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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際]篆香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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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4 00:29:22 |只看該作者
第379章 賢妃之死

  「攔住你們的是何人?」宣德帝聽影衛都說宋琰是真帶兵闖進來,這才信了九分,臉罩寒霜,冷冷問道。

  「大約三百人,夜色中看不清,人人手持弓箭,伏在林木後。」

  「那後來人往哪邊散了。」

  「往西邊去了。」

  宣德帝眉頭一跳,果然,西邊,鳳寰宮!

  「立即帶人過去!寧玉鳳,你立即派人去傳話宋琰,告訴他,若再不停手,朕,對他格殺勿論!」宣德帝一聲厲喝,大步跨下台階,往外走去。

  周騰芳起身跟在他身後,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而就在離昭華宮不遠處的小院內,賢妃與靈芝同時聽到外頭的喧嘩聲,以及有人在驚呼︰「護駕!有逆賊,速速護駕!」

  賢妃身子猛的一顫,低低道︰「來了。」

  靈芝也輕嘆一口氣,說不出是該替宋珩高興還是難過。

  他究竟知不知曉周家的計劃,能不能保證自己不被宋琰拖下水?

  賢妃轉身,拖著長長的及地裙幅,一步一步踱到案幾旁,忽然腳步有些踉蹌,往前一跌,靈芝剛要站起身扶住她,見她自己扶著案幾站穩了。

  「娘娘小心。」靈芝雖怨她心機太深將自己拖下水,可一想到宋琰接下來的命運,也替這位賢妃暗嘆一口氣。

  賢妃抬起頭看向靈芝,又是溫柔一笑︰「你可怪我?」

  靈芝眼神坦然而平靜︰「妾身若是說怪,娘娘會補償妾身嗎?」

  「哈哈!」賢妃仰頭笑了兩聲,再看向靈芝,語氣如平常一般柔和︰「不會。」

  她緩緩低下頭︰「我的心,可比一般人都要硬。」

  靈芝順著她視線看去,見她從手腕上的鎏金珍珠九龍戲珠手鐲上,取下一粒珍珠來。

  她雙手拇指食指捏著那珍珠,輕輕一掰,珍珠內竟然灑出一些白色粉末,轉眼沒入案幾上已經變涼的茶水內。

  「娘娘,您……」靈芝駭然說不出話來,賢妃,這是想幹什麼?!

  賢妃抬起頭來,又是一笑,這次的笑,卻看出了幾分淒楚︰「燕王妃,臨死之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靈芝不解地看著賢妃︰「您要是死了,秦王不就白白闖入西苑救您了嗎?」

  賢妃嘴角翹起,眼神卻冷如寒冰︰「我不死,他就是造反逼宮,我若死了,他就是救母心切,而周家,必須為我的死負責!你說,我這死,值不值?」

  靈芝被她的話震住,一時答不出來,愣愣站在原地。

  賢妃一笑︰「燕王,真是聰明人,太聰明了,可惜,我要到死的時候才看出來,他的心思,那般的深沉。」

  靈芝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強撐著勇氣道︰「賢妃娘娘,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賢妃笑著端起那茶杯晃一晃︰「他不來救你,不是不在意你,只是,太子與我兒相鬥,正如他所願吧!哈哈哈哈!」

  賢妃的笑聲在空曠的殿堂中回響,靈芝猶豫著,要不要叫外面的宮女來阻止她。

  可是就如她所說,她若不死,宋琰就是逼宮造反,那宋珩的計劃會不會受影響!

  賢妃笑夠了,眼角亮晶晶地,捧起了茶︰「我只想拜託你一件事,若他日,得大寶的是燕王,你替我求他,看在我們母子不曾害過他的份兒上,放我琰兒一條生路。」

  說完,賢妃將茶放到嘴邊,猛地一仰脖,盡數喝了下去,「哐當!」茶盞落地,碎瓷四濺,再無拼好的可能。

  賢妃踉蹌著往前頭撲去,一面高呼著︰「周惜娘!你好狠!你竟敢在茶裡放毒!你這個賤人,不得好死!」

  外頭守著的兩個宮女慌慌張張衝進來,卻見賢妃「撲通」一聲,已撲倒在地。

  宋琰正與皇后對峙不下,他的耐心快要到達極致,舉起弓的手臂已微微顫抖︰「我最後問你一遍,我娘到底在哪兒?」

  「昭華宮啊。」皇后完全不懼他,瞪著眼道︰「早告訴過你了,你有種就直接去救她出來!」

  宋琰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正要發作,只聽外頭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琰兒,放下弓箭!」宣德帝一眼看見持弓而立的宋琰,陰冷著臉喝到。

  「皇上小心!」周騰芳緊跟在宣德帝身側,並讓護衛趕緊擋在宣德帝面前。

  宋琰見到宣德帝現身,大鬆一口氣,立時放下弓箭幾步跑下台階,跪倒宣德帝身前,「求父皇救我母妃!」

  宣德帝冷著臉︰「誰許你帶兵闖入西苑的!」

  宋琰憂心賢妃不已,見宣德帝卻在此時仍逼問這個問題,胸口燒起怒火,強忍著惱意回道︰「母妃危在旦夕,兒臣想見父皇不得,只好出此下策,只為救母妃性命!還請父皇恕罪!」

  「賢妃人呢?」宣德帝滿面狐疑看向皇后,難道皇后真把賢妃給怎麼樣了?

  皇后一臉委屈,走下台階來到宣德帝面前見過禮︰「臣妾奉皇上之命,徹查珍嬪中毒一案,因賢妃有嫌,才將她暫時拘在清秋院中,並無一絲怠慢,況且,還有燕王妃陪著她呢。」

  宋琰聽她滿口雌黃,恨恨一眼掃過去︰「只因有嫌,便將堂堂嬪妃像犯人一般關押起來,若無怠慢,為何又將她身邊伺候的宮女盡數隔離開?」

  皇后「嗤」一聲輕笑,「秦王殿下,你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既然賢妃有嫌疑,她身邊的宮女自然也是要審的,莫非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

  宣德帝聽他倆各執一詞,頭大如斗,揮一揮手︰「去將賢妃請來,究竟是怎麼回事?賢妃究竟有沒有危險,而琰兒,你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的?」

  寧玉鳳身後的小太監一溜煙兒跑走。

  宋琰取出袖中鳳簪與信,遞與宣德帝,知道賢妃無恙,他心頭已漸漸平靜︰「父皇請過目,兒臣剛進京就收到這信與鳳簪,若真是母妃所托,那就說明母妃確實身陷險境。可若不是母妃所托。」

  他看了一眼皇后︰「那這般做的人,騙我帶兵闖進西苑,究竟是何居心?」

  宣德帝接過那簪子一看,確實是賢妃所用之物,又展開那信,確實像賢妃筆跡,可字跡潦草,無法具體判定。

  他冷著眼掃了掃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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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4 00:29:34 |只看該作者
第380章 急轉直下

  皇后委屈得兩眼通紅︰「皇上,臣妾只是想審出下手毒害珍嬪的真兇,洗清自個兒冤屈而已,再無其他意思,賢妃如今也好好的與燕王妃待在一起。秦王如此做派,焉知不是他與賢妃母子二人早溝通好,假借此事,帶兵闖宮!還請皇上明察!」

  宣德帝身子微微震了震,皇后所言,也不是全無道理。

  他咬了咬牙,背起手,往殿內走去︰「等賢妃來了,一並再行對質!」

  剛往前走兩步,聽見外頭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皇上!燕王妃,燕王妃也不見了。」

  宣德帝回頭一看,見是宋珩,略一頷首︰「你一同進來吧,燕王妃與賢妃在一起,已經派人去請了!」

  說完領頭往殿內走去,皇后緊跟在後。

  宋珩擠進人群來,與宋琰對視一眼,宋琰輕輕點頭,只要賢妃無恙,他擅自闖宮的罪名,願意一並擔起。

  周騰芳也跟著進得殿來。

  眾人落座,宣德帝冷著臉,眼色陰鬱,在皇后與宋琰面上掃來掃去,又不時落到周騰芳處。

  最後對宋琰道︰「你除了這封信,還有沒有其他證據說明賢妃性命攸關?」

  宋琰一抱拳︰「兒臣有。神機營與神樞營大兵今夜調至西城門外,不知父皇可知此事,還有,兒臣在進西苑之時,曾受羽林衛攔阻,並不惜以箭對峙,西苑大門不是禁衛所轄嗎?何時變成了羽林衛的地盤?」

  「一派胡言!」宣德帝還未搭話,周騰芳黑臉沉沉,向宣德帝道︰「秦王殿下不但帶兵擅闖西苑,更信口雌黃編派罪名於臣,實在是其心可誅。」

  宋琰咬著牙,眼中幾乎要噴出怒火來,面上仍鎮定自若,看周家還耍什麼把戲。

  周騰芳信誓旦旦朝宣德帝道︰「神機營與神樞營的調令一早已經發出,最近西邊出現流匪,應是直隸圍剿的漏網之魚。」

  他掃了一眼宋琰,那意思就是我們這還是給你擦屁股呢?

  「許是今夜剛好流匪出現在西城門外,士佶才領兵前往,皇上若有疑問,可召士佶前來相問,且若老臣沒記錯的話,神樞營的統領鄧鐘岳,可是秦王殿下推舉的人,皇上召他來相問也可。」

  士佶即是周士佶,乃周家長子,主管神機營,此前神樞營也在他麾下,上次太子私兵案後,神樞營被劃撥出去歸鄧鐘岳統領,他雖不直接掌兵,但仍有調動權。

  宋琰冷冷一笑,周家還真是考慮周全,什麼流匪,只怕那流匪根本也都是周家自己的人,賊喊捉賊的把戲而已。

  他一絲不讓地盯著周騰芳陰鷙的眼神,「那西苑門口的羽林衛,國公爺又該作何解釋?」

  「哼。」周騰芳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羽林衛一直在苑內守護皇上安危,何時跑去西苑門口了?秦王莫要空口無憑。老臣還想請問,秦王殿下如此大費周章,非得說賢妃娘娘性命攸關,若是賢妃娘娘安然無恙出現,你又該作何藉口?」

  「皇上!」周騰芳轉頭看向宣德帝,言辭懇切道︰「皇上,此風不可長,若因捕風捉影的事,親王就能打著旗號領兵闖宮,甚至圍攻皇上與皇后,若當時臣等救駕來遲,或是皇上宮前護衛有所疏漏,那豈不是給了賊子可乘之機!」

  宣德帝略頷首,無論如何,領兵闖宮是個大罪。

  他一挑眉,看向宋琰︰「宋琰,你可知罪?」

  宋琰起身跪倒在地,抱拳道︰「兒臣帶兵擅自闖宮,乃是救母心切,兒臣願意受罰。可圍困母妃之人,心思歹毒,還請皇上明察!」

  宣德帝「唔」了一聲,「你先起來說話吧,你放心,賢妃來了,朕自會問個明白。」

  皇后此時也冷冷插嘴道︰「秦王,本宮乃後宮之主,徹查後宮乃本宮職責所在,按你所說,本宮連盤問賢妃的資格都沒有嗎?更何況,本宮奉有皇命在身,你卻血口噴人指責本宮妄圖奪取賢妃性命,皇上!」

  皇后也起身跪到地上︰「還請皇上做主,為本宮洗清這冤屈。」

  宣德帝一臉不耐煩,揮揮手︰「好了好了,都起來,等賢妃來了,再仔細問問。」

  「皇上!」眾人正說著,派去請賢妃的小太監姍姍來遲。

  「人呢?」宣德帝見小太監身後只跟著靈芝一人,有些訝異。

  宋珩與宋琰幾乎同時站起身來,一個朝靈芝迎上去,一個緊張地捏緊了拳頭。

  小太監顫巍巍匍匐在地︰「賢妃娘娘她!」

  「她怎麼了?」宋琰一個箭步上前,見那小太監拎起來。

  「賢妃娘娘,她沒了!」

  「沒了?」這次驚呼出聲的是宣德帝。

  皇后也驚得站起身,與坐在旁邊的鄭國公交換了一個眼神,糟了!

  他們千算萬算,沒想到賢妃這個賤人竟然真的敢死!

  宋琰手一鬆,猛地朝外跑去。

  「攔住他!」宣德帝喊道。

  寧玉鳳反應最為迅速,在宋琰跑到殿門之前,就已經閃電般到了他的身前,靈芝只覺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寧玉鳳是如何過去的。

  寧玉鳳推住宋琰雙臂,沉聲道︰「殿下,您先節哀,究竟怎麼回事,皇上會查明的!」

  宋琰額上青筋爆起,雙目通紅,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神色悲痛欲裂,卻被寧玉鳳制得死死的,再前進不得分毫。

  宋珩看向靈芝,牽起她的手,靈芝深深看了他兩眼,微微點點頭,再規規矩矩在他身旁站好。

  宋珩稍稍鬆一口氣,見宋琰已被寧玉鳳制住動彈不得,不由驚嘆寧玉鳳的實力。

  怪不得這個老傢伙能以不全之身,擔任影衛統領多年。

  宋琰發出低低一聲哀嚎,捏緊了拳頭,轉頭恨恨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周騰芳,雙目似能噴出火來。

  宣德帝待反應過來,也將目光掃過皇后與周騰芳,冷冷道︰「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說,賢妃沒有性命之憂嗎?」

  皇后慌亂地看向靈芝,囁嚅道︰「燕王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宮,本宮只是讓你們稍等一會兒,對不對?」

  靈芝有些畏懼地看了宣德帝一眼,眼中波光瀲灩,楚楚可憐,似是受到不小驚嚇。

  宣德帝對她別有一番情懷,招招手,柔聲道︰「別怕,你方才是一直與賢妃在一起嗎?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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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4 00:29:46 |只看該作者
第381章 為何而死

  宋琰聽得靈芝要開口,漸漸不再掙扎,任憑寧玉鳳將他半扶往旁邊椅上坐下,整個人恍恍惚惚,抬起眼來,帶著難以置信的迷茫盯著安靈芝。

  怎麼回事?娘怎麼還會死?

  他不是已經帶兵來了嗎?他不是成功見到了父皇,解了周家之局嗎?

  娘為什麼還會死!

  靈芝低低應了一聲︰「是。」

  來到殿中跪下,徐徐道來︰「妾身作為人證,隨賢妃娘娘被皇后娘娘帶到錦樓後頭一所小院內,隨後,皇后娘娘說,需得等醫女取證,讓妾身與賢妃娘娘暫時在廳內候著。」

  皇后連連點頭,看向宣德帝,慌慌道︰「沒錯,皇上,臣妾真的只是想清查珍嬪中毒之事!」

  「那之後呢?」宣德帝沒搭理她,繼續問靈芝。

  靈芝抿了抿唇,似有些害怕地看了皇后一眼,繼續道︰「後來,妾身就與賢妃娘娘在裡頭等,一直等了一個時辰,這中間都沒有人來,再後來,賢妃娘娘喝了案幾上一杯茶,就……」

  「茶?!」皇后驚叫起來。

  靈芝點點頭,鼓起勇氣道︰「喝了那茶,賢妃娘娘,就沒了。」

  「不可能!」皇后幾乎是跳起來,看向靈芝︰「是你,是不是你下的毒?」

  靈芝抬起袖掩住嘴,害怕至極地往後躲去,連連搖頭︰「妾身,妾身害賢妃娘娘做什麼?更何況,妾身進西苑來曾由宮女例行查驗過,覺無可能藏毒帶進來。」

  「皇後!」宣德帝低沉地聲音蘊含著無比的怒意︰「這就是你所謂的徹查?方才是誰口口聲聲說賢妃毫無危機?」

  宋珩此時憤憤起身,來到靈芝身邊,將她護在身後,朝宣德帝一抱拳︰「皇上,燕王妃受驚不小,今日之事,她本是最無辜之人,卻先被連累遭關在清秋院,後又目睹賢妃被害,恐精神不太好,臣想先帶王妃回府。」

  宣德帝見靈芝柔弱堪憐的模樣,暗嘆一口氣,點點頭︰「此事與燕王妃無關了,你先帶她回去吧。」

  說完又吩咐寧玉鳳︰「先派人驗賢妃死因。」

  又頓一頓,「你帶琰兒去看看。」

  宋琰已和最初的瘋狂完全判若兩人,聞言站起身來,朝宣德帝鞠了一躬,面色晦暗如泥,跟著小太監往外走去。

  幾人來到外頭,默然無聲走至路口,垂著頭的宋琰忽然出聲︰「本王要與燕王說兩句話,你們先退下。」

  寧玉鳳回頭看了一眼,示意幾個小太監跟著他先往前頭走去。

  宋琰見他們走遠,抬起血紅的眼,看向靈芝,「我娘,究竟怎麼死的?」

  靈芝輕嘆一口氣,低聲道︰「娘娘說,願以一死,來助王爺一力。」

  宋琰身子一顫,緊抿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眼內閃過水光,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半晌,忽對宋珩道︰「我要殺了他。」

  宋珩帶著靈芝告辭,出得西苑門口,汪昱已在馬車旁等著。

  「王爺,王妃可還安好?」汪昱笑瞇瞇看向靈芝。

  靈芝看見他格外不自在,略點點頭,躲到宋珩身後去。

  宋珩見四下無人,輕輕吁出一口氣︰「賢妃死了。」

  汪昱點點頭︰「我知道,我的人當時在窗外。」

  宋珩輕輕頷首︰「很順利,你若無事,可去陪著秦王。」

  汪昱彎起眼,定定看向宋珩︰「燕王殿下,汪某,沒跟錯人。」

  說完,會心一笑,回身朝清秋院的方向走去。

  靈芝待汪昱走遠,輕輕吐出一口氣,依在宋珩身旁︰「他什麼意思?」

  宋珩將她珍寶般牽在手裡,心頭還是有幾分後怕,雖他料定靈芝無事,但誰也不知會否出什麼意外,直到他看見靈芝安然無恙出現,心才最終放了下來。

  他壓低嗓門,輕聲道︰「回家再說。」

  回到燕王府,已是夜深,二人沐浴更衣完畢躺在榻上,宋珩將靈芝摟在懷裡,才覺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

  「剛才怕不怕?」

  靈芝貼在宋珩胸口,真好,她在最緊張的時候,也曾怕過再見不到他,還好,還好一切都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而去。

  她合上眼,低低道︰「剛開始不怕,我以為只是去作證而已,後來皇后走了,將我們關在院內,我才開始害怕……」

  她的聲音又糯又軟,聽得宋珩心尖更顫巍巍。

  「……後來賢妃先看出來皇后的目的,我又不怕了,皇后的目標既然是秦王,就不會特意來對付我。賢妃娘娘看事情確實一針見血,又有急智,她只在剎那間就決定帶我走,就為了將你引過來。」

  宋珩摩蹭著她額髮,「那你有沒有怪我沒去救你?」

  靈芝稍稍抬起頭來,宋珩的唇便落到她臉頰上。

  「我很怕你會中了圈套,你若真來了,能不能闖過院子外守著的那一關不說,周家還會趁機污你為秦王同黨!」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貝齒,眨著眼看向宋珩,「不過好在你也不笨,後來賢妃也看出來,說你不會來了,是個聰明人。」

  她想到賢妃最後那番話,心下有些唏噓︰「賢妃,她最後說,終於看出你的目的,還說,若你有奪大寶那日,求你放宋琰一條生路。」

  宋珩微微蹙起眉,嘆了一口氣︰「她也是個聰明人,可惜,作為對手,越聰明,越留不得。」

  靈芝想起汪昱離開時的話,又聽宋珩這般說,心內涌上一個念頭,她雙手攬住宋珩脖子,低聲道︰「難道說?後來這一切……是你?」

  宋珩輕輕點頭,本不想與她說得那麼明白,但見她也猜到幾分,乾脆坦白道︰「是我將秦王引去鳳寰宮的。」

  靈芝能猜到,因為她知道,小曲定會把她與賢妃的下落告訴宋珩,而宋珩攔截住了秦王,卻沒來清秋院救賢妃與她,而是去了鳳寰宮,那麼,宋珩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宋珩摩挲著她的黑發,沉聲道︰「在小曲告訴我你被關進清秋院之後,我便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後來在汪昱處證實了我的想法,猜到周家的目的,是以賢妃為餌,引秦王帶兵入宮。」

  「可我最關心的是你的安危。」他鄭重在靈芝額上一吻︰「汪昱的人在院外一直守著你,在他體內的毒解盡之前,必會全力保住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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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誰是贏家

  宋珩繼續道︰「賢妃考慮得確實很周全,她希翼的畫面,莫過於我能在宋琰出現之前,就不顧一切衝到宣德帝跟前,將皇后的陰謀揭發出來,那你和她都能獲救了。」

  「若我是個單純的燕王,那賢妃的算盤打的確實不錯,可惜,她錯就錯在,錯估了我。我要的,不僅僅是你的安全,還要宋琰與周家正面對上,兩敗俱傷,且讓宋琰闖宮,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反而能保證你的安全。」

  「因為若此時周家對你們下手,那宋琰的逼宮就變得名正言順,周家辛苦籌謀的一切都落了空,他們在主動權上反而會落了下風。就如同現在這樣。」

  「所以到那時候,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他們就不得不小心護著賢妃與你的性命。只要宋琰拿他們無法,等宣德帝趕到來阻止這一切,罪魁禍首還是宋琰!」

  「而賢妃的自殺,讓他們的算盤徹底落了空,宋琰與賢妃串通勾結謀反的罪名再不成立,而宋琰的罪名也從逆反變成了救母心切、私闖禁苑而已,兩者,天淵之別。」

  靈芝為宋珩的算無遺策感慨不已,喃喃道︰「那,賢妃的自殺,難道也是算在其中的?」

  宋珩微微頷首︰「只是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在那種情況下,要減輕宋琰的罪名,賢妃的死,是最好的證據。對賢妃來說,是一箭雙雕之計,既能幫了宋琰,又加深了宣德帝對周家的打擊,畢竟逼死賢妃的,可是皇后。誰能相信賢妃是自殺呢?皇上肯定是不信。」

  「賢妃如果真是個聰明人,自會想到這一點。」

  靈芝長長嘆了口氣,對於母親來說,賢妃算是個偉大的母親,但對於宋琰來說,也算得上是個最狠心的母親。

  宋珩騰出一隻手熄了高案上紅燭,放下床帳,聲音在夜色中更添冷意︰「我算計她之時,還有一點考慮,她竟然想以你為人質去陪著她踏入陷阱,這點,我不能忍,只要是想在你身上打半分主意的人,我都會加倍報復回去。」

  靈芝乖順地點點頭,她一晚的疲憊與緊張在宋珩懷裡滌蕩一空,靜靜地蜷在宋珩胸口,沉沉睡去。

  第二日,靈芝留在王府內休息,未去香坊,楊陶早已得到宋珩的人送信,得知了昨夜的變故。

  派了槿姝和另外兩人扮作田莊上送香料的來燕王府探望靈芝。

  靈芝有人陪伴,宋珩放下心,一大早進宮,直到天快黑才回來。

  「宮裡如何?」靈芝替他脫下外袍,見宋珩滿身都被汗浸透了,心疼地替他擦擦額。

  宋珩呼出一口氣,端起清詞遞上的茶盞一飲而盡,才對靈芝溫柔一笑︰「各有所失。」

  靈芝也鬆一口氣,眼見大雙端了食盒進來,微微一愣。

  宋珩解釋道︰「為賢妃的喪事忙了一天,沒用午膳,我先吃點,晚些再陪你吃晚膳。」

  靈芝一聽他忙得一整天沒吃飯,心疼不已,接過食盒打開來,見是一碗簡單的滷肉荷包麵,對大雙吩咐道︰「讓廚房直接上晚膳吧,我也現在吃。」

  「是。」大雙應下。

  靈芝坐到宋珩身側︰「先吃點東西再去更衣,等你出來咱們再吃飯。」

  「嗯。」宋珩幾口就吃完那一小碗麵,端過茶咕噥咕噥喝下,舒服地吐出一口氣,拉過雙手撐在桌上托著腮笑吟吟看他吃面的靈芝,半摟在懷裡︰「陪我去沐浴。」

  靈芝白他一眼,嬌嗔道︰「看在你累一天的份上,給你搓搓背吧!」

  「……雙方仍是各執一詞,互相說對方意圖不軌,西邊的消息今日也傳進宮,神樞營與神機營確實是接了調令前往西三坡剿匪,偏偏剛摸到流匪尾巴,就失去蹤影了。不過有一點確定的是,賢妃確是因皇后的留困而死,若不是皇上大發雷霆將宋琰鞭笞一頓,只怕他要直接提劍衝上去。」

  宋珩半躺在浴桶裡,頭仰著靠在桶沿的枕石上,閉著眼,一面說,一面享受靈芝雙手在他髮間替他輕按著頭皮。

  「秦王受鞭笞了?」靈芝咂咂舌。

  宋珩「嗯」了一聲︰「挨一頓打,最後只落了個意氣衝動、行事不當的罪名,並無其他責罰,直隸大營的兵權依然在他手中。如此輕巧,也是因為賢妃的死,對他的補償吧!」

  靈芝想起賢妃的決絕,微微嘆了一口氣,她確實夠狠夠聰明,只可惜,對宋琰來說,恐怕他寧願失了兵權,也要她活著吧!

  「周家損失就慘重了。」宋珩繼續說著︰「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算計宋琰,結果被賢妃一死,徹底翻覆了形勢。皇上雖未查明周家具體在其中動了什麼手腳,但從他對宋琰的處理上來看,他是傾向認為宋琰帶兵進西苑,是被周家所誘騙的,且賢妃的死要算到皇后頭上,所以,皇后被罰禁足坤寧宮,暫無出宮期限,後宮事宜暫時由珍妃,也就是莊青萱,協同上次選秀後新進淑妃共同打理。」

  說著他睜開眼,看了靈芝一眼︰「對了,莊青萱的事也有結果了,後來查出她私廚中有人被莊妃宮裡的人收買,莊妃被貶為嬪,禁足一年。」

  宋珩微微一笑︰「你可也該放心了。」

  他知道靈芝與莊青萱之間的來往瓜葛。

  靈芝抿唇淺淺一笑,打心眼裡替莊青萱歡喜,沒想到皇后鬧這一場,最後得利的是她,而她將莊妃逼成莊嬪,估計還沒到最後呢。

  「周家還有什麼懲罰?」靈芝伸手到宋珩太陽穴上輕輕揉按著,她還關心的是宋珩的人有沒有從中得到好處。

  宋珩舒舒服服閉上眼楮,嘴角浮著一絲心滿意足地微笑︰「周騰芳從兵部徹底退出了,羽林衛交到了程逸風手中,神樞營與神機營徹底分離,也就是說,鄧鐘岳與周士信如今是平級關係。東宮受到牽連,護衛被撤裁一半,改由羽林衛接手東宮護衛之責。」

  「不僅如此,恐怕周家和東宮,都已隨時處在影衛的監視當中了。」

  靈芝見宋珩心情舒暢,知道此役他們收獲良多,也跟著高興起來,捧著宋珩腦袋,順勢彎下腰在他額上親了一口。

  宋珩睜開眼,灼灼盯著靈芝。

  靈芝有些忸怩起來,垂下眼簾︰「幹嘛,你不也經常這樣親我。」

  宋珩嘴角笑意不住擴大,「再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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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
發表於 2017-11-14 00:30:08 |只看該作者
第383章 背後黑手

  此時的鄭國公府書房內,周騰芳的黑鍋臉沉得似快塌下來的天。

  周士信坐立不安地侯在他身旁,見他一整晚都未說一句話,未喝一口茶,泥塑菩薩一般沉沉坐著,也不敢開口。

  「爹……」眼見快子時,這都過去兩個時辰了,周士信實在坐不住,小心翼翼看向周騰芳。

  周騰芳悶聲悶氣地「唔」了一聲,算是答應。

  「您,沒事兒吧?」周士信還從未見過這個父親這般受挫頹喪的模樣,即使在宣德帝身為河間王命懸一線時,他們周家也從未放棄過。

  周騰芳哀哀地嘆了一口氣,右手磋磨著大腿,沉聲道︰「老了!」

  「爹,這關您年紀什麼事兒?是賢妃那賤人太過奸詐,太過狠毒,對自己都那麼狠,竟然不惜一死來害咱們,這誰能料到?」

  周士信自個兒也愁苦,但如今大哥在營中,皇后又被禁足,家中只有他挑起擔子來勸慰父親。

  周騰芳伸手去端茶盞,周士信忙站起身拿過茶壺︰「您這放涼了,我給您換熱的。」

  周騰芳點點頭,將茶盞放下,緩緩道︰「沒錯,我不如她,不如她狠。我們就不該給宋琰機會,在他闖進西苑後立時將人圍攻拿下再說,什麼逼宮謀反,只要咱們的人裝腔作勢在昭華宮外放幾支冷箭,不就成了?」

  周騰芳越說臉越垮︰「唉,還是老了,心太軟了。」

  周士信端過熱茶,遞到周騰芳手中,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這一仗,周家太虧!

  周騰芳接過熱茶喝一口,全身僵硬的脈絡漸漸活泛過來,他放下茶盞,仰頭轉了轉脖子,眼中是無限的悔恨和惆悵。

  他站起身,書房後牆上掛著的不是什麼字畫,而是一張輿圖,大周的輿圖。

  周騰芳背著雙手,默默站在輿圖前,仰頭看著,伸手點了點哈密,「從這裡開始。」
  
  「金家沒了,哈密就沒了,然後,是兵馬司,對,差點忘了京幫,京幫也沒了。」

  周士信見他又說起此前的損失,心情更加黯淡。

  沒錯,這兩年來,周家在朝中的勢力節節敗退,每次他們做出努力,都只取得相反的結果,每次想給宋琰給上一擊,卻都反彈到自己身上,這是怎麼了?

  難道父親真的是老了?

  周騰芳半瞇起眼,手指又指向直隸︰「然後是這裡,直隸大營,甚至整個直隸,總督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他說完,又收回手背在身後,再看向京師︰「然後是這次,兵部,羽林衛,神樞營,呵,一個接一個,他這是要將我翅膀上的羽毛統統拔光啊!」

  若是將他們雙方比作在棋盤上的棋子,此時,屬於周家的子,已經寥寥無幾了。

  以宋琰的狼子野心,焉知下一步棋不是要對準宋的?

  周騰芳轉過身,踱了幾步,站立在窗前,看著外頭深沉的夜色。

  周士信不用問,也知道父親口中的這個「他」,不是別人,乃是宣德帝,若不是宣德帝一路相助宋琰,他們怎麼會每次都敗得那麼慘?

  「可是?」周士信的八字鬍翹了翹,蹙起眉頭︰「可是爹,這次的事,難道也是皇上預料中的?」

  周騰芳濃眉緊緊鎖在一起,這次,這次確實有些蹊蹺。

  「這次,算宋琰那小子運氣好,當時,他若再衝動一些直接衝擊昭華殿,被皇上看個正著,以這位皇上的疑心,就算賢妃以死相對,他也不會輕易得饒!」

  周士信撇了撇嘴,「那他當時為何沒去昭華宮?」

  周騰芳似被這句話震住,寬肩微不可查地抖了一抖,猛地轉過身,眼中閃著寒刃般的亮光︰「燕王!」

  「燕王?」周士信重復地念了遍,那個混子王爺,他皺起眉︰「燕王怎麼了?」

  周騰芳有些激動地往前走幾步,手撐到桌案上,端起茶盞,將剩下的熱茶一飲而盡,放下茶盞抹了一把嘴,看著周士信道︰「沒錯,燕王,宋珩!」

  他跨過太師椅,撩起長袍坐下,手指在桌案上指指畫畫︰「當初,在哈密,是他跟在宋琰身邊,那沙漠中究竟發生了何事,我們不得而知,但宋琰那麼重要的任務行程,必不會帶個草包一樣的隨軍提舉跟在身邊!」

  「您的意思是?」周士信摸了摸胡須,猜度著︰「宋珩那小子,幫了宋琰的忙?」

  「豈止是幫忙,應該是幫大忙!」周騰芳為自己的這個發現激動不已,繼續點著桌案道︰「你看宋琰回京之後,將宋珩籠絡一般時時拉在身邊,就連去直隸也帶上他,若這真是個草包王爺,宋琰為何會這麼重視他?」

  說著,周騰芳眉毛一豎,語氣更為寒戾︰「還有這次!據說當時就是宋珩跑出來,攔下正往昭華宮去的宋琰,後來不知他們說了什麼,宋琰便調轉人馬徑直去了鳳寰宮!無論當時他們說了什麼,定然是宋珩將他引去鳳寰宮的!」

  「這小子,竟這麼有用?」

  周士信搓著下巴沉吟︰「早知如此,我們當初應該好好收買他!」

  「哼!」周騰芳一聲冷哼,「他可是皇上的大忌諱,若是被皇上知道他是個人才,且伏在宋琰身邊攪風攪雨,皇上第一個容他不得!」

  「那,爹的意思……」周士信用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咱們先把這人給滅了?」

  既然直接對宋琰下手那麼難,就也從他的棋子開始動作好了。

  「先給我好好查!他的命值幾個錢?只要他真跟宋琰有牽扯,宋琰就絕對死定了!」周騰芳一拍桌案,空空的茶盞咕嚕嚕倒在桌上轉了個圈兒,他輕咬著一口金牙,狠狠道︰

  「若被我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定要將這兩個一條繩上的螞蚱一鍋給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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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4 00:30:21 |只看該作者
第384章 被人監視

  汪昱這兩日還有些難以成眠,宋珩一舉讓太子和秦王兩敗俱傷,實在是遠遠出乎他意料。

  周家的損傷在明處,原本一扇翅膀朝堂就起風的老鷹,被拔光羽毛再難飛起來。

  宋琰所受的打擊則在暗處,沒了賢妃,等於傷及他心脈,白日裡他見宋琰雖仍是那冷面沉沉的模樣,神色間卻多了幾許茫然。

  汪昱信心大增,只覺事成幾率更大,一回府便派人去了西山大營。

  上次經汪信允許,他終於和那些人聯絡上。

  這是如今唯一保留在京中的衛國公老部下編隊。

  雖人基本都已打亂,但大多數仍在三大營旗下的五千營中。

  五千營雖不如神樞營與神機營那般精銳,卻勝在人數多。

  且是直接負責京城防衛的常備軍,和五城兵馬司一般,一個重內一個重外,分駐京城東南西北中五營,調兵行動也更為便捷。

  汪昱聯系上的潘副將,便是負責東營的將領。

  這晚,汪昱又招了二女伺寢,那藥香他已用了不少日子,為了早日留種,更不惜加大用量。

  連續兩個回合下來,身子已疲軟不堪,心頭卻仍像燒著一把火,撩得他眼前金星直冒。

  「世子!」汪昱正穿著中衣坐在床榻井欄上,猛灌一碗涼茶,忽聽見外頭傳來韓保的聲音。

  若不是有要緊事,韓保不會在這個時辰來打擾他。

  汪昱將茶盞順手遞給身旁的婢女,站起身來。

  這一站,眼前金星冒得更厲害,黃亮亮一片,腿一軟,差點跌坐回去。

  另一個婢女一聲驚叫忙扶穩了他。

  外頭韓保聽到驚叫聲,一個箭步衝了進來,見汪昱尚好,床榻上三人衣衫不整,慌忙跪地告罪︰「世子……」

  「無妨。」汪昱就勢眾床榻上坐下,一抬手止住他的話,命身旁婢女道;「換壺枸杞參茶來。」

  又一手扶額道;「近來有些發虛,夜間總是心悸頭暈,還愛出汗。看來我還是操之過急了些。」

  韓保稍稍抬頭,欲言又止。

  汪昱這樣折騰,只怕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況他這是藥物催發,恐怕更加耗神。

  但這些事不是他的職責範疇,便將話語都吞了回去。

  「你來是為何事?」汪昱提出正事。

  「荷月的下落有眉目了,她早不在燕王府內,根據那兩隻鴿子的行蹤,我們能判斷出她在南市白坊橋附近。」

  「白坊橋?」

  汪昱皺皺眉。

  「沒錯,那兒是京師最魚龍混雜之地,我們的人曾在裡頭打聽過,但未發現任何關於荷月的蹤跡。」

  汪昱站起身來,腳步仍有些虛浮,一雙眼卻閃著光。

  「這麼說來,荷月並未真正得宋珩喜愛?」

  他背著手,不再說話,來回在屋子中間緩緩踱著步子,眉頭越揪越緊︰「沒道理呀,若是他不喜愛,當初又怎會將她收入府,難道宋珩早對我起疑了?」

  韓保也尋思著,回道︰「據我們在燕王府打探到的消息,荷月是在世子去燕王府不久便被悄悄送了出去。」

  汪昱咬緊了牙︰「跟我玩障眼法?這麼說來,那安靈芝也不是真中蠱毒了?」

  他本就不好的臉色泛著鐵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那咱們?」韓保見他動怒,用手刀比了比脖子。

  汪昱搖搖頭,又踱了兩圈步子,臉色漸漸和緩下來︰「他對我早有戒心,我找上他合作,恐怕正中他下懷!此人心思之深沉,難以常人度之。」

  他接過婢女遞上的參茶,見那婢女退往一旁站立在側,吐出一個字︰「滾!」

  那婢女慌忙弓身退了出去。

  汪昱喝下參茶,胸口卻灼得更厲害,他揉了揉胸口,呼出一口氣︰「如此一來,更加能確定,燕王心懷不軌,只不過對他來說,我也是一把刀,就像我也將他當刀一樣。」

  他瞇了瞇眼,「這樣的好刀,我也不能荒廢了,現在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將來,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

  汪昱一夜無眠。

  這邊廂宋珩與靈芝卻睡了個好覺。

  宋珩在晨曦中練完劍,回到房中,見靈芝已起身,正趴在炕頭對著花窗上毛茸茸的飯團。

  靈芝見宋珩進來,轉過頭,一臉哭笑不得。

  「飯團來蹭早膳了?」

  飯團已成了清歡院常客,只要靈芝在房內,它就能尋摸進來找她討吃的。

  靈芝笑著指著窗台道︰「飯團這是給咱們送吃的來了,可還懂知恩圖報呢。」

  宋珩凝神一看,可不是,初秋日林子裡撿來的棗兒,紅果兒,還有不知打哪兒偷的花生,擺了一堆。

  他開懷大笑︰「這是準備要在咱們屋子裡過冬呢!」

  話音剛落,忽臉色變了變。

  「昨日槿姝還說……」

  靈芝剛開口,見宋珩朝上頭飛了個眼色,立時將方才準備說的話吞回去,改口道︰「說莊子上又新收了葡萄、柿子、石榴等瓜果,我讓他們先送兩筐葡萄來釀冬酒。柿子就留在莊子上做柿餅,你愛吃石榴,石榴就等你出京回來再送來。」

  賢妃出殯的事兒還得宗人府操辦,宣德帝又將這事兒安到了宋珩這個宗人府閒官兒的頭上。

  宋珩點點頭,二人又不鹹不淡說了些家務事,用過早膳不提。

  宋珩換上奠儀服制,靈芝也換上素服,今日開始,宮中親眷皆要早晚各入宮一次哭靈。

  待二人出了垂花門,上了馬車,駛出了燕王府大門,宋珩才沉聲道;「方才有人在王府踩點,是高手,這會兒還綴著我們。」

  燕王府內雖有高手,但明面上的防範布置並不嚴密。

  若是防衛森嚴了,反而會引起影衛警惕。

  「是影衛嗎?」靈芝悄聲道。

  宋珩微蹙起眉搖搖頭︰「不像,昨日半夜我也曾聽到外頭有動靜,起初也以為是影衛的人,但晨起發現,又換了一波。眼下可不會有這麼充足的影衛用來盯著我。」

  「那會是誰?」靈芝捏緊了拳頭,莫非此前宋珩所做的事情被宣德帝覺察了?

  宋珩似看透了她的擔心,冷靜道︰「你放心,這事兒無論怎麼想,皇上也懷疑不到我這裡,若是要懷疑,也該是周家懷疑。」

  說到周家,他眉心跳了跳。

  「這兩日你暫時別去香坊,把芝蘭閣裡頭收拾收拾,這幾日就搬到那邊住去。」

  若是王府被圍,芝蘭閣還有生路。

  靈芝點點頭,周家,恐怕要狗急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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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
發表於 2017-11-14 00:30:34 |只看該作者
第385章 做給誰看

  宮中,賢妃被封為賢貴妃,謚號「恭僖貞靖」,其奠儀得宣德帝親準,由規制的三日延長至五日。

  這五日內,所有皇家親眷都要早晚各兩次進宮來哭臨致喪。

  宋珩到得靈棚下,穿過長長的白幡通道,兩旁左右靈棚中,分開跪坐了哭臨的男賓女賓,無一絲言語,香火繚繞間,只聞起起伏伏綿長的誦經聲。

  宋珩眼角餘光掃過靈芝的位置,又掃過最前頭的皇后,腳下一步不停,徑直往殿上走去。

  賢妃靈柩前,宋琰獨自跪在蒲團上,抬著頭,脖脊筆直,背影透著三分孤寂三分倔強。

  「你一晚沒睡?」

  宋珩來到他身邊,捻了三炷香,閒閒問道。

  宋琰並未看他一眼,仍直視前方,「我想了兩日兩夜,還是想不通,娘為何會認為,比起她來,我更願意選擇這樣的結果。」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宋珩將香插到香爐中,跪到宋琰側後方。

  宋琰似聽不見宋珩的話,自顧自繼續往下說起來,嗓音嘶啞︰「從小到大,她就讓我爭氣,王府庶子,享不了祖蔭,能封爵就不錯了,只能自己靠真本事掙個功名,才能有出路。」

  「我和宋璵一起進學,為了讓我比他厲害,她省吃儉用,不惜花大價錢買通了宋璵身邊的伴讀,讓他帶著宋璵整日裡抓蛐蛐兒玩牌九。又悄悄給我聘了武師當作長隨養在王府,教我功夫和箭術。」

  「又為了不讓皇后苛待我,日日在皇后跟前如婢女一般賣力討好。皇后腰疼怕冷,她花了三日三夜的功夫,親自一點點拆下貂絨上最輕軟的一層絨毛,縫制腰帶給皇后冬日裡裹在腰上。」

  宋珩不作聲,只默默聽著,他知道宋琰這時只需要有雙耳朵而已。

  「我曾經替她委屈。有一次,皇后可能心情不好,因她端的茶太燙便將茶水都潑她腳面上。她忍下了,卻是瘸著腿回來的,腳背上紅腫一片,皮都燙破了,很疼吧。我記得自己哭著跟她說,我就規規矩矩做一個庶子好了,她就安安心心做個側妃,為何要讓自己那般艱難,我們在王府裡不是過不下去。」

  「她打了我一個耳光,說我目光短淺,心志不夠堅毅,她絕對不想看到我就當個頂閒差受一輩子氣的庶子。」

  「那年我九歲。我能懂她的心情,她是丫鬟出身,在周氏出嫁前,就一直受她欺侮,她最想看到的,莫過於我比宋璵強。」

  「我沒辦法改變她,也沒辦法幫她,只好盡全力按照她說的做,克制情感,摒除一切不必要的情緒。無論寒暑,早課晚課從不落下,努力學習一起可以讓自己變得強大的東西,更要學會怎麼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我十二歲那年,父皇漸漸看到了我的本事,開始讓我幫他處理一些事情。」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宋珩卻猜到了,宋謹要他處理的事,定和奪宮有關,宋謹的籌謀,不是一兩年的事,打從他告密父親開始,就生了這念頭了。

  宋琰頭微微垂下,「後來,我們順利進了這宮城。」

  「娘激動不已。王府庶子,再能幹再厲害,也越不過嫡子的爵位去。可皇子就不一樣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所有皇子距離那把龍椅,都是相同的距離。」

  「雖然有立長的定例,但很少有哪一代是真正的嫡長子繼承大寶的。」

  「可惜,周家也明白這個道理,從那時候開始,就將我們母子視做眼中釘肉中刺,對我們嚴加防範起來。」

  「要不是有出戰哈密的機會,恐怕我早已被周家逼到牆角動彈不得。」

  宋珩起初還默默聽著,聽到後頭越發糊塗︰「那你還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嗎?」

  從宋琰的角度來講,賢妃如此激進地培養他,想法不錯。

  而宋琰也確實如她所想,成為宋璵強有力的競爭者。

  宋琰嘴角翹起一絲苦笑︰「我懂,我怎會不懂?她所做的一切,便是讓我站到那最高位置上!讓我成為最強者,讓我能主宰所有人的命運主宰這天下的命運!」

  宋珩淡淡道︰「那你為何還說不懂她選的這條路。」

  宋琰靜默片刻,方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她所期望的模樣,而我能走到今日,不過是希望她能開心自豪,能揚眉吐氣,能將大半輩子所受的苦都抵平。」

  「可是,她想過沒有,她不在了,就算我再努力,再好,就算我得了這天下,要給誰看呢?」

  說完這句,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最後一問,悠悠蕩在靈前。

  宋珩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玄玉,你……」

  宋琰不待他說完便道︰「你放心,都走到這一步了,我定要滅了周家給她一個交代。」

  聲音清冷依舊,依然是那個讓人熟悉的冷面秦王。

  宋珩心稍稍放下,宋琰要這個時候撂挑子,他的計劃可就全亂了。

  他理了理思路,沉聲道︰「恐怕,周家已經開始動手了。」

  果然宋琰背影一動,半轉過身來,雙目寒光閃閃,「周騰芳有什麼動靜?」

  宋珩壓低了嗓門︰「他可能想對我下手。」

  周騰芳在當夜收到最新消息,白日裡,宋珩與宋琰在靈棚前絮絮私語了半日。

  「這宋珩一定有問題!」周士信一拳砸在手心。

  周騰芳坐在太師椅上,默不作聲,半晌方道︰「繼續給我盯著,加派人手,十二個時辰都給我盯好了,除了燕王,燕王妃和燕王府的人都在做什麼,一個都不能放過!」

  宋珩回到王府,靈芝已回府裡。

  「今日有沒有什麼不對勁?」趁著靈芝給他解衣帶的當口,他壓低嗓門問。

  靈芝眼神點了點上頭。

  宋珩輕輕頷首,示意她安全,她方悄聲道︰「汪昱派人送來了這月的解藥,我照舊放在那瓷盒子裡沒踫。芝蘭閣那邊已開始收拾,差不多兩日後就能搬過去。」

  宋珩點點頭沒再說這個話題,一面讓靈芝給她摘下奠儀專用的烏紗巾,一面跟她說了今日宋琰所言。

  靈芝聽得有些發怔,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宋琰是個毫無感情的冷面人,誰知他竟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偏偏踫到賢妃這樣理智到極的母親。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看著宋珩微微笑著輕聲道︰「我算是明白你為何這麼好了。」

  「為何?」宋珩沒想到她冒出這麼一句。

  「因為你有這世上最好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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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絕佳機會

  這是賢貴妃停靈的第五日,也是最後一日。

  五更天,天色剛泛青,宋珩與靈芝便開始準備進宮。

  靈芝親自伺候宋珩換上蒼黑素服,頭冠烏紗巾,腰繫黑色犀角帶,打扮停當,仔細看了看,心中暗嘆,果然男要俏,一身皂,這全身墨黑更襯得他目若星玉,臉如刀削,俊朗非凡。

  宋珩見靈芝看著自己發呆,還以為她是捨不得他今日要往西山去,將她順手摟進懷裡,柔聲道︰「只去四五日,乖乖在家等我。」

  賢貴妃明日靈柩出宮,宋珩得先行一步提早安排接應事宜,是以今晚需要趕夜路,直接從宮內出發前往西山。

  靈芝嬌嗔地推開他,坐到妝台前,嘀咕道︰「我可沒說捨不得。」

  忽屋頂上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雖如落葉墜瓦,卻沒能逃過宋珩的耳力所察。

  他雙手輕輕撫上靈芝肩膀,眨眨眼,朗聲道︰「我今日進了宮,晚間直接出城,你今夜也要在宮裡守著,把那文書取來,我帶在身上還放心一些。」

  靈芝看著鏡中的宋珩抿唇一笑,應道︰「是。」

  說完起身來到床榻前,搬開枕頭,在底下摸索一番,取出一小卷紙軸,過來遞給宋珩。

  宋珩小心翼翼解開那紙軸上的紅繩,打開來,映著晨光中的燭燈,仔仔細細看過一遍,又重新捲好,貼身藏入懷中。

  再對靈芝道︰「這幾日你也別去香坊了,就在府中待著。」

  「嗯。」靈芝乖巧應著,伸手環過他腰,將臉貼上他胸口,「你自己也要小心。」

  二人用過早膳,上了馬車往宮裡行去。

  穿過西華門,到仁智殿外的思善門,便是賢貴妃停靈之所。

  靈芝來到女眷的靈棚下,幽幽嘆了一口氣,捻三炷香,雙手合十祈福,再放入靈前,替賢貴妃祈願。

  「願你來世,再不嫁入皇家,只做個普通母親,安安穩穩養子成人,含飴弄孫。」

  鄭國公府中,周騰芳蹙著眉聽來人說完,眉心霍霍直跳︰「當真?」

  「是。」來人道︰「小的親眼見他貼身收著,白底黑字,那上頭清清楚楚寫著,來日秦王登基,便賜燕王燕趙之地為封地,世代襲爵。」

  周騰芳映證了此前的猜測,握緊雙拳,激動得站起身來︰「好啊!這小子,還真是會做戲!表面看起來日日混吃混喝,卻原來早與宋琰勾搭在一起!」

  在他的判斷中,宋珩是不可能獨挑大梁的,他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要人沒人,就算有野心,也必只會攀附太子或宋琰其中一人。

  現在他可明白了,宋珩早就把這一鋪押到了宋琰身上!

  難道,是因為安家?

  來不及細想,不論這二人是怎麼勾搭上的,這可是宋琰的死穴!

  周家要翻盤,勢必要抓住這機會不可!

  周騰芳抬起眼沉聲吩咐︰「傳消息給士佶,今夜一定要拿下宋珩,生死不論!」

  這日因是守靈最後一日,晨間哭臨上香之後,晚間則需要眾女眷連夜祈福,守至天明,直至送靈柩出宮。

  是以靈芝從宮中回來,便抓緊時間休息,用過午膳好好睡了一覺,養足精神,再帶著小令小曲進宮去。

  到西華門時,已是掌燈時分,正好遇見宗人府的車隊出來。

  靈芝下了馬車立在一旁,宋珩騎在大馬上,隔了幾步遠的距離,朝她揮揮手一笑,二人一個往裡一個往外,就這麼擦肩而過。

  靈芝依依不捨地看著他沒入夜色的背影,也不知行夜路進山會不會不安全。

  身旁兩個門衛咕噥著。

  「宗人府的車隊怎麼才走?」

  「不知道啊,方才來這兒半天了,或是在等吉時?」

  「切,入陵等吉時還差不多,出個門還要等吉時?」

  「你看你,沒見識了吧,貴人們的事兒你不懂,聽說前頭有位趙王,開膳也得吉時,筷子擺向還得朝吉向……」

  靈芝抿唇輕笑著朝裡走去,無跡哥哥,是在等著她呢。

  宋珩領著宗人府的車馬隊,在羽林衛陪同下,踏著夜色前往西山皇陵。

  皇陵隱在西北大山中,從西城門出發,斜斜折往北,快馬行一個時辰,京師平原漸漸落在後頭,便進入了高低起伏的山區。

  山中馬道尚算寬闊,但也只容三匹馬並肩而行。天上濃雲重重,一顆星也無,漆黑的天幕如墨染,無論往哪個方向看,天地都渾然一色,伸手不見五指,如混沌未開。

  眾衛排成長隊,舉著火把,將宋珩等宗人府的官員護在中間,前後開道,一行約六十餘人,如一條長長的火蛇,在夜色深沉的大山中往前蜿蜒行進。

  走在前頭的兩名護衛舉著火把,一面走一面低低閒聊。

  「我怎麼覺得今日這山裡怪怪的?」

  「怎麼怪了?說得好像你常來似的。」旁邊一人揶揄道。

  「我小時候可是在山裡長大的。」先前那人道︰「這夏夜裡,山裡該是最熱鬧的,山貓、狼、野山雞……,這個叫那個叫,聽得人毛骨悚然。」

  「但今兒晚上,這一路過來,你可聽見什麼野獸聲音?」那人問。

  旁邊人回答︰「說不定是火把把獸都給嚇跑了呢!」

  「但願是吧。」那人仍是憂心忡忡的模樣,「太安靜了。」

  他們身後一人甕聲甕氣插嘴道︰「現在這西山,除了野獸,還有流匪呢。」

  「你就烏鴉嘴吧!」那說話毫不在意的人罵著︰「就你倆這嘴,有什麼玩意兒也都是你們招來的。」

  三人說話間,隊伍就已行到這盤山的山頂上,那罵罵咧咧的人話音未落,忽聽身後一陣騷動。

  「有刺客!」

  「保護王爺!」

  前方眾人忙回頭看去,只見旁邊陡峭林木中瞬間飛出蝗蟲群一般密集的冷箭,紛紛往行在最中間的宋珩飛去。

  宋珩身旁的護衛已吃了一箭,栽下馬來。

  這山路狹窄,前後人也無法全都湧過去護著他,眾人眼睜睜看著宋珩狼狽至極翻身下馬,堪堪躲過那箭雨。

  幾乎就在同時,數個黑色身影手持長劍從林間飛撲而下,看身手個個功夫都不弱,不殺人不搶馬,直接朝宋珩處壓去。

  其他的護衛想沖過去相救,林中又是一陣箭雨,將外圍的護衛統統逼退。

  「王爺!」離宋珩最近的一名護衛眼看宋珩要落入黑衣人包圍之中,扯著嗓子喊起來。

  上不能上天,下不能入地,宋珩無處可躲,只好往後一退,似是要避開那幾個黑影的劍刃,腳下因慌亂跌跌撞撞,連滾帶躲,結果一腳踩空,就那麼跌下懸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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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4 00:30:59 |只看該作者
第387章 踩入陷阱

  「啊!」眾人只聽見山崖外一聲驚呼,那驚呼聲漸遠,瞬間沒了聲息。

  「王爺!」跟著來的宗人府另一官員哭喪著臉急慌慌撲過去。

  這一下讓從山林中衝出來的幾人都愣住,立在原地面面相覷,一照面就掉崖了,現在怎麼辦?

  山林間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撤!」

  那幾個黑影轉瞬間又幾個騰挪,避開山道上飛來的箭矢,沒入林中,就如來時一般突然。

  山道的人慢慢反應過來,燕王這是遇刺了!

  「快!快回去告訴皇上!」

  山林間的刺客並沒有真正撤走,他們只是迅速撤下山去。

  那山崖雖陡峭,卻並不甚高,眾人顯然對這片山林很熟,很快就來到山腳底下,

  「活要見人,死了見屍更好!」那冷靜低沉的聲音吩咐。

  「是。」

  黑影的數量比剛才更多,到了山腳下,他們也毫不避忌地亮起火把,估摸著方才宋珩掉下來的範圍,仔細搜索。

  這是一個山坳裡,兩旁都是大山,山腳下山石嶙峋,灌木稀少,按理說,這麼高人掉下來,怎麼也得不死即傷,可他們搜來搜去,也沒見著宋珩的影子。

  立在中間的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顯然就是方才發號施令的頭領,皺起了眉,有些不對勁,那宋珩,有這麼高的輕功?

  他抬頭看了看山崖,以他的本事,怕也沒法跳下來完好無損。

  他正看著,忽覺眼前一花,那山壁上多了許多螢火蟲一般星星點點的火把。

  他揉了揉眼,不對啊。

  那火把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他猛地一個激靈,轉過頭,背後山崖上同樣亮起一片火把。

  他反應過來,猛地抽出背上箭支,拉弓搭箭,向身邊人猛喝一聲命令道︰「準備戰鬥!」

  他身邊的黑衣人也都察覺到不妙,有人失聲喊道︰「將軍,我們好像被包圍了!」

  於此同時,就在這片山坳底下,眾人來路去路上也都亮起火把來,霎時間,山上山下,一片燈火通明,將這山坳照得林木枝葉清晰可見。

  那火把林立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人來,朝這群慌亂無措的黑衣人冷冷道︰「堂堂神機營周大將軍,怎麼半夜三更跑來當刺客了?」

  周士佶緩緩放下手中弓箭,他沒機會了。

  他接到周騰芳傳信,得知今日宋珩會前往西山,特趁著此地山高路窄,好殺了他奪其懷中那卷可以徹底扳倒宋琰的文書。

  可沒想到啊,這竟然是個圈套!

  父親上當了!

  這是周士佶心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可宋珩怎麼知道,周家盯上他了?

  周士佶緩緩放下手頭弓箭,戰場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道理他懂。

  如果他將神機營的人都調來,還能一戰,只可惜,沒有如果……

  他右手伸到腰間,冷冷道︰「秦王殿下,不好好去哭靈,半夜三更跑到山裡玩什麼?」

  正是宋琰親自帶兵出現在此處,他身旁長身玉立一人,正是宋珩!

  宋琰本就因賢妃之死,對周家的怒意達到極點,聽他故意提起賢妃,更是恨得青筋暴現,正準備開口,只聽宋珩猛地一凜︰「不好,快射他右手!」

  舉著弓箭的阿文首先放箭朝周士佶右手飛去。

  可惜遲了一步,周士佶右手迅速往空中拋出一枚煙花彈,那煙花彈往上升騰,再「嗖」一聲炸開,在夜色中綻放出一朵姿妍艷麗的煙花來。

  宋琰眉頭一跳,隨即喝到︰「將這群反賊都給我拿下!」

  宋珩蹙起眉︰「我得馬上回京。」

  宋琰微微詫異,「你不隨我去接收神機營嗎?恐怕那邊還有些周家的親信要垂死掙扎一番。」

  宋珩命人牽過馬來,「他這傳信,怕是要讓周騰芳知道,這文書是個陷阱,我擔心周家狗急跳牆,要對靈芝動手。」

  靈芝如今還在宮裡。

  宋琰知他將靈芝看得緊,一點頭︰「那你快去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找許振。」

  宋珩不再多言,阿文與身後的大雙小雙也都跟著上馬,轉身朝外馳去。

  「哎!」宋琰忽然喊道。

  宋珩在馬上回頭。

  「那文書,可以當真!」宋琰喊著,嘴角勾起這幾日以來,第一次浮現的笑意。

  周家這次,是真完了。

  宋珩笑一笑,揮揮手,策馬而去。

  鴿子比馬更快。

  周騰芳還未睡下,就接到京西急報,飛鴿傳書。

  在看清字的剎那,他心臟猛地縮緊,全身的血似被抽乾,陷阱!

  這怎麼可能!

  他的人行蹤如此隱秘,宋珩怎麼知道他在監視他,還用那文書設下陷阱?

  退一萬步講,他就算知道有人監視,但憑什麼知道是他周騰芳的人,而不是皇上的人?

  據他所知,皇上用來監視宋珩的影衛可相當不少。

  他們怎麼能一切都那麼悄無聲息地布置好陷阱,讓他毫無知覺就踩了上去!

  他果然是老了嗎?

  不中用了!

  已歇下的周士信被匆匆叫了起來,看見周騰芳整個人似一下老了十年,頹喪著靠坐在榻上。

  「爹。」

  周騰芳將手頭信紙遞過去,臉色比外頭的夜色還沉,「我們上當了。」

  周士信抖了抖披在肩上的外袍,接過信,掃了一眼,手還是打顫。

  他是知道周騰芳讓周士佶今日夜裡攔下宋珩的。

  宋珩孤身出京,只帶了幾十個羽林衛的普通護衛,以周士佶的實力,在深山老林中拿下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誰知道,那竟然是陷阱,本該在宮裡給賢妃守靈的宋琰會帶兵出現在那裡!

  大哥落到了宋琰手中!

  周家怎麼辦?

  周騰芳從他臉上的驚惶讀出了他的焦慮,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真後悔,就應該在宋謹一登基,將宋琰和賢妃解決掉。

  一個不小心,養虎為患,如今他手頭,思來想去竟沒什麼可用的棋子!

  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偏偏東宮……東宮除了吃喝玩樂再順帶讓他解決爛攤子,根本幫不上忙!

  周騰芳捏緊了拳頭,如今他們落在下風,周士佶擅離職守,帶兵圍攻宋珩,名不正言不順,加之他人又落入宋琰手中,就算這事兒鬧到宣德帝跟前,他們也落不著好。

  更何況,宣德帝或許樂意見到周士佶失去神機營。

  那麼,要扳回這一局,還有一個唯一的辦法。

  只要拿到那個文書!

  管他是真是假,只要有這個證據,周士佶的舉動才能變得名正言順,而周家才能躲過這一劫!

  周騰芳甕聲甕氣道︰「立即傳信到宮裡,讓惜娘,不惜一切辦法將燕王妃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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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4 00:31:11 |只看該作者
第388章 王妃失蹤

  紫禁城內,夜涼而不寒,風的溫度剛剛好,捲起奠儀棚下的素白燈籠打著圈兒,燭火明明滅滅,一團一團光影在地上晃晃悠悠,如留戀世間難以離捨的幽魂。

  靈棚下素衣白裳成片,女眷們都靜悄悄跪坐在蒲團上,只聞和尚抑揚頓挫有節奏的誦經聲,如溪谷淙流,單調而悠長,聽得人昏昏欲睡。

  線香裊裊升騰,繚繞棚間,靈芝一面聽著經聲,一面卻想著宋珩離開之前所說的事情,下意識抬起眼,往跪坐在最前方的皇后處看去。

  她雖被禁足坤寧宮,但賢妃的奠儀是不得不來參加的。

  不知外頭,周家是不是入甕了?

  哪知一抬眼,正好發現皇后也微轉過身子看著她,二人目光在空中一踫,隨即錯開。

  長夜漫漫,夜色一點一點在誦經聲中溜過,靈芝靜下心來,雙手合十,開始虔誠乞求佛祖保佑宋珩安全歸來。

  艱難的一夜終於過去。

  卯時一至,宮內喪鐘三響,長號聲起,停靈的隊伍揚幡舉旗,浩浩蕩蕩從西華門往宮外行去。

  靈棚下的眾女眷都暗自鬆一口氣,個個熬了一夜,都有些吃不消,年紀輕的看著尚還精神,年紀大些的,個個眼下烏青一片,臉色憔悴不堪。

  只聽有宮女的聲音道︰「娘娘懿旨,給各位夫人賜安神茶。」

  有捧茶宮女魚貫而入,每人手頭各端著一份茶盤一盞茶,來到眾女眷跟前。

  靈芝心頭不安,對皇后賞賜的東西不是特別放心,放在鼻尖嗅了嗅,雖無異樣,照舊不敢入喉,只好飲一口包在口中,再以另一隻手擦拭時將茶吐到手心團帕裡頭。

  她正攥了帕子吐茶水,忽覺腰間一凜,被尖利的硬物頂住。

  那端茶在她身旁的中年宮女低聲道︰「娘娘有事召見,燕王妃請先跟奴婢走一趟吧。」

  靈芝緩緩放下袖子,袖中素荷簪瞬間滑到手邊,她冷冷道︰「娘娘有事,宣召便是,姑姑這是有幾顆腦袋,竟敢挾持王妃嗎?」

  那中年宮女冷冷一笑︰「奴婢這條命是娘娘的,只按娘娘說的辦,反正若是不能將王妃您帶過去,奴婢這條命可就沒了。所以,若是娘娘您想喊出聲或是逃跑,那奴婢在死之前,不介意有你這麼個年輕漂亮的王妃陪奴婢上路。」

  靈芝心倏然往下沉去。

  皇后這是有備而來。

  她若是以懿旨宣召,她或許還能想想別的辦法,拖延或者推諉,或者乾脆直接裝暈。

  但皇后用最直接最武力的一招,她還真沒想到,這還真是,防不勝防啊。

  靈芝捏緊了袖中簪子,雖哭臨不能插簪,她以防萬一,還是將素荷簪揣在袖內帶了進來。

  前頭人都差不多出了靈棚走散開去,人群尾巴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往靈芝這邊看了看,是安毓芝!

  靈芝恨不能朝她喊出聲,可惜刀子會快過救她之人的腿腳,她只好把話咽回去,拼命朝安毓芝眨眼。

  那宮女在她側後方,看不清她臉色,只等著前頭人差不多散了,帶著她從靈棚右邊的花徑中穿過去。

  毓芝隔著青色晨光,模糊看見靈芝神色不大對頭,還想著要不要等她一起往外走,卻見她調頭往西而去。

  毓芝拉了拉身旁宮女,朝後頭一指,「那位姑姑是誰?」

  宮女回頭看了眼靈芝身後的姑姑,「那個啊,那是皇后身邊的房姑姑。」

  皇后?

  毓芝皺了皺眉,皇后找靈芝做什麼?

  她一面琢磨一面跟在人群後頭穿過院門,見丫鬟們待的棚子下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靈芝身邊常跟著的兩個丫鬟還在往院門裡頭張望。

  毓芝猶豫一下,走過去道︰「燕王妃和皇后的人往西邊走了。」

  說完不等她們反應,便轉身而去。

  小令和小曲對望一眼,王妃怎麼會和皇后的人走?

  雖然不確定是為何事,但可以確定的,必然沒好事!

  小曲眉眼一沉,「我進去找找。」

  小令忙拽著她衣袖︰「這可是皇宮啊姐姐,你哪能亂跑,被人發現可要當成刺客的!」

  皇宮裡頭豈是能亂跑的地兒?

  小曲咬著牙,「王妃若真是被請去的,必會想辦法告知我們一聲,如今看來,怕是被協迫了,事情緊急,我必須得去保證王妃安全!」

  這王爺剛走她們就把王妃給弄丟了,還是丟在皇宮裡頭,可怎麼辦才好!

  小令雖知她這樣實在危險,又苦於無法,沉吟片刻道︰「好,那你小心,我想法子找珍妃去。」

  如今宮裡靈芝能靠上的,也就莊青萱了。

  小曲點點頭,趁著這會兒四下人都走光了,一閃身就往門內串去。

  小令則回轉身往宮外跑去,剛跑過轉角,差些撞到一個人。

  小令正慌慌要道歉,只聽那人意外道︰「小令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青色晨曦掃在長長的白石甬道上,四周漸漸亮起來,靈芝默默往前行著。

  除了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前頭還有位領路的,不時轉過頭來看看,帶著她穿過內宮門,進了慈寧花園,來到裡頭一所叫「臨溪閣」的三層小亭閣內。

  靈芝知道這個地方,這是慈寧宮後頭的花園,本是太后住的地方,本朝因沒有太后,此處便空置下來。

  從這裡再往後是宮裡的佛堂,雲嵐長公主平日應該就是在那處修行。

  剛一進臨溪閣門,後頭大門「哐當」關上。

  圍上來四五個粗健有力的宮女,將她雙手牢牢制住,半拉到廳上太師椅上坐下,將她雙手綁在椅背後。

  落地罩珠簾響動,皇后冷著臉從裡頭鑽了出來。

  「娘娘想幹什麼?」靈芝反抗不得,只好任憑那幾人將自己雙手綁住,亮晶晶的眼看向皇後。

  皇后面無表情,陰沉沉道︰「別怕,就是擔心你學賢妃那個賤人,自個兒尋死,我問你話,只要你老實回答,便放你一馬,不然,等燕王回來,恐怕只能給你收屍了。」

  靈芝看她擔心自己尋死,知自己生命暫不會有危險,最大的可能是以她來對付宋珩,至少說明宋珩在外頭的計劃成了吧?

  她平靜地盯著皇后道︰「娘娘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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