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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顏 -【獅心如魅(驚天大盜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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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1: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7
樂顏 - 獅心如魅(驚天大盜之一)

這獅面強盜男真是該死的狂妄自大!
什麼叫勉強湊合?跟著他當賊婆娘有啥光榮的
要不是為了救她爹,她才不會答應跟他上山
可惡!早該知道強盜的話能信,豬都能飛上天了
是他說如果她不答應,便不會強迫她做真夫妻
還說拜拜堂做個樣子而已,一切只是在演戲
真是騙死人不償命的天大謊言!
偏偏她笨得相信這偽君子,才會落個清白不保的下場
一旦進了賊窩就插翅難飛,她也只好乖乖當他的賊婆娘
但他說些男歡女愛的甜言蜜語哄得她暈頭轉向後
竟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的和新歡親熱的摟來抱去
哼,她真是瞎了眼才會愛上這隨處發情的色胚
算了,他去找別人生七個八個烏龜王八蛋兒子吧
她決定和他劃清界線,從此“田不交,水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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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1:4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祁氏皇朝建國一百零八年的秋天,在位的皇帝駕崩,太子祁熠煌繼位,改年號為「天佑」。

  祁熠煌登基時已經三十四歲,隱忍已久的淫欲終於徹底暴露出來,不僅霸佔了先帝的諸多妃子,還強令各地方官員進獻美女,並以進獻美女的數量來評定官員政績的優劣。

  就在祁熠煌繼位一個月後,北方的戎族勢力壯大,建立了國家,取名為「燕戎」。

  燕戎國野心勃勃,發兵進攻祁國邊境,祁熠煌卻置之不理,繼續沉迷在聲色犬馬之中。

  有一些忠臣冒死上書,卻落得被斬殺的斬殺,被流放的流放,有些人甚至被滿門抄斬。

  就連祁熠煌的長子,新立的太子祁越,也被人告發密謀要造反,最後被皇帝賜了一杯毒酒,鴆殺。

  祁熠煌登基不到三個月,祁國的朝廷就完全換了個模樣,由善於阿諛奉承的姦臣、佞臣掌握了朝中大權。

  至此,祁氏皇朝開啟了建國以來最黑暗也最動蕩不安的時期。

  祁熠煌登基的第二年,天逢大旱,從開春到盛夏滴雨未降,朝廷為了抵禦燕戎國的入侵,加重稅收以籌措軍費,頓時餓屍滿地,民不聊生。

  再也忍受不了的老百姓終於揭竿而起,天下大亂。

  五年後,一個號稱「白玉京」的強盜團夥漸成氣候。

  他們以汝南郡為基地,勢力向四下擴散,直逼祁國的東都,又沿著淮水向東南連接大運河,再轉向長江,最後控制了長江水域,以及東海海域。

  民間開始流傳關於他們的傳說,以及一首歌謠──


    天上白玉京,

    五樓十二城。

    仙人撫我頂,

    結發受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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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2: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佑八年

  皇帝沉迷酒色的情形越來越嚴重,各地徵選美女進行得如火如荼。

  一些漂亮姑娘躲的躲、藏的藏,甚至十一、二歲就早早嫁出去,唯恐被強行送進皇宮那種人間地獄。

  就算是姿色普通的未婚女子也是人心惶惶,這使得民間原本就重男輕女的習俗變得越發嚴重,每每看到懷孕的女子,眾人就紛紛祈禱:願生男,莫生女。

  除了饑寒交迫,民間最熱鬧的就是「拉郎配」,只要還活著、還能動,男人基本上都能找到妻子。

  在普通老百姓的心中,皇宮是傳說中的人間地獄,而皇帝就是比洪水猛獸還可怕的存在。

  徵選美女是皇帝的強制命令,所以各地官員的女兒也不能幸免。

  雖然大部分官員心疼自家的掌上明珠,但妄想靠著女色博得皇帝青睞,獲得高宮厚祿的也大有人在。

  這其中就有一名小小的縣令借著女兒攀上了高枝,貪心的他還要把自己的另外兩個女兒也獻進宮裏,一切變故便因此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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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南郡與汝陰郡的交界處,乃綿延數百裏的山脈,崇山峻嶺,重巒迭嶂。

  三輛馬車正在險峻的山道上緩緩而行,馬蹄落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十幾名護衛騎著馬,保護這三輛馬車,時不時警戒地看向四周。

  此時正值夏季,樹木蔥鬱,重重枝葉構成了天然屏障,讓人看不清幾十尺外的山景,更別提山頂高處的情況了。

  走在茂密的山林裏,抬頭往上看,只見湛藍的天空夾雜在濃綠的參天大樹之中,這裏就是地勢最為險惡,被當地人稱做「一線天」的地方。

  「老劉。」一個相貌俊秀,神色肅穆的中年男子從車窗探出頭,叫著緊跟在馬車邊的護衛。

  「老爺,有何吩咐?」老劉是一名而立之年的精瘦男子,從他光芒內斂的眼神可以看出是名內功深厚的高手。

  中年男子位於最前面的一輛馬車上,他看了看前面綿延不絕的山路,有些憂心地問:「天黑之前能夠離開這片山區嗎?」

  「老爺,我們現在才走了三分之一的山路。」老劉皺了皺眉頭,卻不得不誠實回答。

  如今已接近傍晚時分,太陽開始西斜,卻才只走了三分之一的山路?

  中年男子的臉色頓時一沉。

  這一帶正是盜匪橫行無忌的地方,如果他們不能在天黑之前離開,恐怕會兇多吉少。

  中年男子名為聶全忠,原本是淮南郡下一名小小的縣令,只因他的大女兒聶羅敷在皇宮中受寵,所以被提拔為京官,直升鴻臚寺卿,從小小的七品一下子連升四級,成為三品大員,位高權重。

  皇帝聽說聶全忠還有兩女,也是長得天姿國色,便命他盡速攜帶家眷趕赴京城,一旦延誤就廢除他的官職。

  聶全忠愛官如命,哪敢不聽?

  別說讓他獻出自己的女兒,就算是要獻出自己的妻子,只要能讓他當上大官,他也心甘情願。

  為了在限定的時間內趕到京城,他才選擇了這條必須經過山區的捷徑,盡管他知道這裏是山賊強人出沒的地方。

  「老劉,能不能再加快點?天黑前一定要走出去。」

  密林森森,聶全忠有些膽戰心驚,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

  「老爺,這已經是最快了。山路難行,一旦失足就麻煩了。」老劉謙恭地回答。

  隨著太陽一點點往西斜,聶全忠就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越來越坐臥難安。

  就在他提心吊膽、暗自祈禱時,忽然聽到利箭破空的聲音──

  嗖嗖嗖!

  那些護衛還沒反應過來,已經紛紛被箭射落馬下。

  「怎麼了?」聶全忠大驚。

  「有山賊!」老劉畢竟是高手,聽到異樣的聲音就立即翻身下馬。「老爺,千萬不要出來。」

  一聽有山賊,那些女眷嚇得小聲哭泣起來。

  幾名蒙面黑衣人如鬼魅般從參天大樹上飄落下來,很快便把那些護衛打昏,連老劉也沒有幸免。

  其中一名黑衣人打開第一輛馬車的門,看到聶全忠和他的妻子、丫鬟正縮成一團。

  「你叫什麼名字?」黑衣人的聲音粗嘎,似乎刻意變過了嗓音。

  「聶……聶全忠。」聶全忠原本想撒謊,可是看到黑衣人淩厲的眼神不禁又膽怯了。

  「七爺,果然是他。」黑衣人迅速點了幾人的穴道,後退兩步,向遠方遙遙一拜道。

  「聶家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隨著一聲朗笑,一抹如火焰般的紅雲從天而降。

  聶全忠知道這些盜匪都是強人,卻不料他們居然能夠來無影去無蹤,真如鬼魅一般,不禁嚇得渾身冰涼。

  眼前的男子一身火紅的絲綢長衫,腰間懸掛著一對火紅色的雙魚玉佩,長身玉立,氣質卓然。

  奇異的是他臉上戴著一副獅子面具,偏偏那獅子臉畫得太過妖媚,眼角眉梢好像微微帶著笑意,有著說不出的魅惑。

  那不像是一只獅子,反倒成了一只山野中的狐狸。

  男子手中除了一把折扇外別無他物,他上下打量一番癱軟在車廂中的聶全忠,又不屑地瞟了一眼他的妻子,冷哼一聲。

  那哼聲如此冷漠,讓聶全忠忍不住冷汗涔涔,「你你你……你是誰?」

  「你也配知道我是誰嗎?」男子手中的扇子唰地一聲打開,目光移到第二輛馬車,「倒是聶家女兒天姿國色,我很是有心結交呢。」

  他說得如此直接,倒也不顯得怎麼猥褻下流了。

  「你……她們可是要進獻給皇帝的。」聶全忠努力正色說。

  「喔?」男子慢慢地靠近第二輛車子,用扇子挑開車門,裏面兩名女子已經像軟泥一樣倒在各自丫鬟的懷裏,「據說當今的皇帝最好女色,也最識女色,他看上的想必錯不了,我倒有心嘗嘗鮮。」

  他伸手輕佻地觸摸其中一名女子的臉蛋,那女子確實生得極美,臉似芙蓉、眼似秋波,俏麗無比。

  男子的手修長有力,在女子滑嫩的臉頰上狠狠捏了一把,惹得聶家二千金聶如花放聲尖叫。

  「不好、不好,這個嗓音實在糟糕,床笫之間定會大大壞了興致。」男子用扇子遮了遮自己的耳朵,似乎受不了這難聽的聲音,改而去捏弄另一名女子。

  「嗚……嗚嗚……」聶家三千金聶似玉更是膽小,連尖叫也不會了,只是嚇得抖個不停,眼淚鼻涕橫流,險險就要尿褲子了。

  「不好、不好,這麼膽小太沒情趣。」男子更加不悅,又掃了那兩名丫鬟一眼,「這兩個小丫鬟倒比兩千金好看得多了。」

  兩名丫鬟頓時臉色蒼白,男子卻開心的放聲大笑,似乎別人害怕就能讓他開心。

  「聶老頭,還有別的女兒嗎?這樣的女子也要進獻給皇帝?看來那皇帝也不過是個不辨美醜的笨蛋。」男子重新回到聶全忠的面前,很是不悅地問,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竟然顯得那樣雲淡風清。

  看來這強人沒有看上他兩個寶貝女兒,聶全忠不由得松了口氣,僥幸的同時又不免覺得生氣,他兩個女兒哪裏不好不美了?居然被人嫌棄至此?

  不過,他也忍不住開始擔心,既然男子不喜歡他的女兒,會不會皇帝也不喜歡呢?

  「沒有了。」聶全忠回道。

  「喔,我可是專門來劫女色的,惹我不高興就要大開殺戒了。」男子搧了下扇子,語氣變得冷厲邪佞。

  聶全忠聽得大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爺,不是還有一個嗎?」聶夫人在後面小聲提醒他說。

  「啊?」聶全忠這才回過神,想起還有一個不被家族承認的丫頭。「對了!大、大爺,第三輛車子裏還有一個……」

  「爹,不必費心了,我在這裏。」一道清亮的聲音自後面響起。「如果強盜大哥看得上我,我很樂意上山做女賊,免得老是做個白吃白喝的無用廢物,惹人看得礙眼。」

  「輕輕……」聶全忠看到女兒有些尷尬又不是滋味。

  聽出聶輕輕話裏有話,風韻猶存的聶夫人也微微皺了皺眉,雖然很想破口大罵「老娘哪裏虧待了妳」,但想想時間地點都不對,只好隱忍下滿肚子的怒氣。

  聶全忠只娶了聶夫人一位妻子,也沒有納妾,但聶輕輕卻不是聶夫人所生的,而是聶夫人的丫鬟所生,所以聶夫人一向看聶輕輕不順眼,雖然那位丫鬟在生產時因大出血而過世了。

  聶全忠早年落魄,所以入贅聶家,借助聶家的財力、物力才得以做官,所以對聶夫人一向是敬畏有餘,疼愛不足,其實內心很想再納幾個妾室,奈何老婆醋勁比缸大,他只好藏起色心,只有一次喝醉酒強行霸佔了一名心儀已久的丫鬟,偏偏春風一度就珠胎暗結,十個月之後丫鬟生下了聶輕輕,按年紀來排應該是聶家的二小姐,但聶家的僕人從來不把她當作小姐看。

  聶輕輕在聶家等於隱形人,只有這次遇難了才想起她。

  聶輕輕?!

  聽到聶全忠叫出這個名字,獅面男子的身體猛然一僵,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隨即他又恢復了正常,不動聲色地轉過身,以一種審慎姿態打量著眼前的弱小女子。

  嗯,她真的很弱小,看起來還不到他的下巴,身上寬大而不合身的青布衣衫,就像一團布包著一根細竹竿,完全看不出她的好身材。

  這名身材嬌小的女子把頭發盤在頭上,梳了個男子的發髻,身上也穿著下人的粗布衣衫,和嬌傃嫵媚的聶如花、聶似玉相比,眼前的女孩就顯得平凡許多,雖然也是眉清目秀,但少了許多風騷誘惑。

  那兩名女子傃若桃李,眼前的小女人卻像一棵隨處可見的小草,而且是最平凡、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草。

  瞧她的精神委靡,臉色有些發黃,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吸引強盜目光的絕世佳人。

  「嘖嘖,就憑妳也想當押寨夫人?」獅面男子不滿意似地搖了搖頭,眼裏卻閃爍著高深莫測的光芒。

  這個女人易容了!

  而且易容術頗為高妙,讓他多看了幾眼才看得出來。

  嘖嘖,他真想看看她的真面目如何呢。

  比起那兩個徒有其表的花瓶,這個眼神清澈,甚至有些狡黠的小東西明顯要有趣多了。

  男子有種意外撿到寶的驚喜。

  「不知強盜大哥娶押寨夫人是做何用?」聶輕輕波瀾不驚地直視著他問道。

  她那雙黑白分明,宛如清澈溪水的眸子讓獅面男子的心驀然一跳,這種感覺好熟悉。

  果然是她!

  一個普通女子面對強盜山賊時,絕對不會如此鎮靜自若的。

  「當然是拿來疼的。」獅面男子故意笑得色迷迷,「夜裏睡不著順便做做催眠工具,心情好了讓她給我生七個八個的小山賊,豈不快哉?」

  「這麼說來,只要是年輕未婚的女子就可以了吧?而且山寨的日子想必很苦,真要是大家閨秀恐怕也適應不了,就算強盜大哥把這兩位小姐擄上山去,她們一哭二鬧三上吊,每日嫌飯菜不可口,嫌衣服太粗糙,嫌東嫌西怕也很煩是不是?我雖然貌不驚人,但自幼習慣了辛苦,就算是到山上也一定會很快適應,強盜大哥的要求我也會盡量順從,你覺得呢?」聶輕輕聲音平緩地試圖說服男子,還朝他拋了個媚眼,「就算生他七個八個小山賊也沒關係。」

  所有的人,包括獅面男子都呆住了。

  呃……這是怎樣?

  事情好像有點詭異,怎麼會有人主動要求強盜把自己搶了的?

  獅面男子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他怎麼有種錯覺,好像這小女人才是強盜,而他則是那個被搶劫的人?

  「這個……話是這麼說,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為什麼要捨棄美人而選擇如此平凡的妳呢?」獅面男子雖然心中早決定要選這個勇敢的小女人,卻故意說出刻薄言辭。

  聶輕輕嘆了口氣,微微低頭。天下男人皆如此,只注重皮相的漂亮與否,真是膚淺。

  她之所以願意為聶家解圍,一半原因是心中摯愛的人已死,她了無生趣,能夠以己之身報答父親的養育之恩也算功德圓滿;另外一半原因則是聽說「白玉京」雖然是驚天大盜,卻是盜之有道的綠林豪俠,比起那個好色無度的皇帝反而更值得女子青睞,她也有心結交,哪裏想到卻碰到獅面男這樣一個好色鬼。

  所謂的俠盜也不過如此。

  聶輕輕滿心的輕鄙,臉上卻露出無辜又可憐的笑容,「我也很想變美麗一點,奈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就算不滿又能如何?而且世人往往眼拙,其實不知就算是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眼前的花容月貌很可能轉眼就變成噬人的厲鬼,醜陋的面貌也可能轉眼就變成天仙美人喔。」

  「呵呵呵……妳想說自己雖然外貌平凡,內心卻很美嗎?」獅面男子輕佻反問。

  「我可沒有這麼說。」她淡然回道。

  「我看看……」獅面男子陡然欺近她身旁,粗糙的大手托起聶輕輕的下巴,在她的臉頰上摸了一下,聶輕輕一驚,想推開他,奈何男人身高體壯,力道大得驚人,她壓根不是對手。

  「嘖嘖,連皮膚都不夠光滑細嫩,這樣的押寨夫人……哎呀呀,算了,就這樣吧,大爺我今天心情好,妳那幾聲強盜大哥又叫得我心癢癢的,就要了妳湊合湊合吧。」

  什麼叫湊合湊合?你以為我很想跟了你嗎?如果不是為了我爹,我恨不得把你這種好色鬼、下三濫的人踩在腳下使勁跺跺跺,跺成稀巴爛才好!

  聶輕輕皺了皺眉,忍不住在心裏暗自咒罵這個自以為是,好像給了她多大便宜的臭男人。

  「嗯,在心裏罵我是吧?」獅面男子捏緊了她的下巴,「還沒有正式成為押寨夫人就開始反抗我了嗎?」

  「我哪有?我是在讚美強盜大哥英勇神武啊,呵呵呵……」聶輕輕笑得比哭還難看,她撇開頭,瞪著他的腳尖,這該死的強盜居然穿著頂好的絲縷靴呢!

  「我決定了!就是妳。」獅面男子朗聲一笑,猛然把她攔腰抱起。

  「喂!你這個強盜,把我放下!」聶輕輕嚇了一跳。

  「我就是個強盜啊,強盜就要像我這樣做才叫強盜。還是妳只是嘴裏說說,其實並不知道怎麼才能生七個八個小山賊?」獅面男子大步走到聶全忠的車前,把懷中的小女人舉了舉,「聶老頭,這個丫頭從此以後就是我的人了。」

  聶全忠看了一眼聶輕輕,饒是他鐵石心腸,此時也不免有些黯然。

  「那、那……那你是肯放過我們了?」聶夫人大喜過望地問道。

  「她是不是你的女兒?如果不是,我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一定斬草除根。」獅面男子冷笑一聲。

  「是是是!她是我聶全忠的親生女兒。」盡管於心不忍,可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重要,聶全忠立即點頭如搗蒜地承認。

  「可是我聽說聶家只有三個女兒,一個進了皇宮,還有兩個不就在第二輛車子裏面嗎?」獅面男子的聲音更加冷冽。

  聶全忠渾身冰冷,這個男人怎麼會這麼清楚?

  看來這夥賊人絕不是無緣無故搶劫,而是有備而來的。

  這樣一想,他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得腦袋在脖子上搖搖欲墜,說不定何時就會滾落在地。

  「輕輕是我夫人一個貼身丫鬟的孩子,夫人是個醋壇子,死活不肯承認她的身分,便一直當作丫鬟養著。」到了這個時候,聶全忠也顧不得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了,全部招認。

  獅面男子沒有出聲,只是看了看懷中的聶輕輕,她把臉埋在他的懷裏,不肯看向自己的親爹。

  長到了二十歲,親爹才公開承認了她,而且是在這種非常時刻,她會高興?

  才怪。

  只剩下心寒如冰而已。

  「輕輕?」獅面男子低頭問懷中的丫頭,「要放過他們嗎?」

  聶輕輕再次吃驚,她抬起頭,「你問我意見?」

  在聶府,聶輕輕一直是個被忽視的存在,地位連那兩名正室所生的女兒的丫鬟也不如,現在忽然有人徵詢她的意見,讓她很是驚訝。

  「是。」他點點頭,「如果妳恨他們,我就替妳把他們統統扔下山谷喂野獸,如何?」

  說著這樣狠毒的話,他卻一副優雅的模樣。

  這男子也當真古怪,前一刻還對聶輕輕百般挑剔,現在一旦確定了她是他的人,就立刻對她百般維護了。

  聶輕輕回頭看了看聶全忠和聶夫人。

  「呃,輕輕……輕輕,我的好閨女,雖然這些年虧待了妳,可妳畢竟是聶家的人啊!我是妳爹啊,妳不能……」聶全忠絕對想不到自己的生命有朝一日會由這個最不受喜愛的女兒來決定。

  「如果還不解恨,妳就親自一刀一刀把他們殺死。」獅面男子再次提議,「剝皮剔骨、抽筋喝血,要怎樣全隨妳。」

  光是聽他說出這樣狠毒的話,聶家人就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了。

  聶全忠俊秀的臉因為恐懼而變得扭曲,如果身體能動,他鐵定會給自己的女兒下跪了,「輕輕……」

  聶輕輕別過臉,「算了,放他們走吧。」

  聶全忠也不是喪盡天良的人,他也會偷偷背著聶夫人塞給她一些吃的喝的和金銀首飾什麼的,只是他太愛做官,所以不敢得罪聶夫人。

  就因為他這點恩情,所以自己才能活下來,也才願意用自己來報答他。

  其實聶輕輕並不確定獅面男子會不會放了聶家人,但她隱隱覺得,抱著她的男人其實不如嘴巴上那麼狠毒。

  「也好。」獅面男子淡笑一聲,「不過,妳既然離開了聶家,也算是出閣的閨女,畢竟是要些嫁粧的。來人哪,把那些金銀珠寶統統帶走,就當是七夫人的嫁粧。」

  「是!」幾個黑衣人立即把第三輛馬車,連車帶珠寶一起帶走。

  聶全忠欲哭無淚,那是他孝敬皇帝和朝中大臣們的珍寶,嗚……可是天大地大保命最大,金好銀好有命最好,所以他也只有乖乖任憑賊人搶劫。

  如同來時一樣,獅面男子抱著聶輕輕迅速消失在蓊鬱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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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時無影,去時無蹤,真的宛如山林鬼魅一般,直到四周安靜下來,那些昏倒的護衛清醒過來,聶全忠還處於震驚之中無法回魂。

  他居然保住了一條命?

  真的?假的?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不由得長長吐出一口氣。還好,腦袋還在脖子上呢。

  「老爺,我早就看那個死丫頭一點也不懂得矜持,瞧,遇見了盜賊,居然就恬不知恥地投懷送抱,這樣的女兒不要也罷,否則擱在家裏早晚也會鬧出醜聞,誰曉得她會不會和哪個下人弄大了肚子。」一見危機解除,聶夫人立即恢復了端莊的模樣,只是嘴巴裏吐出來的話就不怎麼端莊了。

  「就是!就是!她跟隨她舅舅出外遊蕩了幾年,誰曉得在外面都學了些什麼?搞不好是勾搭男人的本事。」聶夫人的隨身丫鬟立即幫腔。

  「夠了!」聶全忠怒吼一聲。

  聶夫人悻悻地瞪了丈夫一眼,雖然不甘願,卻也只好閉上嘴巴。雖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命全虧了聶輕輕才得以保住,但就是無法對那個陰陽怪氣、不知感恩的死丫頭生出好感。

  有誰家的姑娘會主動勾搭強盜啊?說不定她以前就和這些強盜山賊是一夥的,這次是特意來搶劫聶家的財產呢!

  啊啊啊……聶夫人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忍不住又開始怒罵起來。

  「老劉,走吧。」聶全忠嘆了口氣,決定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既然兩個女兒沒事,他就能夠向皇上交差,不怕以後爬不上高位。

  至於輕輕,那就隨她的造化好了。

  能夠犧牲一人救得全家,也不算白養她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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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2: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感到肩膀上熱熱溼溼的,獅面男子停下了腳步,在懸崖邊一塊平滑的大石上坐下來。

  「妳哭了?」他低頭看看懷中的小女人。

  「不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聶輕輕迅速從他的懷中逃脫,跑到距離他三尺開外的地方瞪著他。

  「喂喂,妳這是什麼態度?」獅面男子看著她像小貓一樣豎起全身的毛,無奈的苦笑,「妳再向後就要掉下去了。」

  原來她剛才的從容不迫都是假裝的。

  不過想想也對,沒有哪個女孩被山賊擄走之後還歡天喜地的,現在小東西的反應倒顯得正常了一些。

  「我警告你,不要再試圖靠近我,否則要你好看!」她伸手在懷裏摸索半天,才掏出一只小小的油紙包。「這是『七步斷腸粉 喔,如果你敢靠近我半步,我就全灑在你身上!」

  獅面男子呵呵笑了兩聲,站直身體,山風吹動他的衣裳,長衫飄飄,一副仙人模樣,聶輕輕看得有些發呆。

  「看清楚了沒有?風是從我這邊朝妳那邊吹,如果妳要拋灑毒粉,妳想想毒粉會被吹到哪裏去?」他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調侃。

  「咦?」聶輕輕這才注意到風向,不由得大窘,她又伸手到懷裏摸索半天,這回則是摸出一把銀針。「我、我……我還有這個!」

  「妳是為了救自己的家人,才乖乖被擄的吧?」不理她那一看就很弱的威脅,獅面男子甚至懷疑她到底懂不懂得銀針怎麼使用,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出自己心底已經有答案的問題。

  「家人?」聶輕輕冷笑一聲,「他們也配叫家人?我巴不得他們被強盜擄走,巴不得他們一貧如洗,讓他們也嘗嘗落魄,被人歧視虐待的滋味,我為什麼要傻傻的救他們?別說這種讓人聽了笑掉大牙的笑話了。」

  獅面男子並沒有忽視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憂傷,不禁暗自嘆息,這個口是心非的傻丫頭!

  「既然妳這麼說,那我就派人把聶家的人統統殺掉好了。」他聳聳肩,無所謂般地說。

  「你──」聶輕輕皺緊秀氣的眉,這才想起自己面對的是個強盜,是這世上最不講理的一類人。

  「妳不是恨他們,巴不得他們下地獄嗎?」獅面男子故意問道。

  這個可惡的臭男人!

  聶輕輕緊繃的身體慢慢癱軟下來,撇了撇嘴角,「你到底要怎樣?」

  「做我的押寨夫人 ,我不是早說了嗎?」獅面男子回答,「而且是妳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啊。」

  聶輕輕哼了兩聲,覺得心煩意亂。

  雖然剛才確實是她主動提出要做什麼見鬼的押寨夫人沒錯,可是現在聶家人不在身邊,只有她和這個高大得嚇人的獅面男子在一起,她終於惶恐不安起來。

  真的要就這樣把自己的人生白白葬送掉了嗎?

  她的心很亂,就像平靜的湖面被丟下了一堆的小石子。

  「妳心裏並不喜歡我,也不想委身於我,對吧?」獅面男子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低沉沉的,很優美動聽。

  聶輕輕詫異地抬頭,與一雙深沉如海的眼眸相遇,她的心一顫,這雙眼睛……好熟悉!

  可是……怎麼可能?「他」已經死了啊!

  不!不是「他」!這個男人的聲音雖然低沉,身材也和「他」很相似,但感覺要年輕許多,這雙眼睛也桀驁不馴許多。

  不是「他」……

  聶輕輕的心一陣針扎似的疼,這麼多年了,那時候的她雖然還很小,可是感情卻像深深植入血肉之中一樣,只要想起那個戰袍在風中飛揚的白衣男人,她就會心疼如絞。

  那個男人是她心目中的神,如神一般高貴,卻遠比神可愛可親的男人,是她此生的初戀和絕戀。

  「在想誰?」獅面男子有些動怒了,大手箝制住她小巧的下巴。

  「沒有。」她搖了搖頭。

  「既然妳不願意,我就不會強迫妳。」他忽然逼近她說。

  微微的汗味和強烈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聶輕輕赫然一驚,急忙往後退,卻忘記後面是懸崖,一腳陡然懸空,她尖叫一聲,然後她整個人便落入一雙有力的臂膀裏。

  她的身體已經懸空,卻被男人攔腰抱在懷裏。

  雖然這種姿勢很曖昧,聶輕輕卻不敢掙扎,害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把她扔到懸崖下。

  「想自盡以保全清白嗎?」獅面男子似乎對她的笨拙感到好笑,聲音輕揚,帶了幾許笑謔。

  「傻瓜才會想著自殺呢。」聶輕輕小聲嘟囔了一句。雖然她愛的人已死,她也覺得活著了無生趣,但從來沒想過自盡,也許人就是這樣吧,嘴裏說著厭世無趣等等,真要面對死亡時,還是比誰都害怕。

  她知道自己就是那種很可恥的膽小鬼,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小無賴。

  獅面男子沉笑兩聲,在她額頭前吹了口氣,「強盜也是有強盜的驕傲的,我說過,如果妳不願意,我就不會強迫妳,所以在我面前,妳大可不必這麼緊張兮兮的。」

  「我哪裏有緊張兮兮?」聶輕輕嘴硬地反駁一句,但隨後就發現自己幾乎蜷縮成一小團,連雙手都緊緊握著拳頭。

  她訕訕一笑,慢慢地放松下來,同時努力把頭向上抬,盡量不碰觸到他寬厚的胸膛。

  拜托!這種姿勢讓她怎麼不緊張嘛?

  獅面男子抱著她朝山上走,氣氛有點奇怪的靜默。

  「那個……呃……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她小聲追問。

  「什麼話?」他故意裝傻。

  「就是……那個……如果我不願意你就不會強迫我。」

  「當然。」獅面男子很爽快地回道。

  聶輕輕好奇地看著他的面具,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了幾轉,才小心翼翼地再次確認,「是……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強盜也算君子?」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獅面男子呵呵一笑,也沒有反駁。

  「那在我願意之前,你不能碰我?」她再一次追問。

  「是。」

  「也要保障我不能被別人碰,要保障我的清白。」聶輕輕不是傻瓜,知道自己這一去將要步入一個狼群賊窩,如果沒有人保護她,即使獅面男子不碰她,也難免不被別人騷擾侵犯。

  「好。」

  聶輕輕又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把手裏的藥粉和銀針都收起來。

  看來她真的遇到了一個講道理的好強盜?

  呃……這個男人說強盜也是有強盜的驕傲的,他的驕傲就是要她主動臣服於他吧?

  真是該死的狂妄自大!

  哼,咱們就走著瞧!聶輕輕在心裏發誓。

  「那個……呃……你可不可以放我下來?」又靜默了一會兒,在男人的懷裏百般不自在的聶輕輕小聲詢問。

  「為什麼?」

  「我自己有腳。」

  獅面男子依言把她放下,聶輕輕立刻像只受驚的兔子從他身邊竄過,奮力地向山上爬。

  「喂,妳走錯方向了。」他在後面笑謔著說。

  「咦?」她尷尬地頓住腳步,回頭看著他。那如火的紅色長衫在風中飄揚,宛如一抹燃燒的火焰,讓她不禁有些迷亂。

  為什麼一個男人可以把紅衣服穿得這麼好看?

  「還有,山寨離這裏還很遠,如果妳要用走的,大概需要花費兩個時辰,那時候不僅天全黑了,野獸也會跑出來,嗯,聽說以前有不少行人被猛獸傷害了呢。」

  聶輕輕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小手捏緊了袖口。

  「怎麼樣?還要不要自己走?」獅面男子笑笑地問。

  識時務者為俊傑。

  聶輕輕兩相權衡之下,終於再次投入了男人張開的懷抱之中。

  可惡!他一定是故意的,想看她這種投懷送抱的糗樣子!這個姦詐的小人!

  獅面男子沉笑一聲,頗有詭計得逞的姦詐,他低頭在聶輕輕的青絲間嗅了一下,搖搖頭,「不好,不好,有汗味,女人不應該都是香香軟軟的嗎?」

  「 唆!」聶輕輕的臉一紅,「連趕兩天兩夜的路程,連臉都難得洗一回,你也試試看有沒有汗味?」

  「回去洗洗吧,我可不想娶一個臭臭的婆娘。」獅面男子的聲音壓低了,小聲嘟囔一句。

  「什麼?」她沒有聽清楚。

  獅面男子把她放了下來,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跳到自己背上,「抱著不太好走路,還是背妳比較方便。」

  聶輕輕咬了咬嘴唇,又抬頭看看越來越昏暗的天空,最後還是乖乖爬上了男人寬闊的背。

  「這一帶有個風俗,一旦新婚嫁娶,不管山路有多遠,新郎都要把新娘子背到家喲。」雖然背著一個人,獅面男子的腳步還是輕快如風。

  「喔。」聶輕輕淡淡應了一聲,聰明地不接他的這個話題,她才不會笨得主動讓他調侃。

  想佔她的便宜?等下輩子吧!

  「沉一醉。」

  「嗯?」

  「我的名字。」

  「喔。」聶輕輕依然不是太感興趣的樣子。

  沉一醉見她不理會他,也只好沉默地背著她快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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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過兩座不算太高的山峰,又越過一座山谷之後,沉一醉背著聶輕輕來到一座山勢高聳入雲霄的山前。

  沿著一條濃蔭蔽日的狹窄山道往上走,不久聶輕輕就看到一座石門聳立在前方。

  說是門,其實並沒有門扉,那座石門只是在山道兩旁各擺了巨大的石頭,上面則是一塊長條石組成,並沒有什麼雕刻裝飾,相當簡陋,但是門楣上「白玉京」三個大字卻格外蒼勁有力。

  借著如水的月色,聶輕輕看得出那三個字深深嵌在石頭之中,應該是凹雕出來的。

  「那是蒼軒用手指在上面寫出來的。」察覺她一直回頭看那座石門,沉一醉忽然開口道。

  「啊?」用手指寫出來的?那要怎樣的力度?

  「蒼軒是『白玉京 的老大。」

  「喔。」

  「不過他出去了,大約一個月之後才會回來,現在這裏由二爺蘇鳳南總管。」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沉默了一會兒,聶輕輕好奇問道。

  大爺、二爺的名字應該不能隨便透露給別人知道的吧?

  「因為我想說。」

  這個囂張的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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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蜿蜒崎嶇,向下俯瞰是層巒迭嶂的山峰,直聳雲霄,爭雄競秀,在月色下更增添一份朦朧神秘之感。

  路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建在懸崖峭壁上的小屋,屋上有很多窗口,想來應是用來做瞭望臺的。

  又行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了石頭砌成的圍墻,一座大型山寨終於顯現在聶輕輕眼前。

  墻高三丈,上覆荊棘,朱漆大門敞開著,門口站著一列年輕男子,一律黑色衣衫,遠遠看到沉一醉的身影,那些人便開始鼓噪歡呼。

  「七爺回來了!」

  「還背著一個娘兒們呢!」

  「那就是未來的七夫人嗎?」

  「咱們山寨總算有個女人了。」

  「別吵別吵!七爺就要到了,兄弟們,嗩吶吹起來,鑼鼓敲起來啊!」

  隨著一聲震天怒吼,那些喧嘩的男人立即安靜下來,嗩吶聲和鑼鼓聲歡天喜地響起來。

  聶輕輕嚇得小臉蒼白,手指死死地抓住沉一醉的肩膀,「他、他們在做什麼?」

  「迎新娘。」

  「哪裏來的新娘?」烏雲罩頂,聶輕輕只覺眼前一排排的烏鴉呱呱叫著飛過。「誰是新娘?」

  「我和妳誰比較像新娘?」

  「沉、一、醉!」聶輕輕尖叫一聲,指甲用力在他的面具上畫了一道,「你這個口蜜腹劍、陰險狡詐的偽君子、下三濫,你騙我!」

  「我哪裏有?」沉一醉委屈地抽一口冷氣,他的面具一定多了一道痕跡了,小丫頭的指甲真厲害。

  「還說沒有?你剛才說過什麼?只要我不願意你就不強迫我,現在呢?居然要硬趕鴨子上架?」

  「兄弟們很久沒熱鬧過,難得辦一次喜事,讓他們高興一下怕什麼?只是拜拜堂做個樣子而已。」

  「做個樣子而已?」聶輕輕已經氣得頭頂冒煙,如果可能,她真想立即把身下的男人推落萬丈懸崖,以消滿肚子怒氣。「我是未出閣的女子,與你拜堂之後,我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如果不拜堂,恐怕妳會更快沒有清白可言。」沉一醉沉聲道。

  呃?

  聶輕輕怔住。

  難道……他的意思是……和她拜堂,就等於給了她一個身分,名花有主的女人別人自然就不能再觸碰,是這樣嗎?

  「你會這麼好心?」她的心口發暖,卻還是嘴硬,「根本就是自己心存不軌吧?說好話把我騙上來,然後不管我願不願意就來個霸王硬上弓,等生米煮成熟飯,就算我要死要活也沒有用了,對不對?」

  「我就這麼卑鄙?」沉一醉苦笑。

  「難道不是?」

  「妳說是就是好了。」

  吵鬧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山寨大門口,兩隊人把迎親嗩吶吹得嗚哩哇啦,群山顫動。

  「新娘子來 !」那些精力旺盛無力發洩的精壯小夥子紛紛圍上來,將沉一醉兩人紛紛圍住。

  看著那些明亮如火的眼眸,聶輕輕再次確定自己真的陷入了一個猛獸窩,她不禁更加貼緊沉一醉的背,小手下意識地勒緊男人的脖子。

  「都散開!」感覺到她的惶恐,沉一醉怒喝一聲。

  小夥子們嘻笑著散開,並不怎麼在意沉一醉的威嚴赫赫,因為二爺說了,今天山寨裏頭一次辦喜事,大家要盡情盡興地玩鬧,沒有尊卑上下之分。

  大家都知道,二爺說的話最算數,其他幾位爺就算想反駁,最後還是會聽二爺的。

  也是因為二爺,所以他們這些強盜頭頭才不用大當家、二當家這樣的稱呼,而是換成了大爺、二爺、三爺等比較世俗的稱謂。

  一頂大紅花轎從大門內被抬出來,停在沉一醉的面前,其中一名抬轎壯丁開口道:「七爺,二爺吩咐,新娘子要用花轎抬進門。」

  「不要,我才不要坐花轎。」眼看大勢已去,自己又絕對無力反抗,聶輕輕只好抱緊沉一醉,反正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沉一醉而已。

  沉一醉看看花轎,背上的小女人死死扒緊他,害怕得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算了,我親自把她背進去就是了。」

  四名抬轎的壯丁面面相覷。

  「七爺,二爺說──」

  「我親自去給他解釋。」沉一醉打斷了他們的哀求。

  「是。」

  嘀嘀答答,嗩吶再次歡快地響起,聶輕輕把頭埋在沉一醉的頸項間,只想大哭一場。

  她真的要嫁給一個山賊了?

  「新媳婦,妳莫哭,轉個彎彎是妳屋。」

  不知道哪個混蛋小子叫嚷起來,其他人哄然大笑,於是更多人開始合唱:「新媳婦,妳莫哭,轉個彎彎是妳屋。新媳婦,妳莫哭,轉個彎彎是妳屋……」

  聶輕輕抬起頭,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些歡快的年輕人。

  他們真的是山賊強盜嗎?

  她以為強盜山賊都是些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呢。

  還有最最重要的,她還不知道她的未來夫君長什麼樣,打見面到現在,他一直戴著獅子面具,該不會他的臉長得也很像獅子吧?

  山寨內到處是熊熊燃燒的火把,照得整座寨子燈火通明,亮若白晝。

  院子裏擺滿了桌椅,飛禽走獸都上了席,大碗大碗的酒也倒滿了,就等著婚禮完畢立即開席。

  正如沉一醉所說,山寨自建立之日起,還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

  「我要沐浴。」趴在男人的背上,聶輕輕小聲說。

  她還是很在意沉一醉說她身上難聞的事。

  女人的潔癖有時候比什麼都重要,即使面臨天大的危險,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幹幹凈凈才最重要。

  「等拜完天地,咱們再好好的洗。」沉一醉笑咪咪地說。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她小聲尖叫,「我要現在就洗。」

  她才不想臟臟的拜堂呢。

  就算這不是真的成親,她也不要,穿上新嫁衣的新娘子怎麼可以臭臭的?

  沉一醉猶豫了一下,迅速把她背到一間房子裏,把她放到椅子上坐下,走到門口叫來兩人,「抬些熱水來,她要沐浴。」

  「是。」

  不消片刻,足以裝下兩人的大木桶被抬了進來。

  「你出去。」聶輕輕臉兒紅紅地瞪著他。

  「這是妳換穿的衣服。」沉一醉從內室拿出一套大紅的新娘嫁衣,放到木桶一旁,「動作快一點,兄弟們都在等。」

  為什麼他連嫁衣都有?他一直都在等著搶劫一個女人上山嗎?

  聶輕輕微顰雙眉,把門關上,迅速褪掉衣裳,用手指試了一下水溫,才慢悠悠地滑進木桶中,稍微有些燙的水包圍住如玉的肌膚,讓她打了個哆嗦,發出舒服的呻吟聲。

  離開聶家後,總算能洗一次澡了。

  她用清水先洗了一下臉,那張看起來雖然清秀,卻也平淡無奇的面龐慢慢起了變化,露出了底下晶瑩如玉的真相。

  沉一醉說強盜也有強盜的驕傲,那麼她聶輕輕也有自己的驕傲,她掩藏起自己的真面目,也是在試探這個看似好色的強盜,是不是也以貌取人?

  如果強盜對面貌平凡的她棄如敝屣、不屑一顧,為了救生身父親,她最終肯定也要露出真面目。

  只是很奇怪,還沒等她使用「美人計」,沉一醉居然就已經捨棄了如花似玉兩姊妹,反而選擇了這樣「平凡」的自己。

  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從那一刻起,獅面強盜已經在聶輕輕的心裏有了一個位置。

  他……或許並不是那種膚淺的男人吧?

  聶輕輕對著水中的倒影做了個鬼臉,這樣的面貌還是不要顯露出來比較好吧?萬一那個強盜其實是個偽君子,肯定不管什麼她願不願意,什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鬼道理,立刻把她撲倒,來個霸王硬上弓。

  不是她信不過君子,實在是信不過男人的下半身。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聶輕輕同時無聊地泡在水裏打量這個房間,到處都貼著大紅的雙喜字,只是那些剪紙顯然功夫不夠,粗糙又醜陋,房間也是由石頭建造而成,家具多是用木頭做成,也沒有上漆,樹木的紋路還清晰可見。

  除了那把懸掛在墻壁上的古琴之外,這房間裏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強盜的匪窩竟然如此簡樸?

  他們好歹是大名鼎鼎的「白玉京」啊,她以為這裏一定堆滿金銀珠寶,到處都是希罕寶貝呢。

  不過,這裏顯然早就準備好了婚禮要用的一切物事,難道……他們一開始就準備今日成親的?

  這件事怎麼想都帶著蹊蹺,聶輕輕有一種自投羅網的錯覺。

  這夥強盜歹人是不是早就張開了一張漫天大網,就等著她這條笨笨的魚兒自己跳進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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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叩叩!

  「誰?」聶輕輕急忙拉件衣服擋在胸前。

  「洗好了嗎?吉時就要到了。」是沉一醉低沉而魅惑的聲音。

  「就好了,我在穿衣服。」聶輕輕起身跨出木桶,先用幹凈的布巾擦拭好頭發,才慢慢地穿上那些累贅的嫁衣。

  為什麼她現在還能如此平靜?為什麼她和這個劫持她的男人,能夠像認識十幾年的朋友一樣對話?

  聶輕輕,妳隨遇而安、任人欺淩的性格真的越來越要不得了呢。

  正在心底自我解嘲時,門被推開了,沉一醉跨步進來,聶輕輕大驚,她還沒來得及易容!

  看到她出浴的模樣,沉一醉顯然比她更驚訝,呆呆看了她的臉好一會兒,才對著她吹了聲口哨,「好一個天生尤物!」

  「謝謝你的讚美。」她冷哼一聲,勉強壓制住自己急劇的心跳。

  算了,反正要朝夕相處,她的易容術恐怕也瞞不了他多久。而且進賊窩容易,恐怕她要想再走出這個賊窩就很難了。

  一旦有了這種自覺,聶輕輕開始覺得自己的後半生變得黯淡無光。

  「妳先前有易容?」沉一醉看著眼前絕美的人兒問道,雖然詫異於她面貌的改變,但是他並沒有太大的震驚。

  「你不也戴著面具?」她不答反問。

  沉一醉微笑點頭,這個小女人當真古靈精怪得很。

  剛剛出浴的她,纖細柔弱,肌膚彷佛吹彈可破,特別是那水光盈盈的眼睛,眼波流轉間說不盡的妖媚動人,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眨著,一副極其無辜的樣子,紅潤的嘴唇像成熟的櫻桃,在在吸引著人撲上去咬一口。

  怎樣的天地才能孕育出此等妖柔的尤物?

  雖然一開始只是存著玩笑的心態,但現在沉一醉也有些心動了。

  看來自己真的做了一票萬分劃算的大買賣!

  「看什麼看!小心把眼珠子看穿。」看他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聶輕輕厭惡地瞪他一眼,「男人都是這副德行,不能看到一點美色,見了就都成了軟骨頭。」

  雖然嘴裏說著刻薄的話,可是在男人如野獸一般的目光下,她蒼白的小臉還是漾起了嫣紅,配上那揉合了天真浪漫和嬌媚入骨的盈盈眼神,垂下頭時露出的光滑而雪白的頸部,讓沉一醉很想立即把她壓到身下「這樣那樣」一番。

  這時候他不禁有些厭惡自己的自制力了。

  聶全忠是個有眼無珠的大蠢蛋,放著這樣的天姿國色不用,居然把如花似玉那兩個庸脂俗粉送到皇宮,難怪他成了不了大事。

  自己真是搶了一塊罕世至寶呢。

  「我幫妳把頭發擦幹。」沉一醉嘆了口氣,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聶輕輕乖乖地坐著,任由他拿起布巾揉搓著她潮溼的秀發。

  「山上真的沒有女眷嗎?」

  「沒有,但是有一個小山怪。」

  「嗯?」

  「呵呵,到時候妳就知道了。」

  看來她真的處於一個很危險的境地。聶輕輕咋了咋舌,有些頭大。

  這些野獸一般的男人,不應該整天搶一些花姑娘玩弄嗎?姦淫擄掠,燒殺搶劫,才像強盜的所作所為,為什麼沉一醉他們一點都不像強盜?

  呃……不,沉一醉的確是個強盜,他搶了她呀!

  感到那雙略顯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臉蛋上摸弄,陷入沉思的聶輕輕猛然回神,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做什麼?」

  「易容。」

  聶輕輕詫異地看向桌上的菱花鏡,她的臉還是那樣,卻少了一份驚傃的感覺。

  只是把她的眼角向下稍微一拉,眉色稍微加重,鼻翼兩側加了點陰影,嘴唇畫得濃重了一些,她的那種妖嬈嫵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鏡子中的女人依然清秀可人,卻不再傾城傾國。

  「想不到你的易容術也很高明。」她左照右照,喜不自勝地說。

  真好,那以後她就不用自己化粧了,她厭惡死了每天把自己弄得醜醜的感覺。

  「不過,為什麼要為我易容?」她挑眉看了看依然戴著面具的男子。

  「因為我是個自私的男人,這樣驚世絕傃的美麗,只讓我自己欣賞就好。」

  聞言,聶輕輕的心再次不聽話地亂跳起來。

  可惡,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說出一些讓她臉頰發熱的話?

  而且,他看到她真正的模樣,並沒有像一般男人猴急地撲上來,反而沉著地幫她遮掩,難道說,他真的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其實柳下惠也未必是什麼君子,只不過可能恰好是個對女人不感興趣的家夥罷了。

  不曉得為什麼,聶輕輕有些悵然若失。被自己視為累贅的美貌第一次喪失了作用,本來該高興的,她卻反而有些難過,唉……

  標準的女人心海底針,連她自己都琢磨不透了。

  沉一醉把她的身子扳轉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慢慢地掀開臉上的面具。

  「這是作為妳讓我看了妳真面目的回報。」

  這一次,聶輕輕徹底失去了心跳。

  這是一張很年輕的臉,而且一點也不醜。

  他的肌膚偏白,鼻梁筆直高挺,嘴唇偏薄,弧度卻分外誘人。臉上的線條剛勁中帶著柔和,即使是鬼斧神工也不及其完美的萬一。

  那雙眼睛深邃如夜,臉上有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帶著一點點不羈的譏諷。

  這竟是一張俊美到魅惑邪佞的臉!

  聶輕輕忽然感到一塊大石壓在心頭,沉重得讓她難以呼吸。

  這個強盜怎麼可以俊美如斯?魅惑如斯?

  這個強盜又怎麼可以長得和「他」如此神似?

  完了!

  這下她真的要完蛋了!

  「動心了嗎?」沉一醉忽然湊身過來,在她的耳邊低語。

  聶輕輕慌張地捂住耳朵,連小手都泛起了傃傃的紅霞。

  「聶輕輕,我已經為妳動心了。」男人的下一句話,成功的讓她的臉更加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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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聶輕輕發現強盜也是人,連拜堂也和一般老百姓一樣,只不過因為這裏是強盜窩,沒有父母在,高堂之位就由二爺、三爺代替,可惜她頭上罩著紅蓋頭,無法看清那些強盜頭頭是何尊容。

  不過,她相信沉一醉絕對是強盜裏面的異類,哪有強盜生得那樣俊秀?簡直打破她對於強盜總是強壯威武、神勇野蠻的幻想嘛。

  希望那什麼大爺、二爺、三爺的能夠吼聲震天,像熊一樣強壯,也好讓她這個小女子開一開眼界。

  拜堂儀式一點也不繁瑣,聶輕輕很快就被送入沉一醉居住的「獅軒」。

  沉一醉把她的蓋頭掀開,低頭看了看她小臉緋紅的模樣,柔聲問:「餓不餓?」

  「餓得能吞下一頭牛。」聶輕輕揉揉空了一天的胃,扁扁嘴說。

  「我去端些吃的。」沉一醉輕笑著出去。

  不消一會兒,他便端著一只托盤進來,上面全是些油膩膩的肉食,唯一的湯是冬瓜排骨湯。

  聶輕輕皺了皺眉。

  「不喜歡?」他問道。

  「全是葷菜。」她輕聲說。

  「平素裏大夥多吃素菜,今天難得開開葷,就讓大家隨興吃,哪曉得廚子就全做了葷食。」

  原來強盜過得並不是很好啊。

  「我吃。」聶輕輕拿起筷子,夾起一小塊鹿肉,放入口裏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可是因為是大鍋飯的緣故,鹿肉弄得不怎麼可口,腥膻之氣未完全除去,加上她一整天沒進食,胃裏空空的,結果咀嚼了一半胃就一陣翻攪,她扔掉筷子拚命壓住胃才沒有嘔吐出來。

  原本想離開的沉一醉又折身過來,沉默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這次聶輕輕沒有出聲阻攔。

  看來今夜她是要餓肚子了,唉。

  沉一醉出去了,聶輕輕無聊地坐在床沿,思索著一會兒要如何拒絕他圓房的要求。

  如果她堅決反抗,也許沉一醉會暫時放過她?

  聶輕輕心裏存著這麼一絲絲僥幸,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沉一醉這個「君子」身上。

  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她無奈脫掉身上累贅的嫁衣,只穿著中衣歪倒在床上,睡覺吧,也許睡著之後就不會這麼餓了。

  她大概是第一個餓著肚子度過新婚之夜的新娘。

  外面的聲浪像刀劍刺進她的耳膜,行酒令的聲音,笑罵的聲音,杯盤撞擊的聲音,以及絲竹樂聲全部搶著跑進她的耳朵,聶輕輕煩躁地翻了個身,面對著墻壁,抓起被子蒙住自己的頭。

  她在這裏又餓又淒慘,一個被強搶來的弱女子可憐兮兮沒人管沒人理,那些強盜卻快活似神仙,豈有此理!

  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說得一定就是這些沒天良的強盜山賊。

  在心裏逐一問候過這些混蛋山賊的幾代長輩,又把沉一醉抱怨半天後,聶輕輕終於有些睡意,意識朦朧了起來。

  「輕輕、輕輕?」

  好像有人揪著她的鼻子,癢癢的。

  聶輕輕忍不住皺了皺小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醒了過來,面前是沉一醉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

  「你你你……你不要過來!」猛然想起目前是什麼狀況,她迅速縮成一團,抓緊被子裹在身上,警戒地瞪著站在床前的男子。

  終於要霸王硬上弓了嗎?

  現在才發現,他的身材高大,那寬闊的肩膀幾乎是她的兩倍吧?難怪這家夥能夠輕易背著她走這麼遠的山路,而且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怪物!

  「真的不要我過去?」沉一醉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忍不住促狹地捉弄她。

  「你……你不要過來!我相信你是個君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說過如果我不願意就不會強迫我的,我現在就不願意,你、你……不能碰我!你說過我們只是拜拜堂做個樣子的。」聶輕輕一口氣說出一大串話。

  「我說過嗎?」沉一醉歪著頭,似乎真的忘記了。

  「沉一醉!」聶輕輕怒吼。

  「看看這是什麼。」直到她的眼睛開始變得水汪汪,晶瑩的淚珠快要滾落下來時,沉一醉才心滿意足地邪笑著轉身,把桌上的托盤端到她的面前。

  「咦?」她大為驚訝。

  托盤上有一盤涼拌小黃瓜,一迭烤得金黃的酥餅,還有一碗魚翅粥。

  清香撲鼻,令人垂涎欲滴。

  「哇!你哪裏弄來的?」她吞了幾口口水,崇拜地問著他。

  「自己做的。」好笑地看著她小狗一樣的眼神,沉一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魚翅可是我冒死從老二那裏偷來的,妳快點吃,免得被他發現。」

  她聽得滿心奇怪,「為什麼要偷?」

  「妳以為我們平常就可以吃到這些珍貴的東西嗎?這是留給那個極度挑食的老大的專用品。」沉一醉這樣說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挑,並沒有什麼嫉妒不悅的表情。

  聶輕輕想了一下,再看看那清淡美味的食物,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管他是誰的,現在她吃了才最為重要。

  於是她開始埋頭苦吃。

  沉一醉微笑著看了一會兒,「妳慢慢吃,我出去陪酒。」

  「喔嗯……你……慢慢喝。」

  最好喝得酩酊大醉,沒有力氣霸王硬上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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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一醉離開沒多久,外面又傳來叩門聲。

  「誰?」聶輕輕放下正用筷子夾起來的最後一個酥餅,有些緊張地問。

  「屬下杜漸,奉二爺之命來給七夫人送禮。」一個聲音稍微粗嘎的男子回道。

  送禮?

  聶輕輕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這些山賊居然如此有禮?可是有誰會在新婚夜趕著送新人禮的?

  不過她還記得沉一醉說過的話,如今大爺出遠門,山寨裏二爺才是老大,什麼事情都由他做主,萬萬得罪不起。

  為了自己以後能夠活得安穩,聶輕輕雖然滿心疑惑,還是親自打開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黑衣人,他手中端著一只托盤,上面是一小壇酒。

  「這是?」她顰眉問道。

  「這是二爺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兒紅,二爺特意拿來送給七夫人品嘗。」杜漸把托盤放到外廳的桌子上,又親自斟滿了一杯酒,朝她行了一個禮,「二爺特地吩咐,一定要七夫人當面喝下一杯酒,屬下才能告退。」

  逼她喝酒?

  聶輕輕有些不悅,這個神秘兮兮的二爺到底安了什麼鬼心思?

  見她有些猶豫,杜漸又鞠了一個躬,才低聲道:「七夫人初來乍到有所不知,二爺很少送人酒喝,尤其是像今天這麼鄭重的更是少見。這並非普通的酒,而是家酒。」

  「家酒?」聶輕輕不懂了。

  「七夫人喝下這杯酒,就是咱們『白玉京 的人了,禍福與共,山寨就是七夫人的家,咱們這些兄弟就是七夫人的兄弟,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沒有再問一句話,聶輕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杯空了,她的臉上卻已布滿了鹹澀的淚水。

  這是她一生中喝過最美味的酒,哪怕這是那位二爺欺騙她的謊話,她也認了。

  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聶輕輕一直喃喃重復這句話,心裏又疼又甜,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她雖然生在富裕的聶家,但是受盡大娘和那些異母姊妹的虐待,她從來沒感受到絲毫家的溫暖,後來她的舅舅秦萬裏帶著她離開聶家後,更是四處漂泊無以為家,連那個讓她感受最溫暖的「他」,也只是在戰場上相遇而已。

  她從小就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在這個家裏,大家能把她看成是正式的一個成員。

  但她萬萬不會想到,第一次給她一個「家」的,居然是一夥強盜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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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沉一醉聽人報告二爺送聶輕輕一壇酒,他因為不放心而趕回來時,就看到趴在桌上的小醉貓在自斟自飲,自得其樂。

  他低頭看了看散發著濃鬱香氣的酒壇,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兒紅,那不正好是聶輕輕的年紀?

  蘇鳳南,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沉一醉?」聶輕輕見他回來,喊了一聲,對他舉起酒杯,憨笑著說:「你也一起喝吧,好好喝的酒喔。」

  「妳會喝酒?」沉一醉看著她,只見她臉頰緋紅,眼波流轉,即使遮掩了真實面目,此時的她也嫵媚多情得讓人渾身酥麻。

  聶輕輕胡亂點頭,把斟滿的酒杯遞給他,不等他伸手接下,又轉手把酒倒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沉一醉暗嘆口氣,可憐的小草,不是我的錯,是妳自己要喝的。

  「啊──好棒!從來沒喝過這麼美味的酒。」酒落入喉嚨有點火辣辣的燒燙感,聶輕輕大大地吸了口氣。

  那是當然,蘇鳳南是出了名的挑剔,他選中的禮物無不是萬中選一的人間極品,只不過,這極品往往是害人的極品就是了。沉一醉暗忖。

  聶輕輕的小臉緋紅,只覺渾身舒暢,連頭疼也減輕了許多,不由得開心地又倒了一杯,沉一醉連忙壓住她的手。

  「別喝了。」

  「不要嘛,難得遇到這麼好喝的酒。」聶輕輕甩開他的手,還送他一個不滿的眼神,「小氣鬼!強盜山賊怎麼可以這麼小氣?強盜就應該有強盜的樣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像你這樣光是生得漂亮有什麼用?我最討厭小白臉了……啊啊!真是好喝!」

  沉一醉搖搖頭,聶輕輕這次幹脆抱起酒壇,咕嚕咕嚕地朝嘴裏灌。

  看她那豪爽的氣勢,別人也許會誤會她才是真正的山賊強盜呢。

  「你告訴我,那位二爺長得什麼樣?是不是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有龍虎之威,滿臉的落腮胡,皮膚黝黑而發亮,胸脯有兩尺寬,氣雄萬夫,志吞四海?」聶輕輕抓住沉一醉的胳膊,色迷迷地問道。

  一股怒氣翻湧,沉一醉實在很想把這個有著奇怪妄想症的小丫頭打一頓屁股,他們之前才在全寨人的面前拜堂成親,他才是她的「夫君」耶,這會兒她居然這樣關心別的男人?

  不過想到蘇鳳南的模樣,他又不由得好笑,捏了捏她的臉頰說:「二爺長什麼樣,妳明日不就見到了嗎?」

  見到了只怕是要更加失望的。

  「也是……」聶輕輕已經趴在桌上,她覺得身體燥熱,伸手把中衣解開,露出繡著鴛鴦的大紅肚兜,晶瑩如玉的肌膚裸露了大半,豐滿的酥胸也若隱若現。

  沉一醉的喉頭一緊,急忙把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

  「好熱喔,這該死的夏天。」她拉起衣服下襬搧了兩下,手指觸碰到自己的肌膚時,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泛過全身,讓她不由得呻吟出聲。

  好奇怪的感覺。

  她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胸脯,結果那種酥麻的感覺變得強烈起來,讓她的臉更加紅傃。

  「沉一醉……」不知為何,現在她只想到這個男人。

  「妳喝醉了。」沉一醉嘆了口氣。

  「我好像醉了……」聶輕輕傻傻地笑著,身體裏有一股奇怪的騷動在流竄,讓她看著沉一醉英俊的面容感到饑渴。

  雖然第一次看到他的臉時,她就很驚傃,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加美味可口,那飽滿的額頭,細膩光滑的皮膚,挺直的鼻梁,特別是那薄薄的雙唇,聶輕輕不由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好想撲上去咬一口喔。

  她使勁搖了搖頭,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如果被沉一醉知道她的心思,鐵定會乘機霸王硬上弓……不,也許是她硬上霸王也說不定。

  因為她現在真的好想好想吃了他。

  「輕輕?」見她雙眼迷蒙,眼神渙散,肌膚泛起不正常的傃紅,沉一醉就知道大事不妙,今夜看來是別想好好過了。

  「嗯……沉一醉,一醉……你的名字真好……」她幹脆脫掉中衣扔到地上,但似乎仍覺得燥熱難耐,又動手扯著紅肚兜。

  沉一醉急忙上前制止,攔腰把她抱到床上,看著她嫣紅的雙唇,忍不住低頭吻了一下,「哪裏好了?」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在你心裏,伊人是誰?」聶輕輕開始拉扯他的衣裳,嘴裏嘟嘟囔囔,其實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如果我說是妳呢?」沉一醉毫不反抗地任由她的手在他身上遊移,完全不理什麼「君子之約」了。

  美色送到嘴邊還不吃的,那鐵定不是男人了。

  「騙鬼啊。」

  「不,是騙人,騙妳這個小女人。」

  「你找死啦,唔唔……嗯……你不要偷親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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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2: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屋內春光無限,屋外偷聽無數。

  屋檐上倒掛著十幾個人,窗戶下則蹲著六、七個人,就連門縫邊都擠滿了人,這些青春熱血,精力無處宣洩的年輕人聽得差點噴鼻血,嫉妒死那個能抱得美人歸的七爺──沉一醉。

  憑什麼七爺就可以強搶民女,為什麼他們就不可以?

  憑什麼七爺做了壞事不僅不受到懲罰,二爺還主動為他張羅婚禮?

  這絕對是差別待遇!

  裏面嗯嗯啊啊的聲音讓這些人熱血翻滾,手沒地方落,只好放到身邊夥伴的身上使勁,又是摸又是揉,幻想著身邊的男子漢是嬌嫩柔媚的美嬌娘──可憐的青春兒郎。

  一名白衣男子慢慢走過來,看到這裏滿滿的人,輕咳了一聲。

  男子一身白衣如雪,臉色亦蒼白,眉心還有一個宛如梅花的朱砂印記,他的五官極為俊美,冷厲肅殺中帶著一些陰柔。

  最奇異的,他的頭發是銀白色,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光。

  「二爺。」那些偷窺者慌慌張張地離開原位,膽戰心驚地走到他面前,齊齊鞠躬問安。

  「丟人!『白玉京 的人怎麼可以做這種偷聽的下三濫勾當?都回去睡覺。」白衣人──也就是蘇鳳南──的聲音並不大,卻帶著無形的魄力。

  那些偷窺偷聽者只好灰溜溜地散去。

  等他們全都離開後,蘇鳳南卻走到窗前,把耳朵壓在窗紙上,側耳傾聽。

  確定裏面正上演著激情好戲,他這才嘴裏哼著小調,瀟灑地慢慢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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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輕輕把貼身的肚兜解開扔掉,當然下身的絲綢褻褲也被主人無情地拋棄了。

  同樣身無寸縷的沉一醉被壓在她身下,只見她目露兇光,盯著他胸脯上的兩點舔著嘴唇,似乎打算從這裏開始吃掉這美味可口的大餐。

  「輕輕……喂……」雖然很想吃掉她,但卻不是目前這種形勢吧?

  夜很靜,只聽到彼此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可能是酒精在身體裏催化的關係,聶輕輕感到體內越來越燙,興奮感也在不停的攀升。

  沉一醉不僅看起來很可口,聞起來味道也很誘人,尤其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那種獨特的、屬於雄性的氣息簡直讓她抓狂。

  「沉一醉……」她叫他的名字,想說些什麼,但沉一醉迅速的把她的頭壓下來,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唔……」她嬌喘一聲,這個吻如同烈火把她點燃,身體迅速升溫。

  沉一醉看上去很俊美斯文,動作卻極為粗魯,大手壓住她的小腦袋,不停地吻,吸吮著她的丁香小舌,宛如要把她吞吃入腹。

  聶輕輕感到柔軟的酥胸壓在他結實的肌肉上有些疼,卻又出奇的酥麻,她的身體越發熱起來。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沉一醉猛然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他的目光宛如火焰一般灼燙著她,讓她突然有些害怕。

  「沉……不要……」

  「現在才說不要?」沉一醉移動身體卡入她的雙腿之間,分開了她的腿。

  「唔……」她也混亂之極,雖然心裏害怕,身體卻本能地朝著男人靠近,那硬物頂著她,讓她的身體和心一樣騷動。

  「是妳主動的,現在可不能喊停,否則我會難過死。」沉一醉慢慢的前後挺動,那硬硬熱熱的東西不斷摩擦著她的柔軟。

  「啊……」

  「舒服嗎?」他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卻讓她差點喊出聲,她咬住沉一醉的肩膀,拚命想否認她真的被弄得很舒服。

  可是……如果他再深入一些,或許會更舒服……

  「小色女。」看到她眼神裏的渴求,沉一醉用力一挺腰,粗硬的物體野蠻地攻佔了那柔軟甬道。

  「好痛!」被撕裂的痛楚讓聶輕輕慘叫出聲。

  「等一下就會好了。」他停下了動作,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嬌嫩如花的臉蛋,這個美麗的尤物,不管被哪個男人看見都會癡狂吧?

  為了她,他寧願做個再三打破自己誓言的無賴漢。

  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浸溼了聶輕輕額前的頭發。

  「為什麼這麼痛?」她生氣地咬住他的肩膀。

  沉一醉沒有回答她,只是用如雨點的吻封住了她的小嘴,下身開始緩緩搖動起來。

  敏感帶不停的被碰觸,使聶輕輕全身如觸電一般,麻、酸、癢的感覺傳到全身,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美妙滋味。

  疼痛已經很淡了,只剩下令人心醉神迷的快感。

  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身體的本能卻讓她主動伸手摟住沉一醉的頸項,並且抬起腰迎向男人的律動。

  這種搖動好像持續了很久,聶輕輕還傻傻地想,那壇女兒紅真是好酒,讓她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說不定,二爺真是個難得的好人呢。

  所以,當那個陶醉癡迷的男人終於從她的身體裏抽離時,快要昏睡過去的小女人抱住他的胳賻,依依不捨,軟軟地叫了一聲:「二爺……」

  沉一醉登時渾身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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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嘰嘰喳喳的鳥鳴叫聲此起彼落,聶輕輕拉起被子蒙住腦袋──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渾身都疼。

  手臂宛如被折斷了一樣,稍微抬起就疼得她齜牙咧嘴,更別提隨之而感受到的腰的酸軟,以及一點點泛起來針扎似的疼。

  聶輕輕慢慢地睜開眼,意識從最深最深處慢慢浮升了上來,呈現在她眼前是獅軒裏濃傃欲滴的蔥綠。

  窗扇是打開著的,山上清新的空氣迎面襲來,明亮的夏日陽光一點也不覺得燥熱,只剩下如夢如幻的美感。

  她發呆了好一會兒,好久沒這樣睡一覺了,突然醒來,大腦一時間還無法正常運轉。

  「啊!」她呆愣了許久,忽然抱著腦袋大叫一聲,昨天發生的一切全部想起來了──她被擄上山,和那個獅面男子拜堂成親,然後就被……啊啊啊!

  可惡!

  她掀起一點被子,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身體,雖然已經被清洗幹凈,上面卻布滿了青痕淤紫,想必都是那個男人的傑作。

  記憶中自己好像還主動攀住男人,緊緊抱住他的身體這樣那樣……啊啊啊!

  昨夜的記憶並沒有因為喝醉而模糊不清,不管怎麼想,昨天都好像是她把那個山賊給強上了!

  聶輕輕抱住自己的頭哀哀慘叫。

  她閉著雙眼,心情急速墜到谷底。

  她不應該那麼快就喝醉的,舅舅在她很小的時候曾說過,她的體質特殊,屬於那種千杯不醉的特例。

  所以她昨夜才放心大膽地喝了二爺贈送的美酒,想借助酒睡個好覺,結果她卻大失常態,醉得一塌胡塗?

  一定是沉一醉在酒裏放了藥!

  難過、憤慨、失望、無奈等各種情緒像放出蜂箱的蜜蜂一樣,在聶輕輕的腦海裏盤旋,讓她的心緊緊揪成一團。

  好想象受傷的野獸一樣狂嘶哀號幾聲,但最終她只是咬緊了嘴唇,哀哀地苦笑一聲:落到了強盜的手裏,妳還妄想保有貞潔,聶輕輕,妳實在天真可笑之極。

  所謂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過是欺騙她這種傻瓜的陳腔濫調,最可笑的是,一開始她居然還真的相信了。

  是她主動跟他上山,會有這種結果,她從一開始就該明白的,所以……聶輕輕,妳不能怨任何人。

  整個人沒有一點力氣,她就懶懶地躺在床上發呆。

  床鋪很柔軟,覆蓋在身上的涼被輕柔順滑,柔軟得彷佛能把整個人陷進去,她趴在床上,希望自己就這樣睡死過去。

  但她越是想睡死好逃避自己已經失身的悲哀感,她的頭腦就越是清醒,最後連閉眼都感到難受,她只好扭過頭,打量這個房屋。

  這個房間雖然很簡陋,但相當幹凈整潔,床上的用品更是精致,讓她無法判定沉一醉到底是個粗鄙的山野之人,還是很有品位的落魄貴族了。

  就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門「吱呀」響了一聲,開了。

  聶輕輕陡然睜開眼,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進一個小小的腦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接著是圓滾滾的身子,原來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兒,六、七歲的樣子,可愛極了。

  雖然這個小娃娃穿著男裝,可是從那張秀美的臉蛋上,聶輕輕還是看出了是個小女娃。

  聶輕輕看著她,小女娃也怯生生地看著她,肥肥的小手緊扒在門框上,不敢再走近一步。

  兩個人互視著,大眼瞪小眼。

  「哎──」聶輕輕正想叫她進來,小女娃的頭卻像烏龜般迅速縮了回去。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清脆如黃鸝的歡呼聲越去越遠。

  娘娘?

  聶輕輕揉揉隱隱作痛的腦袋,她何時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既然不是自己的,那麼就是……沉一醉的?

  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她原本已經跌入谷底的心情變得更壞,幹脆抓起放在床頭邊的衣服穿上。

  衣服是男子的款式,卻是她的尺寸。

  水綠色的上衣,在領口、袖口及下襬都有錦邊裝飾,對襟、折領、窄袖,還有束發的緞帶和玉簪,下裳則是有豎條紋的小口褲,另外還有一雙絲履軟靴。

  聶輕輕有些驚訝,這是祁國貴族間流行的女著男裝的標準衣服款式,而且用料頗為講究。

  沉一醉到底是什麼人?

  她從菱花鏡中打量了一下自己,把一頭秀發用緞帶綁起來,並在頭頂束成一個髻,插上那柄玉簪,鏡子中便出現一名嬌媚的男裝麗人。

  忽然想到這柄玉簪也許是沉一醉送給別的女人用過的,聶輕輕一陣惱怒,把簪子拔下來,把發帶也扯掉,任憑烏雲般的秀發披散下來。

  她把放在抽屜中的易容用品全部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兩腳,如果連易容也保護不了自己,她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那個滿面真誠,眼神真摯的男人,明明說只要她不願意就不強迫她,卻又殘忍地毀約,沒有比這種男人更爛的了!

  如果沉一醉強行把她擄來,不由分說的強佔了她倒也了事,她就不當自己是個人,只把自己當作是報答生父的工具,她知道父親並不是不愛她,只是更愛官更愛錢而已。

  偏偏沉一醉……偏偏他長得和「他」那麼相像,偏偏他之前的一舉一動雖然刻意偽裝成輕浮浪蕩子,其實看得出來是個出身高貴氣質高雅的男子,為什麼他會毀約?

  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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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寨的西側是一座懸崖,陡如刀削,高數百丈,名叫「百丈崖」。

  一道激蕩寬宏的瀑布從百丈崖頂傾洩而下,奔騰直落谷底,猶如一匹白練自天而垂,激起水浪上下翻騰,因長期激烈衝刷,崖下形成一個水潭,其深莫測,潭水成墨綠色,傳說有黑龍居於潭內,故稱「黑龍潭」。

  百丈崖的左側有一高臺,面積不足一畝,上有天然的石桌石凳,臺上建一觀瀑亭,山寨中人可在此品茶飲酒,觀賞天下奇觀勝景。

  當然,能得到這一殊榮的,也只有山寨中的幾位當家和大頭目們而已。

  此時,高臺上正站立著兩個人,他們卻沒有欣賞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閒情逸致,反而彼此敵視著,大有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氛。

  「蘇鳳南,你為何陷害我?」雖然身穿紅色的衣袍,但沉一醉全身透著濃濃的肅殺之氣。

  「七弟,你的用詞不恰當喔,我明明是好心,何來陷害之說?」依然一身白衣如雪,臉色蒼白如紙的男子輕笑一聲,眼底是濃濃的譏笑。

  「你在酒裏下藥。」沉一醉瞇起雙眼,原本俊美的容顏因此而變得淩厲起來,頗有幾分獅子的威儀。

  那是一種無色無味,來自西域的媚藥,放入酒中會讓酒變得更香醇,就算是大夫也分辨不出,輕輕那個小傻瓜當然不會知道自己被人擺了一道。

  此藥有一個令人膽寒的名字,叫做「十八地獄」,意即一旦服用了此藥,就會連續十八個日夜受此藥控制,並且必須得到舒解,否則就會被體內奔湧的激情給活活折騰死。

  蘇鳳南是個真正的狠角色,特別是對待女人。

  「喔,真的嗎?我不通藥理,不明藥性,難道你堂堂『白玉京 的大神醫也不曉得?明知被下了藥還讓她喝,人家喝了就乘機下手,呵呵呵……到底誰卑鄙啊?」蘇鳳南沒有血色的唇角微微揚起來,一副「你就是個色狼還死不承認」的不屑表情。

  「你──」沉一醉氣結。

  那種藥一旦吃了,就必須做那檔子事才能舒解好不好?誰教輕輕那個笨蛋迫不及待去喝酒的?

  可是,說起來沒有認真阻攔她的他,也算是心懷叵測。

  沉一醉像被打敗的鬥雞一樣垂下腦袋,一旦遇到了蘇鳳南,就連平素口齒伶俐的他也沒有張嘴的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沉一醉盯著他蒼白的臉色問,「又因為心情不好想設計陷害別人了?」

  「我是成人之美好不好?難得我這麼善心大發地做好事。」蘇鳳南似覺無趣地嘆了口氣,「這天地蒼茫,有趣的事情實在寥寥無幾。」

  所以你就玩弄別人?沉一醉在心底反駁,卻不敢說出口。

  「想大哥了吧?一旦他離開的時日多了,你就開始心情惡劣。」沉一醉一笑,蘇鳳南讓他在聶輕輕的面前身敗名裂,毫無信譽可言,那他對他也不會客氣。

  「你敢說我像個怨婦?」蘇鳳南一直冷靜譏嘲的面容陡然大變,狹長的鳳眼瞪大,目光如刀地直逼沉一醉。

  「難道不是?一被說中心事就惱羞成怒,眼睛瞪大,臉色變紅,手會不由自主地握緊袖子裏的暗器。嗯,二哥,你還真是容易看透的一個人啊,難怪被大哥利用徹底。」沉一醉又恢復了翩翩風度,兩人的立場頓時顛倒。

  「小七,你是不是皮癢了?」蘇鳳南磨牙霍霍,「還是昨夜那女人讓你迷得神魂顛倒,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呵呵呵……說起來還真是要承你的情,謝你的意,讓我得以佳人在抱。輕輕真是美啊,啊啊……想起來她美麗的身體和美麗的聲音我就忍不住渾身酥麻。二哥,你到現在還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吧?可憐的童子雞。」

  沉一醉的言辭越來越尖酸刻薄,「不要一顆心都放在大哥身上,偶爾也該想想自己的人生,就算是愚忠也要有個限度。」

  蘇鳳南毫無血色的嘴唇變成深紫,手指捏得喀喀作響。

  「我說錯了嗎?」沉一醉冷眼看著他問。

  一支白色袖箭破空襲來,沉一醉身影一晃,右手微抬想夾住那支箭,可是箭勢太利,箭上藍汪汪的光澤明顯是劇毒,沉一醉大驚之下急忙收手,那支箭便深深地嵌入了他身後的石頭之中。

  「二哥,你還真是疼我,上來就送我『銷魂箭 呢。」沉一醉笑了起來,可是他還沒得意多久,蘇鳳南的下一支黑箭也破風而來,且這次還是三支齊射,勢頭更加驚人。

  沉一醉險險閃過,「『蝕骨箭 也來了?那麼『黯然神傷 呢?」

  他還沒說完,十幾支七彩袖箭像雨點一樣齊射向他,沉一醉有些驚駭,蘇鳳南居然真的給他「黯然神傷」箭?

  放眼全天下,能躲過這箭陣的不會超過三人,他沉一醉就沒有能夠逃脫的能耐,看來蘇二爺真的被他激怒了。

  命大於天,此時完全顧不得什麼男人的尊嚴,沉一醉剛想不顧廉恥地大喊饒命,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便擋在了他的面前,袍袖一揮,那如雨的彩箭便消失無蹤。

  「三哥!」沉一醉大喜。

  在「白玉京」裏,只有大哥蒼軒和三哥燕未勒能制止蘇鳳南發瘋,蒼軒是一句話就可以平息蘇鳳南的怒氣,而燕未勒則是擁有罕見的高深武功。

  燕未勒生得正如聶輕輕渴望的那樣,高大威武,而且相貌堂堂,有龍虎之威,滿臉的落腮胡,皮膚黝黑而發亮,胸脯有兩尺寬──氣雄萬夫,志吞四海。

  對於小孩子來說,他大概是一個像妖怪一樣可怕的龐然大物。

  「你又惹二哥生氣了?」燕未勒回頭給了沉一醉一個爆栗子。「老七,你怎麼總改不了這個毛病?」

  沉一醉尷尬地笑笑。

  「二哥。」燕未勒把收好的各色袖箭悉數還給蘇鳳南,「別跟小孩子計較,老七還小。」

  「小?早已過了弱冠之年好不好?」蘇鳳南冷哼一聲,轉身就走,「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就暫且饒過他,哼!小七,你記著,你已經欠我八十九條命了。」

  等蘇鳳南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了,燕未勒才雙臂環抱,無奈地瞪著沉一醉,「看吧,二哥這次會更加恨你了,你那張尖酸嘴巴就不能改一改嗎?」

  「我有什麼辦法?上行下效,我這可都是跟二哥學的。」沉一醉彈了彈一塵不染的長衫,衝燕未勒眨眨眼。

  「你又何苦呢?明明是為了治療二哥的毒傷才故意氣他,讓他的積鬱之氣發洩一下,毒氣才能從體內緩緩釋放出來,這麼多年,我們誰不了解?」燕未勒邊說邊嘆氣。

  「三哥,就你對我最好了。」沉一醉的臉上又浮現出狐狸一樣狡猾的笑,獅子的剽悍消失無蹤,他慢慢蹭到燕未勒身邊,朝他伸出手,「那麼,小弟我大婚,哥哥就沒有什麼表示嗎?」

  「你又想要什麼?」燕未勒大駭,急急後退,「賀禮昨天我已經讓二哥一起給了。」

  「那些珍珠瑪瑙我才不希罕。」沉一醉撇撇嘴。

  「那你要什麼?」

  「當然是──三哥最寶貝的『鷹之令 。」沉一醉笑得一臉無辜,那麼高大的男人露出撒嬌的表情,讓錚錚鐵漢燕未勒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蘇鳳南總是會被這個笑咪咪的家夥捉弄,如果沉一醉想整人,絕對比蘇鳳南更高竿。

  天下九大禍害,「白玉京」便佔了六個,唯有他燕未勒是個誠實善良的好男兒,可嘆啊可嘆。

  他怎麼就誤入祁國,誤交這些匪類呢?

  「要『鷹之令 做什麼?」燕未勒的目光內斂,乍看之下呈現黑色的眼眸竟然是幽幽碧綠色,那絕不是祁國人的相貌。

  「當然有用 ,我可是最會物盡其用的人。」沉一醉再次逼近燕未勒,大手直接探進燕未勒的衣襟裏。

  當他拿到那枚小巧如鴿卵大小的令牌時,燕未勒抓住了他的手,「要給弟妹用?」

  「說不定她也是個禍害,又沒有自保能力,當然需要個護身符。」沉一醉雖然仍然笑著,但眼裏卻有一絲隱憂。

  燕未勒是「白玉京」三當家,負責所有武裝護衛工作,以及屬下弟子的訓練,除了「至尊令」,就是三當家的「鷹之令」可以直接命令「白玉京」所有武者。

  「為什麼?」燕未勒有些好奇。

  「你看到她的模樣就明白了。」沉一醉慨然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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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3: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白玉京」今天早晨的氣氛很詭異。

  無論是正在練武的弟子,還是正在打掃庭院的弟子,都紛紛停下了動作,目光直直地盯著面前出現的男裝麗人。

  她很美,是那種不屬於人間的出塵脫俗。

  烏黑水靈的眼睛不是很大,卻分外嫵媚,微微上翹的嘴角含著頑皮的笑意,小巧的鼻子,淡淡粉紅的臉頰,無瑕的肌膚就好像初生的嬰兒,飄逸的長發如瀑布般傾洩到背上──美得讓人窒息。

  一身的男裝不但沒有遮掩她的美,反而更襯托出她的清傃,雖然整個人看起來嬌小瘦弱,但胸前的隆起卻讓人足以用想象勾勒出她的曲線,那是絕對會令人鼻血噴湧的曼妙。

  可是這些人不僅沒有鼻血噴湧,反而個個臉若寒冰,用仇視的眼光望著面前的女人。

  「該下地獄的狐狸精!」

  「妖精!迷死人不償命的小妖精!」

  「紅顏禍水!」

  「小騷貨!我們昨天怎麼會歡迎這樣一個災禍進寨?」

  男人們紛紛嗤之以鼻,像是恨不得把她除之而後快。

  聶輕輕對那些流言蜚語充耳不聞,只是對著他們微笑,清純中帶著嫵媚,那些人頓時面紅耳赤地扭過頭,同時更加大聲地辱罵她。

  當今皇帝最愛寵的妃子就是聶輕輕的姊姊,因為聶貴妃而死的人已經不下數百;之前還有一位王貴妃,就是她害死了原來端莊溫柔的皇後。

  自從皇帝沉迷女色,許多受苦的男人便開始變得極端,憎惡所有美麗的女子,就算自己家裏的姊妹長得漂亮,也一定要塗醜遮美,有的甚至不惜給她們毀容。

  寨裏的男人幾乎都是受皇家迫害而淪落為匪寇的,他們雖埋怨皇帝昏庸,但大半的怨氣卻歸咎到那些後宮的美麗女人身上。

  「娘娘!娘娘!」

  正當聶輕輕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時,一個歡快的童稚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來。

  聶輕輕轉過頭,又看到了那名胖嘟嘟的小女娃,只不過現在小女娃是被人抱在懷裏,被那個高大英挺,俊美得讓人咬牙切齒的男人抱在懷裏。

  她皺了皺眉,轉身折回獅軒。

  沉一醉跟在她後面。

  把門輕掩上,聶輕輕在椅子上坐下來,看了看那個漂亮得不象話的小女娃,再看看那個同樣俊美得不象話的男人,心窩一陣絞疼,「沉一醉,你、你、你……卑鄙!無恥!」

  「是是是,娘子所罵甚是。為夫不僅卑鄙無恥,還好色、下流、言而無信,要打要罵都隨親親娘子。」沉一醉笑嘻嘻地回她,卻沒有一點反省之意。

  聶輕輕捏了捏粉拳,衡量著自己能夠幾拳打死他。

  「爹爹,娘娘為什麼生氣了?」小女娃怯生生地看著沉一醉問。

  「因為她吃醋了。」沉一醉笑咪咪地在小女娃的嫩頰上啄了一口,還故意發出「嘖」的一聲。「她吃芽芽的醋了。」

  可惡!她什麼時候吃醋了?

  她明明是在氣他言而無信好不好?

  「我沒有醋啊,我每天都有洗香香喔。」六歲大的芽芽不解地看著聶輕輕,烏溜溜的大眼睛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渴慕。

  聶輕輕冷眼看著這對賊父女自說自話。

  「因為她以為妳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啊。」沉一醉邊說邊斜睨了聶輕輕一眼。

  「嘻嘻,娘娘,不要生氣啦,芽芽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山怪,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啦。」芽芽笑咪咪地解釋道。

  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山怪?難道沉一醉之前說的小山怪就是芽芽?

  聶輕輕皺緊眉頭看向沉一醉,他則伸長雙臂把芽芽交到她的懷裏,她本來想躲閃,看到芽芽膽怯又渴望的眼神,頓時心腸一軟,接了過來。

  芽芽的身體肉肉軟軟的,而且真的有一股甜甜的香味,讓她的心頓時也柔軟起來。

  「娘娘,妳是女人嗎?」芽芽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個重要問題。

  老天,這小丫頭到底受了什麼教育?

  聶輕輕點頭。

  「那妳和芽芽是一國的了,芽芽不再是孤獨的山怪了,是不是?」芽芽渴望地看著她問。

  「誰說妳是山怪?」聶輕輕開始想扁人了。

  難道女人就是山怪?

  「我偷偷聽到幾個大哥哥說的,他們說女人都是山怪。這裏都是男人,只有芽芽和他們不一樣,感覺好奇怪。」芽芽有點悶悶不樂地低下頭,「他們都不讓我跟他們一起玩,一起洗澡。」

  聶輕輕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那好,以後我和妳一起洗澡一起玩,如果妳是山怪,那我也是,芽芽不會是孤單一個人了。」

  「真的?」芽芽立即興奮地大叫。

  聶輕輕再次點頭。

  芽芽感動地撲進她的懷裏,抱緊她的粉頸,同時偷偷抬頭向沉一醉眨了眨眼──小爹爹,大功告成!

  小爹爹說他昨天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娘娘今天很生氣很生氣,氣到要和他絕交,只要芽芽撒嬌一下下,心軟的娘娘說不定就會饒過小爹爹,呵呵,看起來是真的呢。

  小爹爹最聰明了,總是什麼事情都擺得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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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輕輕發現沉一醉這個強盜很閒。

  大白天的,他也不去做事,只管賴在獅軒裏和她玩大眼瞪小眼的遊戲。

  「強盜每天都是這樣浪費光陰,坐吃山空的嗎?」聶輕輕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有點後悔剛才芽芽要離開的時候,自己為什麼沒有把她留下來。

  芽芽在獅軒裏玩了一會兒,問了聶輕輕幾個關於女人的私密問題,後來杜漸來接她,說二爺要她去念書,芽芽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強盜還是清閒一點的好,如果強盜太忙了,那些高官富人大概就要統統自殺了。」沉一醉笑咪咪地說。

  今天的他依然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坐在傃陽下,宛如一團燃燒的火焰,而他目光中的濃烈欲望更是讓聶輕輕如坐針氈。

  聶輕輕緊咬著自己的嘴唇,身體止不住地顫動,體內的空虛就像地下的河流在緩緩流淌。

  可惡!事情怎麼會演變這樣?

  她站起身,想從這種奇怪曖昧的氣氛中逃離,抬頭看到墻上懸掛的古琴,問那個邪笑如魅的男人,「你會彈琴?」

  「如果妳想聽,就算不會也要學會。」沉一醉深情款款地看著她說。

  聶輕輕打了個哆嗦,深知這個男人全沒個正經,幹脆不再理會他,徑自走到窗前欣賞窗外的美景。

  獅軒的庭院中種滿了桃樹,如今花期早過,樹上的桃子都快要成熟了,芳香撲鼻。

  桃樹之間的小道是用青石板鋪成的,因為常年不見陽光,上面布滿了青苔,只有常常走動的那條小路還算幹凈平整。

  真是奇怪,這麼高的山頂上,桃樹也活得這麼好呢。

  聶輕輕不知所謂地胡亂想著,忽然一聲響徹入雲的琴音驚動了她,讓她驀然回首。

  沉一醉不知何時已經從墻上取下了古琴,放在琴案上,他端坐在琴前,十指撩撥琴弦,奏出的竟是天籟之音。

  聶輕輕坐到窗前的貴妃椅上,安靜地看著那個紅衣男子,不明白他到底還有多少神奇的地方。

  除了強行擄掠了她之外,他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強盜。

  高大、俊美、譏嘲的微笑,看似無情卻其實多情的雙眼,狡黠的談吐,不凡的見識,精通音律,在在讓他看起來像個萬丈紅塵中的翩翩佳公子。

  這樣的男人居然是強盜,真是不可思議。

  一曲完畢,沉一醉緩緩收手,抬頭看到聶輕輕陷入癡迷的神態,慢慢踱到她面前,快速在她的櫻唇上啄了一記。

  「怎麼?迷上我了?」

  「啊?!」聶輕輕吃了一驚,急忙躲閃,結果整個人險些跌落椅子,沉一醉長臂一伸,及時將她抱了起來。

  她噘起嘴巴,惱怒地瞪著他,這人真是可惡,剛剛還覺得他是個妙人,現在立刻變身成為色鬼惡魔。

  「既然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就沒必要再害羞矜持是不是?快樂的事還是要多做才好,人生得意須盡歡喔。」沉一醉輕柔地把她放到窗前,俯身在她的耳畔呢喃道。

  什麼夫妻之實,明明是你陷害我的不是嗎?

  聶輕輕很想大聲斥罵他一頓,或者像書上所宣揚的貞潔烈女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男人的體溫讓她感覺好舒服,原本一直躁動不安的身體因為沉一醉的擁抱而舒適了許多,難以言喻的快感從身體深處漫溢上來,將她的理智淹沒。

  也許,她本來就是一個沒有什麼節操的女人吧,典型的墻頭草,一旦發現對於自己的生存有利,就馬上依偎過去。

  現在的她,能依靠的也只有沉一醉而已。

  雖然她很想驕傲地宣稱自己不是小女子、弱女人,可是生逢亂世,她又不會武功,無力自保,舅舅教過的醫術,她也學得亂七八糟,常常把毒物當良藥。她腦袋又不夠聰明,除了隨遇而安的賤草根性格,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活到今天。

  她現在也許該叩謝上蒼,幸虧搶劫她的強盜是個英俊的男子,既不是粗魯的山野莽夫,也不是殘暴的蠻族。

  聶輕輕一向樂天知命,雖然從小就受盡磨難,但她還是努力讓自己不要太過消沉。

  所以,她沒有反抗沉一醉,只是迷惑地依靠在他的懷裏,她的心像這山中的怪風一樣沒有方向,不知道該到何處落腳,但是身體卻本能地貼近沉一醉。

  這是為什麼?

  聶輕輕感覺到衣裳下襬被掀起,有雙粗糙的手落在她的大腿上。

  「沉……」她的心一慌,忍不住低聲喚他,小手壓住了他的大掌。

  現在還是大白天啊!

  「妳的身體在發抖,妳也很想要,是不是?」沉一醉的唇靠在她的粉頸上,說話的時候熱熱的氣息拂落在上面,癢癢麻麻的,是無法形容的滋味。

  聶輕輕的身體有些發軟,原本阻止他的手變成了支撐自己身體的依靠。

  沉一醉的雙手移向她的大腿內側,一開始只是靜靜地放著,隨後才輕柔地撫摸。

  她壓抑著自己的喘息,身體化成了一攤春泥。

  她的身體敏感得可怕,似乎稍微的觸碰都能讓她燃燒起來。

  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帶著粗繭的大手慢慢地滑過她大腿的每一寸肌膚,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從她的身體裏揚起,心也悸動了起來。

  「沉一醉,不……要……這樣……」她的腿在發顫,幾乎無法支撐自己了,聲音虛弱得連自己都不能相信。

  「真的不要?」他輕聲調笑著。

  聶輕輕有些生氣,感覺自己被戲弄了。

  「就算妳不要,我也忍耐不住了。」沉一醉低吟一聲,把她的俏臀壓向自己的股間,那堅硬的感覺讓聶輕輕頓時臉紅了起來。

  「讓我好好看看妳。」他解開她的上衣,用大手和目光恣意品嘗著那美乳的豐挺和彈性。

  聶輕輕想把他的手趕走,想把自己遮掩起來,可是她的身體越來越熱,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這樣淫亂,但感覺卻意外的舒服。

  「男歡女愛,天經地義,有什麼好害羞的?」似乎發現了她的矛盾,沉一醉在她的耳邊催眠著。

  聶輕輕哼了一聲,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便不與他爭辯。

  沉一醉輕托起她的下頷,送上一個深濃的吻,雙唇吸住她灼熱的舌尖,彷佛要把她吃掉似的狠狠吮舐啃咬,她整個人頓時變得虛軟無力。

  與其這樣沉溺在一個強盜的懷抱裏,她倒寧願選擇被淩辱,讓身體感受到極端的痛苦。

  「妳這個小可憐,這麼喜歡受虐待嗎?」他魅笑著吻了一下她的酥胸,站起身脫掉身上的衣服。

  「誰……誰喜歡受虐待了?」聶輕輕嘟起嘴巴,幹嘛把她當成一個喜歡受虐的不正常女人?

  她只是無法接受自己居然被一個強盜所誘惑而已!

  她也是有著小小的驕傲的好不好?

  大紅的長衫和雪白的內衫落在地上,在明亮光線中看清楚沉一醉的身子,聶輕輕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沉一醉喜歡一身火紅的長衫,腰上掛著一對火紅色的雙魚玉佩,長衫飄飄如玉樹臨風,端的是一代佳公子,絕對看不出來他修長的軀體竟是那麼結實健壯。

  第一次看到他的臉時,聶輕輕被蠱惑。

  第一次看清他的身體,聶輕輕被燃燒。

  這個男人該死的好看,而女人都是喜歡俊男帥哥的。

  聶輕輕給自己找到了沉淪下去的理由。

  不容她多想,沉一醉溫暖的身軀就壓到了她的身上,胸膛緊貼著,感覺得到彼此的心跳。

  「小草,妳要有準備,今天一整天我都不會放過妳。」分開她的雙腿,深深嘆息著挺進她時,沉一醉在她的耳邊說。

  聶輕輕沒有吭聲,實際上,她的身體因為這句話更加瘋狂灼燒起來。

  她感到極度的羞恥,卻又極度的快樂。

  極度的痛苦與極度的快樂原本就是一線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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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輕輕絕沒有想到,這樣的燃燒竟然連續燒了十八天。

  無論多麼美妙的感覺,一再的重復之後,最後都會變了味道。

  雖然最後幾天沉一醉已經減少次數,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因為被「使用」過度而死掉很奇怪。

  最奇怪的是,明明在被擄掠上山的時候,她的月事已經臨近,如果癸水來了,她就可以用這個理由拒絕房事,可是到現在癸水還未來,這是怎麼了?

  她的身體就像一塊使用過度的抹布,皺皺的、軟趴趴地癱在床上。

  連續十八天耶!那個混蛋獅子男居然沒有因為縱欲過度而死,也堪稱人間奇跡。

  當聶輕輕完全清醒過來時,已經是晌午時分,身體裏那種氤氳繚繞的欲火終於消散不見了,讓她長長舒了口氣。

  強盜擄了女人就是要來發洩的,她知道自己的身分,所以沉一醉雖然有些極端,但她還是沒有對他咬牙切齒到要把他碎屍萬段的地步。

  聶輕輕很不齒這樣的自己。

  她想上吊,想割腕,想刺胸,想跳崖,以此證明自己還有骨氣,可最後都因為怕痛,怕死了也沒有人埋,反而要被野獸吃掉,而打了退堂鼓。

  人要死真的很難喔。

  聶輕輕從很早之前就發現自己是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她也想到過要逃跑,可剛從臥室裏走出來就開始覺得茫然,她能逃到哪裏去?天涯茫茫,到底何處才是她的家?

  倒是她剛來這山寨,二爺就曾派人送她一杯酒,告訴她只要喝下,她就是山寨中人了,這裏就是她的家。

  聶輕輕眷戀「家」這個字,就算成為強盜山賊的女人,成為他的欲望發洩對象,她也認了。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擁有過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母親生她時因難產而逝,她從會走路起,就被當成丫鬟使喚,受盡欺淩。八歲那年舅舅來接她,她原以為會擁有一個自己的家了,沒想到舅舅是個遊子,總是在五湖四海的漂泊,最後甚至帶著她上了戰場。

  後來她才知道,舅舅和她一樣,也在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可惜到舅舅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們還是沒有達成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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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獅軒裏靜悄悄的,窗前案幾上擺著清淡可口的食物,那個和她纏綿了十八個日夜的男人卻不見了。

  聶輕輕放松的同時,又隱隱覺得有什麼缺憾。

  她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懶懶地躺在床上,看著那些美味可口的食物狂咽口水,卻懶得下床去吃。

  疼痛和疲勞折磨著她,讓她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在食物旁邊,還多了一只白色粗瓷花瓶,裏面插著一束花,想必是山上的野花,沒有什麼香氣,但是色澤傃麗,有些像那個總是一身紅衣似火的沉一醉。

  聶輕輕第一次知道男人穿紅衣也能如此迷人。

  突地,門口傳來珠簾被輕輕撩動的聲音,她臉色一喜,輕聲叫喚:「沉一醉?」

  她現在無聊得要死,很需要一個陪她說說話,或者給她彈彈琴的人。

  「可惜,我不是妳家夫君。」一個低沉略帶陰柔的嗓音傳來。

  聶輕輕大驚。

  這是十八天以來,第一次有外人進入獅軒,這期間連芽芽都沒有來過。

  她掙扎著想坐起來,一個白色的人影走進臥室,伸手阻止了她。

  「躺著吧,妳暫時還不能動吧?」

  聶輕輕的臉紅了,一半因為羞恥,一半因為眼前男子的清俊。

  比起沉一醉灼灼逼人的俊美,眼前的男子卻清淡許多。他有著如遠山的修眉,還是淡然如清水的眼眸,或是清瘦中帶著幾絲秀麗的面容,以及眉宇間那詭異的紅梅痕跡。

  最奇異的是,他的頭發居然是銀白色的,他明明看起來還很年輕啊。

  聶輕輕癡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久久無法說話。

  「我是蘇鳳南。」男子自我介紹道。

  「啊──咦咦咦?」聶輕輕大驚,他居然就是她一直心生向往的二爺?

  「怎麼?讓妳失望了?」蘇鳳南的語調戲謔,面容卻依然平靜無波,讓人無法判斷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認真說話。

  她的臉更紅了,「不,你……你很好。」

  「有小七好嗎?」蘇鳳南忽然欺身靠近她問。

  聶輕輕下意識地往床裏躲,她被蘇鳳南的舉動嚇到了。

  「小七就是沉一醉。」

  「呃……啊,我想……如果,呃……你們不是強盜,應該都是好人。」聶輕輕說出心底的話。

  蘇鳳南似乎沒料到她竟然這樣回答,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緊張地抓緊被角,纖白的小手不停發抖,忍不住大笑起來,邊笑邊連連搖頭,「女人啊女人,真是最愚不可及的動物。」

  聶輕輕秀眉微顰,對他這句話大為反感。

  「難道不是嗎?」蘇鳳南伸手要捏她的鼻尖,她趕緊伸手先捂住。

  「不要碰!朋友妻不可戲。」她嘟著小嘴,嚴厲警告這個試圖對她動手動腳的清俊男人。

  蘇鳳南再次怔住,然後再次大笑。

  聶輕輕把這位原本在她心中很有地位的二爺也歸類為變態山賊一族,地位從此一落千丈。

  「想不到小七真的搶了一塊寶。」蘇鳳南忽然面色一凜,冷哼一聲說:「雖然有些隨便,倒也不是水性楊花。」

  聶輕輕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如果妳能永遠戴著假面具生活多好?那樣就不會招來眾怨,大家會真的把妳當作山寨的第一個女人,咱們的七夫人。」蘇鳳南盯著她絕美的臉蛋說,「我很討厭漂亮女人。」

  聶輕輕愕然。

  雖然她知道當今這個世道人人都痛恨「紅顏禍水」,讓很多女子飽受欺辱,但沒想到看起來出塵脫俗的蘇鳳南也是如此。

  「尤其是妳這樣的貨色,一看就是個大麻煩,不知道要為『白玉京 帶來多少災難。」蘇鳳南的眼神越發嚴峻苛刻,那股寒意讓聶輕輕不由自主的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白玉京 有七位當家,小七最小,卻偏偏最早娶了女人,真讓人討厭。」蘇鳳南眉間的梅花皺成了一團,「如果可能,我希望山寨裏不要有任何一個女人,她們只會制造麻煩和事端。」

  他起身走到窗前,臨窗而立,白衣飄灑的他就像天邊一抹難以名狀的雲。

  聶輕輕沉默下來,低著頭,好像自己真的是個會帶來麻煩的禍害一樣。

  蘇鳳南轉過頭看著她,眼神如冰一般冷。

  「如果我惹了禍,或者給你們帶來麻煩,請把我立即拋棄或者殺掉,不用猶豫。」最後,聶輕輕這樣說。

  反正她在哪裏都是不受歡迎的人,又膽小怕死,倒不如借著別人的刀了結自己不受歡迎的生命。

  這樣想著,聶輕輕反而笑起來。

  她的笑容如春花初綻,就連素來憎惡女人的蘇鳳南也看得呆了。

  這個女子的笑容裏有太多太多的憂傷和迷惘,那是一種對存在本身的失落與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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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3: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傍晚的時候,聶輕輕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她在獅軒的院子裏散步,伸手摘了顆紅彤彤的桃子,優閒地洗幹凈吃掉。

  中午有人送飯給她,但沉一醉還是沒有出現,讓她有些無聊。

  「娘娘!娘娘!」正當她啃了大半個桃子的時候,那個圓滾滾的芽芽跑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撲進她的懷裏。

  「芽芽,怎麼了?誰欺負妳了?」看到她臉上布滿淚痕,仰臉看著她的時候,小嘴還扁扁的想哭,聶輕輕蹲下身抱住她。

  「嗚……哇哇……」從小在男人堆裏長大,芽芽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溫暖馨香,再聽到聶輕輕的溫言軟語更是覺得委屈,幹脆放聲大哭,小臉上的鼻涕淚水全抹在聶輕輕的衫子上。

  「芽芽不乖,所以挨罵了?」聶輕輕摸摸她肉肉的臉蛋,含笑問道。

  雖然芽芽說自己是山怪,山寨裏的人都不疼她,但聶輕輕卻覺得她其實很受寵愛。

  「嗚……小爹爹壞壞,小爹爹壞壞。」芽芽肥肥的小手臂抱緊聶輕輕的脖子,萬分委屈地告狀。

  「他怎麼欺負妳了?」聶輕輕已經知道在七位當家裏沉一醉排行最小,所以芽芽就叫他小爹爹。

  「嗚……娘娘要幫我,小爹爹打我屁屁,好痛好痛的。」芽芽撩起衣裳,褪下長褲,白嫩嫩的臀部上果然泛著紅印。

  聶輕輕愕然。

  「娘娘?娘娘?」芽芽輕晃著她的胳膊。

  「芽芽,小爹爹為什麼打妳?」聶輕輕一陣惱怒,好像沉一醉打的人是她一樣。

  「因為……因為……」芽芽扭捏地站在那裏,訕訕地垂下頭。

  「因為她偷聽大人說話,而且她還想把妳拐下山去。」一天不見的沉一醉邊說邊搖著頭走進來。

  看到他臉上還戴著獅子面具,聶輕輕一怔,忽然想起兩人初次見面時的場景,一顆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起來,她感到臉兒有些發燒,急忙低下頭想要掩飾。

  她把芽芽抱進懷裏,悶悶地說:「那也不能動手打一個孩子啊,你可以好好跟她說。」

  芽芽窩在她的懷裏,像烏龜一樣不肯抬起頭。

  沉一醉哼了一聲,「這丫頭要是肯聽話,我何必動手?」

  感覺到他的銳利視線,芽芽更加死命地往聶輕輕的懷裏鑽去。

  「芽芽,過來!」沉一醉低聲喝道。

  芽芽的小手抓緊聶輕輕的衣裳。

  「不要對她這麼兇。」聶輕輕皺眉道。

  「我再說一遍,芽芽,過來。」沉一醉卻不理她,只是看著芽芽。

  「沉一醉,她還只是個小孩。」

  「芽、芽!」沉一醉第三次叫芽芽的名字。

  芽芽嗚咽了一聲,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聶輕輕的懷抱,慢慢走到沉一醉的面前,低著頭,小小聲地叫:「小爹爹。」

  「妳可知錯了?」

  「芽芽……錯了。」

  「為什麼要私自下山?」

  「什麼?她自己下山了?」聶輕輕一驚。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以私自下山?且不說山高路險,萬一遇到野獸怎麼辦?她壓根對付不了啊。

  「我……我……我想先探探路,找到一條捷徑再偷偷帶娘娘走。」

  芽芽這句話讓聶輕輕更是震驚地張大嘴巴,這真的是個六歲小女娃嗎?這山寨裏的果然都不是凡人。

  「為什麼想這麼做?」沉一醉語氣依然平靜。

  「我……我喜歡娘娘。」芽芽肥肥的小手捏著自己的衣角,「不想讓娘娘被大哥哥們說壞話。在這裏,我和娘娘是一國的,都變成了山怪。他們還說娘娘是妖精,是壞人呢。我聽大哥哥們說山下有許多女人,所以我就想我們幹脆一起下山找那些山怪好了。」

  聶輕輕知道寨裏那些年輕人在發現她的真實面貌之後,不僅沒有被她的美色所迷,反而把她當成了洪水猛獸,在她背後說著很難聽的話。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唯一為她出頭的,居然是個六歲的小娃娃。她的眼睛一熱,搶步走到芽芽面前把她抱住。

  芽芽撇撇小嘴,「娘娘,芽芽是不是做錯了?」

  「當然錯了,妳的心意是好的,但做事的方式卻不對,妳這樣很容易送掉小命的,那樣娘娘不是更沒有人來保護?」聶輕輕雙眼含淚看著芽芽說。

  芽芽歪著頭想了想,然後點點頭,「我有學武功喔,小爹爹都打不過我。」

  聶輕輕噗哧一笑,小笨蛋,小爹爹打不過妳,妳怎麼還會被打屁股?

  「芽芽乖,娘娘不討厭那些大哥哥,他們只是不了解娘娘,所以才會說那些話。比起下山,娘娘更喜歡這裏,妳明白嗎?」

  芽芽似懂非懂地點頭。

  芽芽自有記憶以來就住在山寨裏,一直對山下的世界很是向往,但蘇鳳南告訴她山下都是可怕的怪物,她下山會學壞,所以她也就乖乖待在山上。直到她看到從山下來的聶輕輕,又溫柔又美麗,芽芽忽然明白蘇鳳南以前一直在騙她,所以才賭氣要下山。

  「還有,一個女人是不是妖精,是不是禍水,不是由別人說了算的,而是由自己的所作所為來決定的。因為有些女子總是想憑借著自己的姿色獲得榮華富貴,獲得男人的恩寵,才會被世人輕賤。所以說,壞女人的名聲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自己造成的。但是芽芽是個乖孩子,娘娘也不想做一個壞女人,我們一起努力,證明給那些大哥哥看,好不好?」

  這次芽芽很用力地點頭,伸出小手抱緊聶輕輕,「我最喜歡娘娘了。」

  聶輕輕笑起來。

  「妳問她,還有什麼原因私自下山?」沉一醉卻冷哼一聲,繼續責備那個小娃娃。

  聶輕輕疑惑地打量懷裏的芽芽。

  芽芽的小臉緋紅,害羞起來。

  「芽芽?」

  「因為……因為鳳不要我了……他嫌棄我了,因為我喜歡娘娘,誇讚娘娘好漂亮好漂亮,嗚……」芽芽哭了起來,好委屈好無助的模樣,「鳳要芽芽永遠做一個山怪,不要變漂亮。」

  聶輕輕再次吃驚,芽芽所說的「鳳」應該就是蘇鳳南吧?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一個小女娃說話?

  「她偷偷跑下山,結果遇到了敵人,差點被擄走,我整整追了一天。」沉一醉一把拎起芽芽把她丟到門外,「去找妳的鳳,他已經暴怒得幾乎毀了半個山寨。」他隔著門對哭泣的芽芽說,順手把聶輕輕攬進懷裏。

  「她沒事吧?」聶輕輕嗅到了他滿身的塵土氣息,可以想象他這一整天是如何的奔波勞累。

  「沒事。鳳雖然討厭女人,但這個娃娃例外。」沉一醉長長地嘆了口氣,在她的頸畔使勁嗅了一口,「娘子好香,聞到妳的味道,我才總算活過來了。」

  聶輕輕臉一紅,輕輕啐了他一聲,「你總是沒正經的。」

  「正經是什麼?每天都要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嗎?那樣夫妻之間還有什麼樂趣可言?」沉一醉得寸進尺,大手直接揉上了她胸前的峰巒,換來她驚訝的低叫。

  「你真的跑了一天嗎?」聶輕輕在他的狼爪上狠狠一掐,沉一醉笑嘻嘻地在她唇上咬了一記。

  「別怕,現在就算我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體力。」沉一醉懶洋洋地坐下,把她摟到懷中,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她的頭發。

  獅軒裏靜悄悄的,只有晚風拂動樹葉的細微聲響。

  西天的雲霞在靜靜燃燒,並不濃烈,是暗沉的紅色。

  「你為什麼總喜歡穿紅色的衣服?」聶輕輕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好看嗎?」沉一醉答非所問。

  雖然覺得害羞,她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我也覺得很好看,應該能夠迷倒不少女人,所以就穿了。」沉一醉笑得很猖狂。

  聶輕輕趴到他的胸膛上,狠狠瞪著他的獅子臉,忍不住伸手摘下來。面具下,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她的心猛然間提到了嗓子口,幾乎要嚇得哭起來,「一醉?」

  她舅舅秦萬裏是名神醫,她跟隨舅舅幾年,雖然所學不多,但多少懂一點醫理,她看得出來沉一醉受了很重的傷,情況非常糟糕。

  「到底怎麼了?」她焦急地想從他身上起來,查看他的傷勢,卻被沉一醉一把按住。

  「沒事,一點輕微內傷,休息一夜就好了。」他淡淡一笑,「看到娘子這麼擔心,我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呢。」

  「還在嘴硬?」她皺眉瞪他。

  「我告訴妳為什麼我喜歡紅色吧。」沉一醉把臉埋進她的秀發裏,深深吸嗅著她的清香。

  直覺告訴她,現在他正在向她敞開心扉。

  「因為這是鮮血的顏色。」沉一醉聲音低啞地說。

  聶輕輕的心頓時揪成了一團,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感到了莫大的痛苦,她的眼前又出現了漫天遍野被鮮血浸染的慘烈景象。

  「一醉?」

  「我的父親很愛穿白袍,白袍銀甲宛若天神,小時候他是我的英雄,我的驕傲,我的榜樣,我發誓長大了要像他那樣。我心底最喜歡的白色,不是蘇鳳南那種不沾染塵俗的白,而是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白。」沉一醉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目光似能穿過墻壁望向遙遠的天際。

  聶輕輕靜靜的聽著,心卻越來越不能平靜。

  白袍銀甲宛若天神,多麼熟悉的影像?難道沉一醉的父親是……「他」?!

  想想沉一醉和「他」之間的年齡差距,啊……難道一醉真的是「他」的兒子?他們兩個又都姓沉……

  「可惜,他最後卻血染白袍,萬箭穿心而亡,據說他到死都是直挺挺地站立著的,不肯下跪,不肯屈服,也不肯求饒。」

  聶輕輕抱住他,她已經有些明白了。

  沉一醉的父親應該就是那位和燕戎國作戰,卻被內姦和敵人裏應外合陷害致死的常勝將軍沉長風,而沉長風的父親就是含冤而死的兵部尚書沉開晉。

  常勝將軍沉長風十六歲擔任先鋒,二十二歲受封將軍,白衣銀甲,白馬銀槍,排兵布陣馳騁沙場,殺敵無數所向披靡,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裏,燕戎的兵將一旦發現對手是他就急忙撤退,邊境也因此平靜了十幾年。

  可是在祁熠煌登基之後,天下局勢大變,沉長風也慘死沙場,至此燕戎的兵馬才猶如虎出柵欄,大逞雄威,鐵騎踐踏過祁國的大好河山。

  聶輕輕的舅舅生前一直追隨沉長風,當上了戰場的軍醫,而她也曾在前線待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幼年時還曾在沉長風的大腿上睡覺過。

  她沒想到沉一醉居然會是沉長風的後人。

  他時時刻刻都穿著紅衣,是為了片刻不讓自己忘記那血的恥辱與痛苦吧?

  她的心揪成了一團,疼得不停抽搐。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只有緊緊地抱緊這個男人。

  一醉是「他」的兒子,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

  兵部尚書沉開晉被杖刑而死後,在前線作戰的沉長風被判通敵賣國之罪,沉家的子孫也因為被株連而處死刑,沉一醉為何能逃過一劫,聶輕輕不太清楚,但那個過程一定很痛苦、很血腥。

  「你遲遲不報仇,是為了大局著想嗎?」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問。

  沉一醉輕笑出聲,大手在她的腰際捏了下,腦袋又在她小巧的肩頭蹭了幾下,才懶洋洋地說:「怎麼可以就讓那皇帝老兒這麼容易就死掉?許多痛苦他還沒嘗到呢。」

  聶輕輕不語。

  「輕輕?」

  「嗯?」

  「二哥說妳很有趣。」

  「謝謝。」嘴裏說謝謝,其實聶輕輕一點也不高興,那個亂變態的蘇鳳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

  「二哥是個超級別扭的人,如果他真討厭妳,早把妳折磨得生不如死了。」沉一醉警告她要知足。

  聶輕輕嘟著嘴巴,實在難以感到開心,蘇鳳南露骨的厭惡眼神讓她到現在都還很受傷。

  「他說妳雖然看起來傻傻的,像個悶葫蘆,逆來順受,實際上可能比誰都聰明。」

  「聰明人還會一直被欺負嗎?」她苦笑道。

  「以後我不會讓妳再被任何人欺負。」沉一醉正視著她的雙眸,語氣正經而嚴肅。

  聶輕輕突然很想親他一下。

  於是她真的親了下去,然後迅速的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害羞得不敢看他。

  「沉一醉,如果我舅舅不認識沉將軍,你會把我從父親手裏救出來嗎?」

  「咦?」沉一醉佯裝聽不懂。

  「你難道不是因為舅舅的關係才搶走我的嗎?雖然我在戰場上沒有見過你,也沒聽舅舅提起過你,但你一定認識我舅舅秦萬裏,你一定也聽舅舅說過,我在聶家備受欺淩。」

  從剛才醒悟到沉一醉的身世之後,她便明白了沉一醉為什麼要劫持自己上山,又為什麼對自己不薄了。

  但,這樣的認知讓她並不怎麼開心。

  她本來以為沉一醉是對她這個人感興趣,現在想想,也許他只是為了報答她舅舅的恩情吧?

  就像自己委身於他,並沒有太多掙扎,也是因為他和沉長風有著神似的相貌,不是嗎?

  沉一醉沉沉笑起來,那發自胸腔最深處的笑聲,震得聶輕輕的身體都在顫動。

  「小可憐,妳就不能不這麼聰明嗎?看來二哥真的說對了,也許妳不僅不是個花瓶,還有顆玲瓏心。」他的笑聲裏是滿滿的戲謔。

  「沉一醉!」聶輕輕生氣了,捏緊粉拳捶著他厚實的肩頭,「你如果是為了完成舅舅的遺願而救我,大可不必犧牲自己娶我。現在你一定已經成了山寨兄弟們的敵人了吧?他們一定都在說你沉迷女色,不思進取,對不對?」

  「天哪,妳除了有顆玲瓏心,難道還有對順風耳?他們說的妳怎麼會知道?」沉一醉假裝震驚地反問。

  聶輕輕狠狠地掐他的耳朵,他卻繼續笑,「放心,兄弟就是兄弟,就算有所不滿,他們也不會拋棄我的。」

  「可是……」她有點沮喪,「如果他們堅決不喜歡我,你會拋棄我嗎?」

  「小傻瓜,我不會為了別人的囑托就去娶一個陌生的女子,更不會因為別人的流言蜚語而休了自己的寶貝娘子。」

  聶輕輕看著他清明的雙眼,決定再相信他一次。

  沉一醉又笑得不正經,「試想天下男人,誰不想佳人在懷?外面那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這麼漂亮的臉,這麼嬌柔的身子,我怎麼捨得拋棄?」

  他的大手開始不規矩起來,有些粗魯地褪去她的衣衫。

  聶輕輕低吟一聲,緊靠在男人身上,臉兒變得比西天的霞彩還紅,嬌嗔道:「壞蛋,你不是有心無力了嗎?」

  「看到妳,誰還能忍得住?」沉一醉看到她緊咬嘴唇的嬌俏模樣,心中一動,低下頭吸吮著她的嫣唇,阻止她虐待自己。

  「唔……嗚……」壓抑不住的呻吟自唇邊溢出,淡淡的紅暈爬上聶輕輕的臉頰,呼應著身體的熱情,「沉一醉……」

  「什麼?」

  「請抱緊我。」

  沉一醉如言的抱緊她,兩人的軀體緊貼在一起,分享彼此的體溫。

  聶輕輕拚盡全身的力氣將他牢牢抱緊,止不住的淚水浸溼兩人的面頰,「沉一醉,如果我說我可能喜歡上你了,你會不會笑我?」

  「那我可不可以在這個喜歡上加個期限,比如說……一萬年?」

  「壞蛋!你果然在笑我!」她又羞又窘。

  「我明明已經開心得一場胡塗。」話雖是這麼說,他卻笑得很是得意。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救了我,或者說是搶了我,也不管你是單純迷戀我的外表,還是真的對我有點興趣,請你不要離棄我。」

  「我該怎麼回答妳?小傻瓜。」沉一醉低下頭,在她裸露的肩頭上咬了一口,「在擁抱過妳之後,誰還能帶給我這種快樂?」

  「色狼。」

  「妳不喜歡嗎?」

  瞧著他英俊的面龐,聶輕輕的眼前恍惚出現了沉長風嚴峻的面容,她的心一顫,那血染江河的悲烈場面又在她的面前浮現,一股熱流衝入她的體內,引來她淒烈的叫喊,「沉……」

  沉一醉的面色突然一變。

  他整好自己的衣衫,俊秀的臉有些扭曲,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一醉?」聶輕輕不解地望著他。

  「妳的這雙眼睛,到底是在看誰?是我?還是他?!」沉一醉伸手用力捏住她的臉頰,強抑著憤怒逼問,「我一直納悶妳為什麼這麼順從,這麼乖巧,原來妳只是把我當作他的替身,所以妳才經常盯著我的臉發呆,是不是?剛才知道了我是他的兒子,所以才那麼興奮,是不是?妳想叫的是沉什麼?沉將軍?沉長風?根本就不是我,是不是?」

  「一醉……不……」

  「可惡!」沉一醉猛然松開手,一腳踢翻了桌子,轉身衝出房間。

  聶輕輕忽然覺得渾身發冷,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心頭陣陣悸痛,忍不住抱住衣服掩住臉,「一醉……一醉……」

  這個男人敏銳得可怕,簡直就像靠著本能生存的野獸一樣,她心裏剛剛浮現出一點點過往的影子,他就發現了。

  雖然她的腦海裏確實浮現出沙場上的場景,也出現了沉長風的樣子,可完全不像沉一醉所說的那樣啊!

  不是那樣的!

  絕對不是他說的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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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3: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太陽完全下山了,山寨被一片深沉的夜色所掩蓋。

  聶輕輕感到渾身冰冷,忍不住又加了件衣裳,腦海裏依然是沉一醉如火一般的樣子。

  他……不會不回來了吧?

  她走到門外,雖然是盛夏,山上的夜風依然有些冷,她打了個哆嗦,慢慢地在青石臺階上坐下。

  她雙手抱住小腿,小巧的下巴擱在膝蓋上。

  山寨的夜晚很靜,除了風聲,就是蟲鳴聲,蟋蟀、蟈蟈、金鐘兒、紡織娘競相吟唱,此起彼落,無邊無際。

  聶輕輕嘆了口氣,想起當年在戰場上時,出事的前一夜也是這麼安靜。

  她舅舅陪著沉將軍喝了兩杯酒,那時候沉開晉杖刑而亡的消息還沒有傳到前線,沉將軍對擊退燕戎兵馬充滿了信心,認為次日的決戰一定會大獲全勝。

  誰能想到,他們得到的消息全是假的,燕戎兵馬故布疑陣讓祁軍撲了個空,還從背後偷襲燒光了祁軍的大營,更在大軍回程的路上設置了陷馬坑,坑裏裝了硫磺和彈藥,祁軍的兩萬精兵在那一役損失絕大多數,沉長風將軍更是慘烈戰死。

  聶輕輕打了個寒顫,一想起當時的血流成河她就忍不住心悸,一種幾欲瘋狂的恐懼將她團團包圍住。

  是舅舅捨身把她送出了敵圈,又拜托護衛把她送回祁國南方的老家。

  舅舅後悔把她一個女孩子帶到前線,臨死都眼含熱淚。

  舅舅和娘親一樣,從小就被賣身為奴,後來舅舅因緣際會學得了高超的醫術,贖得自由身,就把聶輕輕從聶家接了出來,帶著她懸壺濟世四處遊走。之後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救了重傷的沉長風,從此舅舅就對將軍死心塌地,隨軍做了軍醫。

  秦萬裏捨不得拋開年紀尚小的外甥女,就把她女扮男裝帶到前線,聶輕輕生性沉默乖巧、不喜張揚,對外人只說是舅舅的小跟班,加上將軍的大力維護,倒也瞞過了眾人的眼光。

  其實在前線的那段時間,是聶輕輕最快樂的記憶,那些保家衛國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漢。

  那時候的她剛滿十二歲,隱約已經明白男女之事,她情竇初開,滿腔的愛戀全都寄托到了宛如天神一般的沉長風身上,那高大魁梧的身影,那白衣銀甲的颯爽英姿無不讓她迷戀,成了她以後審視男人時的唯一標準。

  沉長風在她心目中,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峰,是可遠觀而不可近視的理想,她敬他、畏他、愛他,甚至崇拜他,卻沒有想過要和他有什麼肌膚之親……

  說起肌膚之親,她好喜歡被沉一醉擁抱的感覺,雖然一開始有些排斥,但是後來她越來越沉迷,甚至會主動承歡……

  聶輕輕的小臉漲得緋紅,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可惡!沉一醉,你這個大笨蛋!」

  當時之所以叫出他的名字,都要怪你講起戰場上的殺戮,讓我陷入可怕的回憶之中嘛!

  笨蛋!笨蛋!大笨蛋!

  如果你再不回來,我、我、我……

  我就去找你好了!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總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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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就做,聶輕輕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走出獅軒。

  可是一走出獅軒大門,她卻傻住了,看著四通八達的小路,到底沉一醉在哪裏?她又該怎麼去找?

  那些守衛的小盜匪根本把她看成眼中釘、肉中刺,完全不理睬她。

  「娘娘,妳要去哪裏?」

  正在六神無主時,胖嘟嘟的芽芽手舞足蹈地跑了過來。

  「芽芽,妳來得正好。」聶輕輕驚喜地抱起她,「知道小爹爹去了哪裏嗎?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談。」

  「小爹爹不是和妳在一起嗎?」芽芽奇怪地問,「自從娘娘來到山上後,小爹爹總是和娘娘在一起的啊。」

  聶輕輕的臉一紅,「剛才……我們吵架了。」

  「啊!小爹爹欺負娘娘了嗎?芽芽來幫妳!」芽芽握起小拳頭,但當聶輕輕伸手按緊她的小屁股時,她立即痛得連聲抽冷氣。

  「還疼?」聶輕輕連忙放開手。

  芽芽噘起嘴巴,可是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笑意,「我討厭爹爹們,總喜歡打我屁屁,我剛才又被鳳教訓一頓。對了,小爹爹應該去聚義廳了,我剛才聽杜漸說如歌姊姊來了呢。」

  如歌姊姊?

  不知為何,這個名字讓聶輕輕的心一沉,當她跟著芽芽來到聚義廳時,事實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一名身穿紫色花籠裙的美傃女子正半坐在沉一醉的大腿上咯咯嬌笑著,豐滿的酥胸半裸,幾乎要撐破那輕軟的絲質布料,性感而野性。

  而沉一醉則是懶洋洋地坐著,嘴角掛著最邪佞最挑逗的笑。

  聶輕輕如同被雷擊中,懷抱中的芽芽也滑了下來。

  什麼叫花言巧語、巧言令色她總算明白了。

  不久前那個男人還和她耳鬢廝磨、肌膚相親,還因為她無意中的走神而火冒三丈。

  她還以為他多少也是在乎她的,心裏多少也是有她的,甚至貪婪地想,他也可能是愛上了她的。

  實際上呢?

  他的雙手馬上抱住了別人,他的胸膛馬上讓給了別人,他的微笑馬上給了別人,也許等一會兒他還可能像擁抱她一樣再去擁抱別人!

  不管他是誰的兒子,他現在畢竟是個毫無道德節操的強盜!是個徹頭徹尾的色中餓鬼、淫中餓狼!

  混蛋!混蛋!大混蛋!

  聶輕輕,妳才是個自以為是、自做多情、自尋煩惱的大傻瓜、大笨蛋、大白癡,妳怎麼會以為這個強盜會真心愛上妳?

  「娘娘?」看著聶輕輕陰沉的臉色,芽芽嚇得大氣不敢出,只好怯怯地扯一扯她的袖子。

  聶輕輕低頭看看她,猛然咬牙把她抱進懷裏,扭頭往回走。

  「娘娘,妳不要找小爹爹了嗎?」芽芽不知道她在生什麼氣,平常如歌姊姊就是這樣和大夥玩的啦,如歌姊姊總說這些強盜山賊太沒人性了,居然不碰女人,所以總是故意挑逗他們的。

  回到獅軒,聶輕輕拿了兩套衣裳放進包袱裏,然後很認真地問著小女娃:「芽芽,妳是不是知道下山的路?」

  芽芽驚訝地看著她,乖乖地點點頭。

  「那好,妳告訴我怎麼走。」

  「啊,娘娘,妳真的要下山嗎?晚上很危險的耶,到處是野獸。」芽芽不安地大叫。

  「就算葬身野獸之口,也比待在這些人面獸心的家夥身邊強一百倍。」聶輕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憤怒,捏著包袱的手顫抖個不停。

  她已經氣得渾身哆嗦。

  沉一醉,算你狠!

  什麼押寨夫人,什麼佳人在懷、寶貝娘子,你把這些話到底對多少女子說過?

  「娘娘,妳哭了?」芽芽的小嘴扁呀扁的,看著聶輕輕那副委屈又難過的模樣,她也跟著難過起來。

  「我才不會為了他哭。」聶輕輕狼狽地用袖子擦臉,「看清楚,我沒有哭!是眼淚自己不聽話跑出來的,明白嗎?」

  「娘娘……」

  聶輕輕取了紙筆放到桌上,「芽芽,幫我把地圖畫出來好不好?」

  她不可能帶著芽芽下山,那太危險了。

  「娘娘,我、我……尿急,妳等我一下喔。」芽芽慌張地跑了。

  想也知道芽芽一定是去找沉一醉,聶輕輕皺緊眉頭,想著幹脆就這樣下山算了,就算走到死路也是她命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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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很黑,山路很難走。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聶輕輕的腳底就疼得無法再走,她的手上、臉上、小腿上更是被石頭和荊棘劃了許多小口子。

  可惡!

  連這見鬼的山也欺負她!

  遠處有狼嚎聲,聶輕輕又累又餓,幹脆一屁股坐下,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把頭埋進膝蓋中,小聲地哭起來。

  「沉一醉,你是烏龜王八蛋,就讓別人給你生七八十個烏龜王八蛋兒子好了,嗚……」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一個人跑到荒山野嶺來哭?」

  聶輕輕驚嚇地抬起頭,發現她罵的那個男人就站在她的旁邊,身體懶懶地靠在一塊大石上,目光幽深莫測地望著她。

  她立刻爬起來,轉身就逃,可是一雙大手卻比她更快地箝制住她。

  「放開我!」她像只憤怒的小野貓一樣對他張牙舞爪。

  「跟我回家。」

  「我哪裏有家?」她怒喊竟。一提到「家」字,心頭驀然疼痛,眼淚更是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我們已經成親了,我在的地方就是妳的家。」沉一醉的眼睛在夜色中顯得好明亮,簡直像燃燒的火焰灼痛了她,而他的話更是讓她的心一熱,可是……

  「成親管屁用?你不照樣擁抱別的女人!」她嘴硬地反駁。

  說她小心眼也好,說她沒出息也好,被沉一醉這樣一個強盜山賊強行擁抱沒開係,可她就是忍受不了他抱了她之後,再去抱別的女人。

  「我可以把妳的行為解釋為嫉妒嗎?這樣我們也算扯平了。」沉一醉不怒反笑,臉上浮起令人想痛扁他一頓的可惡笑容。

  「傻瓜才會為了你這種毫無節操只靠下半身生活的色鬼嫉妒!」

  沉一醉猛然攔腰抱起她,害她一陣尖叫,可是拳打腳踢依然改變不了這種「任人欺淩」的劣勢。

  「妳從來都不夠坦白,明明是為了救家人而犧牲自己卻死不承認,現在為了我而嫉妒也一樣不明白說出,可是我的寶貝娘子,我居然連妳這麼不坦白的缺點都喜歡,妳說,我是不是無可救藥了?」

  男人的呼吸落在她的耳根,熱熱的,癢癢的,聶輕輕一陣臉紅氣喘,可隨即又繃起臉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了!」

  「喔,妳還打算要跑?」

  「對!」她握緊拳頭,示威般地在他面前揮了揮,「只要你不綁住我,我就會跑!」

  「那我就綁住妳好了。」沉一醉的嘴角浮現惡魔一般的笑容,「聶輕輕,妳以為『白玉京 是什麼地方?我這個強盜又是做假的嗎?由得妳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總算露出強盜的真面目了。

  原來那些所謂的君子作風都只是為了蒙蔽她,為了拐騙她吧?

  聶輕輕冷哼一聲。

  「妳應該去見見如歌,她是個很可愛的女人。」

  「我、不、要!」聶輕輕生平第一次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尖叫。

  「這可隨不得妳。」沉一醉抱著她朝山寨的方向飛去。

  聶輕輕氣得咬牙切齒。

  憑什麼?這個混帳王八蛋憑什麼要她去面對他的新歡?不,說不定那個美傃過火的女人是他的舊愛也說不定!

  「輕輕,我不會放妳走的,就算有人來要妳回去也不行。」在進入山門之前,沉一醉在她的耳邊呢喃。

  聶輕輕一怔,雙手更加摟緊他的頸項,「什麼意思?」

  「妳父親來了,還帶來了五千兵馬,已經包圍了山寨。」

  聶輕輕徹底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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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一醉抱著她很快回到了獅軒。

  他親自點起蠟燭,聶輕輕發現這座山寨裏的當家們都不太像當家,許多事情都事必躬親。

  窗扇沒有放下來,夜風吹進來,燭焰在風中飄搖,眼看就要熄滅了,風一停,燭焰又迅速竄起來。

  就像現在她搖擺不定的心情。

  因為心中如狂濤烈焰般的嫉妒,她明白了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沉一醉,可是沉一醉可能不是真心待她,加上她父親又帶著兵馬尋上門來……

  「如歌不是我的情人。」沉一醉忽然開口,「就是她帶來的情報,關於皇帝和妳父親的計畫。」

  「什麼?」

  「她是老六的屬下,開了一家青樓,表面上做著風月買賣,實則是為『白玉京 在暗中收集情報。她人長得漂亮又機靈,很懂得做事為人的分寸,所以很吃得開,是『白玉京 不可或缺的手下。只不過她看不慣我們兄弟一向潔身自愛,不屑與女人為伍,所以特別愛挑逗我們,做一些惡作劇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漂亮又不機靈,而且還不懂得做事為人的分寸,對吧?」聶輕輕憋在胸口的鬱悶之氣終於消散了,可還是嘴硬地反駁。

  沉一醉微微一笑,伸臂把她攬到懷裏,直視著她那雙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心疼又驕傲地吻了兩下,這是她在乎他的證據呢!

  「在我心裏,沒有任何女人比妳更美了。」

  「喔,那如果我不美,你就根本不會多看一眼了?」她的心越來越暖,卻還是要雞蛋裏挑骨頭。

  「嗯,如果妳真的相貌平凡,我可能要好好考慮一番哦。」沉一醉撫著下巴,審視著她說。

  「沉、一、醉!」

  聶輕輕的嬌斥聲淹沒在男人甜蜜的擁吻中,長長的、深深的吻,好像要吸走她的靈魂一般,直到她感到難以呼吸,小臉漲得通紅,男人才放開了她。

  沉一醉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低喃,「小傻瓜,就算妳是個瘸子、麻子我也照樣要妳。一開始擄妳上山時,妳自己不是就說過了嗎?人的眼睛也是有看不清的時候,要用心才能看清另一個人的心。」

  她撒嬌般哼唧了兩聲,終於慢慢伸出了手主動抱住他。

  心,在這一刻是感動的。

  雖然她仍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讓這個優秀的男人愛自己如斯。

  「其實妳抱著芽芽到聚義廳時我就發覺了,之所以沒有推開如歌,就是想做給妳看。」

  「啊!你故意耍我是不是?」聶輕輕捏緊粉拳捶他。

  很快的,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攔住,然後被反手包住,大手有些粗糙,卻很溫暖。

  「輕輕,不管妳以前心裏有過誰我不會再去計較,可是以後妳的心裏只能有我一個。」沉一醉聲音低沉而霸道。

  「憑……」想說憑什麼,可是看到他熾烈如火的眼神,聶輕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沉一醉的目光鎖定在她的身上,然後微微一笑,伸手解下腰間的雙魚玉佩,把其中一枚係到聶輕輕的腰間。

  聶輕輕驚訝地看著他。

  「這是小時候我爹送我的,他原本冀望我能魚躍龍門好有一番作為。」沉一醉淡淡地說,「不過我娘說這魚是成對的,也可以當作定情信物,以後不妨送給咱們沉家的媳婦兒。」

  聶輕輕重新撲進他的懷裏,悶悶地說:「可是二爺的話也許真的應驗了,我是個禍水,是麻煩精,這次我爹帶那麼多兵馬前來,一定不是為了奪回我那麼簡單,也許他們……」

  「對,朝廷早看『白玉京 不順眼,這次大概就是要師出有名地順便剿滅我們。」沉一醉又恢復一貫譏嘲的笑容,眼神也變得桀驁不馴。

  「也許我應該離開,為了芽芽和山寨的安全……」她低聲道。

  「妳知道妳爹為什麼前來尋妳嗎?」他的嘴角浮起更深的冷笑。

  「不是用來剿滅『白玉京 的借口嗎?」她不解地反問。

  「笑話!他一個小小鴻臚寺卿會打仗嗎?」

  「那……」聶輕輕的心一跳,難道父親真是單純為了救她?

  「別蠢了。」明白她想到了什麼地方,沉一醉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臉頰,「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就不要心存妄念,否則會更傷心。」

  「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爹啊。」聶輕輕有些不甘地說。

  「他只是要奪回妳這個天姿國色的寶貝女兒進獻給皇帝,想著說不定能讓他的官職再升兩級。」

  雖然已經預感到事實情況可能是如此,但從沉一醉的口中得到證實,還是讓聶輕輕心寒如冰。

  「可笑,在被強盜劫持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最不注意的女兒其實生得花容月貌,平素都是以假面貌示人。」沉一醉滿臉譏諷的神色。

  聶輕輕的手指絞緊衣襬。

  「其實倒也不是他想搶回妳,是皇帝不知從哪裏聽說『白玉京 多了一名絕色尤物,才想要把妳搶回去的。」沉一醉聳了聳肩,臉上神情更是不屑,「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現在妳就是我懷中的那塊寶,只要我抱著妳,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喔。」

  本來是甜蜜的情話,卻讓聶輕輕聽得很是難過,她低聲問:「我到底該怎麼辦?」

  「乖乖做我的賊婆娘,努力為我生七個八個烏龜王八蛋兒子吧。」

  「喂──」聶輕輕的小臉被氣得緋紅。她是真的擔心了,為什麼他還這樣沒個正經?

  「放心,一切有我。」他托起她的下頷,看著她氤氳著霧氣的雙眸,「我知道妳顧念血脈之親,我不會傷了妳爹的。」

  「一醉──」

  「嗯,是不是覺得妳的男人很帥很有魅力呢?」

  聶輕輕笑了起來。

  男人的眼神那麼溫柔,連夜色都跟著溫情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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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七爺,二爺請您過去一起用餐。」

  聶輕輕和沉一醉正沉浸在甜蜜溫馨的兩人世界裏,杜漸卻非常不識時務地前來打擾。

  雖然他們還都沒有吃晚餐,但現在確實已經很晚了,早已過了晚膳的時間,蘇鳳南之所以請沉一醉,肯定是別有目的。

  「去吧。」聶輕輕推了推膩在自己身上的沉一醉,拜這個厚顏無恥,隨處發情的男人所賜,現在這種情形被別人看到,她已經不太會臉紅了。「也許二爺要找你商量重要的事。」

  其實用腳趾想也知道,一定是商量如何對付山下的那五千兵馬。

  就算「白玉京」再怎麼強大,想和朝廷的軍隊相對抗恐怕也是很困難的。

  「二爺還吩咐,請七夫人也一道過去。」杜漸補充一句。

  「咦?我?」聶輕輕驚訝地指著自己。

  杜漸點頭。

  「看起來像一場鴻門宴,小可憐,妳真的要去?」沉一醉微笑地問著妻子。

  聶輕輕猶豫了一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稍微亂掉的頭發重新梳理好,跟隨著沉一醉出了獅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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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京」的面積頗大,七位當家各自擁有獨立的院落,七個主庭院落呈北鬥七星的形狀羅列,所以建築物都呈不規則的排列,聶輕輕很快就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能緊緊跟隨在沉一醉的身後,深怕自己迷了路。

  他們走進一間院落,一塊巨大的區額懸掛在正廳上,上面寫著四個蒼勁的大字:人間有味。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聶輕輕喜歡匾額上的四個字,不由得脫口而出。

  坐在椅子上的蘇鳳南看了她一眼,「難得妳還讀過書,我以為妳那顆腦袋裏裝的全是稻草呢。」

  聶輕輕皺了皺鼻子,真的覺得這位二爺非常非常討厭。

  「妳好。」坐在蘇鳳南旁邊的是一位高大威武的男子,滿臉的落腮胡,皮膚黝黑而發亮,雖然只是坐著,那氣勢卻比普通男子站著還駭人。

  聶輕輕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聽到他向自己打招呼,連忙回答:「你好。」

  「這是三哥燕未勒。」沉一醉拉開椅子讓她坐下,「以後妳就隨我叫他三哥。」

  好一個威風凜凜的三哥呢,這才是她心目中的草莽英雄啊。

  聶輕輕胡亂想著,又不免覺得狐疑,這裏只有他們四個人,不是有七位當家嗎?就算大當家出了遠門,那麼其他三人呢?

  「老四在朝為官,是從來不在寨裏現身的。」沉一醉主動為她解惑。

  在朝為官?天哪!難不成是姦細,在朝中臥底探聽消息?

  「老七,住嘴!」蘇鳳南沉聲喝止沉一醉再透露更多山寨的秘密。

  沉一醉聳了聳肩,裝作沒聽見,繼續說:「老五一年之中有十個月在海上,老六則總是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大家好像各自為政,卻又讓人能感受到他們之間割捨不斷的深厚情誼。

  「還記得妳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沉默地吃了一會兒飯,蘇鳳南忽然問著聶輕輕。

  「記得。」聶輕輕當然記得那句話,只是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應驗了。

  「那麼說說看。」

  「如果我惹了禍,或者給你們帶來了麻煩,請立即把我拋棄或者殺掉,不用猶豫。」聶輕輕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怨蘇鳳南,如果她處在蘇鳳南的位子,她也會這麼做。

  「白玉京」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公然與朝廷開戰,雖然他們已經有了些氣候,卻還不夠強大,硬碰硬的話恐怕會玉石俱焚。

  看來她還是得離開,她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而連累了整個「白玉京」。

  可是她的心好疼,好不捨。

  「二哥,你真要趕輕輕走?」沉一醉長眉一挑,望著蘇鳳南問。

  「形勢逼人,無可奈何。」蘇鳳南淡淡地說。

  「如果她走,我也走。」沉一醉同樣淡淡地開口。

  蘇鳳南的臉色一白,握著筷子的手一陣顫抖。

  燕未勒伸手按在蘇鳳南的手腕上,目光幽深的看著他。

  蘇鳳南看了看燕未勒,搖頭嘆息,「所以我才最討厭女人。」

  「二哥,你明知道這不是輕輕的錯。女人是弱者,最厲害的抵抗也不外乎求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現在掌握大權翻雲覆雨、黑白顛倒、指鹿為馬、生殺予奪的人都是男人,是男人讓她們被蹂躪而不敢言而不可爭,為什麼卻要把責任都推到她們身上?」

  「什麼時候咱家小七這樣憐香惜玉了?」蘇鳳南好笑地看著沉一醉問。

  「不管怎麼說,輕輕要走要留都要問過她的意見。二哥,你莫忘了,不管如何,你已經送她喝過了『家酒 。」沉一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家酒並非普通的酒,一旦喝過就意味著是「白玉京」的人了,如果家人保護不周,或者沒有盡心盡責,讓家人出了意外,送酒的人是要承擔責罰的。

  家人受傷越重,責罰也相對越重。

  這也是為什麼雖然蘇鳳南在酒裏下藥,沉一醉也沒有太過生氣計較的緣故。

  能讓「白玉京」裏最別扭的二哥接受他選中的女人,他知道二哥已經給足了他面子。

  蘇鳳南不喜歡女人,甚至憎恨女人,但是他愛著每一個「白玉京」的兄弟,為了他心疼的七弟,他才不得不容忍聶輕輕。

  蘇鳳南表面上最難纏、最冷漠,實際上最心軟,但做起事來卻非要反其道而行,把別人折磨得死去活來時,他才裝做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所以說,這個人有著非常惡劣的惡趣味。

  「要讓她留下也可以,不過……」蘇鳳南扯長了聲音。

  「不過什麼?」沉一醉有了不妙的預感。

  「你自己把那五千兵馬給解決掉吧。」蘇鳳南微笑著說。

  「這怎麼可能?」一直沉默的聶輕輕再也忍不住插嘴抗議。

  蘇鳳南瞪她一眼,警告她這裏沒有女人插嘴的份,聶輕輕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沉一醉低頭扯了扯衣襟,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思考了一會兒後點點頭,「一言為定。」

  「你瘋了!」聶輕輕抓住他的肩膀,「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呼風喚雨嗎?」

  「為了美人瘋一回,不也很帥嗎?」沉一醉那雙淡漠的眼此刻卻灼灼發亮,「我一直很想體會那種為了美人傾城而引發的戰爭呢。」

  「沉、一、醉!」

  這該死的男人,以為這樣很風趣嗎?

  「二哥,莫忘了你今天說的話。」警告地看了蘇鳳南一眼,沉一醉拉著聶輕輕快步離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燕未勒搖了搖頭,「二哥,今天的醋味好大。」

  「怎樣?不喜歡吃就滾一邊去。」蘇鳳南眉間的梅花越發嫣紅。

  只有「白玉京」的幾位當家清楚,他眉間的梅花痕跡並非胎記,也非點染上去的,而是中毒所致,只有當他體內的毒全部被排清,痕跡才會消失,這些年那梅花已經漸漸淡了許多,只有他在生氣或者情動的時候才會加重顏色。

  那毒藥的名字就叫做「才下眉頭」。

  「好像自己養大的寵物背叛了,跟了別的主人,你的心情一定很復雜吧?」燕未勒語氣輕快,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樣子。「二哥,說實在的,你的樣子很像欺負新媳婦的惡小姑,呵呵。」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蘇鳳南的嘴角一撇,大口吃起菜來。

  「二哥最會裝傻。」燕未勒不吃菜,只喝酒。

  「我就是吃醋,就是討厭自己的兄弟被一個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女人搶走,怎樣?」蘇鳳南啪一聲放下筷子,鳳目怒視著燕未勒,「小七是『白玉京 的,是我的,不是那個只會裝可憐的女人的。」

  燕未勒一口酒噴了出來,一張粗獷的臉也漲得通紅,他邊狂咳邊結結巴巴地說:「二、二哥……你、你……咳咳……別突然說這麼直白好不好?我會嚇出病來的,兄弟們也會以為你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毛病。」

  「不就是斷袖之癖嗎?有什麼奇怪的?」蘇鳳南嗤之以鼻。「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反正我又不會少一塊肉。」

  燕未勒徹底被打敗。

  蘇鳳南真的不能以常理來衡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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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上一地的鮮血,刺眼的慘烈……

  聶輕輕從睡夢中驚醒,身體劇烈顫抖著,她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幾乎陷入了肉裏。

  不要!

  她再也不要看到那種情形了!

  她不能讓沉長風的悲劇重演!

  她必須離開「白玉京」,這裏有她最喜歡的人,有喜歡她的芽芽,還有那麼多朝氣蓬勃的年輕小夥子。

  她不能讓鮮血浸染了這片土地。

  她捨不得沉一醉,可是她不能因為貪戀一己之歡,而讓整個「白玉京」都白白賠上,所以她必須走。

  聶輕輕小心翼翼地挪開男人的手臂,慢慢下床穿衣服,等她好不容易收拾好,準備再看男人最後一眼時,卻意外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啊!」她嚇了一跳,隨即心虛地哈哈兩聲,「一醉,你也醒了?」

  「我在等妳逃跑,妳這個口是心非又心軟無比的小騙子。」沉一醉揚起譏嘲的笑容,「已經熟悉了山寨地形的芽芽都跑不出去,妳還想自己下山?」

  「我……」被說中心事,聶輕輕低下了頭。

  「說妳聰明看來是在恭維妳,木頭腦袋永遠開不了竅。」沉一醉走到她面前,伸手給了她一個爆栗子。

  「好痛!你怎麼可以打女人?」她嘟起紅唇瞪著他。

  「有些仗必須打,不要以為犧牲自己就可以贏得整個山寨的安寧。」

  「可是這場戰爭確實是因為我而起的啊,我可不想成為戰爭中,那個罪名深重的紅顏禍水。」

  「喔唷,說妳胖就真的喘起來了!妳真以為自己有那麼大魅力嗎?以為皇帝和『白玉京 會因為妳而不惜發動一場戰爭?」沉一醉又敲了她的腦袋一下,伸手把她拽回床上,順便褪掉她身上礙眼的衣裳。「別笨了!我說了多少遍了,就算沒有妳,皇帝也早看『白玉京 不順眼了。」

  「可是二爺說……」

  「二哥最姦詐了,想派我去打仗就故意拿妳開刀,妳不要理他。」

  「咦?」

  「說妳笨還真是笨!」

  「嗚……那你也不能咬我啊……唔……混蛋,你不是要打仗了嗎?現在還浪費體力……」聶輕輕的聲音裏少了嗚咽,多了幾分嬌媚性感。

  「我一直認為,床上的仗比較有趣一點,我不介意和妳打一輩子。」

  「色鬼!」

  「那妳是想多打幾場硬仗 ?」

  「啊……不要……饒了我……哈啊……」

  熾熱的身體纏繞貫穿,快感襲身一浪高過一浪,無休無止。

  大戰在即,危險迫在眉睫,卻成了另類的催情劑,讓這場歡愛變得更加洶湧熾烈。

  還有沒有明日?還有沒有下一次?

  聶輕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她只能抓住現在,抓住這個溫暖的男人,放任自己沉淪。

  沉淪纏綿,抵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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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言可畏,利箭穿心。

  清晨送沉一醉走出獅軒大門的時候,聶輕輕差點被那些熱血澎湃的年輕人以唾沫淹死,眼光射死。

  妖精!

  禍水!

  帶來災禍的掃把星!

  把她趕下山去!

  眾人紛紛勸阻沉一醉不要一時胡塗,為了一個女人丟了性命,然後就開始用惡毒的話攻擊聶輕輕。

  甚至有人開始猜測聶輕輕是故意被擒的,目的就是做姦細,探聽「白玉京」的虛實,然後再與她的父親裏應外合,將「白玉京」一舉殲滅。

  聶輕輕聽了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如果不是沉一醉的堅持,她真的很想和他一道下山。

  「娘娘!娘娘!」

  沉一醉剛走,獅軒還未安靜下來,芽芽便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看到聶輕輕便大叫著撲進她的懷裏,緊緊抓住她的衣襟。

  「芽芽,怎麼了?」

  「娘娘,我以為妳離開我了。」芽芽擔心地仰頭看著她說。

  「妳家小爹爹不放我走。」聶輕輕把她抱到椅子上,拿了塊點心給她。

  點心很精致,也是沉一醉親自張羅來的。

  「真好吃,小爹爹最好了。」芽芽三兩下就把點心吞下肚去,小手按著胸口,似乎有些被噎住,聶輕輕連忙倒了一杯水,芽芽接過來,一口氣咕嚕咕嚕喝下。

  「芽芽,妳有沒有想過離開山寨?就像上次私自逃跑那樣?」聶輕輕蹲在芽芽的面前,問著她。

  這個小女娃雖然年紀小小,實則古靈精怪,聶輕輕早不把她當作單純的兒童看待。

  「想啊,只要鳳一欺負我,我就好想逃跑喔。最討厭鳳陰沉著臉了。」芽芽天真地說。

  「我是說,永遠離開這裏,永遠不回來。」

  「為什麼?!」芽芽吃驚地睜大烏黑的雙眼,「為什麼要永遠離開?」

  「他們不是叫妳山怪嗎?」聶輕輕提醒她。

  「那也沒有什麼呀,他們愛說什麼就說,我又不會少了一塊肉。」芽芽小臉皺起來,連說話的語氣都很像蘇某人。「雖然我偶爾會想逃跑一下,嚇嚇他們,但不會真的跑走不見喔,因為這裏有我喜歡的人。」

  聶輕輕的心一痛。

  她取笑般地捏了捏芽芽粉紅的小臉,「羞羞臉喔,才多大的娃娃,就知道喜歡不喜歡的了。」

  「那有什麼?我還打算做鳳的新娘呢。」芽芽握著小拳頭說。

  「可是他比妳大那麼多,還是妳的二爹爹呢。」聶輕輕笑起來。

  這句話果然讓芽芽受了打擊,她鬱悶地交握住兩只肥肥的小手,認真地煩惱起來。

  聶輕輕也不理會她的小女兒情懷,獨自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桃林,眼神憂慮。

  一醉,你不要做傻事啊!

  「娘娘?娘娘?」芽芽從背後扯扯聶輕輕的衣服,見她一直佇立在窗前動也不動,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小女娃有些擔心了。

  聶輕輕回過頭看著她。

  芽芽對她露齒一笑,「娘娘,妳在擔心小爹爹嗎?」

  聶輕輕點點頭。

  「放心吧,鳳一定會幫他的。」芽芽拍著胸脯做保證,「鳳其實最好了,是個愛操心的大傻瓜。」

  「妳真了解他呢。」聶輕輕好笑地看著小大人似的芽芽。

  芽芽的小臉終於紅起來,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從懷裏取出兩枚鴿卵大小的令牌交給聶輕輕,「其實小爹爹應該更擔心妳,所以妳一定要好好的喔。」

  聶輕輕狐疑地接過令牌,觸手沉重冰冷,竟是寒鐵鑄成,其中一枚上面刻著一頭獅子,另外一枚上面則是雄鷹。

  「這是小爹爹的『獅之令 和三爹爹的『鷹之令 ,只要有了令牌,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負妳了。」芽芽笑咪咪地說,「還有啊,小爹爹害羞,所以才特地拜托我轉交給妳呢。」

  他會害羞?

  聶輕輕的心頓時變得無比柔軟。

  那個放浪形骸、無拘無束、桀驁不馴的男子竟然也會害羞,讓她感到意外的同時,又有無盡的甜蜜。

  「其實小爹爹最狡詐了,他哪裏是害羞?根本是想利用我再拐騙另一塊令牌的。」芽芽開口打斷了她的美夢。

  「咦?」聶輕輕驚訝地看著芽芽又掏出另外一塊令牌,對著那塊令牌看了又看,最後才依依不捨地交到她手裏。

  「娘娘,這是鳳的『鳳之令 ,妳一定要收好喔,千萬不要弄丟了,這樣妳就有三重保護了。」

  「芽芽,這些東西我根本用不著。」聶輕輕把「鳳之令」和「鷹之令」放回小女娃的手心,「有『獅之令 就足夠了,我相信一醉。」

  「娘娘!小心!」芽芽正想說什麼,忽然瞥到聶輕輕背後有個黑影,她只來得及出聲示警,便被一個黑衣人給擊昏了。

  兩名黑衣人對視一眼,把芽芽安置到床上,又小心幫她蓋好被子,這才扛起被打昏的聶輕輕,從獅軒中的密道悄悄離開了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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