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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際]篆香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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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2:30:24 |只看該作者
第339章 靜待風起

  靈芝心頭默默嘆氣,荷月,除了對宋珩有心思之外,其他地方還真是挑不出毛病,沉穩可比清詞,能幹可比清歌,據說也是有功夫在身的,輕功不比小曲差。

  可惜因為太過聰明吧,所以心氣兒高了些,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連帶心思都偏了。

  荷月見靈芝不做聲,只端著茶盞輕抿,也不著急,靜靜站在一旁。

  這些日子來,王爺和王妃的恩愛有加,府裡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更是親眼見過宋珩如何寵著靈芝,那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凡事親力親為,毫無王爺架子。

  要說心裡不痛,那是騙人的。

  可她總覺得,人都說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所以王爺一時沉淪,看不見其他人,眼裡只有王妃,也可以理解。

  這世間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可見時間長了,終歸是要膩味的。

  所以她願意把自己放得卑微,只要一心對王爺好,能夠讓她隨伺左右,她就心滿意足。

  她相信總有一天,她的好能落在他眼裡,能讓他感動。

  而現在,今晚,汪昱一旦上鉤,她這個中間棋子再起不了作用,到那時候,爺還會不會留著她?

  荷月垂眸,捏緊了袖口,在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不管王爺做什麼決定,她不會放棄!

  靈芝已輕輕放下茶盞,抬起頭朝荷月莞爾一笑,「王爺那邊,可跟荷月姐姐交待過了?」

  「是。」荷月照舊帶著淺笑,「王爺的意思,王妃這邊不用再擔心其他,外頭由王爺去轉圜出面就好。」

  靈芝微微皺眉,荷月就是這些地方讓她不舒服,總表現得她和宋珩的關係比她更親密,雖明知她說的沒錯,她心裡也別扭。

  不過換個角度想,至少說明荷月一心向著宋珩,暫時不會對宋珩的計劃造成影響。

  只要她今晚不出岔子,一切定下來再說。

  靈芝面上不動聲色,微笑著吩咐,「那就好,荷月姐姐就在院裡歇會兒吧,若是外頭有什麼消息傳進來,也省得找人傳話了。」

  荷月抿唇福了一禮,「是!」

  跟著大雙退了出去。

  事情確定下來,小令開始傳膳,靈芝一個人坐在桌邊,覺得索然無味。

  這才多少日子,她已經習慣了宋珩陪在身邊用晚膳了,他不在,竟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覺。

  她無趣地戳了戳湯碗中的魚肚煨火腿,噙著筷子發呆,也不知宋珩那邊,會不會順利。

  汪昱在午時收到荷月的傳信時,欣喜若狂,想了想晚間正好赴秦王宴,能見到宋珩,便讓荷月在傍晚時分將那蠱下下去。

  果然,剛到戌時,就接到荷月的回復,一切順利,安靈芝已神不知鬼不覺吞下那蠱毒。

  汪昱等這一刻等了太久,喜得差些發狂,成了,事成了!

  若真成功下蠱,那以後宋珩也好,安靈芝也好,統統都得和他綁在一起,他幾乎想狂奔著去告訴汪信這個好消息!

  可不能急,宋珩不是他所想的那麼好對付,還得今晚他親自驗證之後,才能安心!

  宋琰在幽園設宴。

  座上客除了宋珩與汪昱,還有新晉神樞營統領鄧鐘岳,及其他幾個宋琰門客。

  汪昱到的時候,宋珩與其他人早已喝得不亦樂乎。

  「汪兄可遲到了!」宋珩大咧咧對見過禮的汪昱到,一面說一面招呼他到身旁坐下。

  汪昱笑意盈盈,似是心情極好,也不客氣,向宋琰等人賠過罪,徑直坐到宋珩身邊,立時有酒姬過來添上酒。

  汪昱舉起酒杯道︰「汪某自罰一杯。」

  說完先一飲而盡。

  「好!」周圍人都鼓掌吆喝。

  汪昱又舉起第二杯,「這一杯,敬秦王殿下與鄧將軍,神樞營可是個好地方!」

  說完又是一飲而盡。

  宋珩側過頭看著他,嘴裡還嘎巴嘎巴嚼著花生,笑著道︰「只怕你還得再喝一杯。」

  「哦?難道燕王殿下也有喜事?」汪昱臉上飛過一抹艷紅,眉眼間盡是喜色。

  宋珩哈哈一笑,「我能有什麼喜事,當然是王兄,聖上派秦王去直隸視察流民的明旨已經發下,我們欽差大人過兩日就出發。」

  「那自然要恭喜王爺!」汪昱聽完宋珩的話,也是一喜,舉起第三杯酒朝向宋琰。

  宋琰嘴角翹起微小的弧度,與他對飲了一杯,淡淡道︰「不過是賑災而已,也沒什麼可喜的。直隸今春湧入流民三萬人,山東和山西的災民都往京師跑,若不好好解決這些人的吃飯問題,怕會引起大麻煩,苦差啊!」

  他話雖如此訴苦,在座的人卻都不會當真。

  皇子被封親王,不但沒遣去封地,還被認命為欽差大臣,代天子賑災,這一切不說別的,只看造出來的勢頭,對宋琰就大大有利。

  當今朝中有一半都是周家派系的官員,但這一兩年來,皇上對宋琰的重用大伙兒都看在眼裡,周家前失金家,後又因私兵工坊案折損不少,而宋琰則風頭正勁,許多本來立場明顯的人都漸漸活動起來,也許,要變天呢!

  而那些本來就贊成立賢的人,更是如得到宣德帝支持,個個揚眉吐氣。

  你看,秦王武能定邦,文能治國,若此次賑災成功,更能證明他們的觀點︰還有比這更合適的皇帝人選嗎?

  這樣的話頭,在官場上也漸漸傳得明朗起來。

  汪昱已漸漸摸透宋琰的性子,這是個冷面王,喜怒克制,難形於色。即使馭下之時,也從不正面表示心意,防人之心極重,辦事一板一眼,認真且認死理,眼中似乎只有政事,對自己的生活近乎嚴苛,其他諸如女色、酒肉等享樂一概不在乎。

  這樣的人,按說不易討好,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那就是宋琰的野心。

  一個有野心的人,最喜歡什麼,自然是看得見的好處。

  在這樣的人面前,溜鬚拍馬是起不到效果的,什麼都不如拿出實實在在的利益給他看,行動有成果,辦事得力,自然會得重用。

  想來宋珩接近宋琰的目的和他一樣,藉宋琰之力,先破開宛如大周屏障的周家。

  雖不知宋珩憑什麼如此得宋琰信任,但他有他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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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2:30:34 |只看該作者
第340章 他想幹嘛

  汪昱夾了一小片蜜山藥放進嘴裡嚼著,沉吟會兒方道︰「殿下在政事上早有歷練,賑災的事想來也早有對策。」

  宋琰放下酒盞,不再動筷,看向汪昱,聽他這話,是他有想法。

  「我們方才已經討論了一會兒,不知世子有何高見。」

  從汪昱設計殺樓鄯使團,再到上次提出以欽天監之命來推遲大婚,宋琰已比較欣賞此人的才幹。

  汪昱放下筷子,一改雲淡風輕的神色,鄭重道︰「賑災無外乎兩點,最高目標自然是讓災民都好好活下去,居有所,食有糧;最低目標則是求穩,只要不亂,便是辦好了差。」

  宋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三萬災民,第一當務之急便是開粥棚,且粥棚直接需隔遠距離,讓人盡量分散。第二是徵糧,若是來不及周轉,可就近用「轉糶法」,從周邊富戶購買糧食再賤賣出去。這裡頭最重要的便是穩,富戶不屯糧,災民不搶糧,事情就好辦。第三嘛,可以工代賑,正好邯鄲、滄州等地都在大修河堤準備應對夏秋汛期,從直隸直接征夫過去,比從山東山西調人更方便幾分。」

  宋琰一面聽,一面輕輕頷首,這都是在他與門客的議題之內,聽汪昱這麼提起,便說出方才討論的結果︰「以工代賑確實不錯,不過河堤征工早在月餘前就結束了,現在再往裡加人,怕是不太方便。」

  汪昱以手指輕輕摩挲酒杯金身,微微一笑︰「王爺不用擔心,就直隸來說,眼前還有別的工可作。」

  「哦?」宋琰微眯起眼看過去。

  「據傳直隸境內有難民生事,加上刁民挑唆,匪患頗為嚴重,王爺不如就地徵兵平匪患,一來省得調兵困難,二來,這些人將來可都是王爺的底子。」

  宋琰神色微動,這話可說到他心坎上了。

  京師及周邊的兵權,都牢牢握在周騰芳手中,如今雖說有鄧鐘岳接手神樞營,可京師有羽林衛,以及距京城最近的神機營以及直隸大營,都是周騰芳親信把持。

  還有一點汪昱沒說出來,宋琰能懂,若他借平匪患立功,當能從周家的權柄中分一杯羹出來。

  鄧鐘岳聽了汪昱的話,也在一旁默默點頭。

  宋琰則繼續問道︰「世子還有何高見?」

  汪昱兩手一攤,抿唇道︰「殿下定比汪某想得周到,汪某班門弄斧,讓王爺見笑了。」

  宋琰難得咧嘴一笑,舉起酒杯︰「世子過謙了,這番話完全可以寫成賑災之策上策對奏,看來世子也是胸懷天下之人。」

  汪昱舉起酒杯與眾人一踫,哈哈笑道︰「汪某只讀過幾本酸書,紙上談兵而已。秦王殿下的民生經略才是治天之才,在下不擔心您辦不好差,倒是擔心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宋琰飲盡酒,抬眼問道。

  「殿下的安全。」汪昱說完這句話,水汪汪的瞳仁直直看著宋琰。

  宋琰心頭一震,也看著他,屋內頓時靜下來,只有宋珩旁若無人嚼著滷耳尖,脆骨在嘴裡「喀喀喀喀」響。

  宋琰自然明白汪昱的意思,對他的安全會造成影響的,除了周家還會有誰。

  他半晌方開口︰「世子何出此言?」

  汪昱挑起嘴角一笑,說不出的風流︰「今日咱們設宴慶賀,可有人恐怕在氣得嘔血呢,若換了殿下您,會不會將恨意轉為刀意?」

  宋珩這時開口了︰「世子說的沒錯,玄玉此番出門,是得小心。難民我見過,當年河北瘟疫的時候,京師城門外的難民那叫一個嚇人,密密麻麻跟黃蜂一般,粥棚還沒搭起來,米糧就被搶沒了,當時那施粥的官員鞋子都在人群中被擠掉了,周圍有護衛又怎麼樣?護衛都擠不進去……」

  宋琰見他又扯遠了,苦笑一下,他當然知道難民聚到一起是多麼可怕。

  「來,王兄,喝酒。」宋琰舉起酒杯朝宋珩示意。

  宋珩一面說一面端起杯盞喝了一口。

  宋琰趁機繼續問汪昱︰「那世子可有何應對之法?」

  汪昱眼神在宋珩面上瞟過幾眼,笑著道︰「應對之法只得一個字︰防。」

  他沉吟片刻,掂量了一下手頭的人,沉聲道︰「汪某倒是可以給王爺找幾個人,在對方知覺之外,防,才可起到作用。」

  宋珩繼續夾一筷子菜,喝一口酒,怡然自得,心頭暗忖,這個汪昱,到底打的什麼算盤,真心對宋琰死心塌地?

  面上卻趁勢附和︰「沒錯!玄玉確實得小心防範,不過。」

  他裝作瞧不起的模樣看了看汪昱,「秦王府上的護衛個個武功高強,這才出去,皇上肯定也會派人跟著,羽林軍就不用說了,還有影衛肯定也少不了的,汪兄找的人,難道比影衛還強?」

  汪昱對他的懷疑不置可否,莞爾一笑,「燕王殿下說笑了,汪某的人,哪能比得上秦王和皇上的人,只不過佔點出其不意的好處罷了。」

  他笑著看向宋珩︰「皇上和秦王殿下的人,都是在對方預料之內,定會有相應的對策,而我的人,可在對方的意料之外,豈不是可以給他們驚喜?」

  宋珩裝作來了興趣的模樣,追問道︰「哦?汪兄手頭有高手?可是江湖人士?」

  汪昱笑而不語搖搖頭,端起酒盞抿了一口。

  宋琰知道宋珩有江湖情結,抿唇淡淡一笑,瞅了眼宋珩︰「王兄放心,世子的人可不比一般江湖草莽。」

  宋珩恍然大悟般點點頭,不再做多問,眾人又換了話題聊開去。

  宋琰的酒宴結束都不會太晚,戌時剛過,眾人就紛紛散了。

  其他人還好,宋珩是照例一喝必盡興,盡興必醉。

  汪昱親自半扶著他上了馬車,還覺不放心,特意叮囑道︰「汪某送王爺回去吧,正好順路,汪某的車就跟在您馬車後頭。」

  宋琰見汪昱周到,遂點點頭,先行告辭。

  宋珩打著酒嗝頷首,還不忘拍拍汪昱肩膀,跟他毫不客氣︰「如此,甚好!」

  汪昱隨即登上衛國公府馬車,兩輛黑漆大車一前一後,在護衛簇擁下,往東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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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2:30:46 |只看該作者
第341章 開誠佈公

  長街暗沉,這附近是居民區,大部分人都已歇下,寂靜一片,偶有鋪子門前懸掛的燈籠在夜風中晃晃悠悠。

  馬車 轆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音格外響亮,「吱吱呀呀」。

  宋珩在規律的吱呀聲中閉目而坐。

  忽然,一絲強烈的警覺浮現在腦中,他猛地睜開眼,幾乎是同時,朝前一個翻滾,落到車簾下方。

  就在他身子避開的剎那,三柄長劍閃著銀光同時出現在車廂內,帶著寒氣刺向方才他坐的位置。

  兩柄破窗而入,一柄透背而入,這是真正要取他性命的架勢!

  宋珩一個翻滾避開,察覺到最致命的危險還在上方,再不遲疑,起身衝出車廂落到街道上。

  凌空飛在車廂頂上的劍手正準備從車頂往裡刺上一劍,見宋珩眨眼間衝出車廂,反應也是敏捷,迅速在半空提氣轉身,劍尖一拐方向,追著宋珩身後而去。

  車夫這才發現不對勁,趕緊停下馬車,正要過去幫忙,一股劍氣從後背襲來,他剛要回頭,後腦勺被人一腳踢中,登時暈了過去。

  長街兩旁數道黑影沖出,與燕王府的護衛纏鬥作一團。

  宋珩只來得及避開最先殺到面前的長劍,待後面三人追上來時,他已與那最先追至的刺客過了幾十招,二人以快打快,劍客劍光如閃電,在黑夜中驚鴻蹁躚,宋珩格擋也不在他動作之下,每次都堪堪避過,也不知是運氣還是真的算計得恰到好處。

  眼見後頭三人也趕上來,四人形成合圍之勢將宋珩堵在當中,四柄長劍先後次序有別,方位各異,似是某種特殊陣法。

  「什麼人?想打劫老子也沒錢!」宋珩一面拼力擋前,一面罵罵咧咧。

  心下卻暗驚,他已使出七成功力,卻仍被四人攻在下風,算來只有拼盡全力,或才能脫身,若汪昱真打算取他性命,此時四面來些人手圍攻,就算是他出道以來面對的最困難的險境。

  心頭這麼想,手腳的動作卻更慢下來,眼看四柄長劍他應付起來漸漸吃力,黑暗中響起一陣掌聲,「停手吧。」

  一把優雅的嗓子淡淡吩咐道。

  四人收勢如起勢一般快,那人話音剛落,已站到離宋珩一丈遠的地方,提劍不動。

  宋珩略掃一眼,見此處剛好在一個拐角,他身後是厚厚兩堵夾角牆,退無可退,還真是選的好地方。

  「汪昱,你個孫子搞什麼名堂?」宋珩氣急敗壞朝那黑暗中漸漸現身的人影叱罵道。

  「燕王殿下。」汪昱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不急不緩開口︰「此處沒有外人,你也不必跟我裝了,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如何?」

  宋珩心底暗喜,果然汪昱上鉤。

  宋珩拍拍衣衫,一甩袖,氣呼呼道︰「你什麼意思?這是你的人?」

  汪昱哈哈一笑,「王爺不是擔心汪某的人不夠資格護著秦王嗎?現下滋味如何?更何況,要跟王爺開誠布商談大事,汪某也得讓王爺看看實力不是?」

  他知道宋珩有功夫在身,可如今看來,能和他手下這四名劍客以一敵四而稍露敗象,那可不是一般的好身手能辦到的。

  汪昱又往前踏出步子,朝宋珩走去,緩緩道︰「汪某既讓王爺釋疑了,那王爺是不是也和汪某解釋解釋,為何平日裡咋咋呼呼的燕王殿下,竟有這麼一身好功夫,若不是師從高手,如何能避開赫赫有名的驚雷劍?」

  宋珩暗自一凜,驚雷劍,多年前威震嶺南的驚雷劍,竟在汪昱手底下,這人究竟還有多少實力?

  他默不作聲,汪昱繼續道︰「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嘛,方才明明喝得半醉的人,為何突然間如此生龍活虎、神智清明?」

  宋珩一聲冷笑,照舊不答話。

  汪昱也不急,直走到宋珩面前,「還有第三個問題。」

  他壓低了聲音,「好色好女人的荒唐王爺,卻遣散了滿府侍妾。還請王爺為在下釋疑,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燕王?」

  宋珩挑起一側嘴角,雙目如寒刃盯著汪昱︰「那世子呢?風雅如仙,荻花弄草的衛國公府世子,結交秦王,手底下高手如雲,又是為何?」
 
  汪昱又仰頭哈哈一笑,似是痛快無比,「所以,燕王殿下,不如拿出您的真實目的來,咱們兄弟二人好好聊聊,您看如何?」

  「哼。」宋珩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他一把推開汪昱,看也不看那持劍的四人,往馬車走去,「沒你想的那麼復雜,我這個人,就是吃喝玩樂好好過日子,你想聊天,找錯人了。」

  汪昱回身看著他背影,似早料到他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聲音平靜得可怕,「哦?是嗎?若是燕王妃性命攸關,王爺也還想繼續低調?」

  宋珩倏然止步,猛地回頭,一改方才神色,明顯緊張起來︰「你什麼意思?靈芝怎麼了?」

  汪昱背起手,淺淺一笑︰「您以為我是隨便挑個日子跟您聊天嗎?汪某還沒那麼閒,只不過今日,您若是不想聊,恐怕王妃就撐不過今夜了。」

  宋珩的眼神變得凝重,一把揪住汪昱衣襟,幾乎將他拽到跟前,低下頭盯著汪昱眼楮︰「你究竟想如何?」

  四名劍客各自往前踏一步,汪昱抬手一揮,四人又止住腳步。

  汪昱絲毫不慌,對上宋珩目光,神情也變得嚴肅,「汪某想助王爺一臂之力。」

  宋珩登上汪昱的馬車,往燕王府行去。

  汪昱給他遞上一杯茶,宋珩拂袖不接,翻了個白眼︰「怕有毒。」

  汪昱一笑置之,收回手︰「王爺真會說笑,汪某是想幫王爺,若真存有壞心,方才王爺怕是不好脫身。」

  宋珩冷哼一聲,目色森然︰「說吧,你對靈芝做什麼手腳了?」

  汪昱自顧自抿了口茶,放下茶盞,徐徐道︰「王爺果真極寵王妃,最關心的竟然是這個。不過,不如先聽汪某把話說完,只要王爺同意合作,汪某保證王妃安然無恙。」

  「合作什麼?」宋珩終於肯開口問。

  汪昱往前欠了欠身,低聲道︰「咱們把這天下,奪回來給您如何?」

  宋珩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汪昱︰「世子莫不是在說笑,你不是秦王的人?」

  汪昱似是很滿意宋珩的反應,微笑著退回去︰「現在當然是,不過,若是燕王您肯表明態度,那汪某就是您的人。」

  宋珩目光閃爍,似在考慮汪昱話中的真假,半晌方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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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2:30:58 |只看該作者
第342章 一筆交易

  汪昱這個說法實在是讓人費解。

  宋珩蹙起眉︰「不管你是求財也好,求名也好,秦王都是最好的選擇,我區區一個空帽子王爺,要權沒權要人沒人,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汪昱哈哈一笑,「汪某既然想與王爺合作,自然要坦誠相告,當然,也希望王爺能和我汪某一般坦誠。我汪昱,不求財,不求名,只求兩件事。」

  「你說,哪兩件?」宋珩正襟危坐。

  汪昱豎起兩根手指頭,第一次在人前吐露心聲,這一刻到來之際,他聲音竟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

  「一,為報仇,二,為我汪家有後。」

  宋珩眉頭鎖得更深,「這兩者我都不懂。」

  汪昱垂下眼,雙手十指交握,緊緊捏在一起,低聲道︰「想我衛國公府,自大周開國闢朝立功以來,歷代替你們宋家王朝鎮守邊疆,從北夷,到西疆,到嶺南,到南詔,什麼苦寒蠻荒之地沒去過?皇帝怕我汪家兵權太重,隔一代人挪一個地方,我汪家人也從不推辭。這樣也就罷了。」

  他抬起頭來,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可先皇,先皇奪了祖父兵權之後,置之閒散不說,還要置我汪家於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這般大仇,焉能不報?」

  宋珩靜靜聽著,聽他這句話頗有些不解︰「置之死地?據我所知,先皇對老衛國公恩寵有加,不但恩賜衛國公府永世得享爵位世襲,還有免死金牌,見者死罪可免,放眼當今,能從開朝到現在屹立不倒的勛貴之家,也只有你們汪家,何來的置於死地之說?」

  汪昱似是早料到他這般說,冷冷一笑,「這就是先皇的手段了,何其卑鄙!」

  他咬著牙,面對宋珩說出隱秘之事,也並不容易,就如同當著宋珩撕下自己的臉皮一般,羞憤、屈辱,讓他玉白色的面皮漲得通紅。

  「先皇表面對衛國公府當然好得不得了,不然,衛國公手下幾十萬大軍,他如何惹得起?可你可知他當年御賜給衛國公府一味香,是何香?」

  「香?」宋珩下意識念道,果然是和香有關,怪不得汪昱盯著靈芝不放。

  「什麼長生不老仙香,我呸!」汪昱紅著眼啐了一口︰「那是陰毒至極、斷子絕孫的香!」

  如最後一道門打開,宋珩終於明白了汪昱的種種舉動。

  難怪他養男寵,難怪他想盡辦法要對靈芝下手,以宋珩對香的了解,自然明白,那斷子絕孫香,必是種毒香。

  汪昱娶秀芝也好,害靈芝也罷,都是為解毒而來的。

  汪昱垂下頭,右手捏緊了案上杯盞,稍稍平復了情緒,許是見宋珩毫無反應,倒是自在了不少,抬起頭來時,又恢復鎮定的模樣。

  宋珩這才開口,淡淡道︰「怎麼著,那你報仇不應該盜墓去?」

  汪昱睨著眼看過去,似笑非笑,「他雖然死了,可他兒孫還在。」

  宋珩嘴角一抽,「你似乎忘了,我也是他孫子。」

  汪昱「嗤」一聲輕笑︰「是麼,可你恨他應當不比我少吧?」

  汪昱往後靠在車廂壁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就是我選擇你的原因。再說了,當今聖上對我們汪家,並不比先帝好多少。」

  宋珩一撇嘴,「就因為這個理由?」

  「當然不是。」汪昱沉聲道︰「還因為你娶了安四姑娘,她,或許是當今世上唯一能解我體內毒香的人。」

  宋珩揚起一角眉,若汪昱所言都是真的,那他的真實目的,倒和他有不謀而合之處。

  現在他已經身不由主地陷入到周家與宋琰的你來我往之中,很多時候都需要些強硬的武力,但他潛伏的那些力量,暫時還不能啟動,一旦動了,將成眾矢之的。

  所以,汪昱現在對他來說,真是送上門的一把好刀!

  可若是太過輕易答應他,以汪昱的謹慎,反而會起疑。

  宋珩沉吟片刻方道︰「你這活兒,風險有點大,搞不好就真斷子絕孫了,我得考慮考慮。」

  更何況,汪昱還有殺手鐧未使呢。

  說話間,馬車徐徐停了下來。

  宋珩懶得搭理汪昱,一撩起簾子就跳下去。

  汪昱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王爺,汪某還有一句話未說。」

  宋珩轉過身,「說吧。」

  「汪某剛才說是合作,但其實,是筆交易。」

  「怎麼交易?」宋珩背起手,鎖著眉微微抬頭看向站在車簾後的汪昱。

  汪昱並不直接回答,也跟著跳下車來,警惕地看看四周,指一指燕王府大門,輕聲道︰「王爺去看看王妃,需不需要幫助,若是需要,來叫我便成,汪某,就在這裡等著。」

  宋珩冷冷看了他片刻,猛轉身往裡頭跑去。

  待進了清歡院大門,先朝身後小雙吩咐︰「去請世子到慶錦堂,他就在門口,裝作慌張一點。」

  「是。」小雙領命而去。

  宋珩進了後院,直接去裡間,見靈芝擁被半躺在床上,手裡正捧著一冊書卷。

  「怎的還真躺下了?」宋珩溫柔笑著過去坐到床榻上,將她摟在懷裡抱一抱才鬆開。

  靈芝還沒來得及放下書冊,護著書小心別被他壓壞,一面道︰「怎麼回來沒通傳一聲?可還順利?」

  說著又朝他擠擠眼,「我嘛,做戲當然要做全套,既然是中了毒的人,躺在床上才比較合適。」

  清詞清歌正過來要給宋珩更衣,宋珩揮揮手讓她們退下。

  靈芝拍著他胸口,皺了皺小鼻子,「怎的灰撲撲的,不更衣嗎?」

  宋珩握住她手放在唇邊親一口,「你說的,做戲做全套,身為一個發現嬌妻中毒的男人,哪還有心思更衣呢?」

  靈芝嬌笑著抽回手,「看來是成功了?有沒有危險?汪昱究竟想如何?」

  宋珩莞爾一笑,「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你放心,我先去應付他,得讓他以為我們在他掌握之中。回來再和你仔細說。」

  「嗯。」靈芝乖覺點點頭,「去吧。」

  宋珩又親一口她額頭,方離開。

  靈芝待他走了,叫過小令,「讓荷月去給王爺和世子上茶。」

  「啊?」小令有些不解。

  靈芝見她發愣,淡然一笑解釋︰「這種時候由她出面見客,一來讓世子覺得荷月在王府確實有一定地位,二來,也是試試她的時候。」

  小令回過神,似懂非懂,不過,反正靈芝說的她都照做,乖乖出去尋荷月去了。

  等了約有三炷香的功夫,宋珩的腳步聲在外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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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發表於 2017-11-12 02:31:09 |只看該作者
第343章 誰利用誰

  靈芝忙掀開被子,踩上鞋迎出去。

  宋珩一挑簾子進來,和她正好打了個照面。

  「如何?」

  宋珩點點頭,臉上神色有些尷尬,「他完全沒懷疑,認為你真是已經中了蠱毒。」

  「那他究竟要做什麼?」

  宋珩咬著唇,這還真不好開口。

  他忽然有些同情汪昱,這種事情,連求醫都不好求,不過就是想要靈芝配個香方而已,還得這麼大費周章拐著彎求上門來。

  不過他這手段嘛,還真是夠毒,讓人救自己,還給人下蠱。

  靈芝見他神色遲疑,愈加擔心,掰著他手晃道︰「無跡哥哥,他到底說什麼了?可是要為難你?」

  宋珩搖搖頭,一咬牙,湊到靈芝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啊?」靈芝一聲驚呼,隨即臉頰微紅,「這……」

  原來那世子竟有這樣說不出的隱疾,那麼秀芝……怪不得安秀芝會和那安孫澍私逃。

  她要腦子轉一轉才把這事情給消化下來,看來當初汪昱娶安秀芝,怕就是衝著制香去的,香毒自然還得香藥解,也不知他那香毒是什麼方子,若是知道方子還好辦一些。

  靈芝震驚之餘還有幾分羞澀,竟然給她這麼艱難的任務,她實在是不知如何下手。

  她思來想去,囁嚅著道︰「如今的線索,只有金猊玉兔香,那我要如何知道何種配制才有效果?」

  宋珩哭笑不得,既同情汪昱,又同情靈芝,怎麼攤上這麼個事兒,他皺著眉想想,「你先估摸著配吧,配出一味就給他試試。」

  靈芝臊紅了臉,聲音越來越低,「我可怎麼估摸……」

  隨即又想起一事,抬起頭道︰「那咱們就真的要幫他?他這人,陰沉得很,會不會這裡頭還有什麼陰謀?」

  宋珩拉著她到寢房大窗前的榻上坐下,解釋道︰「他還有個目的……」

  他將汪家如何遭先皇賜香所害,汪昱圖謀報仇的目標說了一遍,再補充道︰「以他的性子來看,這話真真假假,聽起來總覺得有些隱瞞之處。」

  靈芝不由唏噓。

  自古以來,功臣難落好結局。

  像汪家這樣代代有軍將之才,將整個大周邊境都輪崗一遍的人家,能成府傳世數代,到今天仍屹立不倒,已經是非常之稀少了。不過終究敵不過皇帝的猜疑,或許是根基太深,才讓先皇出了陰招,面上繼續恩寵,私底下卻讓人斷子絕孫。

  太狠了!

  怪不得汪昱已經恨到幾乎變態的地步。

  靈芝擰了擰眉頭,有些疑惑︰「那他怎麼就願意助咱們呢,你也是先皇子孫呀,同樣是宋家人。」

  宋珩也想過這個問題,回答她道︰「他的意思,一來我和先皇有不共戴天之仇,和他的心思無二;二來,你若是中蠱毒,便在他掌控之中,與其說是他助我,也許他想的是利用我來助他呢。」

  宋珩勾起嘴角一笑,見靈芝一臉擔心看著他,湊過去在她臉上輕輕一吻,柔聲道︰「沒事。這汪昱手頭實力不可小覷,當年汪家的舊部,如今很多都還在軍中出力,他們若是還有足夠的影響力,對我們來說,便是極其強大的支援力量。且老衛國公在南詔經營數十年,除了蠱毒和江湖高手,不知他們還有沒有什麼秘密武器。這樣的好刀,我必須利用起來。」

  「但是……」靈芝還是有些擔憂︰「就怕他的目的,和你想的一樣,也把咱們當刀,用完之後再扔到一邊。」

  宋珩捏捏她小臉,抿嘴笑道︰「是,所以就看誰技高一籌!再說了,我不還有你嗎?」

  「我?」靈芝想起自己的任務,皺著眉,聽了宋珩的話,沉吟著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第二日,靈芝約了廷雅、雲霜,三人同上萬寶樓為雲霜挑選嫁妝頭面。

  雲霜的婚期定在來年五月,這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慢慢準備。

  萬寶樓內,閣樓起三層,越往上,越是貴重之品,人也越少。

  靈芝等人在三樓珍閣前,一件一件晶光奪目的金簪、分心、釵環等都仔細看過,正好旁邊也有似母女的二人,穿戴富貴,邊看邊指指點點,與她們正面迎來。

  靈芝看中一款南珠拼玉的玉簪花耳,伸右手去取,正好在她左邊過來的那婦人也伸手去取那耳,二人胳膊伸到一塊兒,同時頓住,那婦人忙收回手,收回之際頗為慌亂,不小心撩到靈芝衣袖,露出一截潔白如皓玉的手腕。

  「抱歉!您先看吧。」那婦人低眉含笑朝靈芝賠禮,再帶著身後的女兒,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靈芝籠了籠衣袖,淡淡一笑。

  按理說,用完壓制這金蟬蠱的解藥,人便和正常時沒什麼區別,但手腕脈搏處會出現一條淡淡的金線。

  雖有荷月作證,靈芝卻已中蠱毒,但宋珩擔心汪昱會警惕到再派人來查探,特意讓她今日出門,給汪昱個機會,那手腕上,只是楊陶給她碾制的金色香粉畫上的印記而已。

  如今,汪昱再不會生疑了吧?

  三人費了一上午功夫,替雲霜挑了副金嵌玉花瓖合浦珠的花鳥頭面,又順道去旁邊的匯豐廂房裡喝茶去。

  「匯豐鋪子裡各色簪釵頭面都有,你為何還上外頭買去?」靈芝走在後頭,閒閒問著在前頭貼著櫃台看首飾的雲霜。

  雲霜回頭朝她吐了吐舌頭︰「萬寶樓的樣式新。」

  然後神神秘秘道︰「跟你們說啊,這匯豐後頭除了葉家,還有位東家呢,我可不能隨意拿東西。那東家,可神奇了,聽小葉子說,這鋪子是他們一手打造起來的,等到匯豐遍布南北開了幾十家分鋪後,就完全交給了葉家,只每年分一成利,這麼好的事兒上哪兒去找?你們說那東家到底是誰?」

  廷雅睨了她一眼︰「你是葉家媳婦兒都不知道,我們怎會知道?」

  靈芝當然知道這後頭就是楊陶,但宋珩的事情還須瞞著她們,不便說開,張望著往四下看去,想把話題給岔開。

  這一看,就看見前頭櫃台上有個熟悉的身影。

  靈芝驚訝地走過去,喊了聲︰「翠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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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2:31:22 |只看該作者
第344章 奇怪之處

  匯豐後廂房內,店內小二上了茶,默默退出去。

  翠蘿滿面欣喜地打量著靈芝,「王妃的日子如今終於能舒心了。」

  靈芝見她氣色也不錯,也笑道︰「你也不錯,還能上匯豐來,可見你在安家的位置又升了一步。」

  翠蘿臉龐更圓潤了些,多了婦人的媚態,抿唇笑笑,「王妃可不知道,如今安府裡頭,老夫人已是不中用了,每日裡藥罐子泡著,再管不了事,大太太一人忙不過來,二房裡許多事情便都落到奴婢身上。」

  她仍在靈芝面前自稱奴婢。

  「安家還有許多家務事嗎?」靈芝有些訝異。

  安家如今人口簡單,只有兩房,外頭有安敄操持,內裡有秦氏,按說已經夠了,怎麼還得翠蘿都出來跑匯豐。

  翠蘿眼裡閃了閃光,壓低嗓門︰「說起來,還得多謝王妃,要不是安家如今拆東牆補西牆,我這個姨娘怕也起不了作用。王妃可知奴婢今日上這兒做什麼來了?」

  靈芝愣了楞,到匯豐,無非是些銀錢買賣,但安家的銀錢,怎麼也不可能讓翠蘿一個姨娘插手,她想著翠蘿說的拆東牆補西牆。

  「難道你是來,當東西?」靈芝詫異問道,匯豐除了存銀、投資,還有當鋪的買賣。

  翠蘿點點頭,「幾十套上好的頭面,看來是老夫人的私房存貨,大太太不好意思來,這種丟面的事兒可就交給奴婢了,這還只是一部分。」

  「安家竟要當首飾過活?」靈芝仍是驚疑萬分,就算她拿走了香家當年給安家的東西,那安家自己的財力也不少啊?

  當年在新安郡的時候,安家的富貴名聲那也是數一數二的!

  翠蘿端著茶盞抿了一口,「吃喝倒是不愁,但顯見不能像以前那般大手大腳了,如今敄哥兒娶親在即,要置院子莊子,安家又準備在北方重開香鋪,周轉便困難了些。」

  靈芝蹙著眉,心頭仍覺得有哪裡不對,安家在南邊不是賣了許多鋪子嗎,那些賣鋪子的銀錢呢?

  若真是翠蘿說的這種情形,那難怪嚴氏在被她拿回香家的幾萬兩銀之後,被嘔得病倒。

  「那你們過日子沒事兒吧?」靈芝擔憂地看向翠蘿。

  翠蘿匆匆擺手︰「王妃哪兒的話,翠蘿能有今日,已是非常滿足,日子自在,不缺錢花,這樣的日子全托您的福,只可惜不能再伺候您了。」

  靈芝抿唇一笑,「我還惦記你做的鞋呢,上回托人送來的兩雙真正舒服,回頭秋冬的我也惦記著你了。」

  翠蘿知道她哪能真少了鞋穿,說這些話都是安慰她而已,感激地看著靈芝︰「幸虧二老爺肯讓我出來走動,不然連見著王妃的面兒都難了。」

  「哦?你除了來匯豐,還能去其他地方嗎?」

  翠蘿笑笑︰「也就在這街上逛逛,不過每回都得去旁邊福壽齋給二老爺帶些篆香回去,上回海船出了事兒之後,二老爺似乎對福壽齋有興趣了,每回都讓奴婢出來買幾盤篆香帶回去研究。」

  靈芝點點頭,香業之內,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各家出的篆香品種,那都是各家的秘寶,行內若有人抄襲模仿,算作偷,若被揭發,會被各香行群起而攻之,甚至排擠掉。

  因此,每家香鋪,特別是有獨家貨源的香鋪,都對同行的查探防得嚴實,大家也都互相遵循這個原則,基本不入同行香鋪。

  安二讓翠蘿這麼做,明顯是想探探福壽齋的底。

  靈芝明白,他定是因為海船失事的事兒,對福壽齋起了疑心,想通過查福壽齋的篆香,來分析他的貨源,以及背後的人物。

  靈芝回府的時候,宋珩還未回來,她歇了一覺起來,獨自坐在窗前榻上,支著肘逗弄著飯團啃花生殼。

  飯團的傷已經好了,靈芝本想放了它,可它自個兒還捨不得走,只要靈芝在,就能循著找過來,賴著她討吃的,就這麼變成在院裡散養了。

  忽一陣熟悉的氣息傳到鼻尖,飯團也停下來,轉過小身子,睜著圓溜溜的眼楮看向靈芝身後,然後一個寬闊的懷抱從身後圍住靈芝,「想什麼呢?」

  靈芝仰著臉,宋珩俯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再轉到她身前榻上坐下。

  「怎麼回來也沒讓小令她們通傳一聲?」靈芝笑著起身,替他除冠。

  宋珩伸手揪了揪飯團毛茸茸的大尾巴,被它毫不客氣地掃了兩下。

  「本來想進門嚇嚇你,又想到,根本逃不過你的鼻子,只好作罷。」

  靈芝一笑︰「可不止我的鼻子,飯團也知道你回來了,它的鼻子比我還靈呢。」

  宋珩舒一口氣,端起靈芝喝了半盞的茶一飲而盡︰「回來得這麼早?還以為你會和她們在外頭用晚膳。」

  靈芝招呼清詞上熱茶,坐到榻上,托著腮看向宋珩︰「本來是準備晚些回,不過中途遇見翠蘿,聊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事兒想不通,想回來跟你說說。」

  「哦?安家那個姨娘?」宋珩也訝異︰「有什麼事兒?」

  靈芝便把安家的情形說了一遍,又叮囑道︰「安二在查福壽齋,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宋珩挑起嘴角一笑︰「你放心,他查不出什麼的,福壽齋的貨源都是正正經經從香坊訂的,官府商行處可都有登記造冊,不是什麼私路。」

  「不過。」他皺了皺眉︰「照你這說法,我可以讓小葉子找人去查查安家的財力。作為南方第一大制香之家,不應只少了幾萬兩銀就這麼慌亂吧?」

  「但話又說回來。」宋珩半瞇起眼︰「若安家本就缺錢,那就可以理解,為何當初香家送上的財物,他們那般歡喜重視了。」

  「嗯。」靈芝點點頭,又道︰「明日我上娘那兒去,再問問她知不知道安家以前的情形。」

  宋珩伸手拉過她手,「早些回來。」

  第二日午時時分,兩人便前後腳回了府。

  靈芝更衣完畢,淨了面,清詞一面替她摘下金簪,散開髮髻,只鬆鬆在腦後挽個纂兒,一面道︰「王爺在芝蘭閣,讓您回來可去那邊尋他。」

  「好。」靈芝知道宋珩今日要處理荷月,準備換身衣裳再過去,想一想,對小令道︰「將娘娘今天給的五色茶煮上,一會兒端去芝蘭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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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發表於 2017-11-12 02:31:35 |只看該作者
第345章 遣走荷月

  五色茶由五種鮮花配制而成,粉、紅、紫、黃、白,是以命名五色。

  小令煮好了茶,正好這邊靈芝收拾完畢,二人往芝蘭閣去。

  守在門口的大雙、小雙向她見過禮,靈芝微笑著點點頭,穿過正廳屏風後的落地罩,見書房裡,荷月正跪在宋珩書案前的,見她進來,低低問候︰「王妃安好。」

  「回來了?」宋珩放下手頭毛筆,站起身來,與靈芝同到書案對面的羅漢榻上坐下。

  靈芝看了看宋珩,掃了一眼垂首不語的荷月,「荷月姐姐怎的跪著回話?」

  荷月抬起眼來,看了眼宋珩,眼神幽幽怨怨,王爺是怕了王妃,所以不敢留她嗎?

  宋珩只顧看著小令奉上的茶碗,並未轉頭,「這是什麼茶,好香?」

  說完又淡淡道︰「你既來了,幫著勸勸荷月也好。如今汪昱的事已了,我想替她尋個好去處,再不用委屈在府中做奴婢,豈不甚好?」

  靈芝還未開口,荷月又一叩頭到底,語聲帶著哭腔,柔軟萬分,「王爺,荷月不想嫁人,只想能在府中伺候王爺王妃,荷月不覺委屈。」

  靈芝暗中嘆口氣,還真是個痴心的,只可惜……一腔痴心付錯了地方。

  小令則捧著茶盤,站在一旁偷偷翻了個白眼。什麼人呀這是,這麼不要臉,還強求著要伺候王爺!

  就算她美她伶俐她能幹,那留下來不也是給王妃添堵嗎?

  這麼一求,就差直說了,王爺王妃,求求您讓我當個通房吧!

  不要臉!

  靈芝看著小令在那兒又是翻白眼又是撇嘴皺眉的,悄悄瞪了她一眼,小令方噘起嘴看著天。

  宋珩皺了皺眉,荷月肯定不能留在府中,但她也算是有功之臣,不好隨便打發。

  靈芝看著跪地的荷月,淡淡開了口︰「荷月姐姐先起來喝杯茶吧。」

  荷月還以為靈芝會當場發作,就算她性子溫和,當面恐怕也要擠兌幾句或是酸上幾句,可她一絲不快也無,反而招呼她起來喝茶。

  荷月倒是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這難道是個不愛吃醋的主?

  既如此,王爺又為何總要遣走自己?

  荷月一時有些發愣,直起身來看著靈芝。

  靈芝笑笑,指了下首一張玫瑰椅,「小令,給荷月送盞五色茶。」

  小令撇撇嘴,還是照靈芝說的斟茶去了。

  宋珩帶著笑掃了眼靈芝,看她葫蘆裡搞什麼鬼。

  他抿了一口茶,咂咂嘴,「不錯,好香,這裡頭都是什麼花?」

  「你看看。」靈芝俏皮道,說完又看了看接過茶的荷月,一身梨花白纏枝紋輕紗褙子,頭上兩朵素雅玉馨花,膚白如霜,神情淒然,眉目婉轉,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說實話,這樣的人放在宋珩身邊,即使以她對無跡哥哥的信心,也有些吃不消。

  她見荷月端著茶也輕抿一口,笑著道︰「荷月姐姐也不妨猜猜,裡頭是些什麼花?」

  荷月順從地又品了兩口,抬起頭來莞爾一笑,看向宋珩。

  宋珩不答,她不便先說出答案。

  宋珩兩口喝了半杯,想也不想噙著笑道︰「這豈能難倒我?粉的自然是芍藥,紅的,玫瑰,白的,梨花,紫的嘛。」

  他端著青玉茶盞映著燭火仔細看了看,「這樣的淡紫,這樣的香氣,應是一種蘭花。」

  靈芝追問道︰「黃色的呢?」

  宋珩微微蹙起眉,茶湯襯著青玉杯壁,瑩亮清透,五色花瓣如同鋪開在青草地上一般,煞是好看,可這黃色究竟是什麼?

  他苦思半晌,終於搖搖頭,「難道是迎春?」

  靈芝抿嘴一笑,白了他一眼,「迎春花發苦,當然不是。你根本不是嘗味道,是看花瓣猜的。」

  她轉頭看向盈盈不語的荷月,「荷月姐姐可嘗出來了?」

  荷月淺笑著,輕輕點頭,「爺喝花茶少,怕是憑味道真猜不出來。不過說的其他四種都沒錯,黃色的嘛,奴婢有幸在娘娘處見過,應是娘娘溫棚中栽種的松香草。」

  宋珩忐忑地看靈芝一眼,荷月那麼說,倒顯得靈芝不了解他了,上次靈芝可就因為這個耿耿於懷過。

  靈芝神色溫和,反而頷首贊同荷月的話,聽她說起楊陶,似有些詫異,「哦?你在娘娘身邊待過?」

  「是。」荷月放下茶盞,含笑看向靈芝,她好歹也是在娘娘身邊待了快十年的人,自問對娘娘的了解,不比面前這位王妃少。

  她頗有些自豪她與娘娘的親密關係,解釋道︰「奴婢自五歲便到了娘娘身邊,一直由娘娘教導,離開娘娘身邊之後,也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她,奴婢能有今日,全仗娘娘關愛。」

  靈芝贊許著點點頭,「難怪了,這松香草是娘娘從南邊帶回北地來的,外頭都找不著,你既然知道,想來對種植藥草也有幾分了解。」

  荷月更加自得,「王妃猜得沒錯,娘娘的手藝,奴婢有幸學得幾分。」

  靈芝笑著又點頭,端起那花茶抿上一口,看向荷月道︰「那太好了,娘娘如今就在香坊,她給咱們府上送了那麼多人,自個兒身邊正差人手,特別是熟悉她又熟悉香藥草的人。正好這邊的事情差不多結束了,你可以去香坊幫幫娘娘,也算替王爺與我盡一番孝心。」

  她一口氣兒說完。

  荷月登時楞在原地,手握緊了茶盞,一聲「不願意」堵在嗓子眼,完全沒法說出來。

  她還能拒絕嗎?

  剛才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滿了,熟悉娘娘,她當仁不讓,陪伴娘娘,她理所應當,再加上有熟悉香藥草這個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握的技能,她就算想推人替她都一時找不出來人。

  只好愣愣地半張著嘴,忽求救般將目光掃向宋珩。

  宋珩心頭暗笑,好傢伙,這丫頭繞這麼大個圈兒,好歹把荷月給繞走了。

  他見荷月朝他看來,一絲猶豫都沒有,一點頭,正色道︰「沒錯!王妃說的是,娘那邊正缺人手,你又是她親自教出來的,比誰都信得過。且香坊裡頭如今多是女子,你去了一不用繼續為奴為婢,二也能自在些日子,暫且不用考慮嫁人的事。姻緣嘛,可以讓娘娘替你做主,她比本王與王妃都更了解你,想來能替你找到好歸宿。」

  荷月欲哭無淚,她難道還能說,娘娘替她找不了好歸宿嗎?

  她心頭如開了鍋,焦急得冒泡,又不敢拒絕,心底深處卻漸漸涼下去,王爺當真,對她一絲留戀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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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最後機會

  靈芝也不催她,端起茶盞輕抿,宋珩眉眼間有些不耐煩,看也不看她。

  荷月縮在袖子裡的手指甲深深掐進肉裡,這個王妃,果然是容不得人的,而王爺如今也全然指望不上了。

  她最後一絲希望終於沉沒到黑暗裡,臉色有些發白,定定看向宋珩,低低應了聲︰「是,能去陪伴娘娘,是奴婢的福氣!」

  荷月告退之後,宋珩長長舒了口氣,似笑非笑看向靈芝,「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鬼。」

  她這個法子,既遣走了荷月,又沒撕破臉,又能讓荷月處於武林盟的監視之中。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荷月接受的話。

  靈芝噘起嘴,故意道︰「怎麼,王爺可是捨不得放人?」

  宋珩佯怒挑了挑眉,遂又勾起唇角壞笑,「反正將我的侍妾都趕走,往後就只能辛苦娘子你了。」

  說完朝靈芝摟去,靈芝輕笑著往旁躲,卻沒能來得及,被他手臂緊緊圈在懷裡,只好仰著臉瞪了宋珩一眼︰「我該走了。」

  「嗯。」宋珩點點頭,在她唇上啜一口再放開,低低道︰「你先回去休息,這邊,你放心。」

  靈芝回了清歡院午歇,宋珩仍待在書房裡,不知在忙些什麼。

  夏日午後,王府內四處靜悄悄,大雙也在書房外的廊下守著爐子打瞌睡。

  宋珩不慣多人伺候,芝蘭閣又是閒人免進的地方,所以平日裡宋珩在書房的時候,近身伺候的活都大雙親自動手。

  荷月從廂房書閣的窗戶看出去,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冷。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王爺連一線希望都不給她留,她已經不求留在他身邊伺候,只是想待在王府而已,這樣都不行?

  她的心如凍在冰層底下,連帶著四肢百骸都冷硬起來。

  還好,她還可以靠自己,她不信,王爺真的可以完全無情!

  她深吸一口氣,走出廂房門,往大雙走去。

  「荷月姐姐。」大雙笑嘻嘻看她從廊下走過來,「整理藏書可是無聊了?要不要喝杯茶。」

  她一面說,一面從茶盤上取出一隻杯盞來。

  荷月淺笑盈盈,來到她身邊,彎腰看了看紅泥火爐上的陶壺,「差不多了,可以加料出沫了。」

  大雙小心翼翼將火爐關了半扇門,陶壺底下的紅焰頓時小了下去,她探過頭看著茶湯,認真道︰「還差半分火。」

  話音剛落,只覺後脖子處一酸,腦袋一麻,坐著的身子軟軟往後倒去。

  荷月放下手頭的葫蘆茶瓢,伸手扶住大雙,防她摔倒發出聲響,將她半背半扶,迅速沿著廊下回到廂房書閣內。

  再往外看了看,四處靜悄悄。

  她鎮定自若地關上門,來到廊下,那茶湯剛剛好,她迅速加入鹽梅,香草等茶湯料,攪拌開來,再將茶水濾到茶壺中,從袖裡取出一枚極小的玉瓶,揭開瓶蓋,芳香撲鼻,那透明的液體轉瞬融入茶水中,茶湯的香甜味撲鼻而來。

  她端上茶,穿過正廳大堂,繞過屏風,來到後頭書房,輕輕敲了敲房門。

  「王爺。」

  「進來吧。」宋珩的聲音響起。

  荷月推門,邁過低低的門檻。

  「大雙呢?」宋珩見來的人是她,有些詫異,看了看她身後。

  「王爺。」荷月毫不掩飾聲音裡的深情與悲戚,抬起眼,雙眸脈脈如秋水,深深看向宋珩。

  「荷月就要走了,想再伺候王爺一日,還請王爺,允了奴婢。」

  宋珩也看著她,聽她說完這句話,眼神落到她手頭的茶盤上。

  荷月心莫名一緊。

  宋珩幽幽嘆了一口氣,似為荷月的情緒所感懷,收回目光,點點頭︰「難為你忠心。」

  荷月暗自鬆一口氣,走上前,提起茶壺,給手上的青釉松竹紋杯中添滿茶水,遞到宋珩桌案上。

  宋珩深吸一口氣︰「好香。」

  荷月見他神情中的欣悅,咬了咬唇,心底又軟又痛,他的一顰一笑便如這茶水中的藥,只需兩滴,足以將她迷醉。

  她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要留在他身邊,就這一點點願望,他不給她機會,她也要為自己試上一試。

  就算,就算事後他要將她賜死,她也絕不後悔!

  若是再見不到他,這樣的生,豈不是生不如死?

  宋珩似恍若不覺身旁的荷月百般輾轉糾結的心思,輕輕端起茶飲一口,再抬起頭對荷月道︰「你先下去吧,若有事我再叫你。」

  「是!」荷月雙手緊捏在一起,回過身,嘴角露出一抹笑,往外走去。

  她並未走出大門,只在書房門口隔扇旁,靜靜而立。

  宋珩一面飲茶,一面奮筆疾書,不一會兒,似有些疲憊,不時以胳膊撐頭。

  荷月眼角的餘光往裡掃過,穩了穩心思,捏緊了袖口。

  果然宋珩站起身來,荷月忙迎上去。

  「王爺。」

  宋珩半瞇著眼,穿過落地罩,往裡間床榻上走去,應了一聲道︰「有些累,我小睡一會兒,你守在外頭便行。」

  「是。」荷月見他躺到榻上,過去輕輕替他放下帳子,再往外退去。

  宋珩還朝她囑咐︰「你去外頭吧,過半個時辰叫我。」

  「是。」荷月乖覺應著,轉身退了出去,長長的裙幅似波浪疊疊劃過輕快的腳步,閃到門外,輕輕關上了門。

  院內照舊寂靜一片。

  她數著時間,差不多了,沒時間再等待。

  她猛地拉開門,往裡走去,踏地無聲。

  書房裡間,薄薄的綃帳裡頭,輕緩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王爺?」荷月輕輕喊了一聲。

  床榻上沒有反應。

  荷月微微鬆一口氣,汪昱的東西,還是管用。

  她嘴角掛起難以抑制地淺笑,輕輕來到床榻邊,手摸索上腰間裙帶,緩緩拉開,衣衫輕解,玉臂微展。

  她輕悄悄撩開簾子,坐到榻上。

  榻上人背對著外,臉朝裡躺著,薄薄的錦被胡亂堆在身上,只露出高髻,纏束著她熟悉的玉帶。

  按汪昱所說,這藥不僅能迷醉,更能亂情。

  荷月心跳得快起來。

  她輕輕躺下,悄無聲息貼了過去,也不知是激動還是歡喜,眼角潤著淚,顫抖地伸出手,撫上榻上人胳膊,試圖將他扳過來。

  就在她用力的剎那,那人身軀微微一抖,猛地一個轉身,隔著錦被,將她壓在身下。

  荷月低呼一聲,下意識閉上了眼,這藥,能讓人無知覺時還這般狂猛嗎?

  那人呼吸的熱氣就打在她臉上,一個熟悉地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荷月姑娘,你若看上我,就早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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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2:31:56 |只看該作者
第347章 教你磨墨

  荷月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豹眼,絡腮鬍,臉上含著譏誚笑看著她。

  阿文!

  「啊!」她一聲驚叫,見鬼一般拼命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身軀。

  「王爺!」她睜大了眼,驚慌尖叫著︰「王爺呢?你放開我!」

  阿文好整以暇笑笑︰「可是你自己爬到我床上來的。」

  他眼楮往她脖子以下一掃,「看看,外衫都脫了,現在又讓我放開,是不是晚了些?」

  荷月瘋了一般死命掙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了,阿文,放開她。」

  帳子外傳來一個冷靜至極的聲音。

  荷月瞬間如被點穴,安靜下來,渾身僵硬,側過頭,隔著紗簾,看著那個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阿文這才悻悻起身。

  宋珩站在屋中央,身後跟著大雙、小雙,還有本該在清歡院休息的靈芝,身後還有個滿臉鄙夷的小令,以及清詞清歌,都來了!

  荷月渾身抖如篩糠,死死抓著身上的錦被,坐直身子,面色灰敗如紙。

  王爺,王爺竟然早就知道了她要做什麼?

  這怎麼可能?

  王爺一向是最信任她的!

  就連汪昱的事情也都是交給她去做,就連王妃的性命都曾經交到她的手上!

  怎麼會在她唯一一次想為自己爭取的時候就被他發現了?

  宋珩似看穿了她的念頭,冷冷道︰「你以為汪昱在給你送蠱毒來的時候,放在那小盒子下層的玉瓶我們不知道嗎?」

  他背在身後的右手伸到面前,隔著綃帳,荷月隱隱可見他手中一個拇指高的小玉瓶。

  「這才是汪昱給你的藥,你那玉瓶裡的,不過是普通的梨花露而已。」

  荷月緊咬的牙關開始打顫,心如死灰,完了,原來王爺從一開始就沒完全信任過她!

  宋珩輕輕嘆一口氣,「送你去娘娘身邊,算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能安心去外頭過日子,娘娘與我,必不會薄待你。」

  荷月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滑出,她以為是她的最後機會,可惜,此機會不是留在王府的最後機會,只是給她一條生路的最後機會。

  她顫抖著開了口︰「可是,王爺,荷月不懂,荷月從未背叛過王爺,只想守在您身邊,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說到最後一句,抑制不住的激動讓她嗓音變得有些尖利。

  宋珩輕笑一聲︰「你想?那你問過我,我想要嗎?」

  最後一句反問,似一把重錘,狠狠敲在荷月心上,讓她瞬間瀕於崩潰,揪起錦被捂住臉,低低地嗚咽起來。

  不想要啊!

  她艷冠京城,聰慧多才,可王爺,他竟然不想要啊!

  宋珩面色冷了下來︰「若不是因為你有功於我母子,又養在娘娘身邊多年,恩情深厚,恐怕早已沒了這最後的機會。給過你別的路,你偏偏不走,也怨不得誰。」

  靈芝在落地罩後靜靜聽著。

  宋珩繼續道︰「念你有功,死罪可免,但此番設計於我,活罪難逃,今日起,你便回盟裡領罪吧。」

  荷月半跪在榻上,嗚咽不已︰「王爺!奴婢並不曾想害王爺啊!奴婢只是一片痴心,並不曾有過半分害王爺的心思!」

  宋珩不耐與她說話,輕輕揮了揮袖,對阿文道︰「交給你了。」

  說完,轉身帶著靈芝穿過落地罩,來到外間書房,再不看荷月。

  荷月仍哭著乞求,「王爺!」

  她想要宋珩一個解釋,為何別人都能三妻四妾,偏偏王爺就容不下一個她!

  阿文拎起地上荷月的外衫,從綃帳中間遞過去,「穿上吧,王爺已經夠可以了,沒將你帳子撩開,算給你留些面子。」

  小令也不捨得走,仍在外頭看熱鬧,聽荷月還一個勁兒哭,不耐煩道︰「荷月姑娘,你說你不曾害王爺,可你幾次三番挑撥王妃和王爺關係,使些陰不陰陽不陽的離間手段,天天給我們王妃心口上添沙子,你還敢說只有痴心?還有這次,王爺的床,也是奴婢能爬的?換了別的府上,早打一頓發賣出去了。」

  小令氣得不行,快言快語一張嘴就說了一堆。

  荷月木木然垂著淚,盯著床榻上的衣衫,一動不動,腦中回響的全是小令指責的話。

  可她不是丫鬟,她只是想留下來!

  大雙也唏噓,荷月在她們看來是盟裡出挑的人物,聰明能幹,獨挑大梁,周旋於外,如今卻做出設計王爺、偷爬床榻的醜事,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大雙默默走到床榻邊,探身進綃帳,將荷月的衣衫給她披上,淡淡道︰「荷月姐姐,奴婢只是個婢子,但之所以能得王爺信任,想來,是因為奴婢從來都知道自己的本分。你若真為王爺好,更不該逆王爺意。」

  她扶一把荷月︰「穿好衣裳,我們送你出去吧。」

  宋珩與靈芝就在外間,看阿文等人帶著荷月出去,他讓剩下的人也都退了出去。

  宋珩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從未想過荷月會落到這個結局。他再不敢用她,但她知道太多秘密,也暫時不能放她出去,只能是在盟裡被囚禁起來。

  靈芝俯身看著桌案上宋珩未寫完的一帖字,聽他嘆氣,睨他一眼輕笑道︰「可是可惜,書房又少了人伺候了。」

  宋珩雖有惋惜,但解決了這個隱患,還是輕鬆不少,他來到桌案前,指了指桌案右邊一方黑松花色的尼山硯,故作悵然道︰「可不是,只能煩我們王妃來給我磨墨了。」

  說完先往硯台中添了少許清水。

  靈芝見他當真要自己磨墨,只好拿起墨錠。

  她只見過茗茶給安二磨墨,自己還未上過手,學著記憶中的模樣,左右手上下交握住那管徽墨,在硯台中來回畫著圈。

  宋珩見她笨手笨腳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站到她身後,雙手從她腰間探到身前,握住她雙手,柔聲道︰「磨墨不能圖快。首先要抓穩墨錠,手臂懸起,執墨如執筆,關鍵要放平,用手腕和小臂的力量來磨墨。」

  「其次力道很重要,重按慢墨,力度均勻,對,就是這樣。」

  靈芝耳朵裡聽著他的聲音,熱燙燙的吐氣就在耳邊,後背貼著他硬實胸膛,下身也隨著他把著她手畫圈的動作,時不時貼合在一起,每蹭一下,她心跳就快幾分。

  而身後那人似恍然不覺,反而越貼越緊,像要將她整個裹進身體裡,這樣廝磨一陣,靈芝已能清晰察覺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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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2 02:32:06 |只看該作者
第348章 解毒之藥

  靈芝羞紅臉,低低喊了聲︰「無跡哥哥。」

  宋珩停下手,整個側臉貼在她下頜處,呼吸打在她頸項間,聲音更啞,「嗯?」

  「你。」靈芝咬著唇︰「你還寫不寫字呀?」

  宋珩鬆開她的手,雙手交疊在她腰間,看她臉上紅霞嬌艷欲滴,乾澀著嗓子道︰「好靈兒,那茶裡的藥,似乎沒被完全散去。」

  「啊……」靈芝擔心地睜大眼,轉頭見他面色痛苦,憂心忡忡道︰「那,那藥,不是換了嗎?」

  宋珩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雙手不受控制般往下撫去,低低道︰「其實沒有,我是打算以真氣將藥性散掉,但好像散得不夠乾淨。」

  靈芝臊紅了臉,已覺察到他的用意,「那,那怎麼辦。」

  宋珩牽著她到書案前太師椅上坐下,環抱纖細腰身,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聲音暗啞中帶著魅惑,「你可以給我解毒。」

  靈芝將下巴伏在他頭頂,聲音羞得快聽不見︰「可是,就在這裡?」

  宋珩抬起眼,灼灼看向她,語聲溫柔又帶著迫切︰「你可還記得那冊子上所畫。」

  靈芝這麼坐著,身下更清楚能感受到他的變化,不止身體軟成一汪水,心頭也難以自持,雙手搭著宋珩肩膀,羞得抬不起頭來︰「不記得。」

  宋珩低低一笑,大手探上她襦裙腰帶一拉,將頭埋上她胸口。

  屋內漸漸靜下去,書房變成閨房,桌案上被擱在硯台一旁的墨錠,輕輕地、有節奏地顫抖起來。

  第二日靈芝醒來,看見身旁淺笑看著自己的宋珩,羞得將被蒙住頭。

  昨日還是宋珩抱著她回寢房的,她累得路都走不動,一想到書房種種,實在難以面對宋珩,甚至連芝蘭閣都不好意思再去。

  宋珩掀起她被子,溫柔的唇不住落在她臉上額上,柔聲道︰「好靈兒,還累不累?」

  靈芝「嚶嚀」一聲,將頭埋到他胸口去,喃喃問道︰「昨夜回來時,小令小曲在不在?」

  宋珩一笑︰「當然在。」

  「那清詞清歌呢?」

  「當然也在。」

  「嗚——」靈芝發出貓兒一般聲響,把頭埋得更深。

  宋珩則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抹著她腦後散髮,低低道︰「都怪那藥太厲害,沒關係,她們或許會覺得你是磨墨磨累了。」

  「無跡哥哥!」靈芝羞得一口朝他胸口咬去。

  宋珩一面笑一面躲,二人扯著錦被鬧了一番。

  宋珩見天色尚早,摟著她倚在自己胸口,沉聲道︰「其實還有兩件事要跟你說,但昨晚因為磨墨這事兒太重要給忘了。」

  靈芝揚起臉,「什麼事?」

  宋珩比起兩根手指頭,「一件壞事,一件好事,你想先聽哪個?」

  靈芝想一想,果斷道︰「壞事。」

  「哦?為何?」宋珩撫上靈芝香肩,指尖下肌膚滑膩如脂。

  靈芝一本正經答道︰「聽了壞事,一定會心情不好,這時候若有個好事,還能緩和一下,若是好事特別好,好得能將那壞處蓋過,就可以只為好事歡喜了。所以怎麼都是划算的。可若是先聽好事,再聽壞事,再大的好事都打了折扣,不爽不爽。」

  宋珩哈哈一笑,將靈芝摟得更緊,「壞事就是,昨日宮裡下了旨,我也得跟著秦王去直隸賑災。」

  靈芝心一沉,果然是壞事,她揚起小臉看向宋珩︰「要多久?」

  宋珩輕嘆一口氣,「來回至少得半個月,多則二十日。」

  靈芝手指輕輕在宋珩胸口劃圈,真捨不得他走,就連他一頓飯不回來吃,她都心神不寧,更何況要走半個月,這是二人成親以後,首次分別這麼久吧。

  她心頭雖難過,面上卻笑了笑,「不算壞事,你跟著他去,正好可以進行咱們的計劃不是?不過,你可得注意自己安全。」

  那日宋珩與汪昱談過的事情,還包括如何利用宋琰這次出門賑災,好好謀劃一番,他能親自前往,當然更能保證一切順利。

  宋珩卻側過身,心疼地伸出兩隻手將身邊的靈芝緊緊箍在懷中,「你不用擔心我,我倒是擔心你,還捨不得你,我不在的這幾日,你最好不要去香坊。」

  靈芝感受著他的情意,鼻尖充盈著他身上的男人香,輕聲道︰「你照顧好自己就是,我也是,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你這是關心則亂,如今汪昱也安心讓我給他制香了,還會有誰來找我麻煩。再說,還有小曲她們幾個呢,娘那兒就更安全了。」

  「還有一件好事呢?」靈芝從他臂彎上抬起頭笑笑。

  宋珩也一笑,「好事就是,跟著我的影衛沒了。」

  靈芝眼楮一亮,「真的?那說明皇上信任你了?」

  宋珩搖搖頭,苦笑一下,「應該不是,從前幾日開始,我便發現府外頭少了很多影衛,我出門也沒人跟著。」

  「現在看來,只是他們太忙了,東宮如今和皇上關係惡化,皇上雖只治了周家的罪,對東宮的懷疑可沒少過,估計正是宋璵頭疼被影衛追蹤的日子。還有秦王那邊,即將出行,也少不得調影衛跟著,我這種小蝦米,自然就漏網了。」

  靈芝心頭快活了一些,「沒影衛跟著,你就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宋珩聽她話語天真,知她故意想逗自己開心,心頭一熱,雙手慢慢朝下移去。

  「真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

  靈芝被他大手撫過,渾身一陣顫慄,呼吸又不爭氣地急促起來,嬌聲抱怨道︰「子玉!昨夜……」

  她不提昨夜還好,一提,宋珩更把持不住,再不多言,低低霸道說了聲︰「走之前,我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說完便翻身壓了上去。

  用完早膳,宋珩往裡間更衣,準備進宮。

  靈芝見大雙過來,便問道︰「荷月怎麼樣了?」

  大雙對靈芝有些愧疚,她和荷月日常相處的時間最長,竟沒早些發現她的不軌心思,朝靈芝福禮道︰「送回葉公子手上了,應該會消失一段日子,幸好王爺早有所察,在她進王府之後,就一直監視著她與衛國公府的聯絡。」

  「所以那日世子的藥一送來,就被王爺給換下了……」

  「啊?」靈芝錯愕,抬頭打斷她的話︰「那藥,你確定換下了?」

  大雙點點頭,生怕王妃因為這個事情跟王爺生嫌隙︰「是,王爺謹慎得很,王妃大可放心。」

  靈芝抿緊了唇,漲紅著臉,氣得胸膛一起一伏,無跡哥哥,他昨天,故意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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