗎?”周睿聳了聳肩,“今天他搭早班機回法國,短期內可能沒有機會。”

    這個事實讓餘疏影有點失望,她悶悶地“哦”了聲,合上菜單就拿出手機刷微博,“傾城食譜”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更新了,她閑著無事就重新翻看舊的微博解解饞。

    餘疏影覺得這個博主就算不是法籍華人,肯定也在法國生活了頗長一段時間。他對法國的飲食文化十分了 解,每次介紹法式甜品都讓她食指大動,巴不得立即飛往巴黎坐在花椅上,一邊品嘗著甜點黑咖啡,一邊享受午後的和煦陽光。

    餘疏影陶醉地盯著手機,周睿漫不經心地往她的螢幕掃了一眼,上面顯示的是一塊勃朗峰栗子蛋糕,配圖下方則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足兩秒,周睿便挪開視線,神色如常地靜候上餐。

    這頓午餐有馬卡龍和焦糖布丁作伴,餘疏影吃得特別愉快。這兩款甜點都有點膩,吃完以後她有點困倦,於是托住下巴對著窗外發呆。

    接了個電話回來,周睿看見餘疏影懶洋洋地窩在座位上,像只吃飽饜足的貓咪。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心底某處似乎被極其輕微地觸動了一下。

    秋日的陽光斜斜地滲進來,落在餘疏影身上,為她的長髮鍍上一層淺淺的金光。重新坐到她對面,周睿才發現這丫頭正打著小盹,她在課堂上應該沒少打瞌睡,否則那姿勢不會這麼嫺熟自然。

    儘管沒有打擾餘疏影,但她很快就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剛坐直了身體,周睿的聲音便慢悠悠地傳來,“我每天都很早放你回學校休息,為什麼你看起來還是那麼累?”

    餘疏影揉了下眼睛,接著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我可能比較習慣午睡。”周睿臉上表情莫測,輕聲問:“是嗎?”

    聞言,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按鈴讓服務生過來結帳。

    下午周睿又帶著餘疏影到市中心洽談商務,坐在她身邊的周睿從容專注地跟高層周旋,她則挺直腰板地坐在椅子,表面上很認真地記錄,腦子裡卻想著千百個今晚溜走的對策。

    臨近傍晚,周睿接到餘軍的來電,他問周睿忙不忙,如果有空的話今晚就到家裡吃飯。周睿很爽快地答應,“不忙,那我等下就和疏影一起回去。”

    聽見他提到自己的名字,餘疏影悄悄地豎起了耳朵,當他切斷通話時,她立即問:“誰打給你的?等下要去哪裡?”

    收起手機後,周睿回答,“你爸讓我帶你回家吃飯。”

    “不是吧!”餘疏影的內心在抓狂,她苦思一下午的逃走大計通通都白費了。此時此刻,她彷佛看見冰箱裡的草莓焦糖布丁正一杯一杯地奔向遠方,真的好想趴在地板大哭哦……

    周睿抬手在她頭頂敲了一下,隨後他便邁步向前,頭也不回地說:“跟上來,回家吃飯還不樂意!”

    到余家之前,周睿去了一趟超市買水果,回到學校還沒有天黑,正是放學時間,校門口及路上擠滿學生,周睿把車子停在校外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擁擠。

    後車箱打開後,餘疏影想幫忙提東西,周睿把兩個資料夾塞到她懷裡,“你拿這個就好。”

    如餘疏影所料,父親看見周睿提著幾大袋東西來訪,立即沉著臉說他太客氣,過後還叨叨念念地說了一堆 話,餘疏影幸災樂禍地偷笑,之後就跑進廚房幫母親做飯。站在廚房門口,她內心有點忐忑,難道爸媽已經發現自己偷偷參加烘焙班的事情,才急急召她回家?

    今晚的晚餐應該很豐盛,料理臺上放滿食材,而文雪萊則忙碌得巴不得有三頭六臂,餘疏影一進來,她就讓女兒過來打下手。

    圍上圍裙後,餘疏影就小心翼翼地問:“媽,今晚怎麼突然叫我回來吃飯?”

    文雪萊手裡攪拌著雞蛋,那陣有規律的攪拌聲幾乎掩蓋了餘疏影的聲音,“說話幹麼這麼小聲,又在外頭做壞事了?”

    她搖頭又擺手,“最近我可聽話了,每天都跟著周學長學習呢。”文雪萊問她,“真的嗎?”

    余疏影殷勤地接過雞蛋來攪拌,討好地對母親笑著,“當然!”

    鍋裡的牛肉滋滋作響,文雪萊翻攪了一下就調小了火候,“要是小睿等下告你的狀,你就糟了。”餘疏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要是周睿等下打她的小報告,她肯定會畫個圈圈詛咒他!

    她們閒聊了一會兒,周睿就進了廚房,“有沒有要我幫忙的?”

    文雪萊明明忙得不可開交,仍然抽空對他說:“這裡有影影幫忙就夠了,你先看看電視,飯菜很快就好。”周睿挽起衣袖,“讓我來吧,反正我閑著。”

    文雪萊笑咪咪地說:“這怎麼好意思……”

    餘疏影就這樣被擠出了廚房,她回到臥室想給嚴世洋發簡訊請假,不料沒有他的手機號碼,只好作罷。

    今晚缺席了一堂烘焙課,還與心愛的草莓焦糖布丁失之交臂,但能跟父母一起吃飯聊家常,餘疏影還是很高興的。

    餐桌上,餘軍照例問周睿,“小睿,這丫頭沒給你添麻煩吧?”

    聞言,餘疏影便略帶緊張地看向周睿,周睿與她對視一眼,繼而才緩緩開口,“疏影她……很努力,也很勤快。”

    余軍滿意地點頭,他看向女兒,“不要驕傲。”餘疏影默默地松了一口氣,“知道了!”

    晚飯過後,周睿和餘軍都進了書房。餘疏影閑著沒事,於是就切好水果想拿給他們吃,剛把水果盤端出去,坐在客廳的文雪萊就說:“影影,水果拿過來呀。”

    “這盤大的先端給爸他們,廚房裡還有一盤呢!”話畢,餘疏影便舉步前行。文雪萊將她叫了回來,“你爸正跟小睿談話,你別打擾他們。”

    聽母親這樣說,餘疏影就把水果盤端回客廳。眼睛看向那扇關得嚴實的房門,她好奇地問:“這麼神秘,他們在書房裡談什麼呀?”

    文雪萊把梨子遞給女兒,“大人的事兒,小孩子不要過問。”

    她們把水果吃了大半,周睿和餘軍還在書房裡不出來。眼見時間不早,文雪萊就先回主臥洗澡了,客廳裡只剩下百無聊賴的餘疏影,好奇心作祟,她的視線很自然地落到書房那扇緊閉的門,眼珠轉了一圈,最終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她進廚房端起另一盤水果往書房走,敲門之前先試探性地旋了下門把,毫不意外地發現門是被反鎖的。

    這瞬間,餘疏影才意識到今晚父親是特地讓周睿過來吃晚飯的,她滿臉困惑地思索著,腦海不自覺地浮現孫熹然那句戲言……

    在門外站了小片刻,她轉身走開,將水果盤端回廚房。

    在客廳等到九點半,餘疏影才聽見書房那邊傳來動靜,轉頭看過去,周睿恰好開門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個不厚不薄的牛皮信封,看上去沒有什麼異樣。

    像周睿這樣高深莫測的男人,余疏影從來無法透過表情窺探他的內心。周睿轉頭對她說:“今晚你回宿舍嗎?很晚了,我送你過去吧。”

    平日他話雖不多,但不會像現在這麼沉默,沉默得有點反常。走到半路,他終於出聲,“餘疏影,接下來幾天我都不在北部,從明天起你就到我們公司的展位幫忙吧,我會交代我的助理給你安排工作。”

    餘疏影只愣了一下,旋即回答,“沒問題。”周睿說:“你好像很高興。”

    她喜上眉梢,大大方方地承認,“可以偷懶,當然高興了。”

    他唇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抬頭看向那片迷蒙的月色,聲音低沉地說:“不要偷太多,當心還不起。”余疏影沒有深究周睿的話,回到宿舍,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孫熹然。

    孫熹然正躺在床上敷面膜,她小幅度地動著唇,問道:“你不是他的翻譯嗎?他出差怎麼不帶上你?”餘疏影說:“他比我厲害多了,根本就不需要翻譯。他純粹是受我爸之托,又或許是逗我玩的。”

    “周睿這種大忙人哪有功夫逗你玩,肯定是受余教授所托,教育你這個不成氣候的女兒。”

    余疏影覺得孫熹然說得挺對的,洗完澡以後她舒舒服服地窩在床上,睡前習慣性地刷了下微博。刷新特別關注分組的時候,驚奇地發現“傾城食譜”居然更新了。

    @傾城食譜:焦糖布丁製作小技巧——純手工打蛋;布丁液需要過篩,之後靜置三十分鐘;“水浴法”烘烤,往烤盤添加熱水,熱水的高度至少要超過布丁液高度的一半。祝你成功,晚安。

    文字下面還有一條長長的配圖,裡面展示的是各種口味的焦糖布丁,讓人垂涎三尺。餘疏影把那條微博看了好幾遍,接著喃喃自語,“這個博主談戀愛了吧……”

    還沒入睡的孫熹然立即問:“你說誰談戀愛了?”

    “一個博主而已。”她將那條微博分享給孫熹然,“你看,這個從來不跟粉絲互動的高冷博主居然說起了晚安,肯定是談戀愛了。”

    “你還真是觀察入微呀。”看完配圖,孫熹然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混蛋,這麼晚還刷什麼美食微博!”

    餘疏影一點也不內疚,她樂呵呵地說:“剛巧我也學了焦糖布丁的做法,等試驗成功後我帶一打回宿舍補償你。”

    孫熹然對她沒什麼信心,她幽幽歎氣,“那我也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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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4:28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周睿出差以後,餘疏影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大變化,她照舊在學校、展館、西餐廳之間往來,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在此期間,餘疏影跟斯特的員工都混熟了。她發現他們不僅對美酒有著深厚的認識,對美食亦異常敏銳。周睿的助理告訴她,“美酒和佳餚本來就是絕配,只能品嘗美酒的人叫做酒鬼,只會品嘗佳餚的人叫吃貨,懂得欣賞美酒和佳餚的人才是真正的美食家。”

    “有道理!”餘疏影讚賞地豎起了拇指,她慢慢地回味著,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讀過。恰好有幾個客戶一起走進了展位元,她忙著接待就沒有多想。

    在展館幫忙比跟著周睿要忙碌好幾倍,有時候遇上難纏的客戶更是勞心勞力,唯一讓餘疏影感到快樂的,是她每晚都可以準時上嚴世洋的烘焙培訓課。

    不知不覺地,烘焙課程已經過半。趁著週末,餘疏影早早就占著廚房,有模有樣地擺弄著一堆原料,再次嘗試做焦糖布丁。

    文雪萊起床後,剛走出臥室就嗅到濃濃的焦糖味,她快步走到廚房,看見裡面煙霧彌漫,立即說:“影影,你又忘記打開抽油煙機了!”

    餘疏影沒有控制好火候,此際正手忙腳亂地翻攪著即將糊掉的焦糖,她嚷嚷,“完了完了,我的焦糖!”

    文雪萊走過去把抽油煙機打開,再將爐火調小,語氣無奈地說:“我都說你不適合做這種事,你就是不相信,你看看你把廚房弄成什麼樣子了。”

    “我已經有進步了。”餘疏影深深地吸了口氣,一臉陶醉地說:“您沒覺得我煮的焦糖比上次的要香很多嗎?”女兒一時半刻也讓不出廚房,文雪萊叮囑她不要把廚房燒掉,隨後就回臥室換衣服,直接到外面買早餐算 了。

    母親出門以後,餘疏影繼續在廚房忙碌。剛把烤箱預熱到一百六十度,門鈴就響了,她胡亂地擦了下手,急匆匆地走去開門,一邊走還一邊自言自語,“這麼快就回來,媽是沒帶錢嗎?”

    餘疏影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外的周睿時,她有幾分驚訝,“怎麼是你?!”

    相較於她的驚訝,周睿從容得多。他說了句“早”,隨後就把她擠開,熟門熟路地走進她家。

    “你出完差啦?”余疏影將大門關上,又說:“來找我爸嗎?他去晨跑還沒有回來。”

    “昨晚回來的。我知道,我剛在樓下遇見雪姨了。”

    她“哦”一聲,“那你先坐坐。”

    屋裡的焦糖香味仍未散去,周睿看了看她那身打扮,問道:“你在煮東西?”跟著餘疏影進了廚房,看見裡面那一片不忍直視的混亂,他有點懵,“怎麼回事……”

    廚房的地板積著小灘小灘的水跡,料理臺上那些砂糖、蛋清、布丁粉胡亂地堆著,模具、打蛋器等烘焙工具同樣亂七八糟的,而用不完的黏糊糊布丁液正順著沿著料理台一點一點地滑到洗碗盆裡。

    餘疏影挽起衣袖繼續往烤盤灌水,“我在做焦糖布丁。”

    周睿知道她在做焦糖布丁,卻不知道這丫頭居然是毀廚高手。被灌進烤盤的水沒有起煙,他提醒她,“水不夠熱。”

    “啊?”餘疏影茫然地回頭,“那要多熱?”

    周睿回答,“八十度左右。”

    餘疏影用溫度計探了探水溫,才四十來度,“那我得重新燒開水。”周睿上前觀察了一下,“你的布丁液放得太滿了,水要多燒一點。”

    餘疏影歪著腦袋打量,好像真放太滿。她繼續往電水壺裡裝水,聽著接連不斷的水聲,她突然記起周睿廚藝也沒比自己好多少,不由得悄悄估算他的話可以相信幾分。

    察覺她好奇地看著自己,周睿問:“怎麼了?”

    “你好像很懂啊……”難道他也偷偷地參加了培訓班?

    對上餘疏影那探究的目光,周睿回答,“我上次跟你說過的,我們酒莊的品酒師曾經是法國一家星級飯店的御用甜品師。”

    餘疏影忽然想到,且不說這位品酒師,周睿在素有“甜品之都”的法國待了幾年,多多少少也會被耳濡目染吧。想到這裡,她略帶期待地問:“那你會做甜品嗎?”

    周睿頓了半秒,繼而回答,“不會。”

    原來他在法國這些年都白過了,虧他剛才還一副烘焙大師的樣子。不過這是正常的,嘴上說說誰都可以很專業,換她來指點別人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要她按著這些步驟實踐,那可能就是毀廚性的災難 了……

    就在她暗自思量的時候,周睿無聲地走到烤箱前,自顧自地旋轉著溫度旋鈕。

    聽見按鍵聲音響起,餘疏影便轉身湊了過去,發現周睿把溫度降至一百五十度,她緊張地說:“哎呀,你不要來搗亂!”

    餘疏影正想將溫度調回去,周睿捏住她的手腕,“這溫度足夠了。”

    “但是……”餘疏影差點把嚴世洋供了出來,幸好她反應夠快及時改口,“書上說是一百六十度。”

    周睿淡淡地說:“書上說錯了。”

    將手腕抽回來以後,餘疏影一邊戴上隔熱手套,一邊回想自己有沒有記錯。看見她一副分神的樣子,周睿將她尚未戴上的那只手套奪過來,“讓我來。”

    把烤盤推進烤箱後,他把時間旋鈕轉到三十五分鐘。餘疏影后知後覺地說了聲“謝謝”,隨後招呼他到客廳坐。

    由於父母都不在家,她只好暫且放下亂糟糟的廚房,給客人泡茶。周睿也沒跟她客氣,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呷了一小口就輕蹙起眉頭。

    餘疏影很少泡茶,茶葉是胡亂從茶葉罐裡挖出來的,留意到周睿那表情,她問:“茶葉壞了?”

    “這麼好的茶葉,被你泡壞了。”他語氣中有幾分無奈,看來她不僅不善廚藝,泡茶的功夫也不怎麼樣。今早做焦糖布丁不順利,現在泡茶也出了問題,餘疏影幽幽歎氣,“連茶葉也這麼難泡。”

    周睿告訴她,“龍井應該用攝氏八十五度的熱水泡,剛沸騰的開水會讓茶質變澀。”餘疏影也呷了一小口,確實有點澀。她好奇地問:“龍井用八十五度,那泡面呢?”周睿的眼角一抽,“我不吃泡面。”

    餘疏影撇了撇嘴,眼睛無意地落在周睿身側的資料夾,她有點好奇,於是問他,“你來找我爸有急事?”放下茶盞,周睿倚在沙發的靠背上,“不算很急。”

    想起周睿出差前那個晚上曾和父親在書房裡密談,餘疏影忍不住追問:“那很重要?”他挑眉,“你好像很好奇。”

    餘疏影嘿嘿地假笑兩聲,一邊卷著自己的發尾,一邊回答,“沒有,我隨口問問而已。”他們聊了一會兒,文雪萊就提著早餐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剛晨跑完的餘軍。

    餘疏影把食物都裝到盤子裡,文雪萊讓周睿一起吃早餐,“小睿,我買了你的份。你就多吃一點吧,不要浪費。”

    周睿笑著點頭,“好的。”

    早餐吃到一半,餘疏影的焦糖布丁烤好了,她連早餐都不吃,放下筷子就興沖沖地走進廚房。

    餘軍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轉頭問妻子,“她又做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見文雪萊點頭,他困惑地問:“她好一陣子都沒碰烤箱了,怎麼突然又起了興致?難道這丫頭還不死心?”

    回憶起今早廚房的狀況,文雪萊說:“她能成什麼氣候,週末就由著她折騰一下吧,就當作放鬆好了。”周睿沉默地吃著東西,餘家兩位長輩的話隻字不漏地落入他耳裡。

    早餐過後,余軍和周睿進了書房。餘疏影跟了過去,周睿正要關門,她用手抵住門房,仰著臉笑咪咪地看著他,他垂眼看了看她,隨後就松了手。

    餘軍剛把電腦打開,發現女兒也跟了進來,說:“影影,我們有要緊的事情商討,你一邊玩去。”好不容易進了書房,餘疏影當然不會輕易離開。“我很安靜,不會打擾到你們。”

    餘軍正想說話,周睿先一步開口,“余叔,沒關係的。”

    說完,周睿就把手中的資料夾遞給餘軍,“堂叔那邊,我已經查出眉目了。”余疏影不知道周睿什麼時候換了稱呼,略帶驚奇地看了看他。

    既然周睿不在意,那麼餘軍就不堅持了。他先把資料夾放到書桌,隨後將幾份報表打開,“斯特這些年的年度財務報表我已經全部分析好了,有問題的表上都有標注,你可以認真看看,考慮清楚再採取行動。”

    周睿手握滑鼠,一目十行地掃過其中一份資金流量表,唇微微抿著。

    說完什麼財務報表,周睿和餘軍又商討斯特在國內的品牌傳播策略和營運政策。餘疏影越聽越無聊,虧她還以為他們在說什麼秘密,原來只是在談公事……

    覺得沒勁,她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書房,繼而進廚房收拾殘局。

    儘管焦糖布丁所需的工具和原料不多,製作步驟也不複雜,但是廚房卻弄得亂七八糟,她費了大半個小時將烘焙工具清洗乾淨,隨後再把料理台和地板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完成後她累到軟綿綿地癱坐在沙發上。 文雪萊將女兒拉起來,她低聲說:“注意你的形象,等下小睿從書房裡出來看見你這個樣子多失禮呀。”

    餘疏影不情不願地坐直腰板,將電視機打開,一邊轉檯一邊問:“今天吃什麼?”

    “我也沒想好。”文雪萊自語自語,“小睿應該在家裡吃飯,我還是到菜市場一趟吧。”

    今天餘疏影特別積極,她應聲,“我也去!”

    文雪萊去買青菜和鮮肉,而餘疏影就去買吉利丁片等一大堆原料。

    餘疏影提著大包小包去找人的時候,文雪萊恰好把食材都買齊了,她騰出一隻手翻了翻女兒的購物袋,“你喜歡吃蛋糕,買就是了,何必這麼麻煩……”

    餘疏影說:“自己做的,跟別人做的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文雪萊沒好氣地說:“別人做得很好吃,而你做的呢?”

    她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您跟爸都不讓我跟師傅學習呀……”

    文雪萊打斷女兒的話,“花時間學這些還不如多學一門語言。現今社會很殘酷的,你不讓自己有實力一點,怎麼跟別人競爭?你也不小了,明年就要畢業,不能老想著玩。”

    餘疏影一路都被母親苦口婆心地教育著,回家後就迫不及待地躲回房間,不想讓耳朵再受摧殘。

    鎖上房門後,餘疏影打開筆記簿認真整理這周的筆記,某些不清楚的用量和步驟,她就上網翻查,然而網路上的版本各不相同,根本無法補全。她苦惱地托著下巴,要是能有一個專屬的老師,那該有多好……

    周睿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餘疏影並不知道。臨近傍晚,他們又一起回來了,一進家門,余軍就春風滿臉地對妻子說:“小睿今晚在家裡吃飯,你多做幾個菜吧。”

    周睿連忙說:“不用不用,飯菜夠吃就行。”

    文雪萊樂呵呵地說:“小睿你不用跟我們客氣。” 餘軍也笑著說:“就是,你把這裡當自己的家吧。”

    剛走到客廳,餘疏影就聽見這麼一句。她詫異地看著父親,雖然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但他對周睿的態度未免太親昵了吧!

    聽了這話,周睿笑了笑,“你們對我這麼好,疏影要吃醋了。”

    文雪萊擺了擺手,“怎麼會,現在多了一個哥哥寵她,她高興都來不及。”周睿只是微笑,並沒有接話。

    周日的時候,文雪萊和餘軍喜歡到體育館打羽毛球。今早沒人叫餘疏影起床,她就睡到自然醒,洗漱以後才趿著拖鞋走去飯廳覓食。

    餐桌上果然放著早餐,餘疏影沒有坐到餐椅慢慢吃,反而打開了冰箱,迫不及待地嘗試昨天做好的焦糖布丁。

    嘴裡咬著一隻小勺子,余疏影滿心期待地掀開蓋子,光看著那嫩嫩滑滑的布丁就覺得興奮,正要挖來吃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男聲,“空腹吃生冷的東西對腸胃不好。”

    余疏影聞聲轉身,看著周睿從廚房露臺走進來,她的手頓在半空中,“早啊,原來你昨晚沒走呀。”他回答,“昨晚跟余叔研究新專案研究到半夜。”

    她“哦”了一聲,而他說:“先過來吃早餐,我在等你。”

    文雪萊給他倆留了很多小米粥和糕點,可是都放涼了,餘疏影用微波爐熱了一下,在這空檔,她又拿起了小勺子和焦糖布丁一邊挖一邊說:“你還挺悠閒的。”

    周睿懶洋洋地回答,“我起床的時候,余叔他們已經出門,我總不能一聲不吭就跑掉吧?”他的話音剛落,緊跟著的是一聲很低很短促的聲響。

    周睿抬眼,他困惑地看著不遠處的餘疏影,“什麼聲音?”

    餘疏影挖了一勺子帶著焦糖的布丁上來,有點難為情地說:“可能……可能是焦糖被戳碎的聲音。”周睿不可置信地問她,“焦糖為什麼會發出這種聲音?”

    “焦糖做得太稠?鋪得太厚?”餘疏影將布丁放進嘴裡,聲音含糊不清,“唔,還有點硬。”

    周睿奪過她手中的小勺子把布丁送進嘴裡,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說:“嚴世洋的烘焙培訓班,你真的專心聽了嗎?”

    餘疏影震驚不已,正想說話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真慶倖自己做的焦糖布丁稠度不足,入口即化,否則可能會被噎死。

    周睿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看著她咳得滿臉通紅,他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餘疏影用紙巾捂住嘴巴,胡亂地搖著頭。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復下來才小心翼翼地問:“剛剛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微波爐傳來“滴滴”的提示音,周睿過去把電源關了,而後才說:“你若沒有聽清楚,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他把小米粥和糕點都端到飯桌,餘疏影跟了上去,順勢坐到他旁邊,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他。

    周睿慢條斯理地把小米粥舀到碗裡,接著推到她面前,“交易會的第二天我到學校接你,你在車上打開包包,我無意間看到裡面歐洛西餐廳的小餅盒。”

    餘疏影說:“我去那邊喝咖啡、叫外賣不行嗎?”

    周睿沒有多作解釋,其實他當時也是這樣想的。後來,餘疏影無端端說想吃草莓焦糖布丁,他看見她所刷的微博,於是順藤摸瓜翻到嚴世洋招募學員的微博,又到嚴世洋的微博裡逛了一圈,毫不意外地發現他這兩天授課的內容正是馬卡龍和焦糖布丁。

    文雪萊熬的小米粥又綿又軟,周睿吃了小半碗才說:“剛開始我確實不知道你搞什麼小把戲,可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最後還是敗露了。”

    餘疏影臉頰一熱,半句狡辯的話都說不出來。趁著父母不在家,她悄聲跟周睿商量,“你能不能繼續幫我瞞著我爸媽,他們不喜歡我學烘焙。”

    周睿接話,“我知道。”

    餘疏影的眼裡有幾分崇拜的光,“你連這個也知道?”

    周睿說:“他們當著我的面聊天,我想聽不見也不行。當然,我還知道你廚藝不怎麼樣,破壞力倒是挺強的。”

    等了數秒,餘疏影沒有應聲,周睿看向她,只見她呆呆地看著他,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問道:“你在想什麼?”

    餘疏影回答,“我在想,你究竟還知道什麼事情……”

    給自己添了半碗小米粥,周睿才說:“你還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嗎?”餘疏影馬上否認,“沒有了!”

    周睿無聲地笑了笑。

    沒有得到明確答覆,餘疏影又問:“欸,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瞞著我爸媽呀?”

    沉吟了下,周睿問她,“你的烘焙烹飪的天賦遠比不上語言天賦,為什麼你還要那麼執著去學?”

    她並不贊同周睿的說法,反駁道:“我的潛能暫時沒有被開發,如果有老師願意用心地教我,我肯定會有很大的進步。”

    他點頭,“你倒是挺自信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笑容裡有些許嬌澀,“一點點而已。”

    “其實單靠被教是不會有多大進步,最重要的還是動手嘗試。”周睿看了看她空空的飯碗,接著問:“吃飽了沒有?”

    余疏影點頭,周睿將她拉起來,“那跟我過來。”走進了廚房,周睿對她說:“做焦糖布丁,其實只需要三種原料——牛奶、雞蛋、白砂糖,那些布丁粉之類的添加料通通不需要。”

    她困惑地看著周睿,他繼續說:“需要用到的工具有量勺、打蛋盤、打蛋器、過濾網和布丁模具,那些沒用的東西通通不要拿出來。保持廚房整齊乾淨,烘焙的時候才可以井井有條,時間緊迫也不會手忙腳亂。”

    在周睿的指揮下,她把原料和烘焙工具翻出來,周睿逐步耐心地教她,從攪拌奶蛋液到預熱烤箱,這一系列的過程裡沒有一樣是順利的。

    “餘疏影,你怎麼順時鐘攪拌幾下,又逆時鐘攪拌幾下?”

    “因為我的手臂好累啊……”

    “餘疏影,過濾網上怎麼黏著那麼多蛋清和砂糖,你剛才不是說攪拌均勻了嗎?”

    “我剛才說的是‘可能均勻’而已……”

    “餘疏影,你幹麼燒開水去了,焦糖做好要儘快倒進模具裡,否則焦糖會變硬。”

    “好好好,馬上倒……”

    “餘疏影,為什麼你還把烤箱調到一百六十度?”

    “不好意思啊,嚴老師的話我記得太牢了……”

    “所以我說的話是耳邊風嗎?”

    “我立即忘記他的話,牢牢地記住您的教誨……”

    文雪萊和餘軍回家的時候,餘疏影和周睿還待在廚房。文雪萊循聲走了進去,笑著問:“小睿,是不是早餐不合胃口,要親自下廚露一手呀?”

    “沒有,您熬的小米粥特別好吃。”周睿往餘疏影那方看了眼,接著又說:“我只是進來看疏影露一手,聽說她最近……自學做焦糖布丁。”

    “她那點水準有什麼好看的。”說著,文雪萊從冰箱裡拿出葡萄,很熱情地招呼他到客廳吃水果。

    由於公司尚有事務需要處理,周睿沒有留在餘家吃午飯。他離開的時候,餘疏影很主動地說:“周學長,我送你吧。”

    周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急匆匆地將他推出家門,“砰”地把大門關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下那條狹窄的樓梯,余疏影邊走邊回頭,“你怎麼才肯幫我瞞住爸媽呀?”

    周睿將她的身體扳回去,“跟你說了多少次,小心臺階。”

    餘疏影乾脆停下來,周睿也停了下來,他說:“我沒說要告訴你爸媽,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你也沒說不告訴我爸媽呀!要不你現在答應我?”

    看她那副忐忑的模樣,周睿微微勾了勾唇,“你賄賂我一下,我說不定會答應你。”她一臉錯愕,“賄……賄賂?你想要什麼賄賂?”

    “週末過來幫忙打掃我家怎麼樣?”周睿嘴邊的笑容有幾分奸詐,“我不想請鐘點工,我有點反感陌生人進我的公寓。”

    餘疏影不假思索就說:“我跟你也不太熟……”

    周睿危險地眯了眯眼,從胸腔裡擠出一個音節,“嗯?”她嚇得連忙改口,“……是不可能的!”

    他滿意地點頭,越過餘疏影,一邊下樓梯一邊說:“不用送我了,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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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4:4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自從被周睿發現自己偷偷到歐洛西餐廳上烘焙培訓課,余疏影白天就安安分分地跟在他身邊,聽話地做小跟班。她其實沒幫上什麼忙,反而還獲得許多課本上學不到的知識和技能,總的來說受益匪淺。

    斯特在國內的品牌傳播計畫已經商榷完畢,儘管交易會尚未結束,他們的工作重心已開始往宣傳推廣的方向轉移。

    這趟出差回來以後,周睿明顯比上周忙碌。儘管如此,他還是每天傍晚送餘疏影去上培訓課。能繼續上培訓課她已經很滿足,不敢勞煩周睿,不過他很堅持,她只好順他的意,免得他一個不高興,跑到父母面前告密就大事不妙了。

    可惜歡樂的日子過得特別快,烘焙培訓班轉眼間剩下最後一堂課。

    余疏影跟嚴世洋和其他學員不太熟悉,但也算建立了一段小小的師生同窗之情,告別在即,她還是有點不舍。

    在培訓課結束這晚,他們商議湊錢請嚴世洋吃宵夜,權當答謝他這兩周的指點。由於余疏影還是學生,他們都不願意收她的錢,這讓她很不好意思。

    吃宵夜的地方就在S大學附近,餘疏影權衡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跟大夥們一起去。

    這家館子主打燒烤,無論是烤茄子還是烤生蠔都肉汁鮮美,美味可口。平日怕長痘痘,餘疏影很少吃,今晚倒破戒了。

    他們雖然都是粗枝大葉的男人,對女孩子還是很照顧的,餘疏影沒有要求,有位年紀稍長的大叔還是替她叫了一壺鮮榨果汁。

    當服務生過來倒果汁時,嚴世洋把杯子推前了些許,“請給我倒一杯。”余疏影坐在嚴世洋旁邊,聽見他的話,忍不住看了看他。

    察覺了餘疏影的目光,嚴世洋向大家解釋,“我今年的體檢報告有幾項超標,醫生說我不宜喝啤酒,你們盡興吧。”

    這場不是應酬,嚴世洋喝什麼,他們不會多作勉強,只讓他隨意。

    離開了烘焙室,大家的話題不僅限於甜點蛋糕的那些事兒。足球、汽車、股票甚至是家庭,他們都聊得很投契。

    餘疏影很少搭話,大多數時間都是津津有味地聽著他們聊天,有個大叔很幽默,幾次引得她捧腹大笑。就在嚴世洋講著自己的留學經歷時,她放在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聽見手機鈴聲,嚴世洋頓了一下,餘疏影歉意地對他笑了笑,隨後才壓低聲音接聽,“喂?”聽見手機那頭有點吵雜,周睿遲疑了半秒,之後問她,“你不在學校?”

    “我在跟嚴老師他們吃宵夜。”餘疏影也不瞞他,接著又問:“找我有什麼事?”

    周睿說:“你明天什麼時候有空,我過去接你。”

    儘管周睿沒有說明做什麼,但餘疏影猜到他大概接她過去打掃。她想了想,回答,“我比較閑,我可以遷就你的時間。”

    周睿點了點頭,想到餘疏影看不見,於是又說:“那就明早十點吧。”

    餘疏影答應下來,正要跟他說再見,周睿突然說:“你們在哪裡吃宵夜?”

    她沒有多想,直接回答,“三味燒烤,我們上完培訓課才過來的,剛開始呢。”周睿只“嗯”了一聲,“那等我一下。”

    餘疏影跟不上他那跳脫的節奏,“啊?”她的話音剛落,周睿已經切斷了通話。

    周睿進入燒烤店後,服務生就迎了上去,他往店裡環顧了下,很快找到他們。

    餘疏影沒想到他會出現,更沒想到周睿跟嚴世洋居然認識,看著他倆熟稔地打招呼,不由得感慨這世界真小,而他突然過來,想必是來跟嚴世洋敘舊的。

    跟嚴世洋打完招呼,周睿在鄰桌拉來一張椅子,很自然地坐在嚴世洋和餘疏影之間。

    余疏影還沒有機會跟周睿說話,嚴世洋已經向其他人介紹,“這位是斯特的周睿先生,這期的烘焙培訓班能順利開班,必須歸功於他的鼎力相助,替我……”

    嚴世洋的話還沒有說完,周睿給了他一記眼色,同時接話,“飲食界的繼承和發展向來都是斯特關注的大焦點,為這次的培訓出一點力是我們的榮幸。”

    聽了這話,餘疏影有幾分愕然,她沒想過斯特竟然是贊助商,看來斯特的宣傳推廣手段很厲害,上至當紅的綜藝節目下至小小的烘焙培訓班,簡直是無孔不入。

    嚴世洋的表情同樣有點怪異,不過他旋即恢復過來,逐一地為他們介紹。

    除了餘疏影以外,他們紛紛跟周睿握手並說了幾句客套的恭維話,餘疏影跟他只有眼神交流,他若有似無地笑了笑,她便扯了扯唇角。

    由於周睿的出現,席間的氣氛二度熱鬧起來,談及時下飲食業的發展趨勢,他們都各有獨到的見解,意見不合時還展開了一場溫和的辯論。

    這麼高深的話題,餘疏影沒有參與討論。她一邊聽一邊埋首吃燒烤,正要解決盤裡的烤全翅時,一雙筷子毫無預兆地伸了過來,俐落地截下那全翅。她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他則說:“烤得太焦,不要吃。”

    “哦。”她應聲,隨後夾了一塊烤豆腐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那群男人聊得開懷,餘疏影吃得盡興,當她覺得時間不早時,低頭一看手錶才發現還差半小時就淩晨了。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周睿聽見了就問:“怎麼了?”

    餘疏影低聲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晚。”

    周睿也看了看時間,接著對他們說:“我看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們改天約個時間吃飯再聊?”沒有人逆周睿的意,他們紛紛應好,同時讓服務生過來結帳。

    這頓宵夜最終是周睿請的,他們都說周睿太客氣,他卻說:“怎麼會,我還要感謝你們對疏影的照顧,這丫頭沒少給大家添麻煩吧?”

    被點名的餘疏影瞬間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除了嚴世洋,大家忍不住用探究目光看向周睿和她,剛才他倆在餐桌上眉來眼去、舉止還有幾分親密,原來是認識的,說不好關係還很不一般。

    餘疏影也有點懵然,她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周睿催促著跟大家告別,之後被他帶上車。周睿啟動車子後,餘疏影問他,“你剛才幹麼這樣說?”

    “我總要有一個請大家吃宵夜的理由吧?”周睿雙手握著方向盤,眼睛注視著路況,駛出停車場才問餘疏影,“過了學校的門禁時間了,你還要回宿舍嗎?”

    學校門禁是晚上十一點半,過了這個時間回校就要被登記。餘疏影有點為難,就算不回宿舍,回家同樣會被父母知道她夜不歸宿。

    想到這裡,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周睿分神看了看她,語氣淡然地提議,“要不,到我那邊將就一晚?”

    餘疏影又懵了。她慢慢地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弱弱地開口,“這……也太麻煩了。”

    就在她思量著怎麼拒絕時,周睿很自然地將車子駛過了通往學校的路口,並應了句,“不會。”

    眼睜睜地看著學校遠去,餘疏影急急地“欸”了一聲,胡亂地說:“你……你你還是送我回學校吧,我不能這樣麻煩你的!”

    周睿沒有減速調頭的意思,他說:“不麻煩,明早不用到學校接你,好像還方便了。”

    開車的人是周睿,餘疏影作不了主,況且這男人還揪住自己的小辮子,她只好不情願地說:“那好吧……”自從畢業後,周睿一直定居國外很少回國,卻用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購置了公寓。

    當初周睿選擇這裡是因為它距離S大學只有十分鐘左右的車程,他對自己的母校向來情有獨鍾,因此買房也想選在這個地靈人傑的地方。

    周睿一個人住,公寓裡連雌性的蟑螂或老鼠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女性用品。他本想帶餘疏影去買一點,可惜現在已經很晚,附近的超市早就關門了。

    看見周睿皺著眉頭,餘疏影悄悄地觀察著他,幾次欲言又止。

    周睿知道她偷偷摸摸地打量自己,直至將車子駛進地下車庫,他才主動發問:“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沒什麼呀。”頓了半秒,她又說:“我看你皺著眉頭,是不是突然想起我不方便去你家?”

    “不方便?”周睿覺得有點好笑,“怎樣算是不方便?”

    腦海裡猛地冒出一個身材火辣的美人穿著低胸齊臀的性感睡裙、姿勢妖嬈地倚在門邊等候周睿回家的畫面,餘疏影虛咳了聲,沒有回答。

    將車子停進車庫以後,周睿看向餘疏影,這丫頭表情尷尬,眼睛亂瞟,他忍不住往她頭頂敲了一記,“你在瞎想什麼!”

    儘管不怎麼疼,餘疏影還是伸手揉了揉,目光幽怨地瞥著周睿,“我哪有!”周睿被她那模樣逗笑了,“沒有最好,下車吧。”

    夜已深,從離開地下停車場搭乘電梯到頂樓,他們都沒有碰上其他住戶。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餘疏影心知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仍不由自主地放起了腳步。

    周睿調侃她,“又不是做賊,你這麼小心翼翼的做什麼?”

    “我擔心吵到別人。”她解釋,“宿舍的隔音差,我習慣了。”

    周睿揉亂她的頭髮,狀似無意地問:“你經常晚歸?”

    餘疏影敏捷地躲開魔爪,對周睿做了個鬼臉,沒有回答。

    將餘疏影領進公寓,周睿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備用拖鞋,同時告訴她,“超市商店都關門了,東西真要將就著用。”

    那拖鞋套在腳上,餘疏影有種偷穿父親拖鞋的感覺。她低著頭,調皮地動了動腳趾,“沒關係。”

    周睿恰好垂下眼睛,看見那雙纖細白皙的腳丫子,他很快挪開視線,“跟我來,我拿衣服給你洗澡。”

    跟他從玄關走到屋裡,余疏影莫名地緊張起來,當周睿走進主臥時,她的腳步下意識頓在門邊。公寓鋪著實木地板,軟底拖鞋走路沒有多大聲響,走進了衣帽間,周睿才發現餘疏影沒有跟上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時打開衣櫥找衣服。

    翻出新睡衣後,周睿將頭探出衣帽間,喊道:“餘疏影,進來!”聞言,她仍舊站在原地,“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別杵在那裡了,你遲早都要進來的。”看她露出怪異的神色,周睿從容地補充,“等下你洗澡,還不是要用我的浴室。”

    家教使然,餘疏影不會隨便走進別人的臥室,況且這是一個非親屬異性的房間,這使得她更加猶豫。“你這裡沒有別的浴室嗎?”

    “客房的浴室好幾年沒用過,水管肯定不乾淨,你不怕洗了得皮膚病?”周睿又向她招手,“快點進來。”

    在他的催促下,餘疏影還是走進了臥室,小步小步地向前挪著,好像這不是一間套房,而是一個充滿危機的陷阱。

    周睿自然發現她眼中的戒備,他沒有道破,只對她說:“十二點多了,你還這麼磨蹭,不想睡覺嗎?”她走進衣帽間,周睿將睡衣塞到她懷裡,“新的,我還沒有穿過。”

    她下意識應聲,“哦,謝謝。”

    周睿又翻出其他的日用品,隨後帶她進浴室,“你先洗,我整理一下客房。”餘疏影連忙扯住他的衣服,“不用,等會我自己來就好。”

    “別廢話了,趕緊洗。”說完,周睿就走出浴室,順便替她把門帶上。

    餘疏影向來不認沐浴乳的牌子,但周睿的沐浴乳很好聞,於是轉動沐浴乳的瓶身看看後面的說明。

    這沐浴乳是一個很小眾的法國品牌,餘疏影念著品牌名字,突然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水分蒸發漸漸帶走體溫,她小小地打了個顫,隨後旋開蓮蓬頭沖水,之後就沒有再想了。

    餘疏影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周睿正站在主臥的露臺看風景。聽見房裡傳來低響,他便懶洋洋地回頭。

    深灰色的睡衣穿在餘疏影身上,把她的膚色襯得更加白皙,衣袖和褲腳都被挽起幾層,腳下還穿著一雙大尺碼的拖鞋,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陽臺沒有開燈,餘疏影雖看不清周睿的表情,但知道他正打量著自己。走近他時,她才發現他在偷笑,她半嬌半怒地瞪著他,嗔道:“你笑什麼!”

    周睿並沒有斂起唇邊的笑意,他說:“外面風大,別往外走了。”

    深秋的夜晚確實有幾分寒意,晚風從寬大的衣袖裡灌進,餘疏影的手臂上起了小小的疙瘩,看見她抖了抖,周睿走進房間拿了件外套搭在她肩上,餘疏影愣了半秒,繼而低聲道謝。

    周睿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

    其實她一點都不餓,但腦子一抽就回答,“好啊。”

    得到這答案,周睿帶著笑意地看向她。餘疏影覺得那一眼的意思是“你是豬嗎?這麼能吃!”於是連忙改口,“我又不想吃了。”

    他也不勉強,只說:“那就喝杯牛奶吧。”

    說完,周睿率先走出主臥,餘疏影很快跟了上去。

    公寓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周睿把燈打開後,餘疏影忍不住低低地“哇”了一聲。

    這應該是她見過設備最齊備的家用廚房,牆壁上掛著大大小小的鍋具,錯落有致的架子上放著各式各樣的調味料,烤箱、微波爐甚至是麵包機,應有盡有。

    周睿從冰箱拿出牛奶,倒了兩杯放進微波爐裡熱一熱,回頭看見餘疏影正站在嵌入式的電烤箱前好奇地研究著上面的按鈕。

    餘疏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智慧、這麼高科技的烤箱,她說:“這款烤箱居然有十一種烘烤模式,真是太可惜了……”

    將熱牛奶遞給她後,周睿問:“可惜什麼?”

    她笑著說:“可惜這廚房了呀,因為你不會做飯。”他喝了一口牛奶,接著說:“誰說我不會做飯?”

    “我呀。”她很不給面子地回答,他做的那些黑暗料理,至今她仍記憶猶新。

    周睿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下廚,能有那種水準應該很不錯吧?如果換你第一次下廚,說不定會把廚房給燒了。”

    餘疏影順口接話,“原來你的第一次給了我呀?”

    話音剛落,周睿便側著腦袋,目光不明地看著她,餘疏影瞬間意識到這話有點別樣的意味,她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換了話題,“對了,你跟嚴世洋怎麼認識的,你們好像很熟。”

    “我們在巴黎認識的。當時我剛進斯特,第一個大訂單是西頓廚藝學院,嚴世洋恰好在西頓學廚藝,碰面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西頓廚藝學院創立於二十世紀,是世界聞名的廚藝學院,主要課程包括烹飪、甜點和釀造葡萄酒。光聽見這名字,餘疏影就興奮得滿眼紅心,“哇,你是怎麼拿到訂單的,快點告訴我嘛!”

    “要拿這訂單還真不容易。”周睿用指腹摩挲著玻璃杯外壁,隨後便將這經過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

    餘疏影靜靜地聽著周睿那段曲折的過往,心情也隨著起伏不定,直到他說到成功簽約,她才松了口氣,有點感慨地說:“我要是你的話,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他揚起頭吐了一口氣,“有太多人盯著我,我不能說放棄就放棄。”

    餘疏影托著下巴思索了幾秒,問道:“周睿,你其實不是斯特的普通員工吧?”周睿稍稍側過腦袋,語氣淡淡地說:“我爸是斯特的股東。”

    在書房裡聽著周睿跟父親商討財務報表時,餘疏影就猜到他在斯特的職位不僅僅是亞太區負責人那麼簡單,可如今得到他親口承認,她還是感到驚訝。

    對此周睿顯然沒有多談的意思,他說:“時間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

    周睿讓她住在主臥隔壁的客房,床鋪已經收拾好了,深色的床單和被套上只有暗紋,簡單素雅,跟他主臥的風格很像。

    “開關在這裡。”周睿說:“我家裡沒有夜燈,你怕黑可以留一盞床頭燈。”

    “好的。”餘疏影應聲。不消半秒,她又說:“謝謝。”

    她坐到床上試了試,床褥很軟,躺上去一定很舒服。抬眼發現周睿還站在門邊,她又站了起來,“還有事嗎?”

    “沒有。”周睿說:“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餘疏影有點認床,躺在陌生的床鋪上不太容易入眠,輾轉反側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明媚的陽光從窗戶滲進,地板上好像灑滿了金黃色的細沙。

    餘疏影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走進客房的浴室以後,想起她用過的洗漱用品全在主臥的浴室裡,她對著鏡子理了理那件寬大的睡衣,接著才走出房間。

    主臥的房門沒有關緊,餘疏影敲了敲,沒有人應聲,經她這番動作,門縫擴大了些許,她微微傾身貼著門板想往裡面探看,突然之間,房門毫無預兆地被人從裡面拉開,余疏影向前撲,沒來得及驚呼,身體已經撞進了一個充滿陽剛氣息的懷抱,緊接著,一條結實的手臂就環在了她腰間。

    餘疏影狼狽的抬頭,首先入目的是小半截性感的胸膛,再往上則是周睿那張英氣逼人的臉,對上他那雙眼睛,她的大腦突然白花花一片,動了動唇卻不懂得說話。

    周睿看著她,“你靜悄悄地趴在門板上,不是想偷窺我吧?”

    他的聲線有些許慵懶,尾音微微下沉,落入耳裡,餘疏影覺得耳朵深處的神經都騷動起來。她動了動手指,猛地發現自己正胡亂地抓住周睿的衣服,連忙將手收回來。

    餘疏影無辜地舉著雙手,小聲地對周睿說:“那個,你能不能先放手?”

    儘管她努力裝得很鎮定,但周睿還是看出她內心的局促與不安,唇邊笑容緩緩綻開,他饒有興致地問:“要是我說不放呢?”

    餘疏影沒想過周睿會說“不”,不用照鏡子,她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詫異。

    周睿雖沒有進一步動作,但也沒有放開她。她眼睛眨都不敢眨,滿臉警惕地盯著他,“為、為什麼不放?”

    “你說呢?”周睿將問題重新拋給她。

    餘疏影腦海裡閃過的,竟然是偶像劇裡男女主角撞到一起以後,雙方意亂情迷就開始接吻,吻著吻著便倒在大床上,衣服一件一件地拋到地板上的畫面……

    懷裡的人目光渙散、表情嬌羞,周睿笑道:“你在想什麼,臉這麼紅?”

    還沉浸在偶像劇裡的餘疏影開始慌了,她連聲音都在微抖,“你不是要親我吧?”

    “這個主意不錯。”話畢,周睿就低下頭作勢要親她。

    那張俊臉越湊越近,她嚇得緊閉著眼睛,雙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嗚嗚地說:“不要啊!”

    箍在腰間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她渾身僵硬地等待著厄運降臨,結果等到的不是周睿的唇,而是他那低沉的笑聲。

    餘疏影顫顫地掀開了眼睛,周睿正努力地憋著笑,他的身體也輕微地抖動起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這可惡的男人耍了,她用力地捶他的胸口,“無聊!幼稚!”

    周睿擺出一副吃痛的樣子,捂住被捶的地方,“下手這麼狠,把我打成內傷怎麼辦?”餘疏影趁機掙開他的禁錮,躲得遠遠的,“那也是活該!”

    她的臉蛋緋紅,神情卻像被惹毛的小貓咪,急得尾巴都豎了起來。周睿收起玩心,連忙哄她,“別生氣,開個玩笑而已。”

    “誰要跟你開玩笑啊!”餘疏影瞪著他。

    “哦?”他挑眉,“原來你不希望這只是玩笑?”

    餘疏影更是惱羞成怒,她低吼,“你還說!”

    “不說了。”周睿知道再逗下去這丫頭真要翻臉了,他斂起笑意,“你是過來用浴室的吧?快點進去刷牙洗臉。”

    聽了這話,餘疏影吭也不吭半聲,低著頭走進浴室,不輕不重地甩上了浴室的門。靠在門板上,她雙手下意識地交疊在胸前,忍不住低低地哀嚎了一聲。

    心臟怎麼跳得這麼劇烈呢?耳根燙得這麼厲害又是為了什麼呀?

    捂緊自己的臉,她努力冷靜下來,只是她越強迫自己不回想,就越無法甩掉那段記憶。

    刷牙的時候,餘疏影看著鏡中的自己,腦海裡突然冒出周睿親吻自己的畫面。假如他當時真的親了上來,她好像不會討厭他、怨恨他,而那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麼糟糕……

    這個念頭讓她大吃一驚,她有點慌亂,嘴裡的牙膏泡沫差點就吞進了肚子。

    直至走出浴室,餘疏影的心情還未完全平復,她雖然表面沉著鎮定,但心裡好像有小鹿在亂撞。

    主臥裡空蕩蕩的,這麼寬敞的空間連走路也有回聲。餘疏影張望了下,就看見昨晚被送去乾洗的衣服,此時正掛在浴室外頭。

    換好衣服後,餘疏影才去找周睿。下樓梯的時候她暗自思忖,可能是最近跟周睿相處的時間太多,所以才會冒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都怪周睿,沒事開這種玩笑做什麼!

    周睿正在廚房裡烤吐司,聽見她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只說:“你的衣服剛送回來了,換好就過來吃早餐吧。”

    在他端著盤子上桌的時候,餘疏影悄悄地觀察著他,他還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她根本沒能看出什麼端倪,莫名有點憤慨,於是拿起吐司狠狠地咬了下去。

    周睿抬眼看了看她,唇邊彎起了一個很輕的弧度,“它跟你有仇嗎?”餘疏影的動作頓了頓,隨後便小口小口地吃著。

    對面的人不答話,周睿就問她,“還在生氣?”餘疏影悶悶地回答,“沒有。”

    她低著頭,周睿側著腦袋端詳著她的表情,“真的沒有嗎?”

    對上周睿的眼睛,餘疏影有種被看透內心的感覺,她撇了撇嘴,“假的。我很生氣,非常生氣,極度生氣!這答案你滿意了沒?”

    把塗好果醬的吐司推到她面前,周睿興致盎然地問:“那你是不是打算跟你爸媽告狀,說我欺負你呢?”

    餘疏影沒跟他客氣,她拿起吐司又一次狠狠地咬下去。要是她跑去跟爸媽告狀,爸媽會向著自己還是向著周睿都是個未知數呢!

    吃完早餐,周睿回臥室換衣服,離席之前他指了指餐桌,“東西放著吧,等下打掃阿姨會過來清潔。”餘疏影困惑地說:“你不是說你不請打掃阿姨的嗎?”

    周睿逕自往樓上走,沒有回答。看著那沉默的背影,餘疏影反應過來,原來他上回在樓梯說的話,全部都是逗她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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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5:0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儘管是週末,但周睿還是得回公司處理要緊的事務。他原本打算先送餘疏影回學校,但見她都沒說話,乾脆就帶著她一起回公司。

    這半個月來餘疏影都跟在周睿身邊,不過他們多數是拜訪客戶或是在展館幫忙,她從來沒有去過他們公司。斯特位於新興商業區,餘疏影很少在這一帶走動,她好奇地張望著車窗外的建築,直至周睿將車子駛近停車場,她才收回視線。

    多數員工週末都不需要上班,他們這一路都沒有碰到任何人。餘疏影跟他並肩走著,走進電梯後,她問:“你每週都會來加班嗎?”

    “沒有。”周睿停了下,接著補充,“今天要見客,你知道‘奔向極限’嗎?”

    “當然知道!”餘疏影說。

    “奔向極限”是最近很紅的戶外綜藝節目,由於第一季的反應極好,有消息傳出節目組正籌拍新一季,希望能趕在明年暑假播出,對此她亦抱以萬分期待。

    周睿又問:“那你知不知道‘奔向極限’第二季的獨家冠名權,斯特競標成功?”

    余疏影滿臉驚訝,連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一點,“這麼說,你待會兒要見的是‘奔向極限’節目組的人?” 在展館那些天,她早聽說斯特獲得某個綜藝節目的獨家冠名權,她沒有多問,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炙手可熱的“奔向極限”。

    周睿點頭,“預計下個月初,我會去看新一期的拍攝,觀察節目品質和廣告植入的情況。”余疏影滿臉豔羨地看著他,看來斯特真是非一般的財大氣粗。

    “你有興趣?”周睿笑了笑,“這回我不需要翻譯,不過就缺了一個小跟班。”

    電梯恰好抵達,周睿丟給她一句“好好考慮”,接著率先走出了電梯。

    今天回公司加班的員工不算少,看見周睿回來,大家都禮貌地跟他問聲好,同時頗為好奇地打量著跟在他身邊的餘疏影,在眾人的注視下,周睿渾然未覺似的帶著餘疏影進了辦公室。

    他們前腳剛進門,周睿的助理後腳就踏了進來,“睿哥,張總監他們來了,現在在會議室等您。”

    周睿應了一聲,並沒有立即前往會議室。他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拉開後,回頭對餘疏影說:“你要在這邊等我,還是跟我去開會?”

    在展館期間,餘疏影和周睿的助理混得挺熟的,此時她正跟他竊竊私語。

    周睿回頭時,恰好看見助理向余疏影拋了個媚眼,他目光淩厲地掃了過去,那助理立即退開半步,很機警地跟餘疏影保持距離。

    餘疏影並沒有察覺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緊張氣氛,聽見周睿的話,她便說:“我什麼都不懂,我在這裡等你吧。”

    周睿重新將視線放到她身上,看著她那純良無害、毫無戒心的樣子,他說:“算了,你還是跟著我吧。”話畢,拿起辦公桌上的檔案,半推著她走進會議室。

    走到會議室門前,餘疏影還悄聲問他,“我穿得這麼隨便,跟你進去開會不太好吧?”

    周睿沒有應聲,從容地帶著她往會議室走,坐在會議長桌前的一男一女看見周睿進來,身穿白色襯衫、黑色窄裙的女人率先站了起來,主動伸手。“周總監早上好,我是‘奔向極限’節目組的專案經理柳湘,前不久在酒會上我們見過面。”

    “幸會。”周睿跟她握手,繼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他們落坐。

    無意間抬了抬眼皮,餘疏影有點意外地發現柳湘正意味不明地打量著自己。她禮貌地對柳湘微笑,與此同時周睿已經替她拉開了身旁的椅子,低聲說:“坐下來。”

    餘疏影連忙道謝,接著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全然沒發現旁人的怪異眼光。

    柳湘接過同事遞來的協議書,翻看確認無誤後就推到周睿面前,“周總監,這是我方擬定好的協議書,請您過目,確認無誤的話就可以籌備簽約儀式了。”在周睿細閱的過程中,柳湘又說:“協議裡的權利與義務條款已經多次修改,貴公司的要求,我方會儘量滿足。”

    “辛苦了。”周睿淡淡地說。

    餘疏影偷偷地瞄了眼冠名費用,上面那組天文數字看得她頭暈目眩。

    確認協議書內容後,柳湘又拿出另一份檔案,“這份是簽約儀式的策劃書,周總監請過目。”

    “這次的簽約儀式,我們請到的大小媒體預計有一百來家,媒體名單的附錄在最後一頁。在儀式結束後,他們會替您做一個專訪,這對提升斯特的知名度有很大的幫助。”

    余疏影知道周睿向來低調,前兩天有雜誌想來做採訪,他都讓助理推掉了。聽了這話,她忍不住瞧了周睿一眼。

    周睿早已皺起眉頭。見狀,柳湘立即問:“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流程可以保留。”周睿合上資料夾,他看向柳湘,“但是,專訪的物件不可以是我。”

    “周總監放心,傳媒朋友只會向您瞭解斯特品牌的相關資訊,絕對不會提及私……”

    不等柳湘說完,周睿便打斷了她的話,“到時候我會向你們推薦一個合適人選。”

    他的態度堅決,無半分商量的餘地,柳湘也不好再勸說。她在策劃書上做了個標記,並說:“好的,沒問 題。”解決後,柳湘繼續說:“經過商討,我跟我的團隊一致認為這次簽約儀式可以在斯特旗下的酒莊舉行,順帶辦一場露天品酒會。這樣不僅可以製造賣點、增加曝光率,對斯特的品牌宣傳與推廣很有幫助。”

    周睿讚賞地點頭,“這提議不錯。”

    這場會議最終在愉悅的氣氛中結束,送走了柳湘他們,周睿把剩下的事務交給助理,接著帶餘疏影離開公司。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餘疏影說:“那個柳湘經理真是認真負責,連簽約儀式的策劃都幫忙做了,要是她不自我介紹,我肯定覺得她是斯特的員工。”

    周睿說:“眼力不錯。”

    餘疏影困惑地看著他,“嗯?”

    周睿告訴她,“公司的人事主管準備花重金把她挖過來,她很快就是斯特的公關部部長了。”

    雖然周睿說得很篤定,但餘疏影卻問:“柳經理在電視臺也很有前途呀,你怎麼知道她願意過來?”

    “人事部主管已經給了她暗示,她當時沒有回應。”拿出車鑰匙打開了防盜鎖,他繼續說:“今天她特地過來,很明顯就是給我們答案的。”

    余疏影恍然大悟,周睿揉了揉她的頭頂,替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接著對她說:“上車吧,我們去完成一件還沒有完成的事……”

    首先浮現在餘疏影腦海裡的竟然是今早那個未完成的親吻,她一臉震驚地看著他,連話都說不完整,“你、你該不是……”

    周睿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他輕輕地刮了下她的鼻尖,“該不是什麼?我只是想帶你去酒莊走一趟,順便試試酒而已。”

    餘疏影彷佛被他手上的溫度燙著,她瑟縮了一下,努力扯開嘴角露出微笑,“我想說的也是去酒莊試試酒……”光看她的眼神,周睿就知道這丫頭想歪了。他沒有揭穿她,幫她關上車門後才繞到另一端上車。開車之前, 他把手機遞給她,“給你爸爸撥個電話,跟他說一聲我們已經在路上了。”

    余疏影尚未完全回神,“什麼在路上?”

    周睿有點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但唇邊的笑容卻有幾分寵溺,“當然是去你家的路上。”

    “啊?”她還是迷迷糊糊的,“去我家做什麼?”

    “剛才不是說了嗎?去酒莊試酒,等下接了你爸媽,我們就一起過去。”周睿忍不住逗她,“怎麼,你想只跟我兩個人去?”

    餘疏影知道他在調戲自己,她不搭理他,但耳根不可控制地發燙。撥通手機後,她胡亂地說:“爸,我是影影。周學長說我們已經在路上了,讓您跟媽快點到樓下等。”

    周睿失笑,他說:“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今早餘軍和文雪萊如常到體育館打羽毛球,接到女兒的來電,餘軍一拍腦袋,對著手機嚷道:“糟糕,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的嗓門大,這話隻字不漏的落入周睿耳裡,他趕在餘疏影開口前說:“余叔,我們在樓下等您,不著急。”余軍聽到了周睿的話,他對女兒說:“你們可能還要等三十分鐘。影影,記得替爸爸跟小睿說聲不好意思。”

    “知道了。”話雖這樣說,但她切斷通話後就懶洋洋的看著窗外,她才不要跟這傢伙說不好意思。

    車子駛進通往教職員工宿舍的校道時,周睿看見前方有兩道腳步匆匆的背影,他對餘疏影說:“你看,你爸媽在那邊。”

    餘疏影正低頭滑手機,聽了周睿的話便抬頭瞧了一眼,果然看見父母的背影。

    她降下車窗正想喊一聲時,周睿卻把車窗重新關緊,“別讓你爸媽知道我們已經到了,不然他倆會著急的。”

    “也是。”餘疏影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做事情居然這麼細心。對她父母尚且如此,那他在家裡應該是一個十分孝順長輩的孩子。

    想到這裡,餘疏影真覺得自己走火入魔了。腦容量好像全被周睿佔據了,他隨便說一句話、做一個小動作,她好像都能延伸一大堆有的沒的……

    周睿將車子停靠在樹蔭下,轉頭看見她咬著下唇,使勁摳著安全帶,他笑道:“安全帶得罪你了嗎?”

    他的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餘疏影,她看了看周睿,又看了看那被扭得變形的安全帶,有點啞口無言,最後乾脆解開安全帶,側著身趴在車窗上。

    正是午飯時間,路過的人不多,她等著等著就覺得無聊,忍不住開口問:“欸,你跟我爸事先約好要去酒莊的呀?”

    周睿點頭,“這事已經說過很多遍,可是我總是抽不出時間,等到交易會閉幕總算有空了。”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柳經理的提議,才動了去酒莊的心思。”

    “那只是碰巧而已。”周睿沉吟了下,接著說:“等下我也要問問余叔對簽約儀式的看法。”

    余疏影覺得周睿在公事上向來有魄力、有主見,甚至獨當一面,但他對她父親好像頗為依賴,碰上要緊的事情肯定會找他商討,說不定還會向她父親尋求幫助,對此,她感到費解,“你怎麼放著公司裡的智囊團不用,反而對我爸這個老教授言聽計從呀?你就算要找秘密軍師,至少也得找一個商管系的專家吧……”

    周睿罕見地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他難以置信地問:“你一直以為你爸只是外語系教授那麼簡單?”餘疏影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不是嗎?”

    周睿默然,過了片刻,他才說:“余叔沒有跟你說過他進大學教書之前的經歷?”

    “沒有。”餘疏影說:“我爸很少說他以前的事,哦,現在的事也不常講。”

    周睿問:“那你起碼知道余叔畢業于英士國際商學院吧?余叔跟我爸是校友,余叔畢業以後曾經在斯特工作了幾年。他和我爸一起掌管市場部,當時的業績年年飆紅,應該算是斯特的巔峰時期。”

    “不是吧?”餘疏影不敢相信,她那位古板嚴肅的父親居然是隱姓埋名的商業高手!看她一臉懷疑,周睿伸手敲她的額頭,“我騙你幹什麼?”

    “你的話聽起來就像個玩笑嘛!”餘疏影靈活地躲過他的手,“我爸這麼厲害,那他為什麼要放棄從商?就算他不從商也可以教商管,幹麼要跑去教外語?”

    周睿抿了抿唇,“後來碰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余叔就辭去了斯特的職務。余叔回國以後不肯跟我爸往來,直到我來了S大學念書,他們才重新有了聯繫。”

    “為了什麼呀?”餘疏影好奇地追問。

    話音剛落,車外就傳來餘軍的聲音,“小睿,等很久了嗎?”周睿瞬間斂起心緒,微笑著,“剛到而已。”

    余疏影看見父母站在車外,便高高興興地下車給他們開門。

    把副駕駛座的位置讓給父親,余疏影跟母親坐在後座。就在周睿和余軍聊天時,文雪萊低聲問女兒,“你昨晚不回家也不跟我說一聲。”

    每逢週五,若沒有特殊情況餘疏影都會回家。她不敢告訴母親,昨晚她吃燒烤吃到了淩晨,還在周睿家裡過了一夜,於是硬著頭皮說:“昨晚太忙,交易會閉幕,我們的展位有很多東西要收拾,忙完以後我忘掉今天是週六了……”

    當著周睿的面,文雪萊諒她也不敢撒謊,她戳了戳女兒的額頭笑道:“跟你爸一樣糊塗。”聽了這話,坐在駕駛座的周睿微微翹了翹唇角。

    斯特在郊區有一個占地甚大的酒莊,經過三十分鐘的路程,他們終於抵達目的地。

    這裡有除了藏酒百萬的地下酒窖以外,園內還有一座未對外開放的高級會所。周睿帶著他們走進去,邊走邊說:“我們先吃午飯,下午才去酒窖看看。”

    為了款待恩師,周睿特地開了一瓶一九八二年的斯特珍品。當他把紅酒灌進醒酒器時,夾著果味與橡膠木桶的酒香淡淡地飄在空氣中,餘軍忍不住稱讚,“好酒!”

    周睿說:“余叔,您還是那麼識貨。”

    餘軍搖了搖頭,“人老了,各個感官早沒有舊時靈敏。”

    對於葡萄酒的品鑒,餘軍算得上是行家。午飯過後,他們一起到地下酒窖參觀。

    相較陽光普照的室外,地下酒窖的溫度要低好幾度。剛走下臺階,餘疏影就微微地打了個冷顫,之後挽緊母親的手臂。

    走在前面的周睿將燈全部打開,開燈的一瞬,餘疏影的眼睛眯了眯,再睜開時,她不由得驚歎,在這個連空氣都洋溢著酒香的空間裡,安置了數十個巨大的橡膠木桶,每個木桶都有標籤,而木桶裡則醞釀著令人垂涎的美酒。

    再往前走則是一排一排的架子,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裝瓶的葡萄酒。在燈光的照耀下,它們就像一件件精緻的藝術品。

    餘疏影從架子裡抽出一瓶想看看後面的貼標,於是轉了轉瓶身,看見女兒這麼毛躁,在旁的文雪萊嗔道:“影影,你當心點!”

    周睿正跟余軍談著怎樣均衡葡萄酒裡的甜與澀,聽了文雪萊的話,他抽空回了句,“摔壞了也沒關係,就當被喝了吧。”

    餘疏影朝他做了個鬼臉,接著又低頭研讀起印著法文的標籤。

    除了參觀以外,周睿還拿來品種各異的葡萄酒給餘軍和文雪萊品鑒,見父母和周睿都品得很享受,餘疏影拿來酒杯也細細品味著,不同的釀制和發酵方式會使葡萄酒有不同的味道,餘疏影在酒中感受到果實的香甜和苦澀、鮮花淡雅的芬芳、草本植物的香氣、怪異卻又特別的橡膠木桶氣味,甚至有清新的泥土味和腐壞奶油的味道。

    余軍和文雪萊都顧著跟周睿交換心得,沒有留意到貪杯的餘疏影,直至她不小心打碎了酒杯,他們才發現那丫頭臉頰緋紅,連眼神都迷離不已……

    文雪萊連忙過去扶穩搖搖欲墜的女兒,她眉頭緊鎖,“傻妞,你喝這麼多酒做什麼?”

    碎玻璃散落一地,周睿擔心文雪萊撐不住醉酒的餘疏影,於是過去幫忙,“雪姨,讓我來吧。”

    周睿本想攙扶她一把,不料她卻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還一個勁地朝他懷裡蹭。他的身體微微一僵,頓了半秒才說:“疏影好像喝醉了,要不我先帶她回會所休息,然後再跟你們繼續走走?”

    文雪萊被那丫頭弄得很頭疼,她發話,“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小睿,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餘軍也點頭,“小睿,那我們就改天再來吧。”

    文雪萊本想先清理碎酒杯再離開,周睿說:“沒關係的,到時候會有工作人員來清掃,我們先出去吧,這裡空氣流通不好,疏影應該很難受。”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醉得迷糊的餘疏影卻不肯走,她使勁地扯著周睿的衣服,嘴裡還口齒不清地碎碎念。

    “葡萄酒……”

    “我的葡萄酒呢……”

    “你把它們藏到哪裡了……”

    餘疏影那架式,簡直想扒了周睿一層衣服似的。文雪萊和餘軍看不下去,連忙幫忙壓制正在發酒瘋的女兒。周睿護著餘疏影,“余叔你們先放手,讓我抱疏影出去吧。”

    此話一出,文雪萊和餘軍都遲疑了一下。

    他解釋,“這裡的酒架很密集,要是疏影撞了上去,酒瓶摔下來是小事,但砸到人就麻煩了。”

    文雪萊和餘軍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儘管被周睿抱在懷裡,餘疏影還是安分不下來,她一會兒像條泥鰍一樣亂扭,一會兒死死地箍著周睿的脖 子,一會兒又伸手撓他的臉,向來沉穩自持的周睿被她弄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將她塞進車裡,那丫頭又死死地抱著他的腰,好像把他當成了床上的玩具熊。

    對於這種狀態,餘軍和文雪萊都束手無策,女兒向來乖巧,這麼爛醉如泥還是第一回。

    周睿被她折騰得一頭汗,乾脆也坐到後座,隨後將鑰匙遞給文雪萊,“雪姨,余叔喝太多了,您可以幫忙開車嗎?”

    文雪萊說:“沒問題,你幫我看住影影就好。”周睿說:“您放心。”

    將餘疏影安置好,文雪萊坐到駕駛座開車,餘軍幫她把導航打開之後,禁不住回頭看後座混亂的情況——餘疏影始終不肯系安全帶,此時正沒皮沒臉地賴在周睿身上,她連人都分不清,發起瘋來還趴在他肩頭喊爸爸。余軍覺得他那張老臉都要被丟光了,他滿臉歉意地對周睿說:“小睿啊,真的不好意思……”

    周睿倒是還能維持鎮定,他扯了扯嘴角,說:“沒關係的。”

    “影影她……應該很快就不鬧了。”

    這話聽起來沒有半點底氣,周睿也用不確定的口吻回應,“我想也是。”

    調好座位和後照鏡的文雪萊準備開車,她也轉頭對周睿說:“小睿,你儘量扶穩影影,我擔心她會吐。”為了遷就餘疏影,文雪萊將車速降得很低,儘管如此,仍舊會出現拐彎或煞車的情況。

    餘疏影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周睿身上,她閉著眼睛,嘴裡時不時吐出半句不完整的話。

    又是一個拐彎,她的身體隨著慣性傾倒,周睿堪堪將她扶起來,猶豫了兩三秒,才伸手輕輕地環住她的腰。餘疏影挪了挪身體,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便抱住周睿的脖子。

    她的手雖帶著暖意,卻遠不及他的體溫,她自動地將手竄進他衣領,喃喃地說:“好暖和啊……”

    後頸有一隻纖細柔軟的手在摩挲、游走,周睿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她的手明明是涼的,但碰過的地方卻滾燙得可怕,周睿瞥了瞥坐在前座的長輩,趁他們沒有注意,他將那只作亂的手拉下來,牢牢扣緊後壓到懷裡。

    被壓制的餘疏影又鬧了起來,她窩在周睿身上亂扭,發出似哭非哭的聲音,嘴裡還念念有詞,“嗚嗚嗚嗚,大狗狗咬我的手,有大狗狗……”

    聽見女兒的哭鬧聲,餘軍又回頭張望,“這丫頭說夢話了?”

    周睿悄悄地鬆開了餘疏影的手臂,面對餘軍的目光,他臉上沒有一點慌張,“可能是吧。”

    聽見有人交談,餘疏影又掙扎著爬起來,周睿制止她的動作,耐心地說:“別鬧了,很危險的。”餘疏影每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手舞足蹈,聲音卻綿綿軟軟的,“快跑,真的有大狗狗咬人……”看女兒越鬧越離譜,餘軍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默默地將腦袋轉回去。

    與此同時,周睿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胸前,阻止她再扭動。不然的話,他就算是柳下惠,說不定也會失控。而更糟糕的是,他好像連失控的機會都沒有……

    鬧騰得筋疲力盡,餘疏影才安安靜靜地睡著了。周睿把自己的手臂給她當枕頭,要下車時,他的手臂已經微微發麻。

    文雪萊本想把女兒晃醒,周睿卻說:“疏影好不容易睡著了,由她繼續睡吧。”

    餘軍說:“欸,讓我背她上去。”

    文雪萊瞪了丈夫一眼,“你的老腰受得了嗎?還逞強!”

    “那丫頭輕得像紙片一樣,你擔心什麼!”

    就在他們爭辯時,周睿已經把餘疏影抱了出來。

    餘軍和文雪萊很有默契地看向他,周睿對他們笑了笑,“麻煩幫我關一下車門。”

    文雪萊正想說話,他先一步開口,“余叔,我騰不出手來,後車箱裡的葡萄酒得讓您親自提上去了。”事已至此,他們再說什麼都顯得多餘了。

    余軍應好,他吩咐文雪萊先回去給周睿開門,而他把那幾瓶從酒莊帶回來的葡萄酒提上去。在他們身後,餘軍忍不住若有所思地看著周睿的背影,眉頭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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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5:26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第一次醉酒,餘疏影足足睡了整個下午,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滿天落霞。

    手腳都被裹得緊緊的,她費了不少勁兒才掙開身上的薄被,掀開眼皮,看見的雖然是熟悉的天花板,但腦子卻轉不過彎來——

    她明明在酒莊的地下酒窖品著葡萄酒,難道那只是一場夢?

    餘疏影慢慢地撐坐起來,她不僅口乾舌燥,而且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她一邊將腳垂到床沿穿拖鞋,一邊甩著頭讓自己清醒,腦海裡突然閃過部分片段,她的動作瞬間僵住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地推開。文雪萊探了半個身子進來,看見呆坐在床邊的女兒,她便走進房裡,“影影,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餘疏影側著腦袋看向母親,“我是不是喝醉了?”

    想起今天下午那混亂的場面,文雪萊沒好氣地說:“你不僅醉了,而且醉得不輕!”

    餘疏影依稀記得當時她的手抖了一下,那個盛著小半杯酒的酒杯就摔碎了,緊接著大家圍了過來,她只看到他們的嘴唇一張一合卻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再往後的事情,她只有極模糊的印象,她好像被周睿抱了起來,那感覺飄飄然的,她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於是趁機打他的臉、咬他的肩,還掐他腰間的肉……

    儘管她沒什麼力氣,又打又掐也只能讓周睿小小地皺了下眉頭,但也算給了他一個教訓,諒他也不敢捉弄自己了!

    可惜,餘疏影的設想和現實有不可逾越的差距……母親告訴她,“你呀,發起酒瘋就對著小睿摟摟抱抱的,一下子摸人家的臉、蹭人家的肩,一下子又扯人家的衣服、抱著人家不肯撤手,害得我跟你爸都沒臉看下去!”光是想像那畫面,餘疏影就嚇得聲音都變調了,“怎麼可能?!”

    “你要是不信,等下問問你爸。”若非親身在場,她也不相信這丫頭會這麼瘋癲。

    余疏影深知父母的性子,他們肯定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就算她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當下急躁地抓了抓頭髮,“周睿人呢?”

    “他走了。”文雪萊微微地搖頭,“我本來想讓他在家裡吃晚飯,不過他說他還有事要忙,我跟你爸都沒敢留他,他可能被你嚇怕了才急著要走。”

    餘疏影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身體直直地往後倒在床上。

    文雪萊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把搭在床尾的衣服拿給女兒,接著說:“穿好衣服就出來吃飯。”餘疏影在床上打了兩個滾,之後才聽話地穿好衣服,到飯廳吃飯。

    看見女兒那副窘迫得無地自容的樣子,餘軍想她應該知道自己幹的好事了,也不再重提她醉酒的事情,整頓飯都吃得很沉默。

    晚飯過後,餘疏影積極地收拾餐桌,文雪萊一手奪過她的圍裙,然後將她推出客廳,“坐著歇一歇,歇夠了就洗澡睡覺。”

    餘疏影坐下不久,餘軍也坐了過去,他問女兒,“頭疼不疼?”

    “有點沉。”餘疏影很老實地說。

    聞言,餘軍就進廚房給她兌了一杯蜂蜜水。

    今晚父親格外沉默,餘疏影堅信這僅僅是暴風雨的前夕,畢竟她害得他在得意門生面前丟了臉,她一邊喝蜂蜜水,一邊轉著眼珠子想辦法,只是還沒想完,父親已經放下遙控器往臥室走去了。

    將杯子拿進廚房的時候,餘疏影趁機問母親,“媽,爸他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吧。雖然失了面子,但也沒有生氣那麼嚴重。”正在洗碗的文雪萊語重心長地說:“你的酒量不好,下回不要隨便喝酒。”

    “要不是您跟爸都在,我肯定不會碰酒的!”她語氣堅定地說,只差拍胸口保證了。文雪萊這才放心地點頭,“你會這樣想就好。”

    跟母親多聊了幾句,餘疏影就被趕回臥室休息。她磨蹭了一會兒才去洗澡,出來後,一手拿著吹風機吹頭髮,一手用Line跟孫熹然聊天。

    孫熹然可能在跟男朋友約會,余疏影等了兩三分鐘沒等到回覆,乾脆就刷刷微博算了。

    她一如往常地刷新“特別關注”的分組,刷新成功後,她便激動得放下了吹風機,“居然更新了!” 繼那條焦糖布丁的微博,“傾城食譜”已經有十來天沒有更新。她先把微博收藏,然後再仔細閱讀。

    @傾城食譜:悠然午後,與一塊鬆軟香甜的蜂巢蛋糕相伴。在秋高氣爽的時節,適量進食含有蜂蜜的甜點可清心潤肺,緩解皮膚乾燥問題。除此以外,蜂蜜也是絕佳的天然醒酒藥,蜂蜜中含有一種特殊果糖,可以促進酒精分解吸收,減輕酒後不適感,對過度飲用葡萄酒而引起的頭痛尤為有效。

    看完最後一句,餘疏影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難怪爸給我兌蜂蜜水喝了。”

    文字下方,照舊貼上蜂巢蛋糕的配圖以及淺顯詳細的製造過程。餘疏影津津有味地翻閱著那長圖,當她翻到塗黃油的步驟時,她低低地“咦”了一聲。

    這博主十分神秘,他不僅不露臉,甚至聯手也不會入鏡,而那張展示往蛋糕模具塗奶油的照片,居然罕見地露出了小半截的食指,這肯定是男人的手,原來這博主真的是個男人……

    刷完微博,她把頭髮吹幹就爬到床上睡覺,大概是喝酒的緣故,她整晚都沒睡好,因而周日也在補眠中度過。

    進出口交易會結束後,外語系重新開始上課,餘疏影的心情尚未完全收復,週一早上總是集中不了精力,講臺上的老師在說什麼,她沒怎麼聽進去。

    坐在她身旁的孫熹然也好不了多少,課本攤在桌面上,她低著頭像在認真做筆記,實際上卻在空白的地方胡亂塗鴉。

    終於盼到下課鈴聲響起,餘疏影和孫熹然同時趴到桌上,面對面看見對方那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都很有默契地歎了一口氣。

    孫熹然說:“你歎什麼氣?停課那兩個星期,你起碼去做了兼職,還偷偷地上了嚴世洋的培訓班。而我呢,不僅虛耗了大把大把的青春,而且還浪費了大把大把的錢……”

    餘疏影同情地看著她,“你又去敗家了?”

    孫熹然點頭,“影影,敗家這種事開了頭就停不下來,聽說新開那家星達廣場有辦開業酬賓活動,今天放學我們去逛逛?”

    餘疏影有點猶豫,在孫熹然的遊說下,她最終還是答應了。

    星達廣場的前身是本市最具歷史的百貨商場,後來被投資商相中規劃重建,擴展成集購物、娛樂、餐飲於一體的廣場。借著開業的氣勢,入駐的商家紛紛推出千奇百怪的促銷手段來吸引消費者。剛走進正門,餘疏影和孫熹然的手裡就拿了好幾張宣傳單和優惠券。

    看見漂亮的衣裙,孫熹然的眼睛發光,她挽著餘疏影的手臂,有說有笑地逛著,碰到適合餘疏影的,她就把衣裙塞到她懷裡,然後把人推進試衣間。

    對於孫熹然的做法,餘疏影早已經習慣。她不得不承認,專業敗家二十年的孫熹然眼光確實不錯,選的衣服都很好看,其中有兩件衣服真讓她愛不釋手。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時,孫熹然對她說:“乾脆兩件都買吧!你在展館做了兩星期的兼職,買點禮物慰勞自己吧。”

    想起衣櫥那兩套套裝,餘疏影就說:“我的薪水早被預支了。”她簡單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聽完以後,孫熹然就笑了,“餘疏影你傻不傻呀,周睿既然帶你去買衣服就肯定沒有讓你付錢的打算。我敢跟你保證,你的薪水,他半分錢都不會扣!”她故弄玄虛地虛咳了一聲,接著又說:“我看周睿只是借機送你新衣服,而你不解風情地搶著結帳,他不想跟你廢話才這樣搪塞你的。”

    她的笑容裡帶著幾分曖昧,餘疏影裝作沒看見,“你跟周睿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吧,他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會知道呢?”

    孫熹然信心滿滿地說:“我孫熹然閱人無數,絕對不會看走眼的。”餘疏影對她翻了個白眼,“是,知道你厲害了!”

    收下她的讚美後,孫熹然又說:“你雖然底子不差,但還是差一點令人驚豔的感覺。如果你肯好好打扮,迷倒周睿想必不成問題。”

    “誰要迷倒他呀!”餘疏影接話。想起醉酒時對周睿做過的事,她的表情突然就變得很不自然,醉酒什麼的真的太可怕了!

    幸好交易會已經閉幕,往後他們見面的機會應該也不多了。想到這裡,餘疏影才安心了一點,但安心過後她好像又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

    “好好好,那就迷倒自己吧。”孫熹然不知道她那內心的複雜,甚至連她臉上那抹可疑的紅暈都沒有發現。 在孫熹然的慫恿下,餘疏影最終把兩件衣服都買了下來,直至走出那家服裝店,孫熹然還在拿周睿跟餘疏影開玩笑,說著說著,她們居然在這裡碰見了周睿。

    她們經過一家人滿為患的店鋪,餘疏影走在外側低頭翻著新衣裙,突然挽住她手臂的孫熹然頓住腳步,一邊回頭張望,一邊對她說:“疏影,我聽見有人叫你。”

    “誰啊?”餘疏影也跟著停下腳步,緊接著,她就看見從人群中走出來的周睿。這瞬間,她愣在原地,動了動唇瓣卻沒有發出聲音。

    周睿沒料到餘疏影今天會來這邊購物,恰巧碰見她,他也沒有表現出很驚訝。

    孫熹然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射,周睿微微朝她笑了笑,先跟她說了句“你好”,隨後才對餘疏影說:“今天不用上課?”

    余疏影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只是本能地接話,“放學了。你怎麼也在這裡?”

    周睿今天穿得不算正式,沒有穿西裝更沒有打領帶,看上去還是那麼的風度出眾。他指了指身後那家被顧客圍得水泄不通的店,“我過來店面看一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孫熹然和餘疏影都轉頭看過去,看見那塊精緻高雅的招牌上刻著“斯特名莊”四個字,餘疏影恍然大悟,而孫熹然只猜到一點眉目罷了。

    餘疏影問他,“微服出巡?”

    周睿被她這個說法逗樂了,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我不想影響他們工作而已。”

    說完以後,周睿覺得這話好像有點歧義,又補充,“與其讓他們騰出精力迎接我,還不如讓他們多留點心思接待客人。”

    在國際葡萄酒交易所評選的百強佳釀榜單上,斯特酒莊向來名列前茅,無論銷量還是口碑都獲得外界的一致好評。

    在交易會舉行得如火如荼之際,斯特酒莊首家專賣店已經高調進駐星達廣場。這條消息出來以後,立即成為各大網站的熱門新聞,在此風潮下,大批葡萄酒愛好者和收藏家紛紛前來參觀或選購。

    之前忙著交易會和走訪客戶,周睿缺席了剪綵儀式,趁著今天有空,他特地到這兒來巡視一番。 餘疏影“哦”了一聲,站在她身旁的孫熹然悄悄地撞了撞她的手臂。她意會過來,立即為他倆做介紹。其實孫熹然也猜到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就是周睿,她主動跟他握手,“周學長,久仰了。”

    禮貌地跟孫熹然握手以後,周睿問:“你們還沒有吃晚飯吧?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吃頓飯吧。”詢問過兩位女孩的意見,他決定帶她倆去吃西餐。

    孫熹然最近在節食,她只要了一份水果沙拉。餘疏影受不了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就如常地要了一客牛排和一份馬鈴薯泥,又加了一塊起士蛋糕。

    話音剛落,餘疏影就受到孫熹然的仇視,孫熹然低聲說:“當心變成豬!”餘疏影說:“只要有好吃的,我才不怕變成豬。”

    “你是怎麼吃也吃不胖,才敢這樣說。”

    聽著她們的對話,周睿覺得好笑。抬眼看了看餘疏影那張小巧精緻的瓜子臉,他不得不贊同孫熹然的話,那丫頭確實是吃不胖的料。

    當服務生循例問需不需要餐酒時,餘疏影察覺周睿有意無意地瞥向自已,唇邊還掛著一抹略帶戲謔的微笑,幸好餐廳內的吊燈極有情調,每盞都散發著昏暗而溫暖的光,否則她臉上的紅霞肯定無所遁形。

    孫熹然聽說過周睿不少事蹟,且對他好奇已久,今天碰面,她興致勃勃地跟他談天,提及新開的斯特名莊,她更是一臉崇拜,“斯特的生意這麼火,肯定是學長經營有方!”

    周睿很謙虛地把功勞歸於自己的團隊,並向孫熹然發出邀請,“這周日我們會在斯特酒莊辦一個露天酒會,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過來玩。”

    “好呀!”孫熹然的興趣已經很明顯地寫在臉上,“雖然我不懂葡萄酒,但我的男朋友也是行家,有機會的話我介紹你們認識。”

    周睿點頭,“到時候我把邀請函給疏影,你們可以一起過來。”被點名的餘疏影困惑地抬頭,“我也要去?”

    孫熹然高興地說:“你當然要去!你不去,誰跟我作伴呀?”在好友的死纏爛打之下,餘疏影被半誘半逼地答應了。

    中途接到男友的來電,吃完水果沙拉的孫熹然順勢離場,很識相地給他們製造獨處的空間。臨走前,她還對餘疏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要好好把握,餘疏影裝作不懂。孫熹然離開以後,剩下她和周睿兩個人,不知怎麼地氣氛有點微妙的變化。

    就在她偷偷地打量周睿的時候,他連眼皮都沒抬,很突兀地開口,“你老盯著我幹麼?”

    “哪有!”餘疏影心虛地否認,同時還暗自腹誹他的眼睛應該長歪了,不然不會發現她正偷偷摸摸地盯著他看。

    周睿沒有跟她爭辯,動作優雅地把七分熟的牛排切開,不緊不慢地放進嘴裡。

    對於那場失態的醉酒,周睿隻字不提。餘疏影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跟他道歉,“在酒莊那天我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對不起。”

    周睿聞聲抬頭,細細地研究她的神情,接著饒有興致地問:“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說給我聽聽?”餘疏影咬了咬牙,回答,“我喝醉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哦?”周睿挑起眉看向她,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拭過嘴角後,才慢條斯理地說:“我不介意幫你恢復記憶,你希望我複述一次,還是重演一遍呢?”

    餘疏影正切著牛排,聽了周睿的話,她一下子沒控制好力度,餐刀猛地劃在潔白的骨瓷餐盤上發出突兀刺耳的聲音。

    坐在對面的周睿仍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視線落在她身上,懶洋洋地說:“看來你也不是忘得很徹底。”

    “其實我真的沒什麼印象,我都是聽我媽說的……”她連眼尾都不抬一下,若看見周睿帶著戲謔的笑容,她擔心自己會因羞愧而咬舌。

    “別緊張。那天你雖然喝醉了,但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沒想到她臉皮這麼薄,周睿連忙安撫。他只是調戲一下、看看她臉紅的樣子,不是存心讓她難堪。

    他的口風轉得這麼快,餘疏影倒有幾分錯愕,此時正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他。周睿又忍不住逗她,“你好像很失望,你難道真想發生點什麼?”

    余疏影沒有理會他的調戲,她對他眨著眼睛,小聲地向他確認,“我真的沒有……冒犯你?”

    “你覺得你冒犯得了我嗎?”周睿輕輕地說。

    得到這個答案,餘疏影終於松了口氣。她就知道自己不會做出輕薄男人的事情,肯定是母親不希望她碰酒,所以才編造謊話來給她一個警告。

    看見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周睿不由得感慨,這丫頭真的很容易騙。

    余疏影安心地挖著起士蛋糕,她邊吃邊問:“對了,那個露天酒會我爸爸也會去嗎?”

    “應該不會。”周睿回答,“余叔是教育工作者,不太適合出席這種場合。”

    餘疏影覺得可惜,父親不在場,她可不敢碰酒,周日那場酒會算是白參加了。

    餘疏影要參加露天酒會的消息,不知道為什麼傳到餘軍的耳裡。週五晚上,女兒剛回家,他就開門見山地問:“斯特那酒會,你也要過去湊熱鬧?”

    還站在玄關換鞋的餘疏影應聲,“對呀,周學長跟您提過?”

    餘軍沒有回答,他只說:“你去做什麼,又幫不上忙。那可不是玩的地方,到時候會有很多媒體記者到場,你出點差錯就有可能影響斯特的名聲。”

    “有這麼嚴重嗎?周學長還叫了熹然和她男朋友去玩呢!”餘疏影不以為然,笑嘻嘻地說。

    餘軍微微沉下臉,他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喃喃自語。余疏影沒聽清楚,當父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她就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露天酒會前一晚,周睿被餘軍叫到家裡來,由於忙著落實酒會的各項規劃,他很晚才離開公司,抵達余家時已經將近八點,晚飯早就準備好了,不過周睿沒到,余家夫婦也沒有動筷子,待周睿進門後,文雪萊才拿飯菜進廚房加熱。

    周睿早跟餘軍打過招呼,不料兩位長輩仍執意等自己一起吃飯,他連忙進廚房幫忙,滿腔愧疚地說:“真不好意思,我應該早點過來的。”

    文雪萊說:“怎麼又說這種話呢?你就別跟我們見外了。”

    飯菜重新熱了一遍,周睿拿碗盛飯時,文雪萊對他說:“拿三個就夠了,疏影還沒回來。”周睿的動作一頓,隨後狀似隨意地接話,“這麼晚還不回家?她好像比我要忙。”

    “她跟朋友去看電影,說吃過晚飯再回來。”文雪萊將菜端出去,“別管那丫頭,我們多吃點就是了。”

    這頓飯周睿也沒吃多少,他很少夾菜,吃的多是文雪萊夾到碗裡的。晚飯過後,他就跟著餘軍進了書房。餘軍沒有打開電腦,也沒有翻開什麼檔案,沉默地看了周睿半晌,他才說:“酒會準備得怎樣?”

    “一切順利。”周睿知道他有話想說,因而主動發問:“余叔,這麼急找我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餘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一手將窗簾拉開,看向外面。對於他的沉默,周睿雖好奇,但還是耐心地等候著他的下文。

    半晌後,余軍重新將窗簾拉上,他回身對周睿說:“沒什麼要緊的事。明天的酒會你肯定是主角,情緒和心態都要穩,一言一行都要注意點。”

    周睿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他抬眼看了看餘軍,隨後懇切地點頭,“我記住了。”餘軍坐回椅子上,恢復往時的狀態,專注認真地跟他商議下一季的品牌推廣方案。

    在下一季,斯特在市場的發展將從導入期轉入成長期,雖然前期的造勢行銷做得很成功,但余軍和周睿都不覺得這是什麼成就,畢竟導入期的本質就是燒錢,數億資金砸進去就算拋進大海也會起個浪花。導入期他們整個團隊挖空心思,想法設法地俘獲消費群體的心,“奔向極限”的冠名宣傳就是這兩個時期的過度橋樑,周睿對此十分看重。

    余軍的想法跟周睿的相差無幾,從露天酒會到“奔向極限”的錄製與播出,他覺得周睿都應該嚴格地把關,避免差錯。

    周睿需要為明天的酒會做準備,余軍只談了一會兒就說:“今晚先到這裡,其他細節我們下回再討論。”

    “好的。”在餘軍站起來之前,周睿就說:“不用送我了余叔。”

    當他將要走到門邊時,餘軍突然開口,“小睿!”

    周睿聞聲回頭,餘軍聲音平緩地說:“聽說明天的酒會,影影也會去,她酒量不好,我不希望她明晚醉得回不了家。”他直直地看著周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周睿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跟餘軍對視半秒便收回視線,語氣淡然地回答,“我明白。”

    周睿離開不久,餘疏影才提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回家。文雪萊在客廳看電視,等到女兒回來,她就走進廚房,“給你留了蓮藕排骨湯,喝了再去洗澡吧。”

    余疏影跟著母親走進廚房,她問:“您不是說明天才熬湯嗎?”文雪萊回答,“今晚小睿過來吃飯,所以就不等明天了。”

    端起湯碗,餘疏影才問:“來幹麼?”

    “你爸可能跟他談談明天酒會的事情吧。”文雪萊催促女兒快點喝,並說:“等下別玩手機,上了床就趕緊睡覺,不然明早起不來。”

    餘疏影狼吞虎嚥地喝完了排骨湯,隨後動作迅速地洗澡睡覺。窩到床上,她很聽話地不玩手機,正要關機,手機卻猛地震動起來,螢幕上顯示著“周睿來電”,她沒有多想就接聽了。

    “回家了嗎?”

    “到了呀,找我有事?”

    周睿說:“我忘記拿邀請函給你。”

    經他這麼一說,餘疏影才想起這事,她從床上坐起來,“糟糕,我也忘記跟你拿。”她知道酒會有名額限制,進場把關比較嚴,沒有邀請函可能進不去。

    周睿回答,“等下你到樓下一趟,我拿給你,二十分鐘以後到。”說完,就掛了電話。

    余疏影出門時,爸媽已經睡了。她悄悄地跑到樓下,沒過多久就看見周睿的車子轉過來,寂靜的深夜裡,車輪輾壓沙塵的聲音尤為刺耳,她躲在角落裡避風,當周睿減緩車速後,她才走出來。

    蕭瑟陰冷的秋夜裡,她只在睡裙外套了件衣服就下來了,周睿見狀便沉了嘴角,降下車窗,壓低聲音地喊了句,“上車。”

    她剛拉開車門,周睿就說:“你不是有二十分鐘的時間穿衣服嗎?”她厚著臉皮說:“我懶。”

    今晚周睿的心情不怎麼樣,跟她見一見面,他又覺得陰霾一掃而光。周睿從後座裡拿了個盒子給她,她笑著問:“你家的邀請函這麼大?”他說:“明天穿這個吧。”

    餘疏影將盒子打開,上面是一張精緻的邀請函,下面則放著一襲禮服和一雙高跟鞋。她微微詫異,“原來我明天的任務是當迎賓小姐啊?”

    周睿笑了下,接著說:“不,你的任務是當我的女伴。”

    餘疏影不滿地發問:“我明明是過去玩的,怎麼又變成做你的女伴?”

    “這是余叔的意思。”將手肘支在窗沿,周睿側著腦袋看著她,“他讓我看著你,不能讓你喝醉。你明天就乖乖地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聽見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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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周睿原本打算讓人到學校接餘疏影到會場,她婉拒了,因為她已經跟孫熹然約好明早在學校碰頭,並由孫熹然的男友接送她們。

    翌日清早,餘軍和文雪萊照舊到體育館打羽毛球,餘疏影起床之前他們已出門。

    露天酒會之前要進行簽約儀式,周睿說可去可不去,於是餘疏影睡到九點才懶洋洋地爬起來。洗漱以後,她開始打扮換衣裙,周睿送來的是中規中矩的及膝小禮服,不浮誇、不張揚,很適合她這個年紀。

    禮服腰部做了掐腰設計,恰到好處地把餘疏影的纖細小腰收出來。她吸氣提腹,幸好最近沒有暴飲暴食,否則穿這種禮服真的會出洋相。

    由於年輕加上底子好,她沒有怎麼使用化妝品,簡單地塗了點唇膏、再描了兩下眉毛就大功告成。打扮好後,她提前到樓下等孫熹然。

    孫熹然他們也提前到了,餘疏影剛上車,孫熹然的眼睛就鎖在她的禮服上,“Acr的當季新款,國內還沒到貨呢。”

    “是嗎?”餘疏影還真不知道這禮服大有來頭,聽了孫熹然的話,她才重新審視身上的禮服。孫熹然搖了搖頭,“暴殄天物。”

    他們抵達會場時,簽約儀式還沒有結束。

    場內來賓和傳媒記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臺上的周睿身上,今天他穿了一套黑色手工西服,從領帶到袖扣都搭配得宜,舉手投足間盡是貴氣,在餘疏影的印象中,周睿向來低調內斂,然而今天的他卻氣場十足。

    她隨意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周睿仍很快就發現她的蹤影,當他的目光掠過她的臉,她似乎看見他眼底染上了笑意。

    一系列繁瑣的流程結束後,簽約儀式才正式結束,而眾人也從室內的會場轉移到戶外。儘管周睿明確說明不接受採訪,但傳媒記者仍一哄而上,他只好留步跟他們多聊幾句。

    余疏影名義上是來當周睿的女伴,但周睿不怎麼需要她,跟他攀談的賓客總是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她正好落得空閒,站在自助餐長桌前品嘗著精緻美味的糕點。

    當她把馬卡龍放進嘴裡,隱約吃到了一點熟悉的味道,在場內搜索了一圈,果然在泳池旁邊的大陽傘下發現了嚴世洋,她步履優雅地走過去跟他打招呼。

    在這裡碰見她,嚴世洋一點都不驚訝,他不鹹不淡地說:“好久不見。”餘疏影笑說:“今天的馬卡龍是你做的吧?”

    嚴世洋點頭,接著問:“你吃得出來?”

    余疏影對嚴世洋有一種特殊的崇拜,她說:“馬卡龍的口感很特別,而且甜度和果味也管控得很好,這麼高水準的作品肯定是出自嚴大師之手。”

    讚美的話嚴世洋聽得不少,但能讓他這麼愉悅的卻不多,他露出了一點笑容,“那我上次教的技巧,你又學到了多少呢?”

    說起這個,餘疏影就很苦惱。別說馬卡龍,就連最簡單的焦糖布丁也只在周睿的輔助下做得像點樣子。她歎了口氣,很無奈地搖頭。

    “你這是一點都學不會的意思嗎?”

    餘疏影轉了轉眼珠,剛才那無奈的表情一掃而光,“假如你再教我一遍,說不定我就什麼都學會了。”看著這個笑得一臉嬌俏的女孩子,嚴世洋不忍拒絕,反正他也是閑著無事,於是說:“好啊。”

    酒會需要源源不斷地供應糕點,烘焙室裡一片忙碌的境況。餘疏影伸長脖子張望,而嚴世洋則帶著她一直往

    走廊深處走,最終停在一間面積不大、設備卻同樣齊全的烘焙室。看了看她那身打扮,嚴世洋提醒她,“裙子很容易弄髒的。”

    餘疏影立即表態,“沒關係!”

    剛認識她的時候,嚴世洋就能感受到她對烘焙的鍾愛。他其實挺樂意教她的,雖然她天資不高,但他總會在她身上找到一種衝勁、一股熱忱,這讓他不自覺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周睿走進烘焙室時,餘疏影正站在嚴世洋身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把剛烤好的馬卡龍拉出來,他們背對著門口,沒有發現他的出現。

    整個烘焙室飄著甜膩的香味,這盤馬卡龍烤得很成功,粉嫩嫩的霜淇淋色,美麗的小裙邊,餘疏影光看就能想像那外脆內嫩的滋味,忍不住垂涎地說:“好想吃啊……”

    直至周睿虛咳了聲,他們才雙雙回頭。餘疏影還沉浸在喜悅中,她笑著對他說:“你忙完啦?”不知怎麼地,周睿覺得她的笑容有幾分刺眼,他“嗯”了聲,同時向他們走過去。

    餘疏影獻寶的指著烤盤裡的馬卡龍,滿臉驕傲地說:“我們做的,是不是很漂亮?”

    周睿只是微微地笑了下,餘疏影沒有領會那笑容的含義,但嚴世洋卻看懂了。將烤盤放到料理臺上,他便說:“你們先聊,我去隔壁看一下。”

    目送嚴世洋的背影離開,餘疏影傻傻地問:“看什麼呀?”

    “他是西點部的主廚,當然是回烘焙室看糕點製作的情況。”周睿邊說邊捏起一塊熱乎乎的馬卡龍,拿在手中認真地研究。

    “你請他過來做主廚啦?”餘疏影很驚喜地問:“那我是不是可以經常過來找他教我烤西點?”

    他反射性地說:“不可以。”

    餘疏影輕輕蹙著眉頭,語氣有點撒嬌的意味,“為什麼不可以?”

    周睿睨了她一眼,隨後把馬卡龍放回矽膠墊上,“斯特用高薪請嚴世洋回來,目標不是讓他陪你玩的。”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餘疏影站在原地,敢怒不敢言。很快,周睿又重新折回,停在門邊對她說:“還杵在那裡做什麼,跟上來。”將身上的圍裙摘下來,餘疏影一邊撫平禮服上的皺褶,一邊跟著周睿往外走。

    她一路都默不作聲,周睿知道她的不滿,但也沒有哄她,快走到會場時,他才拉起她的手,引導她挽住自己的手臂,餘疏影將手抽回來,連看都不看周睿一眼。

    周睿倒是笑了,他微微俯身湊近她耳邊說:“脾氣不小呀。”她別過臉,低低地“哼”了一聲,“小氣鬼!”

    他意味深長地說:“你要明白,不是什麼資源都可以分享的。”

    走進會場後,餘疏影還是不肯挽周睿的手臂,他也不惱,直接摟住她的腰,同時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地說:“余叔還沒發現你背著他學烘焙吧?”

    餘疏影的動作立即頓住,她半嗔半怒地說:“喂,你怎麼這樣!”

    周睿低沉地笑了聲,接著用哄孩子的口吻說:“乖一點,等下帶你去吃提拉米蘇。”

    她雖然是周睿的女伴,但被他這樣親密地摟住腰,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她掙扎了兩三秒,最終還是選擇妥協,“那個,我還是挽住你好了……”

    當那條纖細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挽住自己的手臂,周睿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那些重要的投資者和合作商,周睿剛才已經招待過,現在沒什麼要緊的事情,於是帶著餘疏影跟其他來賓寒暄,不少人都目光探究地打量著她,但周睿沒有介紹的意思,他們便識趣地保持沉默。一些跟周睿有點交情的長輩才會嬉鬧地問他是不是好事將近,他也不否認,只是模棱兩可地給一句答覆,隨後自然地轉移話題。

    趁著周遭沒人,餘疏影悄聲問他,“你怎麼不解釋呀?”

    他隨意將空杯放到長桌上,接著才解釋,“一個已經成家或者將要成家的男人,通常會給別人成熟可靠的印象,他們願意誤會就讓他們誤會吧。況且,解釋這種事,一般只會欲蓋彌彰,越描越黑吧?”

    餘疏影覺得這話怪怪的,至於哪裡怪又說不出來。

    在場內轉了一圈,穿不慣高跟鞋的她不自覺地貼近周睿,把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雖然餘疏影沒有說累,但周睿還是提議,“過去休息一下?”

    聽了他的話,她立即眉開眼笑,“好呀。”

    周睿就是喜歡她的率真坦直,他抬手敲了敲她的額頭,“走吧。”酒會尚未結束,周睿不宜離場,只帶著餘疏影在休息區坐一坐。

    休息區跟會所正門只隔著一條寬敞的車道,餘疏影剛坐到鐵椅上就看見一個女人從旋轉門走出來,她低著頭,看上去情緒有點低落。

    餘疏影扯了扯周睿的衣袖,小聲地問:“那個是不是柳湘?”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周睿眯了眯眼,沒有回答。

    柳湘恰好抬頭,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她立即斂起情緒,瞬間恢復往時那副神采照人的樣子。她走到周睿跟前,客套兩句以後就說:“‘奔向極限’的腳本,我們已經按著貴公司的要求進行修改了。”她微笑,而後問:“對於這期的嘉賓人選,周總監還滿意嗎?”

    “不錯。”周睿評價,“話題性很大。”

    這個話題倒讓餘疏影很感興趣,她一時激動,不假思索就問:“是誰呀?”

    官方尚未公佈本季嘉賓名單,網路上流傳著版本不一的名單,其中顏值爆表的小鮮肉符駿、演技精湛的新晉影帝韋鴻煊和他的緋聞女友丁曼,都是觀眾所期待的候選人。

    按理說,柳湘應該做好保密工作,但周睿似乎沒有隱瞞的意思,因此她便說出了幾個大眾熟悉的名字,餘疏影對符駿情有獨鍾,得知他會參與這一季“奔向極限”的錄製,她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

    在旁的周睿看向她,唇邊銜著淺淺淡淡的笑容,“用得著這麼高興嗎?”

    聞言,餘疏影才收斂了一點,而柳湘則說:“符駿確實是候選嘉賓中呼聲最高的,現在很多年輕女孩子都很迷戀他,我們節目組跟符駿的經紀公司爭取了很久,才讓他騰出檔期來參加。收視方面,我想周總監肯定不需要擔心了。”

    余疏影連連點頭,十分同意柳湘的話。

    儘管柳湘明示收視將會滿堂紅,但周睿也沒有表現得多愉悅,他只“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柳湘又說:“周總監如果有計畫過來探班的話,希望提前跟我們這邊聯繫。您也知道,這一季的錄製地點多是偏遠農村和山莊,食宿條件都很有限,我們需要一點時間為您準備。”

    提起探班,餘疏影的內心又澎湃了,連身旁的周睿說了什麼都聽不清楚。多聊了一會兒,周睿就讓柳湘到會場內吃吃西點、品品葡萄酒。

    柳湘點頭,正要走開時又頓住腳步,目光平和地落在餘疏影身上,“我跟這位小姑娘已經第二次見面了,周總監還沒有把她介紹給我認識。”

    餘疏影大大方方地由著她打量,而周睿則說:“她是我恩師的女兒,余疏影。”柳湘跟她握手,笑著說:“下次送你符駿的簽名照。”

    直至柳湘走遠,餘疏影還是樂得合不攏嘴,趁著周睿還在,她就問:“上次你說帶上我一起探班,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周睿頓了下,又說:“不過你要上課,還是以學業為重吧。”

    在外地拍攝節目,周睿去探班肯定得停留幾天甚至一周,這麼一來,就算他同意,她父母也會阻止的。她幽幽歎氣,真是一場歡喜一場空……

    聽見她歎氣,周睿輕笑,“很失望?”

    餘疏影撇了撇嘴,想了想,接著用懇求的說:“那你可不可以在下下個月的時候,多去探一次班呢?我們這個學期的課程不緊。第十五周以後,週四和週五都沒課……”

    “你不用複習?”

    “就幾天,肯定沒有問題!”餘疏影一把揪住他的衣袖,“你不是學霸嗎?在路上你也可以幫我複習呀。一舉兩得,多好。”

    周睿覺得好笑,“你想得真周到。”

    酒會結束後,周睿接到一通緊急電話告知有重要客戶到訪,讓他儘快回公司一趟。他吩咐司機送余疏影回學校,並叮囑,“到家給我簡訊。”

    他特意強調“到家”兩字,余疏影應好。上車之前,她笑盈盈地問:“周學長,我的提拉米蘇呢?”

    周睿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他有要事處理,無法兌現諾言,他替她關上車門,隨後將手撐在車身上,半俯著身對她說:“我不會欠你的。”

    餘疏影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直至當晚她接到外送的來電,才恍然大悟。

    當時餘疏影正跟母親在看電視,放在房間的手機響了,接通後,那頭的男人讓她到樓下取餐,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周睿。事實證明,她猜對了,將蛋糕盒子打開後,裡面裝著的果然是提拉米蘇。

    文雪萊戳她的腦門,“晚飯沒吃飽嗎?這麼快就叫宵夜了?”

    “周學長買的。”

    餘疏影走進廚房拿餐具和餐刀,而文雪萊微微皺著眉頭,“幸好你爸不在,不然你又得被他教訓了。”她給母親切了一塊,殷勤地遞到她手裡,“您不說,我不說,爸就不知道了。”

    “晚上吃這東西會發胖。”文雪萊擺手,“你也別吃太多,甜膩的東西對身體沒益處。”

    餘疏影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塊,遞到母親嘴邊引誘著,“您嘗一口嘛。”見文雪萊張嘴把提拉米蘇吃了,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是不是很好吃?”

    說完,她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放進嘴裡。提拉米蘇的口感又柔又滑,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還未來得及細嘗,黑巧克力和濃縮咖啡的苦澀便一層一層地湧上。

    “就你這種小女生喜歡。”文雪萊看起來不欣賞這種甜點,但過了一會兒,她又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塊默默放進嘴裡。

    提拉米蘇裡混著淡淡的蘭姆酒味道,餘疏影有點上癮,一個人就吃了一半,最後還是文雪萊制止,半趕半哄地讓她刷牙睡覺。

    空蕩蕩的胃得到滿足,餘疏影滿足地抱著大布偶在床上滾來滾去。滾著滾著,她突然想起還沒跟周睿道謝,於是給他發了簡訊。

    他沒有回覆,但很快撥來電話,接通以後,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好吃嗎?”

    周睿應該站在陽臺,呼嘯的風聲伴著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余疏影莫名地恍惚了一下。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周睿困惑地“喂”了一聲。

    她回過神來,“很好吃,我媽媽不吃甜點的,今晚她也吃了一塊。”

    那頭只傳來周睿的低笑,但沒有接話。他的笑聲又讓餘疏影恍惚了一下,她握著手機同樣不說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只剩低微的呼吸聲,最終還是餘疏影率先出聲,她用手指戳著布偶,“對了,那套禮服我明天拿去乾洗,下次見面再還給你。”

    周睿愣了愣,他有點無奈地問:“我要那禮服做什麼?”餘疏影理所當然地說:“可以留給你別的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周睿就打斷了,“你留著吧。”餘疏影繼續勸說:“熹然說那套禮服很貴的,我……”

    “留著吧。”周睿仍舊打斷她的話。

    他的聲音不大,但態度很堅決,像極他在談判桌上跟客戶談條件時的語氣。餘疏影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無用,於是不再多言。

    他們靜了兩三秒,周睿又說:“你要是不喜歡,那就扔了吧。”

    餘疏影覺得他應該是不高興了,她雖然不解,但沒有追問。“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去睡覺了。”

    “睡吧。”周睿說。

    餘疏影來不及說一句“晚安”,周睿已經掛了電話,她往後倒在床上,喃喃自語,“喜怒無常的男人啊……”

    斯特公關部的效率非常高,簽約儀式及後續的露天酒會結束後,相關報導便出來了。

    今早餘軍起床看電視新聞,連續換了好幾個頻道都能看到斯特的採訪和報導,除了致辭和簽約,周睿基本上沒有露面,只能看見他一閃而過的身影。

    餘疏影正窩在另一張短沙發上玩手機,她沒留意新聞,直到聽見父親的聲音,她才抬起頭問:“您說什麼?”將遙控放到茶几上,餘軍說:“我說,昨天的簽約儀式和酒會辦得怎麼樣?”

    “我覺得挺順利的,看這些新聞報導就知道了。”

    他們父女正說著話,文雪萊端著昨晚吃剩的提拉米蘇出來,“影影,待會兒要到你小姑姑家吃飯,你把這蛋糕吃完吧,我跟你爸都不感興趣。”

    等下從小姑姑家離開,餘疏影就直接回宿舍,還有一大塊提拉米蘇留在家裡不吃也是浪費,“好啊。”餘軍不滿地說:“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少買這種甜膩的東西吃。”

    文雪萊本想解釋,但見女兒偷偷地給自己使眼色,便什麼都沒說。她獻寶一般把提拉米蘇遞到父親面前,含糊地說:“您也試試。” 可惜餘軍不吃這套,他別開臉,略帶厭惡地說:“拿開拿開!”

    “真的很好吃……”餘疏影在他耳邊說個不停。

    在女兒的噪音影響下,餘軍沒坐一陣子就從沙發站起來,沉默地走回書房。

    文雪萊給女兒倒了一杯溫水,看見她嘴角沾著巧克力,抽了張紙巾遞過去,“吃得像個孩子!”

    餘疏影笑咪咪地讓母親給自己擦嘴,等書房那邊傳來關門聲,她才問:“以前爸在法國是不是吃甜點吃太多,所以吃膩了呀?”

    “可能是吧。”文雪萊說:“你爸向來都挺抵觸甜點的。不過他說得對,這東西真的對身體沒什麼益處,你要少吃。”

    提及父親在法國的往事,餘疏影自然而然想到周睿那只說了一半的話。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問母親,“聽說爸爸曾經也在斯特工作過,為什麼他要轉行呢?還有,他跟周睿的爸爸是校友,為什麼他們現在都不怎麼聯繫呢?”

    文雪萊略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小睿告訴你的?”見女兒點頭,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答案,她只得淡淡帶過,“你爸覺得不適合,工作不順心就換了,合作的搭檔也是。”

    當時周睿的語氣似乎沒有母親這般輕描淡寫,餘疏影正想追問,文雪萊就說:“回房間換衣服吧,準備出發去你姑姑家了。”

    余家並不是枝葉龐大的家族,餘疏影有一個大伯,一個小姑姑。她還沒出生的時候,奶奶已經與世長辭,家裡的老人家就只剩爺爺,現在跟著大伯在老家生活。

    她的小姑姑余萱也在北部生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個家庭聚餐,順便聊聊家常。

    余萱也曾在法國留學,如今是業內知名的高級調香師,由於她生的是男孩,因而跟餘疏影特別親近,那些打扮和護膚的話題,她只能跟侄女交流。

    這回他們到家裡來吃飯,餘萱又把侄女帶到臥室,將預留的香水和護膚品拿給她,興高采烈地講解功效和使用方法。

    看著那放滿床鋪的瓶瓶罐罐,餘疏影又忍不住說:“小姑姑,下回真不用給我留這麼多,家裡還有很多沒有用完呢!”

    “那你就挑好用的用呀,或者送一些給你同學。”餘萱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

    恰好有一瓶粉色香水滑到手邊,餘萱順勢將它舉起,“你看,這瓶香水叫‘夏夜迷夢’,它的前調是茴香,中調是玫瑰和鳶尾花,後調是茉莉花,很適合你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說不定還旺桃花呢!”

    香水瓶身採用八面鑽石切割和拋光工藝,在燈光照耀下更顯晶瑩剔透,餘疏影被這香水瓶子吸引了,忍不住伸手去接。

    餘萱笑起來,她問:“影影,你悄悄告訴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還是有喜歡的人?”

    “哪有!”餘疏影回應。

    “丫頭,”余萱捏了捏她的小臉蛋,“你連我也敢騙?”

    余萱知道哥哥那古派守舊的作風,她鼓勵侄女,“影影,遇上喜歡的人就要大膽去追去爭取。下回把他帶給我見一見,我會替你好好地把關的。”

    這話聽得餘疏影哭笑不得,“您怎麼就斷定我有喜歡的人呢?”

    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餘萱語氣篤定地說:“沒見一陣子,你換了髮型又換了穿衣風格,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改變。況且,我跟你說這香水可以旺桃花,你還真拿著不肯放手。欸,你臉紅了!”

    餘疏影確實漲紅一張臉,“您真不應該做調香師,您應該做編劇或者偵探呀……”

    “敢取笑我?”

    餘萱結婚結得晚,兒子今年剛滿十歲,平日跟兒子玩鬧慣了,她熟練地撓餘疏影癢癢,兩人便窩在床上鬧成一團。

    鬧了一會兒,餘萱就說:“不跟你玩了,我要進廚房幫忙。”餘疏影跟著出去,“我也幫忙。”

    把嫂子請到客廳裡閑坐喝茶,餘萱就和丈夫默契十足地在廚房裡忙碌,偶爾讓餘疏影幫忙打打下手,但看到她手忙腳亂的樣子,餘萱就笑了,“影影,你的廚藝還是沒有進步。”

    她的姑父也笑,“這回好一點了,起碼番茄還剩大半。沒關係的,影影,你姑姑剛嫁給我的時候也不會做飯,學著學著就會了。當然,你能找個會做飯的男人就更好了。”

    “別聽他的!”餘萱說:“你姑父才是不會做飯的人,他能有今天的廚藝全靠我監管和督促。”

    餘疏影狡黠一笑,“難道不是奴役嗎?”

    餘萱作勢要敲她的腦袋,而她靈活閃身逃出了廚房,識趣地給他們留點恩愛的空間。

    手上殘留著番茄汁,餘疏影走進洗手間擠了點洗手液,搓開泡沫以後,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飄入鼻息,她側著腦袋看著洗手乳瓶身的標籤,突然反應過來,難怪上回用周睿的沐浴乳會覺得熟悉,原來他家和姑姑家用的洗護產品是同一個品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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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1 01:56:08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臨近年末,他們吃飯時商量起回老家過新年的安排。余萱趁機跟哥嫂開玩笑,“影影快畢業了,再不找一個男朋友給老爸瞧瞧,他肯定跟你們急。”

    對於這類話題,餘軍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急什麼。”

    文雪萊和餘軍的態度從來沒有改變,余疏影求學階段只要好好讀書就可以了,那些有的沒的通通不需要多作考慮。余疏影也很清楚父母的想法,自從交易會結束,她已經慢慢地將重心轉移到功課上,即使還惦記著甜點和烤箱,也沒有再搞什麼小動作。

    歲末一天一天地逼近,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冷,轉眼間寒冬悄至。 接到周睿的來電時,餘疏影正跟孫熹然在宿舍裡舒舒服服地泡腳。

    周睿應該很忙,簽約儀式以後她就沒跟他接觸了。看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半陌生半熟悉的名字,她緩了幾秒才接聽——

    “喂?”

    “我是周睿。”

    不知道為什麼,餘疏影有點想笑,“我知道。”

    周睿說:“從這星期開始,你週四和週五的課程就要完成了吧?過兩天我到劇組探班,你能抽出時間來嗎?”上次周睿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加上莫名其妙地掛了電話,餘疏影以為探班的事已經沒有希望了,聽了這 話,她實在是喜出望外,“可以,當然可以!”

    “那你準備一下。”周睿不太放心,接著又叮囑,“現在劇組在中部山上拍攝,氣溫比較低,一定要多準備衣服。”

    “去多少天呀?”餘疏影興奮地問。周睿沉吟了下,“看情況吧。”

    想到可以一睹男神尊容,余疏影連腳都不泡了,從衣櫥裡翻出最厚實的衣服和褲子,整齊地折疊好,一件一件地放進行李箱。

    週三的下午,餘疏影拉著行李箱走出門時,周睿已經到了,他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搬到後車箱,“衣服帶夠了沒?”

    餘疏影將行李箱裡的衣物給他數了一遍,他微微點頭,“差不多了。”

    上車後,沒看見司機或助理的蹤影,她好奇地問:“你不需要別人協助你的工作嗎?”周睿回答,“看看進度而已,不用勞師動眾。”

    打開導航後,餘疏影沒有再跟他交談以免影響他駕駛。周睿也沒有說話,她悄悄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他,記起他上次喜怒無常地掛了手機,這回不知他會不會喜怒無常地把自己丟在山上……

    想到這裡,餘疏影不自覺地抖了下。

    正在專心駕車的周睿察覺她的異樣,默默地把暖氣調高。

    從出發到山上目的地,需要三個小時左右,因餘疏影說週三下午只有兩節課,當天出發可在晚上七點半左右抵達山上村落,不料中途下起了毛毛雨,為了確保安全,周睿一路放緩車速,臨近八點才隱隱地看見燈火人家。

    周睿早在車上準備了麵包和餅乾,他讓餘疏影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他這麼辛苦在開車,餘疏影不好意思獨食,於是將麵包撕成小塊,小心翼翼地遞過去,“你要吃一點嗎?”上山前的一段路比較平緩,周睿駕駛得較輕鬆。他垂眼看了看那麵包,微微張嘴就咬住了。

    全神貫注地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餘疏影知道他肯定餓了,她又撕了一塊麵包,同時聽見周睿說:“你跟我來山上的事,跟余叔他們說了沒有?”

    餘疏影支支吾吾,“等一下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她打什麼小主意,周睿心知肚明,“你以為先斬後奏就沒事了嗎?”

    餘疏影心裡也沒有底氣,她又將麵包遞過去,猶豫地說:“要不你幫我說?”如果周睿能把責任攬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周睿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他張嘴咬麵包,同時也咬住了餘疏影的手指。

    儘管他沒有怎麼使力,但她還是低呼一聲,像觸電般地將手縮回來,“幹麼咬人!”

    “偷溜出來玩還不想承擔責任,”周睿瞥了她一眼,“我得代表余叔教訓教訓你。”

    手指傳來似痛非痛的感覺,餘疏影表情有點不自然,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爸才不會教訓我。” 周睿微微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地問:“需要我協助你做點什麼,好讓你嘗嘗被你爸教訓的滋味呢?”

    “不用了……”她訕笑著,直覺告訴她,她要是敢說“好”,下場一定不堪設想。

    山路越來越陡峭,邊上沒有護欄,車子每拐一個彎,餘疏影的心就跟著懸到半空中,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窗 外,手裡的麵包被捏得微微變形,十來分鐘的路程,她卻覺得走了幾個小時那麼久,當周睿平穩地將車子停靠在一家旅館前,她才松了一口氣。

    周睿轉頭恰好看見她如釋重負的樣子,故意嚇唬她,“下山的時候更刺激。”

    “不是吧?”她本來就心有餘悸,聽了這話,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周睿開得一手好車,卻繼續嚇唬她,“跟雲霄飛車沒兩樣。”

    捕捉到他唇邊的壞笑,餘疏影知道他又拿自己尋開心了,瞪了他一眼。他不斂笑意地說:“下車吧,再不吃飯真要餓壞肚子了。”

    山上的晚風凜冽刺骨,餘疏影剛下車就將圍巾往上拉將口鼻擋住。借著昏暗的燈光,她隱隱辨認出眼前那塊陳舊的招牌上寫著“連雪旅館”四個大字。

    周睿將行李箱搬出來,餘疏影立即走過去幫忙,順便問他,“我們今晚住這裡嗎?”當餘疏影將手伸過去,周睿側身讓她撲空,繼而將她的行李箱提下來,“大概吧。”

    他們還沒走進旅館,裡面有個戴著鴨舌帽的女人急匆匆出來,周睿舉了舉手,低聲說:“這邊。”定眼一看,餘疏影才發現來人正是柳湘。她禮貌地微笑與柳湘打招呼,之後三人就進了旅館。柳湘邊走邊說:“我已經讓老闆娘給你們準備晚飯了,現在先帶你們回房間放行李。”

    這是村裡唯一的旅館,規模比較小,沒有足夠的房間,除了嘉賓和節目組的兩個女同事,其他人都借住在附近民宅。跟兩個女同事協調以後,柳湘將其中一間雙人房騰出來給周睿,至於明星嘉賓,她不好要求誰把房間讓出來,只能委屈餘疏影跟她在民宅擠一擠了。

    得知這個安排,餘疏影沒什麼意見。

    周睿同樣沒有說話,他將行李箱推到牆邊,之後才回頭往柳湘掃了一眼。

    在職場混了多年,柳湘向來八面玲瓏,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立即領悟過來,懇切地說:“當然了,出於人身安全的考慮,我建議余小姐留在旅館跟周總監將就一下。畢竟住的是民宅,沒有什麼保障,會發生什麼突發情況誰也預料不了。”

    柳湘以替他們打點飯菜為由,識趣地離開了房間,餘疏影則站在門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周睿一邊打開窗戶,一邊說:“那就留下來吧,反正有一張床空著。”

    視線落到那兩張單人床上,餘疏影掙扎著開口,“我們……不太方便吧?我是女孩子啊……”周睿笑了,“你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女孩子嗎?”

    聽出他話中的揶揄,餘疏影突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表情瞬間千變萬化。就在她暗自懊惱的時候,周睿突然走過來,單手將她摟進房裡。

    他的動作乾脆俐落,餘疏影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摁坐在床上,“別想太多。”

    這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包含著好幾層意思,被他看破心思,餘疏影有點尷尬,他的神情那麼坦蕩,她倒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餘疏影緩過來,周睿才帶著她到樓下的餐飲部吃晚飯。

    在天寒地凍的冬夜裡,吃上一碗熱乎乎的米飯簡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今晚的菜色帶點辣,餘疏影吃得開胃,飯吃到一半就冒出了薄汗,嘴唇也被辣得微微發紅。

    坐在她對面的周睿吃得很慢,全程都在看餘疏影大快朵頤。

    閑著無事的老闆娘過來跟他們聊天,餘疏影一個勁地稱讚飯菜美味,聽得她心花怒放,說明天再給他們準備其他拿手好菜。

    餘疏影放下筷子的時候,餐桌上的小菜幾乎被清光。她吃得有點撐,於是在老闆娘的陪同下,到外面逛了兩圈才回房間休息。

    提早回房的周睿早已經洗完澡,穿著深色睡衣,外面披著輕羽絨衣,此時正懶洋洋地坐在窗前的籐椅上看手機。聽見門邊聲響,他抬了抬眼,看見餘疏影帶著幾分倦容,催促她快去洗澡休息。

    餘疏影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隨後就縮進被窩裡睡覺。

    這家旅館沒有暖氣,看著床上那縮成小小的一團,周睿忍不住問:“被子夠暖嗎?”她只露出一顆小腦袋,“夠了,棉被很暖和。”

    臨睡之前,周睿特地把窗戶都關緊。他睡覺沒有留燈的習慣,但餘疏影在,他便將床頭燈亮著,臉轉到另一側去睡。

    正要閉眼,周睿才記起要跟余軍彙報餘疏影的行蹤。想到餘軍可能已經睡下,他便發了通LINE過去,然後將手機放到床頭櫃上。

    沒多久,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周睿拿起手機,看著餘軍發來那寥寥可數的幾個字,他微微地勾了勾唇,臉上掛著笑意不到眼底的笑容。

    他幾乎可以想像,余軍神色平靜卻語氣陰沉地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模樣——

    “小睿,你踩到我的底線了。”

    從開始到現在,周睿沒想過可以瞞天過海。余軍是他的老師,在余軍面前施展那點雕蟲小技等於在魯班門前弄大斧。只是,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被餘軍洞悉一切。

    酒會之前,餘軍在書房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周睿多多少少也聽出其中的暗示與警告。他懷著一絲僥倖以為餘軍早已冰釋前嫌,不再惦記那些陳年往事,然而今晚這訊息卻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另一旁的餘疏影已經安靜下來,周睿轉頭看過去,表情不自覺地柔和起來。他動了動手指,半秒以後,這訊息就靜悄悄地消失了。

    越是夜深,山間的猛風越是呼嘯不止,伴著風聲入眠,餘疏影睡得不太沉,半夜便幽幽轉醒。由於氣溫太低,她的雙手和雙腳都冷得發僵,即使緊緊地卷住棉被,身體仍不自覺地輕抖著。

    她冷得無法入眠,只能窩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第幾次翻身時,原本寂靜的房間突然響起一道平穩的男聲,“睡不著?”

    餘疏影循聲望去,只見周睿慵懶地倚在床頭,臉上並無睡意。“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她的聲音帶著輕輕的顫抖,周睿很快明白過來,“你很冷嗎?”

    說完,周睿就下了床,他連衣服也沒有披,逕自走到她床邊,在她困惑之際,他突然伸手探進她的被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著,余疏影連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周睿!”

    在被窩裡摸索到她冷得像冰塊一樣的手,從手腕到手肘處都沒什麼溫度,周睿的眉頭緊緊皺著,乾脆又把自己那床棉被拿過來,仔細地蓋在她的棉被上。

    見狀,餘疏影連忙說:“不用不用,我真的不太冷……”他低喝一聲,“閉嘴!”

    只安靜了半秒,餘疏影就忍不住說:“把棉被給了我,你怎麼辦呀?”

    周睿直接用行動回答,他將兩床棉被疊在一起,接著掀開一角,動作自然地擠進被窩。

    餘疏影又驚呆了,正想推開他,他卻快一步將她摟在懷裡,單手就把她的雙臂箍得不能動彈。

    隔著幾層衣衫,她清晰地感覺到周睿的體溫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她身體僵直,一時間竟做不出任何反應。周睿倒平靜得多,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他只說了兩個字,“睡吧,這樣你就不會冷了。”他一邊撫平她那邊的棉被,一邊說:“我總不能讓你生病吧,不然我怎麼跟余叔交代。”

    “你這樣……我怎麼睡?”他的懷抱暖和得像一個火爐,餘疏影本能想靠近,但理智卻拚命讓她遠離。在這種狀態下要是能睡著,她就真的本事大了。

    周睿笑了,胸膛微微地震動著,餘疏影試著掙開他,但他卻默默地收緊手臂,聲音低沉地問:“怎麼就睡不了呢?”

    餘疏影咬著唇,沒有說話。心跳亂糟糟的,她根本無法忽視身旁那男人的影響力。

    儘管餘疏影背對著自己,周睿仍能想像她此際嬌羞的表情,他扣住她的手指,裝作無意地貼在她耳邊吹氣,“難道你害羞了?”

    被戳中心事的餘疏影又羞又惱,敏感的耳際被撩得發癢,她側過腦袋躲閃,“你別湊那麼近……”周睿適可而止沒有再挑逗她,將懷中的人鬆開,語氣關切地問:“還冷嗎?”

    “不冷了。”她不僅手腳暖和下來,連臉蛋和耳根都開始發燙。

    重獲自由的瞬間,她立即往床沿挪了一點,可惜這單人床實在太小,無論她怎麼跟周睿拉遠距離,他們的身體還是會親密地貼在一起。

    眼看她快掉到床外,周睿重新將她勾回來,“別亂動了,睡吧。”

    餘疏影起先什麼睡意都消退得無影無蹤,但在溫暖的被窩裡,她的神經漸漸舒緩,倦意襲來時,不知不覺合上了眼皮。半睡半醒間,她隱隱覺得有一隻結實的手臂伸過來,動作輕柔地將自己攬進更加溫暖的地方。

    一夜無夢,翌日清晨醒來時,餘疏影掀開眼皮後才發現周睿已經不在身邊,她把壓在身上那兩床棉被推開,披上衣服進浴室洗漱,當她一身清爽從浴室裡出來,房間裡還是空無一人。趁著雙手還是暖的,她從行李箱翻出內衣迅速地穿上,不巧的是,她才剛把暗扣扣上,外面就傳來了一點細微的開鎖聲。

    不用想也知道門外的人是誰,她迅速地拿起衣服,同時慌張地喊道:“不要進來!”

    幸好門外的人有聽見她的聲音,沒有繼續前行,而那扇不太厚實的房門只拉開一條小縫隙。

    被這麼一嚇,余疏影連掌心都冒出了一層薄汗,她手忙腳亂地穿好上衣,疾步過去開門,門外的人果然是周睿,他手上托著託盤,裡面放著兩人份的早餐。

    雖然他什麼也沒看見,但餘疏影還是有點尷尬,她側過身讓他進門,低頭跟他說:“早啊。”

    “早。”周睿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接著說:“外面下雪了,衣服多穿一點。”

    拉開房間的窗簾,窗外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屋頂、樹木甚至停靠在路邊的汽車都積滿了白茫茫的雪,趴在窗前欣賞著美麗的雪景,余疏影根本捨不得走開。

    將溫熱的牛奶和粗糧饅頭放到桌上,周睿催促她,“先過來吃早餐,不然都涼了。”

    他們面對面地坐在一起吃早餐,周睿將牛奶推到她手邊,接著拿起饅頭慢慢地吃起來。

    想起昨晚共枕眠,別說異性朋友,就連很要好的閨蜜,餘疏影也很少跟她們那麼親密的睡在一起。

    真是奇怪,周睿跟她什麼時候熟悉到這種地步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看向那個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周睿一手拿著手機查閱郵件,另一隻手扶在玻璃杯上,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杯壁。餘疏影記得他的手寬厚而溫暖,當他將自己的手裹在掌心之中,那刺骨的寒意便一點點地散去。記憶中曾用體溫為自己取暖的男人,除了父親以外,好像只有周睿了。

    餘疏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不時回想起昨晚的情景,窗外狂風狂肆,他倆則擠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安穩地入眠……

    餘疏影越想越失神,直至周睿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她才猛地從思緒中抽離。

    周睿已經放下了手機,閒適地靠著椅背,饒有興致地看著盯著自己發呆的餘疏影。

    她一抬頭,恰好就對上周睿的眼睛,那雙眼睛幽黑而深邃,表面上平靜無波,細看卻發現背後似乎潛藏暗湧。她暗自心驚,突然失去了與他對視的勇氣。

    面對目光閃躲的餘疏影,周睿還是那般安然自若,“在想什麼?”

    心緒尚未完全平復下來,餘疏影的嘴巴跟不上腦袋的節奏,不假思索就說:“你很喜歡抱著別的女人睡覺嗎?”

    只愣了半秒,周睿就恢復常態。他將身體微微前傾,語氣玩味地問:“那你很喜歡被別的男人抱著睡覺嗎?”

    “當然不是!”餘疏影毫不猶豫地回答。

    周睿沒有接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餘疏影有種踩到陷阱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啊……

    等她吃完早餐,周睿將大衣塞到她懷裡,“準備出門了,衣服穿上。”

    聽了這話,餘疏影就興奮起來,她跟在周睿身後絮絮叨叨地問他,“等下是不是能跟符駿見面了?他們的行程是不是很滿啊?有沒有時間跟我拍照呢?今晚能不能跟他一起吃飯呀?”

    周睿被她纏得頭暈腦漲,他逕自走向浴室,前腳剛踏進去,他就回身說:“我要上廁所,你還要跟著我嗎?”餘疏影這才閉了嘴,笑嘻嘻地替周睿關上門,“你趕緊上哦,上完就帶我見符駿!”

    他們出門時,天還飄著雪絮。穿了好幾層衣服,餘疏影覺得自己笨重得不行,對著玻璃門照了照,拉長了臉,“周學長,我穿成這樣是不是很醜?”

    “你又不是去相親,漂不漂亮沒有關係。”說完,周睿還壓了壓她的兔毛針織帽,將她的耳朵也藏進帽子裡頭。

    餘疏影不滿地揮開他的手,“你把我的頭髮弄亂了!”

    “我看看。”周睿笑著停下腳步。

    餘疏影以為他要替自己整理,他卻出其不意地揉亂了她的頭髮,氣得她追著他捶打。

    昨晚應該下了半夜的雪,外面地上覆蓋薄薄的一層。剛出旅館的門口,周睿就拽住她的手臂,“別跑了,當心滑。”

    趁著周睿沒有防備,餘疏影踮起腳以牙還牙地揉亂了他的髮型。其實周睿沒有什麼髮型可言,他的頭髮理得很短很俐落,摸上去有點刺手。周睿連躲也沒躲,他微微笑著,笑容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寵溺,待她鬧夠了,他才帶著她往外走。

    成雙的腳印淺淺地印在雪地上,走在漫天風雪間,餘疏影覺得這似乎是一種說不出的浪漫。她偷偷地瞄了眼身邊的男人,不料他極快察覺,還淺淡地對她笑了笑。

    從清晨五點半起,就開始了今天的拍攝工作,按照腳本安排,他們今天會在山頂進行雪地探險。

    當余疏影和周睿抵達拍攝現場,節目組的嘉賓和工作人員正有序地工作。在茫茫雪地裡,分成四個小組的八位嘉賓正爭分奪秒地完成挑戰任務。余疏影很快搜尋到符駿的身影,她激動得難以言喻,一把抓住了周睿的手臂。

    周睿覺得好笑又不可思議,低聲說:“不就是個小明星嗎?真不懂你們這些小女生是怎麼想的。”

    大團大團的白霧從餘疏影嘴裡吐出來,由於心情澎湃,她一點都不覺得冷。“我太高興了,我好想尖叫呀,怎麼辦!”

    周睿眼睛斜斜地看向她,他動了動薄唇,語氣平緩地吐出兩個字,“花癡。”

    周睿不是第一次來探班,場內的工作人員認出他來,殷勤地給他搬椅子、倒熱茶。接過水杯,周睿迅速把它交到餘疏影手裡,“來,暖暖手。”

    雙手早已凍得通紅僵硬,餘疏影捧著溫暖的水杯,表情像捧著整個世界一樣滿足,“好舒服……”小助理重新給周睿倒了一杯熱茶,眼尾卻悄悄地打量著這個有點孩子氣的年輕女孩。

    餘疏影剛把熱茶喝掉,穿著一身黑色羽絨衣的柳湘就朝他們走過來。她盡責地跟周睿彙報節目錄製的進度,待中場休息時間就帶著周睿去看樣片,同時跟導演傾談一番。

    停止拍攝後,守在場外的明星助理們紛紛上前,動作利索地給自家老闆披衣送茶。

    那些平日只能在電視或大螢幕才能看見的面孔,此際近在咫尺,餘疏影有種身處夢境的錯覺。他們越是走近,她就越是緊張,原來小粉絲見偶像居然會怯場……

    原本正在看樣片的周睿轉頭瞥了眼身旁的人,餘疏影半張臉都藏在圍巾裡,頭上又帶著米白色針織帽,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場內最惹人注目的符駿,他側過腦袋對她說:“看到偶像,怎麼不去跟他打聲招呼?”

    “我……我不敢啊。”餘疏影說。周睿笑她,“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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