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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顏 -【狼君狡詐(驚天大盜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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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9: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樂顏 - 狼君狡詐(驚天大盜之三)

小女子生平無大志,最想嫁的是粗獷又危險的男人
成為驚天大盜的賊婆娘,倣效俠女在江湖上行俠仗義
可惜當初年幼無知,草草訂下一門莫名其妙的親事
未婚夫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無情無義的貪官佞臣
擺明了只是個繡花枕頭,不符合她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於是決定親自出馬詳細調查,趁早退親與他一刀兩斷……
可惡,她忘記自己最大的優點和缺點就是心腸太軟
見不得他飽受蠱毒之苦,違背初衷答應暫時留在他身邊
看他手無縛雞之力,自願成為保鏢保護他的安全
還沒等到他對她忘情,就傻傻的付出真心愛上了他
沒想到他其實精明如狼,戴著溫柔的面具扮無辜裝可憐
一肚子的算計加胡說八道,將她當成小羊羔隨意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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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9:3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祁氏皇朝建國一百零八年的秋天,皇帝駕崩,太子祁熠煌繼位,改年號為「天佑」。

  祁熠煌登基時已經三十四歲,隱忍已久的淫欲終於徹底暴露出來,不僅霸佔了先帝的諸多妃子,還強令各地方官員進獻美女,並以進獻美女的數量來評定官員政績的優劣。

  就在祁熠煌繼位一個月後,北方的戎族勢力壯大,建立了國家,取名為「燕戎」。

  燕戎國野心勃勃,發兵進攻祁國邊境,祁熠煌卻置之不理,繼續沉迷在聲色犬馬之中。

  有一些忠臣冒死上書,卻落得被斬殺的斬殺,被流放的流放,有些人甚至被滿門抄斬。

  就連祁熠煌的長子,新立的太子祁越,也被人告發密謀要造反,最後被皇帝鴆殺。

  祁熠煌登基不到三個月,祁國的朝廷就完全換了個模樣,由善於阿諛奉承的姦臣、佞臣掌握了朝中大權。

  至此,祁氏皇朝開啟了建國以來最黑暗也最動蕩不安的時期。

  祁熠煌登基的第二年,天逢大旱,從開春到盛夏滴雨未降,朝廷為了抵禦燕戎國的入侵,加重稅收以籌措軍費,頓時餓屍滿地,民不聊生。

  再也忍受不了的老百姓終於揭竿而起,天下大亂。

  五年後,一個號稱「白玉京」的強盜團夥漸成氣候。

  他們以汝南郡的崇山峻嶺為基地,勢力向四下擴散,直逼祁國的東都,又沿著淮水向東南連接大運河,再轉向長江,最後控制了長江水域,以及束海海域。

  民間開始流傳關於他們的傳說,以及一首歌謠——

  天上白玉京,

  五樓十二城。

  仙人撫我頂,

  結發受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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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8 23:5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深夜,剛入子時。

  一個綁著長辮子的姑娘闖進揚州城內一家簡陋的客棧,連聲喊著:「店家,我要住店,給我一間單人房。」

  「沒問題、沒問題!姑娘,你這邊請。」店老板一見有客人來,趕忙親自上前迎接。

  「對了,幫我燒一桶洗澡水。」長辮子姑娘又說。

  「好好好!,小二,快去燒水。」四十歲左右的老板留著兩撇山羊胡,對著店小二大呼小叫。

  店小二卻呆楞楞地盯著那位姑娘看。好漂亮的女子!

  這位姑娘的身材相當高眺,一身青色勁裝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襯托出來,酥胸高聳,腰肢纖細,俏臀渾圓,雖然穿的是男裝,卻比一般穿著女裝的姑娘更俏麗。她有著白玉無瑕的肌膚,修長的雙眉,高挺的俏鼻,嫣紅的雙唇,可是她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她那雙丹鳳眼。

  她的眼睛略微狹長,是單眼皮,眼珠卻格外有神韻,眼角輕微地向上飛揚,當她用眼角向誰瞟上一眼,萬千的風情就會在無形中散發出來,當真是迷死人不償命。

  店老板見店小二一副呆頭鵝的蠢相,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腳,「真沒出息!沒見過天仙般的姑娘啊?快去給姑娘燒熱水!」

  「啊……是!是!給姑娘燒熱水,我一定把熱水燒得好好的。」一年也難得遇到幾次這麼迷人的姑娘,店小二喜孜孜地幹活去了。

  「店家,你的客房裏沒有鏡子?」長辮子姑娘稍微打量了一下樸素的房間,回頭問道。

  「啊……因為來這裏住的多是男客,鏡子的話……」

  對於那些趕路的苦力工人來說,一進房倒頭就睡,誰還用得著這種東西?

  「那麼是否能借老板娘的鏡子一用?可以算在房錢裏。」長辮子姑娘似乎對儀容相當在意。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店老板連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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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後,長辮子姑娘已經沐浴完畢。

  此時她的頭發完全散開垂在腦後,她用毛巾擦拭幾下,顧不得頭發還沒完全幹,就重新綁起了辮子盤在腦後,又用一塊黑色絹布把頭發全部包上。

  然後她又迅速穿上了一身黑色勁裝,束腰,袖口、褲腿也全部束上,腳踩黑色小蠻靴。

  她重新坐回桌子前,用借來的銅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兒,那雙風情萬千的丹鳳眼此時正微微瞇著,眉心也微微皺著。

  「第一次見自己的未婚夫,要不要化粧一下呢?」

  她似乎很苦惱,玉蔥般的手指搔了搔下巴,自言自語著。

  「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怎麼說也應該給對方留個好印象吧?」

  於是她拿過自己的小包裏,從裏面取出隨身攜帶的粉盒,開始塗脂抹粉,白晰的小臉頓時變得更加粉粉嫩嫩,一雙眼睛也越發顯得水汪汪的,最後還在雙唇上點了胭脂,她滿意地看著鏡子中自己的模樣。

  可是看了一會兒,她突然把鏡子按倒,懊惱地把自己的一張小臉搓得亂七八糟。

  「真是的,我是去退親耶!打扮那麼漂亮做什麼?」

  拿出包裏中的一本小冊子,她翻到最後一頁,上面寫著——

  白行簡,祁國侍禦史,現任監察禦史,出巡淮南道。二十五歲,身高七尺九,擅琴棋書畫,擅官場之道,大智若愚,深不可測。

  未婚。

  此人少年時文才斐然,頗富盛名,先皇曾欽點文狀元,與京城其餘四公子——蘇鳳南、雲飛渡、柳行雲、沉一醉——並稱京城五少,引得眾閨中女子相思成疾。

  使先皇駕崩,當今皇帝殘暴不仁,京城五少中其餘四人皆受其害,紛紛落難;唯有此人袖手旁觀,為保其官位明哲保身,效忠新皇,毫無手足之情、兄弟之義,令人唾棄。

  長辮子姑娘嘆了口氣。如果她的未婚夫真是這樣的人,也難怪她的娘親久久不肯告訴她曾有這樣一個從小就訂了親的未婚夫,而現在更是要她親自去退親。

  其實退親也沒什麼,因為她的理想是嫁到「白玉京」,她喜歡的是那些驚天大盜,在她的心目中,那才是真正的英雄男兒。

  可是完全聽信流言絕對不是她的風格,就算要和那個貪官一刀兩斷,她也要親自調查清楚,看看這位號稱朝中第一美男子的監察禦史,到底是不是這種無情無義的狼心狗肺之人。

  把小冊子收好,又用清水把臉洗凈,恢復成清水雅然的模樣後,她在臉上也罩了一塊黑色絹布,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夜探未婚夫,就算化了粧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吧?

  白行簡不過是一個即將被她退親的陌生男人,為什麼會讓她這麼莫名緊張呢?

  從杭州一路趕來,甚至從還沒踏進客棧的門,就琢磨著如何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拜托!她是去退親,不是去相親耶!

  而且她今夜也只打算偷偷去探一探他的真實面目,並不打算和他見面,幹嘛還化粧啊?

  從知道自己有個名叫白行簡的未婚夫後,她就變得怪怪的,總覺得好象有哪裏不太對勁。

  她自嘲地一笑,然後吹滅了房間的臘燭,悄悄推開窗子,確信客棧裏的其它人都已經歇息了,才從窗子裏一個翻身飛了出去,纖秀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蒼茫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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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伏身在一個兩進小庭院的書房屋頂,向下偷看著。

  夜已深沉,書房內卻依然燈火明亮,一名身穿青色錦緞長袍的男子正在伏案作畫。

  他的長發盤起,束以玉冠,因為低著頭,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能看到他飽滿的額頭和高挺的鼻梁。

  桌子上鋪著上好的宣紙,用墨玉紙鎮壓著,紙上的山水已經畫了一半,但已可看出山水優美,峰巒極佳,畫者的功力相當不凡。

  男子正提筆沉思,似乎在琢磨如何繼續下筆。

  紫檀木書案旁邊站立著一名十四、五歲的書僮,生得瘦弱清秀,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

  夜很靜,連揮毫潑墨的聲音都能聽見。

  「童兒,該研墨了。」男子正想沾墨,卻發現硯臺裏幾乎幹涸,只好咳嗽一聲,提醒自己愛發呆的小書僮。

  小書僮低頭研墨,然後用極低的聲音道:「爺,屋頂上有人。」

  「嗯。」男子依然低著頭,倣佛仍在琢磨如何下筆,畫上那一塊石頭似乎讓他費盡了心思。

  「也許是老烏賊派來刺探軍情的。」小書僮放低了聲音。

  小書僮所說的老烏賊姓烏,名克用,乃是揚州的鹽鐵使。

  雖然鹽鐵使只是個小官,但官職卻絕對是個肥缺,是負責造船事物,以及漕運事物的官吏,在這經濟繁華的揚州城,也可謂是呼風喚雨之輩。

  這一次男子奉旨出巡淮南,其中最主要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摸清楚這位烏大人的底細。

  「嗯,也許吧。」男子心不在焉地應著。

  「也許會是刺客。」

  「嗯。」

  「您到底有沒有在聽?」小書僮惱了。

  「有啊。」男子忽然下筆如有神助,很快一塊嶙峋大石就出現了,大石上光影斑駁,就連被風吹雨打出來的小孔都清晰可見,似乎還能隱約聽到風吹過小孔的呼呼哨音。

  「要怎麼處置?」小書僮勉強壓抑下怒火問。

  主子總是這樣,每次大難臨頭的時候反而比平時更有靈感,作起畫來如有神助,完全不把自己的小命放在心上。

  「童兒,你看這塊石頭好不好?」男子微笑的問,「這應該是我畫過最美麗、最好看的石頭了,是不是?」

  「爺,夜深了,畫已作完,還是早點休息吧。我去給您端水。」小書僮已經懶得再理自己的主子了。

  小書僮才剛剛走出去,男子臉上的微笑就迅速隱去,他那雙幽深的眼睛變得更加深邃莫測,眼角餘光悄悄朝屋頂瞟了一眼。

  他知道來者並非什麼刺客,而是一位姑娘,而且正是他等候多年的親親未婚妻。

  當年那個坦率正直,甚至大膽得有點莽撞的小丫頭變成什麼樣了呢?

  而她又是不是真的如未來丈母娘所言,已經失去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可是不管如何,這次他也絕對不會再放開她了!

  許多年前他還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她娘帶走,而現在他已經變得足夠強大,他絕對不允許她再從自己的生命裏消失,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留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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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現在所偷窺的這個男人,顯然就是她要退親的未婚夫,現在的監察禦史白行簡白大人——喔,不,正確的說法應該叫白貪官、白佞臣。

  此時她正屏氣凝神地朝下觀望著,她以為會看到這個男人花天酒地、縱情聲色的樣子,那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跳出來喊退親;或許看到他和其它官吏狼狽為姦,收取賄賂,那樣她也可以指責他為官不清、為人不仁。

  沒想到他只是一直低頭畫畫,看得她興趣缺缺,都快睡著了。

  她對這種山水畫毫無興趣,倒是美男圖還願意看一看,只可惜這位禦史大人一直低著頭,讓她看不清他的樣子。

  只從他站著的高度來看,他真的很高,腰細腿長、身材挺拔,穿錦緞長袍格外好看。

  如果能看清他的臉就好了,希望是個美男子。

  她這一生沒什麼特殊愛好,就喜歡欣賞美男子,所以就算白貪官、白佞臣是個壞蛋,自己必須和他退親,她也希望他不要生得像個超級醜八怪,害自己的心情更加鬱卒。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白行簡忽然抱住胸口,低吼一聲,身體砰的一聲倒在地上。他不住地倒抽著氣,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下來,臉色蒼白,身體似乎也在抽搐個不停,看起來好痛苦。

  她嚇了一大跳。他怎麼了?

  她連忙左右張望了一下,但之前那該死的小書僮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不曉得為什麼,一看到他那麼痛苦的樣子,她的心似乎也被揪了起來。

  見死不救絕非她的作風,於是顧不得自己本來只打算趴在屋頂上偷窺,她一個倒掛金鉤從窗子裏翻進書房內,抱起在地上掙扎翻滾的白行簡,把他放到隔間的軟榻上,伸手點了他胸口的幾個穴道,然後才搭住他的脈。

  他的心跳很快,脈象紊亂,可是她卻診斷不出他到底患了什麼病。

  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生得實在俊美,挺鼻薄唇,臉孔清俊,白皙的肌膚和渾身上下散發的斯文書生氣又為他增添了幾分儒雅,端的是姑娘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形象。

  生得一副好皮囊,裏面卻有一顆黑心肝,貪權貪勢,無情無義,真是可惜。

  她有些遺憾地打量完他的模樣,想縮回自己的手,白行簡卻似乎疼極,反手抓住她,臉也靠了過來。

  她吃了一驚,越發想抽回手,白行簡卻抓得更緊,好象怕她跑了一般。

  「舒展……展兒……展兒……」白行簡一直喃喃念著這幾個字。

  她的身體猛然一僵,手也不動了。

  她驚愕地盯著陷入昏迷狀態的男子。

  他……他怎麼會叫出她的名字?

  她的閨名就叫舒展,她姓齊,娘也喜歡叫她展兒,可是她對這個男人毫無印象,為什麼他會叫出自己的名字?

  難道還有一個和自己同名的姑娘是這個男人的心上人,讓他念念不忘?

  白行簡冰涼的手握住她溫熱白皙的小手,似乎感到很舒服。

  他的喉嚨咕嚕了幾聲,一直緊閉著的雙眼慢慢睜了開來。

  「你是?」白行簡詫異地看著眼前蒙著面的黑衣人。

  「爺?是刺客?」正端水進來的書僮見到有刺客,急忙放下水盆飛撲過來,動手就打,別看他身子小小,身手卻相當了得,出拳快狠厲。

  齊舒展閃身一躲,同時右手如閃電一般抓住書僮的手腕,腳下使絆的同時,把他的手也反鎖到了背後,一招之間就被制住,書僮大駭。

  「童兒,這位姑娘救了我一命,你不要胡鬧。」白行簡緩緩坐起來,制止白童兒的掙扎反抗。

  「爺,這人來歷不明,又在這種時候前來,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她是特意前來救您的。」

  「別那麼急躁。姑娘,在下白行簡,不知姑娘貴姓芳名?何故夜訪本宅?」白行簡揮手制止住書僮的焦躁不安,微笑的問,看起來好轉了許多。

  「我……」齊舒展想把內心的話全部說出來,可是看到白行簡依然蒼白的臉色,不知道提出退親會不會更加打擊他?

  她想了一會兒,決定暫且先不提這件事。

  「先別說我的事,你是不是生了什麼奇怪的病?脈象很怪。」齊舒展反而擔心地問他。

  不曉得為什麼,只要一對上白行簡的眼睛,齊舒展就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而且心情變得好奇怪,原本心中對他的指責竟然也淡化了不少。

  男人的眼睛是深深的墨黑色,沒有摻雜任何污濁顏色,閃著漂亮的光彩,黑黑的瞳孔像靜謐的幽潭,又像神秘的夜空,悠遠而深邃,引人入迷。

  有這樣一雙眼睛和眼神的男人,會是個壞人嗎?

  「沒想到姑娘不僅武藝超群,而且還精通岐黃之術。」白行簡同樣著迷地盯著她那雙流光溢彩的丹鳳眼,「不過我不是生了奇怪的病,而是被人下了奇怪的毒。」

  「什麼毒?」

  「寸相思。」

  「爺,您怎麼可以和一個陌生人說這些?」書僮不安地提醒自己的主子,還有他其實也很想問一句:爺,您什麼時候中了毒?怎麼我天天在您身邊服侍,卻不知道啊?

  「放心,我直覺這位姑娘是個好人。」白行簡笑了笑,並不把書僮的擔心當一回事。

  「好人又不會寫在臉上。」書僮小聲嘟嚷一句,但是看到主子警告他不許多言的眼神,也就不敢再搗亂。

  「寸相思?原來天底下真的有這種情蠱啊,我還以為娘是胡亂說說唬人的。」齊舒展柳眉微顰地說,她似乎在喃喃自語,又好象說給白行簡聽,「據說這種情蠱十分厲害,中蠱之人最不宜動情,一旦對哪個人動了情,日後看不到那人、動了相思之意時,蠱毒就會發作,疼起來生不如死。唯一的解藥就是和那愛慕之人兩情相悅。即使想要換一個人愛也不行,那只會更痛苦。」

  「姑娘真是見多識廣,所說一字不差。」白行簡嘆了口氣,對於自己中了這種毒似乎並不怎麼怨憤。

  「這麼說,你有愛戀之人?」齊舒展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心兒突然一跳。

  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剛才他在叫著的「展兒」?

  「是的。」白行簡很老實地回答。

  「她……是誰?」盡管知道這樣問很唐突,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齊舒展握緊了小手,手心裏滿是冷汗,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

  白行簡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她就是我自幼訂親的未婚妻,名叫齊舒展,我們失散已久,很多年沒有聯絡了。」

  齊舒展愕然張大了嘴巴,黑色絹布的觸感讓她意識到自己還蒙著面。

  他真的在思念自己?可是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記得他?

  她咬咬牙,緩緩揭下了絹布,一張清麗絕倫的小臉就呈現在燭光之下。

  那絕麗的容顏,連小書僮都看得呆住了。

  好……好有風情的女子,

  「展兒?你真的是展兒?」白行簡睜大了眼看著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顫抖的伸出雙手,想撫摸她的臉蛋,她卻後退兩步,閃開了。

  白行簡落寞地放下雙手,眼神哀傷地看著她,「展兒,你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我們以前認識嗎?」齊舒展奇怪地反問。

  如果不是娘親突然提起,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個未婚夫。

  「當然,我們是青梅竹馬啊。」白行簡的眼神更加哀傷,看得齊舒展也一陣不忍。

  她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為什麼她的腦海裏沒有關於白行簡的一點點記憶?

  可是白行簡卻記得她,而且還對她念念不忘?

  「可是你這次來,還是因為想念我吧?」白行簡滿懷期盼地問。

  「不,我是來退親的。」長痛不如短痛,齊舒展幹脆直接說明來意。

  「你說什麼?」白行簡驚愕地看著她。

  「我是來退親的。」

  「為什麼?」白行簡一副心碎欲絕的模樣,雙手再次按在心窩處。

  「因為你是個貪戀權勢、背棄朋友的貪官。」

  「你胡說!你根本什麼也不了解!」一直沉默的書僮忽然發飆了,「什麼叫貪戀權勢、背棄朋友?你根本對爺一點都不了解,你憑什麼這麼說?」

  「童兒……」白行簡抱住胸口,身子又開始抽搐不已,痛苦得臉色大變,身體重重地倒回床上。

  「喂……你沒事吧?」齊舒展急忙再次點住他的穴道,可是這次好象不管用,白行簡依然疼得死去活來。

  「你走開啦!爺是被你傷了心才這樣的,他那麼想念你,為了你遲遲不娶,你卻這樣對他?」書僮粗魯地推開齊舒展,然後小心地為白行簡按摩胸口。

  「可……哎……這是怎麼回事啊?」齊舒展苦惱地扯著頭發,絹布滑落,長長的辮子松了開來,「我只是來退親的,又不是故意來害你的!我怎麼知道你會中這種奇怪的毒?!」

  「沒關係。」白行簡高大的身子縮成一團,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如果你心意已決,我會同意退親的……」

  「哎,可是你這樣……」齊舒展有些心疼地看著他的樣子,是因為自己說了退親的話,他才情蠱發作的嗎?

  那可真是她的罪過。

  齊舒展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同時也是缺點,就是看不得別人受苦,心腸軟過活菩薩。

  而且他一點都沒有猶豫就答應退親,一點都沒有難為她,不是蠻不講理的人,這讓齊舒展對他的印象也稍微好轉了一點點。

  「可是你這麼痛苦……我該怎麼辦?」她苦惱地問,渾然不知道自己的口氣裏充滿心疼。

  「沒關係……你不用管我……」他虛弱得連聲音都低了下去。

  「我怎麼可以不管?如果你真是因為我而痛苦,我卻棄之不顧,那不就連禽獸都不如嗎?」齊舒展急了。

  「那……如果你願意幫忙……可否暫時留在我身邊?等我忘情,等我徹底不愛你,那樣我的毒就會自然化解,你也可以自由離去了。」

  咦?居然還可以這樣嗎?

  等他忘情,等他不再愛她,他就不再受苦,她也可以退掉親事,自由安心地離去?

  這個辦法好象還不錯……

  可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齊舒展用手指玩著自己長長的頭發,始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而且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這好象是最好的辦法了。

  「好吧,我答應你!」

  誰讓她最大的優點與缺點就是心腸軟呢?

  如果讓白行簡為了自己而受苦,那她是絕對會良心不安的。

  「謝謝,你真的是個好姑娘。」白行簡感激地望著她。

  齊舒展尷尬地低下頭。為什麼他的感謝讓她覺得心惶惶的?

  因為低著頭,她沒看見白行簡盯著自己的眼睛精光一閃,一抹狡詐的笑意一閃而過,那一瞬間,他哪裏還有半點痛楚虛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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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00: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於是齊舒展在白行簡的宅第暫時住了下來。

  她告訴自己,只要白行簡對自己「忘情」,她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她留在這裏真的只是看不得人家受苦,絕對不是因為捨不得,絕對不是……吧?

  九月中旬,夜晚已經有些涼意,但她還是打開了窗子。窗外院子裏的菊花正怒放,清幽的香氣隨著晚風不時地飄進房裏。

  齊舒展盯著打開的窗口,心煩意亂,無法入眠。

  來這裏之前,娘親曾對她說,不許和白行簡這個人多交談,直接告訴他退親之後就速速離去,因為這個人狡詐多端,八成會騙了她,而她卻傻乎乎地不知道。

  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住下來,因為她實在看不得他為了自己受苦。

  娘知道了,會不會又罵她心腸太軟?

  可是她該怎麼讓白行簡快點對自己忘情呢?

  齊舒展嘆息著從懷裏摸出一本小冊子,冊子的封面寫著幾個大字:江湖美男鑒賞大全。

  小冊子的前七頁並沒有人物肖像,只是羅列一些名字。

  第一頁:蒼軒,「白玉京」大當家。

  第二頁:蘇鳳南,「白玉京」二當家。

  下面接著的就是「白玉京」其它幾位當家,但是除了名字之外,並沒有其它詳細資料。而且四當家的名字是空白的,連她娘也沒有查出到底是誰。

  齊舒展輕輕嘆了口氣。她是不是幹脆直接對白行簡說實話好了,說反正她的理想是嫁入「白玉京」,做一個強盜的賊婆娘,行俠仗義?她最看不慣的就是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所以她絕對不可能嫁給堂堂監察禦史白大人的。

  嗯,明天就這麼直接對白行簡說好了。

  想好了對策,齊舒展長舒了口氣,正準備安睡,一道黑影從窗子外輕飄飄地飄落進來,悄無聲息地走到她的床前,單膝跪地,恭敬地對她喊:「小姐。」

  齊舒展眼睛一黯,有些不悅地瞪著來人,「杜叔叔,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我娘命令你跟蹤我的?她就那麼不放心我?」

  「小姐,夫人特意囑咐,要帶小姐速速回家。」黑影的身材相當高大,就算跪在地上也是很大一塊。

  「不行,白行簡中了毒,我必須幫他,等他好了,我自然會走。」齊舒展的語調雖輕,態度卻很堅決。

  「小姐,這怎麼行?白大人生性狡猾,萬一你被他……」

  「我還能被他怎樣?你沒見他弱不禁風的模樣嗎?像他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他打倒。他要是敢對我不軌,我就砍了他。」她哼哼兩聲,似乎完全不把白行簡放在眼裏。

  「可是……小姐,白行簡不是普通官吏,留在他身邊恐怕很危險。」

  「杜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而且我喜歡的是冷硬粗獷又野性危險的男人,才不是白貪官這種書生樣的繡花枕頭,等他的毒解了,我自然會跟他退親,乖乖回家的。」

  不過……說真心話,白行簡雖然不是她青睞的類型,但斯文俊秀中不失挺拔,其實給人的感覺也相當好。

  「那屬下只好先告辭了。」見勸說無效,黑影子又悄無聲息地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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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舒展躺在床上,抱緊被角,依然無法入睡。

  白行簡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闖入她的心扉,在她的心湖掀起圈圈漣漪。

  天知道她原本打算闖進白行簡的家中,義正詞嚴地把他痛罵一頓,把他的所有罪狀細數一遍,然後再用無比惋惜的口氣說:「雖然你是朝廷高官,但是因為你是這種姦佞小人,所以我也不得不退親!」

  之後她就可以光榮地退場,順便還可以欣賞一下白佞臣失魂落魄的饃樣。

  可是現在事情卻出了差錯,她是看到了白佞臣失魂落魄的饃樣,卻因此而心軟,甚至還答應暫時留在他身邊,這……實在是有違她的初衷啊。

  哎,接下來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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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行簡沐浴完畢,連日來的舟車勞頓終於消散一空。

  為了到揚州巡查,他連趕了許多天的路,直到現在他才能稍微喘一口氣。

  伸個懶腰,拿了封信躺到床上,他借著床頭小幾上的油燈看了一會兒,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油燈的燈捻子太長了,火花開始不安分地跳躍閃動。

  「爺。」這時小書僮白童兒走了進來。

  「嗯?你來了,正好,幫我剪一下燈花。」白行簡微瞇著雙眼,此時的他完全不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書生,眉宇間的正氣讓他的雙眸散發出凜冽的寒光,信上的每一個名字、每一樁案例,他都牢記在心。

  此時的他更像一頭孤軍作戰的狼,全身戒備,神情孤傲。

  白童兒輕巧地剪了燈花,油燈不再閃動了。

  「爺,剛剛有人潛入齊姑娘的房間。」

  「嗯哼?」

  「那人不知說了些什麼!又離開了。按您的吩咐,沒有驚動齊姑娘。」白童兒有些不高興,他一開始就覺得齊舒展一定有問題,否則有哪個姑娘家會跑到人家的屋頂上偷窺?

  還有,她真的是爺的未婚妻嗎?

  「沒關係的,她不會害人。」白行簡淡淡一笑,「而且有了她,我們的日子會更熱鬧。」

  「您怎麼知道?」白童兒不滿地反駁。

  「我就是知道。」白行簡依然笑著,掃了白童兒氣嘟嘟的臉一眼,促狹地說:「但我不告訴你。」

  「壞心眼。」白童兒反正被主子捉弄慣了,只是吐吐舌頭,「還有,您什麼時候中了奇怪的毒?」

  「很早就中了。」白行簡呵呵一笑,臉上的神情放松一些。他把手中的書信就著燈火燒掉,「小時候見到展兒時,就已經中了毒。」

  白行簡的眼神變得悠遠,像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

  被晾在一旁的白童兒翻了個白眼,不想再自討沒趣,幹脆轉身離開,準備到外間的小榻上歇息。

  白行簡見他要走,有些惡意地問:「童兒,過來一起睡吧,天有些冷了呢。」

  「不要!」白重兒當然拒絕。

  「你以前都很樂意幫我暖床的。」白行簡裝出一臉委屈。

  「因為那時候我太小、太笨、太白癡,才會被您利用!」

  害得他一個純潔無辜的青春美少年被人叫做「臠童」,恐怕自己以後想討一房老婆都難,想想就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和一肚子的怒火。

  而且他一開始真的以為白大人身體虛弱,所以才需要他先爬上床去暖床,結果哩?很久以後才發現自己被他欺騙了,而且被騙得好慘!

  「呵呵呵……」白行簡笑得很高興。

  童兒長大了,不好欺負了。

  「童兒,別忘了我交代的事。」末了他又吩咐一句。

  「是!我的清官大老爺!」白童兒皺了皺小鼻子,人家做官的唯恐麻煩官司找上門,他家大老爺倒好,死皮賴臉地纏著人家老伯伯來告狀?

  人家老伯伯一家慘死,現在只剩下他一個孤老頭茍延殘喘,人家都不願意告官了,他家大老爺非要人家告,真是自找麻煩喔!

  而且為了怕老人家被殺人滅口,還特意派了護衛去看守,真是不知道他家大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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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舒展醒來的時候天已微微亮了。

  她起床梳洗後,打開門,懶懶地伸了個腰,大大地打了個呵欠,然後漫步到院子裏準備活動活動筋骨,卻看到有人比她更早起。

  白行簡正沿著小小的菊花花圃踱步,手裏還握著一本書,搖頭晃腦,一副標準書呆子模樣,嘴裏還喃喃念著:「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當他看到齊舒展,立即送她一個溫文爾雅的笑臉,「早啊。」

  見到男人對自己笑,齊舒展的嘴角似乎不聽自己的使喚,也訕訕地回笑了一聲,「早。」

  她不得不承認,白行簡真是個俊雅非凡的人物,尤其當他一身白色錦緞長袍站在花圃中時,更有一種傲然挺拔之姿,宛如淩霜怒放的九月菊。

  雖然看起來斯文,但他的身材相當高。

  齊舒展偷偷比了一下,男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吧?

  其實她已經是個相當高就的姑娘了耶。

  當他邁動步子時,長袍翻動,露出下面那雙長長的腿,更是讓她看得心坪枰跳。

  他的笑容溫和有禮,就算面對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也恪守禮法,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她,好象那所有的愛戀,令他痛徹心扉的相思,都濃縮進了深深的凝眸之中。

  他明明是個文弱書生,為什麼只要一被他這樣注視,她就會覺得手腳酥麻,渾身無力呢?

  齊舒展心慌地掉轉開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昨夜睡得還好嗎?」白行簡關心地問。

  「嗯。」齊舒展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我的包裏還在客棧裏,我現在去取。」

  「不必了,我已經命人取來了。」白行簡笑著要白童兒把包裏一父給齊舒展,「你清點一下,看是否缺少了什麼。」

  齊舒展大方的接過來,其實那裏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不過白行簡能夠這麼快就知道她落腳的客棧,是不是太神通廣大了?

  嗯……他身上真的有好多謎團有待解開呢。

  白行簡忽然打了個噴嚏,他狼狽地揉揉鼻子,對她尷尬一笑。

  「爺,您的身體一直不好,幹嘛起這麼早?現在已經是霜降了,早晨清寒得很。」白童兒遞給他幹凈的手帕,趁勢提醒一下大人的身體有多麼「虛弱」。

  齊舒展雙眉微皺,看了看白行簡手中的書,「你一大早起來就為了讀書?」

  「是啊,一日之計在於晨,此時頭腦最為清醒,適合讀書。」白行簡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書呆子。」齊舒展小聲嘟嚷一句,伸手奪過他手中的書交到白童兒手裏,把他拉到寬敞的地方,「哪!我現在要活動一下筋骨,你就跟著我做,知不知道?」

  「耶?」

  「耶什麼耶?就只知道讀書,腦筋都讀死了。要想讀好書、做大事,鍛鏈好身體才是首要之務,身體是最重要的本錢,懂不懂?我最討厭那些手腳沒力,動不動只會賣弄書本知識的書呆子了。」齊舒展煞有介事地對著男人叨念不停。

  一個大男人家的,怎麼能動不動就生病打噴嚏?

  這和她心目中那些「白玉京」的豪爽男兒,可是差了天差地遠呢。

  齊舒展開始打起一套簡單的拳,白行簡一副感激的模樣,在她後面有樣學樣,只可惜學得不倫不類,畫虎不成反類犬。

  齊舒展回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正打到虎哮的模樣,兩只手縮在胸前,一只腳抬起,怎麼看都像只猴子,而且是只笨拙的猴子。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真是笨蛋!

  「怎麼樣?學得對不對?」白行簡卻很認真地問她。

  他似乎是那種做什麼事都認真的人,對別人的訕笑也不以為立息。

  「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啦。」齊舒展也不好意思笑他了,只好走近他身邊,雙手握住他的胳膊向上拉,「但要像這樣才行,這套拳叫『五禽戲拳 ,是神醫華佗開創的,類比虎、鹿、熊、猿、鳥的動作,盡可能地活動全身每一塊骨胳,每一條筋脈,讓腸胃裏的養分充分被身體各部吸收,血脈也能暢通無阻,能夠預防疾病……咦?」

  齊舒展忽然停了下來,猛地發現兩人現在正面對面,雖然他高她矮,可是他低著頭,她昂著頭,他的嘴唇幾乎就觸著了她的鼻尖,微微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鼻息間,淡淡的男性氣息讓她一陣頭暈目眩。

  離這麼近,才發現他的眼睛竟是純粹的黑色,而且問著奇異的光彩,讓她心跳加速,倣佛身體也被定住一樣無法動彈。

  他的眼睫毛好長,鼻子好挺,嘴唇是薄薄的紅色,好漂亮……

  咕。

  齊舒展吞了一口唾沫,覺得喉嚨發幹。

  她想起來了,她最大的優點與缺點不是心軟,而是喜歡美麗的事物……偏偏眼前的男人就很美……

  「展兒,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也曾這樣教過我?不過那時候你教我不是為了我的身體健康,而是為了讓我被人毆打的時候能夠還擊。你還記得嗎?」白行簡輕輕地說。

  熱熱的氣息呵在齊舒展的臉頰上,她感到自己渾身好象快著火了。

  「有嗎?」她語音顫抖地問,「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了?」

  「展兒……展兒……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白行簡緊盯著她的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掩藏的痛楚。

  齊舒展的心一疼,男人眼底那種漫溢出來的痛苦,讓她覺得自己心底的某種東西也正在慢慢蘇醒……

  兩人的目光相對,連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白行簡慢慢低下頭來,眼看他的唇就要觸到了她那雙嫣紅的唇瓣——

  「爺,有人來告狀。」白童兒忽然闖進來大喊。

  兩人像從迷茫中突然驚醒過來,彼此對視一眼,迅速分開。

  齊舒展更是羞窘地跑回房裏,一顆心怦怦劇跳。

  天啊!她是受了什麼蠱惑?

  剛才如果不是童兒闖進來,她是不是就會任憑他……吻下來?

  她用顫抖的小手撫摸著發燒的臉頰,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間意亂情迷。

  她是來退親的不是嗎?

  她並不喜歡這種文弱書生不是嗎?

  可是,剛才那一瞬的心動與沉迷又是什麼?

  當他注視著她時,她有種自己被溫柔的海洋托浮著的感覺,有點搖晃,有點迷醉,有點想一輩子就一直這樣的奢望……

  明明他很文弱,身上卻有一種危險的氣質。

  也許娘說得對,白行簡這男人太過復雜、太過難解,她不該這麼接近他。

  快點離開才是上策。

  不過,剛剛童兒說,有人告狀?

  她的好奇心暫時戰勝了一切,畢竟白行簡是個官,她也想看看他會如何處理案件,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個黑心的貪官。

  「是什麼樣的人來告狀?」白行簡整了整衣衫,轉頭問白童兒。

  「回爺,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漢,姓張。張老漢說他的孫女兒被人強搶折磨致死,兒子媳婦去告狀,結果半路被一群兇人攔阻,亂棒打傷,回來之後無錢醫治,也雙雙慘死,張老漢原本想一頭撞死,後來聽說監察禦史來到了揚州,才特意前來告狀。」

  「為什麼不去揚州刺史那裏遞狀紙?」白行簡故意問道。

  其實這張老漢欲自殺的時候正巧被他遇上,當時他微服出訪,所有案情都已問得清楚,現在再說一遍,也無非是讓房裏正努力偷聽的齊舒展弄個明白。

  「刺史稱病不接。那兇犯叫司馬謙,據說後臺很硬。」

  「跟我來。」白行簡的眉頭皺了起來,隨後帶著白童兒就朝前院走去。

  「白行簡!」齊舒展急忙跑出來喊住他。

  「什麼事?」白行簡回頭看看她。

  「你會幫老人家伸冤吧?」齊舒展忍不住有些擔心。

  誰教她所知道的白行簡是個心術不正的大貪官呢?

  白行簡深邃的目光閃動了兩下,然後露齒一笑。

  「誰知道呢?如果他能多貢獻點銀子,或許可以吧。」

  「你……」齊舒展氣結。

  「哪有貪官不愛錢,哪有清官不伸冤?在你心裏,我是貪官,還是清官呢?」白行簡捏了捏她的臉頰,大步離開了。

  齊舒展揉著自己被捏痛的臉蛋,長長的丹鳳眼眨巴了好一會兒,腦袋裏千回百轉。

  這個男人……應該不是貪官吧?

  如果他是個貪官,如果他敢欺負那位老人家,她一定會把這個虛有其表的登徒子扁成豬頭,讓他再也無臉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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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行簡白天辦公事審案子,齊舒展也沒有閒著。

  她偷偷溜出來,召集了娘親的手下,迅速查清了張老漢的案子。

  作案兇手名叫司馬謙,是揚州城最大的鹽商,而最重要的一點,他是鹽鐵使烏克用的親外甥。

  此人好色又兇殘,仗著家產豐厚,後臺夠硬,就在揚州城裏胡作非為,無惡不作,直接死在他手裏的良家女子已有七人,而且還不包括那些受害女子的家人。

  齊舒展氣憤地盯著手中的資料,身子都氣得顫抖起來。

  她用力閉了閉眼,手心冰涼,卻握出了一把汗。

  她最恨那些淩辱女人的禽獸。

  該死!那些父母官都是白做的嗎?

  那個揚州刺史是做什麼用的?混吃等死而已嗎?

  混帳!可惡!看她……

  「齊姑娘?齊姑娘?」

  正當她義憤填膺,想著幹脆自己去私了司馬謙這件案子的時候,白童兒敲了敲她的房門。

  「什麼事?」她趕緊藏起手上的資料,裝作若無其事。

  「今晚爺要去烏府赴宴,想請齊姑娘一同前去,不知您是否願意?」

  「哪個烏府?」齊舒展眉頭一皺。

  「當然是鹽鐵使烏大人的府邸。」

  「我不去!」齊舒展一口拒絕。

  讓她去那個混蛋的家裏吃飯?她還擔心被毒死呢!

  白行簡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去烏克用的家?

  這不是擺明準備接受別人的賄賂嗎?

  豈有此理!白行簡!你去死啦!

  這時身穿絳紫色官袍的白行簡走進房裏,微笑的問:「展兒,真的不去?」

  「不去!你也不許去!」她惡狠狠地命令。

  開玩笑!她不去,這死貪官也不準去!

  「可是,如果你不去的話,可能會錯過一場好戲喔。」白行簡依然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好戲?」齊舒展又好奇起來了,「什麼好戲?」

  「你去看了就知道。」白行簡湊近她,在她耳畔輕輕吹了口氣,「而且你不是要幫我忘情嗎?等你發現了我的真面目,對我鄙視厭惡之後,也許我也能對你徹底死了心喔。」

  被那熱氣一呵,齊舒展的耳朵癢癢的,半邊身子有些酥麻。

  她急忙推開他,「好了、好了,我去就是。」

  大貪官,大佞臣,還愛吃她的豆腐!她不鄙視厭惡他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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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0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我不要穿這種衣服!」齊舒展厭惡地看著那套淡紫色繡羅裙,一把推開。

  「展兒,這是正式的宴席,不可兒戲。」為了赴烏府的晚宴,同樣換了裝的白行簡耐心地勸著。

  齊舒展打量了他一眼,承認他身上那套衣服的確很好看。

  他內穿絹絲白袍,領襟處繡有銀絲花草圖案,外罩一件紫色長衫,是合領對襟寬緣邊的大袖衣,也是極品絲綢料,上面卻沒有任何圖案,樸素至極,反而生出另一種華貴風情。

  「又不是去相親,你穿那麼華美幹嘛?」齊舒展瞇起漂亮的丹鳳眼,鄙夷地看著這位講究穿戴的白貪官,「這些衣服也是你搾取的民脂民膏吧?」

  「展兒,」白行簡依然面不改色地微笑著,「你不換衣服也可以,那就假扮我的貼身女僕好了。」

  「女僕?我?」

  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讓她做他的女僕,而且還是貼身女僕?

  別人一定會亂想,好不好?

  「你欠揍喔?」齊舒展對著他揮了揮拳頭。

  「展兒,別再胡鬧了,官場不比江湖,穿戴得體是對對方最起碼的尊重,你要是真不肯換,就在家等我好了。」白行簡收斂起笑意,認真地說。

  「你……」她就是討厭裙子不行嗎?走路很礙事耶!

  可是她也很想看看這場好戲,看看官官如何相護,白貪官如何腐敗貪婪。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看著白行簡淡雅的笑容不爽,好想撕破他這層完美偽裝,看看他的心裏到底裝了什麼陳年芝麻爛谷子。

  「我換就是了,請你先出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齊舒展只好向自己一直討厭的裙子妥協。

  關上門,齊舒展翻弄著這一整套衣服,厚!居然還有這麼清涼的小肚兜?還有這樣小的小褲褲?究竟是誰弄來這種衣裳的?

  齊舒展捏著這些衣服,逐件嫌棄鄙視了一遍,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上,對裙子一點也不熟悉的她弄得滿頭大汗,幹脆胡裏胡塗地全都綁到身上.

  「怎麼樣?」打開門,她問靜候在門外的白行簡,聲音裏有點緊張。

  肩膀處只罩著一層薄紗披肩,冷颼颼的,真不知道穿這種美麗凍人的衣裳有什麼好?

  白行簡臉上的微笑僵硬了。

  他後面的白童兒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看到齊舒展怒視的目光,他急忙低下頭去,可是小小的肩膀還是在不停地發抖。

  噗……

  噗噗……

  沒見過連裙子都能穿反的姑娘,齊舒展這野丫頭真的是自家爺的未婚妻嗎?

  他的爺精明得過頭,而這位姑娘……噗……

  一把將她拉進屋內,白行簡隨手關上門,一面連聲嘆息,一面拿掉她的披肩,又解開她的裙子係帶。

  「喂喂喂!你要幹什麼?!」齊舒展急忙壓住他的大手,雙頰緋紅。

  「展兒,你的裙子穿反了。」

  小丫頭還是一樣那麼討厭裙子啊,即使忘記了他,這點倒還是本性難移呢。

  而且讓他覺得莫名感動。

  也許是因為憶及了兩人曾經共享的時光吧?

  他低下頭,看著齊舒展那修長的頸項,玲瓏的鎖骨,穿反的裙子下難以遮掩的高聳酥胸,深深的乳溝在被脹得滿滿的肚兜下若隱若現。

  他的眼神陡然一黯,一股無明火迅速在下腹升起。

  「反了?怎麼會?這是正面啊。」齊舒展不解地看著自己的裙子,抬頭看見白行簡眼神中的暗沉火苗時一怔,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喂,你……你……不要亂來啊!小心我揍你喔!」

  白行簡深吸一口氣,強行抑制想撫摸她、想親吻她、想把她狠狠地揉進自己懷中的饑渴。

  「不是裏外穿反,是前後反了。」他的聲音總算勉強恢復鎮定。

  「咦?念麼這麼復雜啊?好煩人。」齊舒展懊惱地跺腳,「所以我才說不要穿裙子的。」

  這裙子到底是誰裁制的?前面和後面幾乎沒有差別,害她翻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又很不巧的她是個左撇子,所以就按照自己習慣的方式亂披掛一陣。

  「我來幫你。」

  「不要!男女授受不親。」齊舒展只差沒當場跳起來。

  「我閉上眼睛好不好?」白行簡嘆口氣,「時間快來不及了,不要再為這種小事磨蹭時間了。」

  「那……你現在就閉眼!」齊舒展的臉羞得通紅,一時之間卻也沒辦法拒絕。

  誰教她真的不知道這件美麗又繁復的裙子要怎麼穿上身才對!

  白行簡真的閉上了眼睛。

  齊舒展見他閉上了眼,這才笨拙地脫下裙子,對換過來穿上。

  「哪,你只要幫我把那些復雜的係帶弄好就行了。見鬼的,我從沒見過這麼復雜的東西。」

  白行簡低笑一聲,大手按照她的引導摸索著那些柔軟的係帶,也許是因為閉著眼睛的關係,他的手並不能準確地抓住係帶,不時地會摸到她如玉般光滑的肌膚,他的指腹有些粗糙,落在嫩滑的肌膚上,熱熱的,麻麻的,齊舒展的身子不由得有些僵硬。

  「你快點,好了沒有?」她掩飾著自己的心慌意亂。

  「就好了。」大手隔著上好的絲綢在她纖細的腰肢處撫摸著,那熾熱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她。

  她要強行忍著才能壓制住自己不發出曖昧的呻吟。

  白行簡的手落在她圓潤的肩膀上,輕輕為她罩上披肩,看著她微閉鳳眸的嬌俏模樣,心頭一動,幾乎想低頭咬下去。

  他深吸一口,要自己別再心猿意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他低低笑著,「是我閉眼,又沒有讓你閉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為緊張而閉上眼的齊舒展詫異地睜開眼,正對上白行簡似笑非笑的雙眸,她頓時臉頰腓紅,「要你管!本姑娘愛閉就閉!到底好了沒有?」

  「好了。」白行簡退後一步,滿意地打量著眼前令人驚傃的裙裝麗人。

  螓首、玉頸、酥胸、纖腰,合身的裙裝完美烘托出她難得一見的嫵媚,曼妙的身體曲線更是讓男人垂涎。

  「喂,你是不是經常幫女人穿衣服?閉著眼睛也能做這麼好?」齊舒展有些悶悶不樂地問。

  為什麼一想到他也曾經為其它女人做過這樣親密的動作,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呢?

  「有段時間我經常幫一個小姑娘穿裙子。」白行簡微笑的說。

  她冷哼一聲,卻也覺得自己有些像是無理取鬧。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心裏的妒意在咕嚕嚕冒泡。

  「因為她娘沒空照顧她,就要我來教她穿裙子,可惜她穿上裙子就會摔跤,從沒見過像她那樣不適應裙子的女孩子呢。」

  「好好笑,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哇啊!」

  一聲尖叫傳來,齊舒展的腳踩在裙子上,身子險險地向前栽去。

  一雙大手及時接住了她,一雙含笑的眸子也溫柔而戲謔地看著她,「那個小姑娘就和你一樣。而且,她也叫齊舒展。」

  「咦?」突然意識到他說的正是自己,齊舒展更加鬱悶。

  因為她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在小時候見過白行簡。

  「展兒,對於我來說,記不記得我都沒關係,因為你就是你。」白行簡看著她的雙眼。

  「可是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差勁?所以……所以你也要快點對我忘情喔。」齊舒展總算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和白佞臣在一起了。

  「我正在努力。」可是他說話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努力,反而還拚命用眼睛吃她的嫩豆腐。

  「還有,我喜歡的男人是粗獷的硬漢,不是你這種柔弱書生喔,我的理想是做『白玉京 的賊婆娘,才不要做什麼官太太,所以我們倆根本就不配,你應該早點死心的!」齊舒展狠心說出真心話。

  白行簡愕然張大雙眸,死心的樣子倒沒有,吃驚倒是不小。

  「你?『白玉京 的賊婆娘?」

  老天!這個女人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麼?

  看來她還不知道自己就是……

  白行簡眼神有些復雜地看著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把話說出口。

  「快走吧,遲到是很不禮貌的。」他換上溫文的微笑,把心思掩飾得很好。

  齊舒展也不疑有他,這次她更加小心注意自己的步伐,免得又踩到了裙擺而跌倒,然後跟在白行簡的後頭,一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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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於白行簡暫時落腳的小院,烏克用的官邸就豪華多了。

  烏克用身穿靛色官服,親自到大門口迎接,不過他倒沒有對白行簡極盡巴結逢迎之能事,對應很是得體,熱情大方,不會讓人感到虛偽。

  烏克用四十餘歲,倒也儀表堂堂,身材魁偉,聲音洪亮,只是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顯示出他並非等閒之輩。

  白行簡帶來了女眷,烏克用也請來了自己的夫人,一桌四人,並無其它人作陪,一頓飯吃得倒也順暢。

  烏克用顯然已探明了白行簡的個性,知道他不喜歡在餐桌上談公事,所以席間只說了一些民風趣事,倒讓喜歡到各地遊覽觀光,探詢美景美食的齊舒展大感興趣,不自覺地就和烏克用聊了許多。

  吃完飯的時候,齊舒展對烏克用的印象已經提升了不少。

  喝了飯後消除油膩的熱茶,烏克用謹慎地請白行簡到他的書房一坐。

  白行簡看了齊舒展一眼,她知道他們大概要談正事了,於是識趣地說:「那我就和烏夫人說說話好了。」

  白行簡卻挽起了她的手,牽著她一起走進烏克用的書房。

  齊舒展心裏暖暖的,很高興他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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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府雖然豪華,但並不流於低俗,可見烏克用還算是個有點品味的人,書房裏的書櫃上也羅列了各種書籍。

  「大人,她……」烏克用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跟隨而來的齊舒展。

  「她是本官的內人。」白行簡微笑的說,「已經給烏大人介紹過了,不是嗎?」

  他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是內人,不是外人,什麼話都可以當著她的面說。

  烏克用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點頭,請齊舒展坐下。

  奇怪了,不曾聽說白大人婚娶啊,哪裏來的內人?

  或者……這位風採奪人的姑娘是白大人的紅粉知己?

  聽到這樣的介紹,齊舒展瞪了白行簡一眼,眼裏的意思很明顯:誰是你的內人啊?!

  她是來退他親的好不好?怎麼現在卻有了一種誤上賊船的錯覺?

  白行簡只是微笑,並不理她。

  烏克用此時開口了,「大人,恕下官冒昧,下官是想請問一下關於司馬謙一案——」

  「哎呀,對了,烏大人,我突然想起有件禮物忘了送給你。」白行簡突然打斷他的話,放下手中的細瓷茶杯,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交給烏克用,「這封信我只看了幾眼,沒有給第二個人看過,連內人也不知曉。」

  烏克用接過信,半信半疑地打開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他匆匆瀏覽一遍,臉色馬上變成灰白,沒了一點血色,額角更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是他勾結海盜,私自將大型船只賣給與官府作對的海龍艦隊的所有資料,連雙方的秘密契約都有。

  而眾所周知,海龍艦隊的老大就是「白玉京」的五當家雲飛渡,艦隊也是屬於「白玉京」的產業。

  做為一名官吏,貪污點錢財無所謂,作威作福點也無所謂,現在的皇帝並不要求手下的官吏一定作風清廉,只要忠於朝廷就可。

  但皇帝唯一的忌諱就是和「白玉京」有關係的官員,往往會處以極刑。

  烏克用的手腳哆嗦成一團,兩眼發黑,他以為自己所作所為極為隱密,甚至連他的屬下都不知道他是真正的幕後主使,白行簡居然掌握了全部內幕?

  這個監察禦史太可怕了,

  如果白行簡把這封密函遞交給皇上,那麼不僅他烏克用會腦袋落地,恐怕還會誅達九族。

  「白大人……」烏克用勉強壓抑慌亂,用袖子拂了一下額頭的冷汗,「下官不知這是何意?」

  白行簡微微一笑,「烏大人,今年夏天黃淮水患大發,朝廷派人治理不利,鹽商和漕運商卻乘機哄抬物價,你作何感想?」

  烏克用摸不清這位年紀輕輕的禦史大人到底想說什麼,但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經被他知曉,他也不怕再有什麼罪過了,幹脆直話直說,「恕下官唐突,每逢旱澇災害,朝廷只管下撥銀兩賑災,卻未曾嚴格監管這些銀兩到底落在何處,而且水患需要從長治理,遠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防患於未然,等災難發生之後再補救,為時已晚。」

  「那麼,你可有理想的賑災之人?」

  烏克用猶豫起來。白大人到底在試探什麼?

  「烏大人,你興修船塢,鼓勵商貿往來,上任以來使得揚州的經濟甚至超越了蘇杭,功勞不小哪。」

  「這……這都是星上英明。」烏克用冷汗直冒。

  「那揚州刺史徒在其位,卻不謀其政,早該下臺了。」

  「這……」白大人到底想做什麼?

  烏克用冷汗涔涔,衣服都快被冷汗溼透了。

  「我推薦烏大人做揚州的父母官如何?」白行簡忽然揚聲道。

  「下官不敢!」烏克用嚇得撲通跪倒在地,「大人,請不要再試探下官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白行簡笑了起來,伸手扶起烏克用,讓他坐回原位,拿起茶杯啜飲一口茶,又恢復平淡的語氣,「烏大人雄才大略,理當有更好的位置才對。」

  「白……白大人……」烏克用已經是膽戰心驚,完全摸不透白行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只是俗話說得好,要做大事的人理當做出一個表率,讓眾人心悅誠服,該狠的時候就要狠。」

  「白大人的意思是?」

  「大、義、滅、親。」白行簡放下已經變涼的茶杯,眼神淩厲,一字一字地說道。

  烏克用震驚地望著白行簡,他萬萬沒想到這位白大人厲害到如此地步,居然要藉由推舉他升官,讓他親手處決自己的外甥?

  烏克用頹然癱軟在椅子上,臉色更加難看。

  白行簡居然反將他一軍,把他逼到了如此地步。

  「只要烏大人把司馬謙這件事辦得漂亮幹凈,本官自會向皇上極力推薦你這位公私分明的『好官 。如此一來,烏大人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了。」白行簡說得雲淡風清,眼眸裏卻閃著淩厲的光芒。

  烏克用幾乎是本能地點了頭。

  他請白行簡過來,本來是想替司馬謙求情的,可是……事情居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他非但救不了司馬謙,反而要親手殺了他?

  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自己的雄心壯志,他是絕對不可能錯過這個白行簡刻意留給他的機會的。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鹽鐵使,怎麼可能平空得到這種機會?雖說監斬司馬謙應該是揚州刺史和刑部官員的事,但是今天白行簡顯然是在利用皇上賜予的特權而破格提拔他,要委以重任。

  烏克用雖然不明白白行簡既然知道了他和海龍艦隊有勾結,為什麼還要幫他,但是他也知道官場中有些事還是裝胡塗比較好。

  他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白行簡的手腕厲害到如此地步。

  靜靜聆聽著他們的對談,齊舒展感到脊梁一陣發寒,忍不住抱住自己的雙臂。

  好可怕的官場!

  她怔怔地看著白行簡,他的表情肅穆,眼神淩厲,宛如蓄勢待發的孤狼,哪裏還有一點點軟腳蝦的樣子?

  難道他真像娘說的那樣,是個真正厲害的人物?

  他沒有一兵一卒,輕輕松松就解決了揚州城最棘手的案子和兩大問題人物,深藏不露如此!

  可是他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沒有得到鉅額銀票,也沒有收到金銀財寶啊。

  那麼,他的貪官佞臣之名又從何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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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得我很可怕?」返程的馬車上,白行簡見齊舒展一直悶聲不語,便開口逗她。

  「天底下沒幾個人能讓本姑娘說害怕。」齊舒展豪爽地拍拍胸口,忽然又一下子委靡下來,「可是我最怕的就是姦詐之人,我娘說我準會被這種人欺負得團團轉。」

  白行簡揚了揚劍眉,「這話怎麼說?」

  「我娘說我心眼太直,根本不懂拐彎抹角,別人動歪念頭我也察覺不到,所以總是會吃一些啞巴虧。不過通常事後我都會海扁那人一頓。」齊舒展握了握粉拳,示威般地在白行個面前揚了揚。

  白行簡薄唇微抿,一絲笑意悄悄滑過嘴角,「那麼你覺得我是姦詐之人?」

  「難道不是?你居然能讓烏克用親手解決掉司馬謙,以毒攻毒,真的很厲害。可是你不怕養虎為患嗎?烏克用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

  白行簡卻不以為意,像是早已熟知官場生態,淡淡地說:「這天下有兩種有才的人,一種人有雄心壯志,他們心地善良,不用規勸也會做好官;另外一種人則野心勃勃,他們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功名利祿,其次才是百姓的死活。而大部分的官是後者,可是又不能不用,否則放任他們只會造成更大的災禍。」

  齊舒展似懂非懂地聽著,這麼復雜的東西她越聽越迷糊,幹脆插嘴提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只是我現在還想不透,你這麼做能從中撈到什麼好處?」

  「好處?」白行簡詫異,「我要撈什麼好處?」

  「難道你不是想乘機敲詐烏克用一筆?」

  「老天!」白行簡很是驚訝,「我在你的心裏竟然如此不堪?」

  「一個連自己的兄弟都背叛的人,還有什麼節操?」齊舒展轉頭,刻意避開他流露受傷眼神的雙眼。

  「展兒……你……」白行簡嘆口氣,「我誰也沒有背叛,只是在堅守自己的立場而已。」

  「什麼立場?」齊舒展好奇地問。

  「你願意聽嗎?」

  「當然!」

  「我曾經對著一個人發過誓,我要做一個為民著想的官,一個時刻以天下為己任的官,我的立場就是如此簡單。」白行簡深深地望著她,「我不承認自己是個好人,因為我有時候會採取非常手段,但是對於這個最初的誓言,卻從來沒有違背過。」

  「那個人……是誰?」齊舒展的心好慌,白行簡的眼神總是讓她莫名心跳,好想躲起來。

  那個人真的在他心目中這麼重要?

  那自己呢?自己在他的心中又佔有什麼樣的地位?

  白行簡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淡淡笑意,「她給了我念書的機會,她還說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會成功,不要畏懼艱難。其實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可能什麼也不懂,只是學大人們常說的那些話而已。」

  「咦?那她……」

  「她那時候剛剛六歲。說話的樣子很好笑,搖頭晃腦,像個小書呆子一樣。」

  齊舒展如被雷擊中,她眼前一陣白光,那個梳著兩條長長的黑辮子,辮子上綁著漂亮絹花的小女孩隱隱約約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是誰?是誰?你到底是誰?

  站在你面前那瘦瘦高高的少年又是誰?

  你們明明站在大雨裏,為什麼還笑得那麼開心?

  你們在為了什麼而擊掌?

  以天下為己任?

  乳臭未幹的兩個小孩子居然訂下這樣的誓約?

  齊舒展覺得好笑,可是看到白行簡深邃的眼眸,為什麼她卻覺得好想哭?

  為什麼她會突然覺得他其實很委屈?

  白行簡……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而我……又曾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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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00: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齊舒展的腦海裏浮現零零散散的片段,可她卻怎麼也串聯不起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落下了眼淚。

  為什麼她的胸口溢滿心疼的感覺?

  「展兒?」白行簡湊過來,想伸手拭去她臉頰上晶瑩的淚珠。

  「狗官!納命來!」

  突然上陣厲喝伴隨淩厲的刀氣劃破馬車的布簾襲來。

  來人顯然是個頂尖高手,之前竟然沒有一點點聲息。

  「閃開!」長年習武的齊舒展本能地想一把推開白行簡,沒想到白行簡反手把她按到座位下面,但他自己再閃躲已經來不及,長刀割破了他的右臂,錦袍裂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滲了出來。

  「啊……痛!」軟弱書生一看到鮮血,兩眼一翻,幾乎嚇暈過去,連連叫痛。

  齊舒展鳳眼噴火,那刺目的鮮血幾乎讓她發狂,她一把將白行簡按到車廂的座位下面,雙指夾住刺客的刀身就勢一帶,那刺客的身子便撞到了車廂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齊舒展一腳踹破車廂,奪過那把兇器,和蒙面黑衣人連連交手起來,可是來人顯然功力高強,她使出全力也只能和對手打平。

  但是對方是男人,她是女子,如果拚體力,她顯然很快就會落下陣來。

  纏鬥的時間一久,她不由得焦躁起來,偏偏這時那軟腳書生還趴在車廂底下頻頻高喊——

  「脖子!」

  「左腰!」

  「後背!」

  「右大腿!」

  「展兒,加油啊!卡他的後頸!」

  一開始齊舒展還嫌他煩,後來發現他提到的竟然都是刺客的空檔和弱點,她大為驚訝之餘,便真的按照他喊聲打了起來,招招攻敵不備。

  刺客也發現不對勁了,怎麼自己好象同時在和兩個頂尖高手過招?

  就在他一閃神的瞬間,齊舒展的手已經點在他的要穴上,他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軟軟倒在地上。

  齊舒展用腳踢了踢他,彎下腰撕去他的蒙面布,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壯年漢子,嘴角流出黑血,竟已經服毒自盡了。

  「竟然是死士?」齊舒展納悶地看著刺客,「難道是烏克用派來的?」

  白行簡走過來,藏在齊舒展的後面,還用雙手抱住她的香肩,似乎怕得厲害,把頭也藏在她的香頸之中。

  他瞄了那刺客一眼,「應該不是,烏克用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大概是司馬謙絕望的反撲吧?」

  「哼!他的行動還真快。剛才他一定也在烏府等候消息。」齊舒展皺了皺眉頭。

  「嗯,應該是這樣。」

  白行簡的整個身體幾乎都貼在齊舒展的背後,溫熱的氣息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得到,齊舒展胸口有些發問,「你幹什麼靠我這麼近?」

  「展兒……我怕啊。」白行簡更加摟緊她的纖腰。

  「真是沒用!」齊舒展鄙夷地哼了一聲。

  在烏克用的府上,她還真以為這家夥說不定是深藏不露,結果原來他只會在屬下面前擺擺架子耍威風,其實是個膽小鬼!

  他剛才叫喊出來的那些脖子胳膊什麼的,也只是胡亂喊喊吧?

  「童兒,快找人把刺客送到烏府,就說是刺殺我的刺客,讓他看著辦。」重上馬車之前,白行簡對靠在馬車上閒間看戲的白童兒吩咐道。

  「是。」白童兒應了一聲。

  「喂!你等等!」齊舒展這才忽然想起還有一個小書僮,「你不是會武功嗎?剛才白行簡那麼危險,你怎麼不出手幫忙?」

  「我有在後面保護他啊,姑娘對付刺客,我要保護大人啊,萬一再來一個刺客怎麼辦?」白童兒委屈地解釋。

  其實是他家大人不準他出手,好不好?

  他怎麼知道齊大姑娘哪根神經不對,居然認為他家大人需要保護?

  其實他白童兒加上齊舒展和那名刺客,都不會是大人的對手好不好?

  他第一次見到大人一人制伏皇帝身邊的四名禦前侍衛時,還曾經嚇得跌倒在地上呢。

  只是他家的禦史老爺沒事就喜歡扮無辜裝可憐,其實他是扮豬吃老虎。

  而且在馬車後面還有兩名貼身護衛,只不過大人沒讓他們現身,顯然就是認定了齊舒展一人應付刺客絕對綽綽有餘。

  人家都是英雄救美,喜歡在美人面前扮英雄,偏偏他家大人喜歡在美人面前扮狗熊。

  哼,說他是怪胎還不承認哩!

  白童兒暗自可憐齊舒展,齊大姑娘,你早晚會被爺收拾得服服帖帖喔,我看你還是趁早死了退親的念頭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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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又穩穩地往前行駛,齊舒展撕了塊幹凈裏衣,幫白行簡把受傷的胳膊包扎起來。

  「是不是經常有刺客來刺殺你啊?」她擔心地問。

  其實他只是劃破了一點皮肉,血流得多了一點而已,無關大礙。

  但白行簡的臉色蒼白,看來嚇得不輕。

  「是啊,要做一個好官很難的。」白行簡裝得可憐兮兮。

  「那你不會多找幾個護衛啊?萬一我不在你身邊,你不是等死嗎?」齊舒展又氣又心疼地瞪著他。

  「展兒……」白行簡感動地望著她,「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誰……誰會擔心你?」齊舒展的心一跳,急忙扭開頭不再看他。

  老天!

  難道她真的在擔心他?

  當看到他流血時,她渾身的熱血幾乎都沸騰起來,要不是白行簡在後面高喊留活口,也許那個刺客根本來不及服毒自盡就已經被她一掌劈死。

  怎麼會這樣?

  她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

  一想到只要她不在他身邊,他就可能被人下毒,被人刺殺,她就不寒而栗。

  不行!她不要這樣,她絕對要他活得好好的!

  從司馬謙一案來看,白行簡並非什麼壞蛋,相反的,他還是個有勇有謀的官,手段雖然狠了點,但心地並不壞。

  所以即使她不喜歡軟弱書生,但她也不想看著他受人欺負。

  「喂,在你對我忘情之前,我暫時充當你的保鏢好了。」齊舒展拍拍自己的胸脯,豪氣地說。

  「耶?真的?」白行簡大喜過望。

  「還有,你要快點找幾個絕頂高手貼身保護你。我發現做官其實比在江湖上更兇險,很容易得罪人,你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才行。」說著說著,齊舒展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紅了起來。

  「展兒……」白行簡挨到她身邊,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

  「好了啦!別靠這麼近,我都沒法喘氣了!」齊舒展卻一腳踹開他,羞窘地背過身子,不再搭理他。

  白行簡的薄唇微微勾起,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淺笑,一向幽深的雙眸難得出現了令人迷醉的溫柔和暖意。

  如果齊舒展此時回頭看的話,就算她再遲鈍也會明白,所謂的「忘情」是絕對絕對做不到的,相反的,他只會更加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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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時分,在床上睡著的齊舒展被敲門聲驚醒。

  「你想做什麼?」她冷眼打量門前抱著枕頭,只穿著一身白色裏衣的男人。

  「展兒……我怕得睡不著。」白行簡露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惶恐表情,「一閉眼就看到明晃晃的尖刀刺了過來,怎麼也安心不了!」

  「你是不是真的是壞事做太多了?」齊舒展緊皺眉頭,「刺客不是已經解決了嗎?現在你住在自己的房裏,還有皇帝派給你的護衛,還怕什麼?」

  「可是我不信任他們,我覺得只有你才能保護我。」白行簡一面理直氣壯地說,身子一面朝門裏面擠呀擠。

  齊舒展氣惱地看著他就這樣厚顏無恥地爬上她的床,還順便拍拍旁邊空出的一點點位置。

  「展兒,我們以前就經常這樣同床共枕喔。」

  「拜托!我們現在已經長大了好不好?」

  而且別老提以前以前的,她其實一點都不記得了!

  「展兒……啊!我的心好痛!」被送了一枚大白眼的男人突然臉色大變,抱住胸口在床k蜷縮成一團。

  「真的假的?你的痛怎麼說來就來?」齊舒展看他臉色發白,汗珠滲出,有些慌亂。

  「唔,這種毒……不僅相思時發作,一旦被情人傷了心會發作得更厲害啊。」白行簡痛得差點掉淚,「我……我發現自己無法對你忘情,剛才在房間裏想起你……啊!好痛!」

  齊舒展試著摸了摸他的胸口,果然心跳得很快。

  「呼……真神奇,只要被你摸一摸,我就會感覺好很多。」白行簡的喘息聲平緩了一些,目光如水地凝望著她。

  「真的?」齊舒展有些好奇。

  「你再摸摸看。」白行簡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心窩上,輕輕揉搓,「嗯……好舒服……啊嗯……」他發出舒適的呻吟聲。

  不知為何,齊舒展的小臉刷一下就燒了起來。

  這個不知羞恥的男人,怎麼可以叫得這麼淫蕩?

  他是男人耶,不要叫得這麼嫵媚,簡直就像個女人!

  齊舒展掙扎著要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她一收回手,白行簡就重新發出痛楚的哀嗚。

  「求求你摸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等我睡著了再離開好嗎?」白行簡睜著一雙有些血絲的眼睛,看起來真的淒慘到了極點。

  自從出巡以來,他睡眠的時間極少,眼睛中出現血絲也屬正常,此時他故意增加自己的可憐相,果然讓齊舒展看得心又軟了起來。

  齊舒展嘟了嘟嘴巴,表面上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慢慢坐到床頭。

  她低頭看了看他,「那你睡吧,不許亂動喔。」

  「是。」白行簡緊緊抱著她的纖細小手,把頭靠在她的手臂上,閉上了雙眼。

  淡淡的幽香從她的衣袖間傳來,白行簡深深吸了口氣,下身卻熱得難受。

  該死!

  他簡直是玩火自焚,原本只是想來裝可憐逗逗這個小女人的,結果自己只是握住她的手,就激動成這個樣子。

  天啊!他這一夜該怎麼度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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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行簡好象是睡著了,但是他卻臉色通紅,呼吸粗重,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齊舒展緊張得根本沒有睡意,她僵硬地躺在他的身邊,手臂還被他緊緊抱著。

  他只穿了一件貼身的裏衣,係帶不知什麼時候松開了,露出性感的鎖骨和寬厚的胸膛,胸前的乳尖因為暴露在有些清冷的空氣中而挺立著。

  齊舒展的鼻子突然覺得有些熱熱癢癢的,啊,她該不會是要流鼻血了吧?

  她一向很喜歡美麗的東西,而眼前就是一副美得令人窒息的男性軀體。

  白行簡穿著長袍時顯得斯文俊逸,齊舒展以為他的身材大概就像白斬雞一樣乏善可陳,沒想到現在她看著他,裏衣中裸露出來的胸膛竟相當精壯結實,肌肉緊繃而不誇張,看起來很好摸……

  齊舒展使勁捂住鼻子,扭開臉,閉上眼睛,慢慢挪到床沿,試圖一點一點抽出自己的胳膊逃跑。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同床共枕,實在太危險了。

  再加上她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討厭這個男人,甚至覺得他有時候看起來還很有男人味……

  不行、不行、不行!她怎麼可以這樣想?他明明是個軟腳蝦、膽小鬼!

  可是在這寧靜的夜晚,男人濃烈的雄性氣息讓她的神智紊亂,齊舒展知道再不跑,等會兒恐怕就麻煩大了!

  誰知道她的左腳剛剛踏到地板上,身邊的男人就猛地翻了個身,一只沉重的胳膊和一條修長的大腿就搭在了她的身上。

  幸虧捂著嘴,否則齊舒展鐵定尖叫出聲。

  這下她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白行簡勞累許久,好不容易睡著了,她怎麼也不忍心驚醒他。

  天曉得怎麼回事,一看到他,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心軟。

  在烏克用的書房裏,她覺得白行簡很像一匹狼,而且是一匹孤軍奮戰的狼很英勇,很有計謀,卻總有那麼一份慘烈的味道。

  而現在這匹狼睡著了,俊逸的臉上有著莫名的紅潮和淡淡的疲憊,眼角下更有淡青的眼窩.

  他畢竟還是讀書人,這幾天下來太操勞了吧?

  齊舒展天馬行空地亂想著,可是睡著的男人並不體貼她的溫柔,反而開始不安分起來。也許是中了奇怪的毒的關係,也許是手下的觸感太好,他的手慢慢不老實

  一開始,他的手落在了齊舒展的胸口,透過薄薄的裏衣,她還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厚實而熾熱。

  混蛋!王八蛋!連睡著都吃她的豆腐。

  齊舒展邊暗自唾罵著,邊小心翼翼地想把這只狼爪挪到一邊去,誰知她剛抬起手,白行簡的手就開始向下滑,從她略有峰巒的胸前慢慢落下,經過纖細的腰,一直向下腹部延伸……

  一股奇妙的感覺從腳趾到了發尖,齊舒展感覺自己全身的毛孔都豎立起來了,身體緊繃了起來,整個人幾乎成了弓狀。

  她不敢說話,不敢動彈,甚至都快要不敢呼吸。

  她甚至忘記了要反抗。

  她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緊張夾雜著興奮,恐懼混合著欲望。

  白行簡的臉色越來越紅,呼吸越來越重,白色的裏衣慢慢被汗水浸溼,似乎他現在真的十分難受。

  齊舒展終於再也忍不下去,她想把白行簡拍醒,才扭過頭,溼熱柔軟的嘴唇就堵住了她的櫻唇,她瞪大雙眼,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這個男人不是睡著了嗎?

  天啊!他到底在做什麼?

  白行簡的手繼續在她的腹部流連撫摸,趁著她分神之際,舌尖攻入她的檀口中,恣意吸取著她的甘甜。

  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在她的鼻下縈繞不散,讓她的神志也開始混沌不清,渾身酥軟。

  她的小舌被白行簡有些粗魯野蠻地糾纏挑逗著,麻酥酥的感覺貫穿全身,齊舒展忍不住低吟出聲。

  瘋了!瘋了!瘋了!

  如果被娘知道了,一定會扒了她八層皮的。

  雖然她不知道娘為什麼一定要她退親,但是這麼多年來,娘是她唯一的親人,她總是聽娘的話,可這次……嗚……這個男人她該怎麼拒絕啊?

  雖然他總是戴著溫柔微笑的面具,可是她似乎已經發現了那面具裂縫下的真實,有些孤獨,有些落寞,還渴望關愛,以及愛情。

  白行簡已經醒了,目光發出奇異的光亮,不再是平時的清澈冷靜,反而像燃燒著一團火,要把她焚燒了一般。

  齊舒展的心一窒。

  此時的白行簡竟然比平時更加的俊美,那份美簡直動人心魄,讓齊舒展看得喘不上氣來。

  「展兒……」白行簡的聲音沙啞而粗重,飽含著濃濃的欲望。

  「不……」齊舒展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猛然推開他,狼狽地跳下床,「不行!不行!不行!」

  「展兒……」

  「我是來退親的!」

  「你現在還要退嗎?」

  「我……」

  「展兒……九歲那年和你訂親,到現在我等了你十六年,現在見了面,我發現自己更加喜歡你。展兒,你還要退親嗎?」他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

  「我……可是我娘……不行!我的理想是嫁給『白玉京 的英雄好漢,我才不要嫁給一個齷齪的官吏!我娘說沒有一個官是幹凈的!」

  白行簡靜靜地看著她,很久。

  空氣似乎也凍結了。

  齊舒展在他那雙如夜空一般遼遠深邃的目光中難過地低下頭。

  她害怕看他的眼睛,因為那會讓她覺得自己才是壞人。

  白行簡不再說什麼,他靜靜下了床,走出她的房間。

  他的背影看起來很孤單。

  就像在寒秋之中開始一瓣瓣雕零的菊花。

  菊花傲寒,但是當真正的寒冷來臨時,它也是熬不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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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0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還未亮,齊舒展就起床了。

  她幾乎一夜未睡,腦海裏全是白行簡的影子,讓她想得頭都痛了,但最終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雖然有些羞窘,但她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怎麼討厭白行簡對她的毛手毛腳,甚至她似乎還有一點沉醉其中……

  明明她不喜歡他這種軟弱書生,為什麼卻覺得他的親吻和撫摸這麼舒服?讓她渾身酥軟,恨不能被揉進他的懷中,成為他的一部分……

  哎呀呀!好羞!不能再想了!

  所以她一大早就起來鍛鏈身體,等出了一身汗之後,天也大亮了,她回頭看看,白行簡的房間還緊緊閉著門。

  這個懶豬!

  她走過去敲敲門,「喂?還不起來?太陽都出來好久了。」

  房間內毫無動靜。

  她疑惑地正想推門,白童兒從前院走了進來。

  「齊姑娘,我家爺出去了。」

  「咦?那麼早就出去了?」

  「天沒亮就出門了。」

  「那……那他身體還好吧?」齊舒展擔心地問。

  「爺的身體?」不是壯得像牛一樣嗎?

  「就是……那個……舊病復發啊,他今早有沒有胸口痛?」

  昨天他應該很傷心吧?那心口一定會很難過。

  「喔,還好。爺都習慣了。」白童兒淡淡地說,「王伯已準備好早餐,請齊姑娘到前廳來吃飯吧。」

  「可以請問一下,白行簡去了哪裏嗎?」齊舒展還是很擔心,什麼叫「都習慣了」啊?疼痛也能習慣嗎?

  而且那個家夥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卻連童兒也不帶就一個人跑出去,難道是昨晚太傷心了?

  白童兒狡黠一笑,他正等著她問這一句話呢,他故意裝出輕描淡寫的模樣,「爺去了揚州城最大的青樓。」

  齊舒展先是一呆,隨後一股無明怒火轟一下就怒燃起來,而且越燃越烈,幾乎要把她焚毀。

  白行簡!你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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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人何處」是揚州城最大的青樓,壓軸的紅牌就有二十四名,且各個是絕色佳麗,身懷絕技。

  據說「玉人何處」的幕後老板娘才是真正的花魁,比任何姑娘都漂亮嫵媚,只可惜老板娘不肯輕易見人,神秘得很,非得砸下白銀千兩才能見她一面。

  清晨是青樓最清閒安靜的時候,「玉人何處」也不例外,大部分的客人和姑娘們都還在熟睡,只有幾個昨夜無客的姑娘早早起來梳粧,準備迎接白日的客人。

  齊舒展把白童兒留在外面的馬車上,理由是小孩子不能學壞。

  白童兒嘟著嘴,一臉不滿與遺憾,卻也無可奈何,只好乖乖守在外頭。

  齊舒展整了整衣衫,她身上這套白行簡的湖藍色長袍很精致典雅,但是穿在她身上就只顯得肥肥大大,把她的完美身材全部遮住,看上去倒像個發育不良的少年。

  她走進大門,臉色不佳,一副別人欠她很多錢的樣子。

  「公子,請問您想找哪位姑娘啊?」一大早就看到俊俏哥兒上門,老鴿媚笑著迎上前。

  「我找人。」齊舒展刻意把嗓音壓低,模倣著變聲期的少年。

  「喔,那你要找誰啊?」一聽是來找人的,老鴇立即興趣缺缺,態度變得有些愛理不理。

  「我要找白行簡。」齊舒展也不理她,幹脆大步跑上二樓,從各個房間門口經過時,她都假裝不在意地用腳稍微踢開一點門縫,順便朝裏面瞄一眼。

  「哎喲,這位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啊?不要打擾了我的客人和姑娘們啊!」老鴇扭啊扭地追上來,想制止齊舒展的行為。

  「那你就不妨告訴我,白行簡在哪裏?」齊舒展轉手塞給老鴇一錠沉甸甸的銀子。

  「哎喲喲,這話說的,我怎麼可以透露客人的秘密呢?」老鴇急忙把銀子塞進懷裏,滿臉堆笑地朝其中一扇門指了指,然後又扭呀扭地走開了。

  齊舒展站在那裏瞪著那扇門,幾乎把那扇門瞪出一個大洞。

  最後,她深吸一口氣,猛然一腳踹開了那扇緊閉著的房門,白行簡果然在裏面!

  他正坐在圓桌旁喝酒,旁邊坐著一個雲鬢高綰、酥胸半裸的美傃女子。

  白行簡抬頭看到她,有些愕然。

  「白大人,這是哪位公子啊?和您認識嗎?」他身邊的美女攀住他的胳膊,嬌滴滴的問。

  「展兒……你怎麼來了?」白行簡訕訕地問。

  齊舒展怒視著兩人依偎的樣子,只覺胸口裏好象熱油炸開了鍋,幾乎是無法控制地,她一把揪開了那名美傃女子,用盡全身的力量狠狠賞了白行簡一記響亮的耳光。

  美傃女子似乎被嚇住了,用手掩住嘴巴,眼睛也睜得老大。

  哇,居然有人敢打白大人耶!

  「展兒,你這是做什麼?」白行簡用手捂住自己火辣辣的半邊臉頰,微微皺著眉頭,看起來很是不悅。

  看著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齊舒展的理智終於徹底崩潰,她緊咬住牙關,抬腳又朝他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腳!軟弱又好色的書生慘叫一聲,跌跪在地上。

  「白行簡!你是混帳王八蛋!」幾乎是一字一字地吼出這句話,齊舒展眼眶一紅,不爭氣的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她急忙背過身去,用手狠狠地揉了一下眼角。

  「你還真捨得踢,好痛。」白行簡揉搓著自己快被踢斷的小腿,疼得他俊逸的臉蛋都扭曲了。

  「你這個騙子,中了毒還敢跑來喝花酒?而且你的心還一點都不痛!這是不是說明了你根本就不喜歡我?還是你根本就沒有中什麼見鬼的毒?!騙子!色鬼!不要臉!」看他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齊舒展雖然踢完之後又有些後悔,但此時她的憤怒卻是絕對佔了上風。

  「我沒有喝花酒……」白行簡苦笑著為自己辯白。

  「那這裏不是青樓酒肆,反而是正經好人家羅?」齊舒展怒極反笑,小臉蒼白地盯著他,「你好,你真是好……我居然為你這樣的混蛋輾轉反側一夜睡不安穩,還因為拒絕了你讓你傷心而感到難過不安,結果呢?你轉頭就跑到這裏來風流快活!我……我真是個大白癡!」

  說到最後,不知名的憾恨與委屈讓齊舒展的鼻子一酸,眼淚終於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低下頭去,兩滴滾燙的淚珠就落到了地上。

  「我娘說的一點也不錯,你是個虛偽的偽君子!說一套,做一套,昨天還口口聲聲說什麼等了我十六年,現在更喜歡我,是嗎?是嗎?你就是這樣喜歡我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跑來青樓嗎?」白行簡慢慢站了起來,臉色平靜。

  「鬼才想知道!」

  「你既然那麼想擺脫我,和我退親,所以我想成全你,盡快把你忘記。」白行簡幽幽地說:「我想對你忘情絕情,還你自由。」

  齊舒展渾身一僵,好象有一把匕首直直刺進了她的心臟,讓她的心口一陣巨痛。

  她按住自己的心窩。該死!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她要為他的話心痛成這樣?

  又不是她中了寸相思啊!

  「好啊,你忘啊!你現在心不痛了,就說明你忘了我吧?」她吼回去,努力想擠出一抹嘲笑,可是不爭氣的自己,竟然一面吼一面哭了出來。

  可惡,

  她轉頭,咬緊嘴唇。

  白行簡見她這模樣,心裏一樂,臉上卻裝出癡情無奈的神情,徐徐說道:「可是我發現忘不了你,我做不到……我一直難以忘記你嬌美的模樣,所以我即使到了這裏,卻什麼也做不了,只有借酒澆愁。看到你到這裏來找我,我真的很高興。展兒……我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對你忘情。」

  齊舒展眨眨眼,一下子忘記了哭泣。

  咦?

  真奇怪,她的心痛和漫天的憤怒好象消失不見了。

  一會見心痛,一會兒又不痛,痛與不痛都因為他簡單的幾句話,為什麼會這樣?

  齊舒展苦惱地按著自己的胸口,難道她真的也中了那見鬼的寸相思?

  「展兒……其實你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吧?」白行簡期待地看著她。

  「我……我才不會喜歡你這種混蛋!」齊舒展的口氣卻已經放軟許多。

  「哎喲,白大人,您怎麼可以把奴家扔在一邊不管不問?」一直被冷落在旁的美傃女子似乎看到重要的客人就要被奪走,急忙重新偎到白行簡的懷裏,嬌滴滴地說。

  齊舒展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再次冒上來。

  「白行簡,跟我回去。」她對著白行簡吼。

  「我……」白行簡看看懷中的女子,「你到外面等一下可好?我還有點事要和如歌說。」

  齊舒展的手腳頓時冰涼,咬咬牙,「你……你盡管忙你的玩你的樂你的,你白大人可以嫖,難道我『展少爺 就不可以?咱們走著瞧!」

  不等那兩人有所反應,齊舒展轉身出了房間,貝齒幾乎把嘴唇咬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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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舒展一消失,美傃女子立即松開了白行簡的胳膊,還有些不屑地不停用手絹擦著自己的手。

  「如歌大老板,你就算討厭我,也不必做得這麼明顯吧?」白行簡苦笑一聲。

  「你也知道我討厭你啊?我還以為你很有自信,以為天下人都喜歡你這位監察禦史白大人呢。」青樓的幕後老板娘如歌譏嘲地說。

  「我做個官就這麼得罪你嗎?」白行簡苦笑。

  「別人做官無所謂,可是你就不行。」如歌瞪了他一眼。

  在「白玉京」六爺手下做事的如歌,專門負責情報搜集,雖然置身青樓,卻是個性格剛烈的女子,一向嫉惡如仇。

  她就是看不慣白行簡,真不知道六爺為什麼要這麼幫助他?!

  「如歌,其實你是嫉妒六爺喜歡我吧?」白行簡瞥了如歌一眼,淡淡地說。

  「誰說的?我才不會嫉妒你這種人。別光說我,你今天來就是為了氣一氣那位姑娘?」如歌趕緊轉移話題。

  白行簡微笑的點頭承認,「如果不喜歡,又怎麼會嫉妒成那個樣子?」

  「喔,那你是證明了她也喜歡你羅?別笑得那麼肉麻,天很冷耶。」如歌摸摸泛冷的肌膚,有些受不了白行簡滿臉的寵溺表情。

  「我要走了。」白行簡還是比較擔心齊舒展,那火爆性子的丫頭剛才說了那麼奇怪的話,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嗯。」如歌點點頭。

  「盯牢烏克用,他做了刺史之後,有什麼問題就告訴我。他是有野心的人,不能太小看了。」

  「那你還用他?」如歌白他一眼。

  「馴服一匹野馬的成就感,遠比駕馭一匹馴良家駒舒爽多了。」白行簡說得慢條斯理,低垂的眉眼間卻有著桀驚不馴。

  「比如剛才那位姑娘?」如歌挑挑眉,她其實幾乎一眼就喜歡上了齊舒展,就衝著她敢掌摑白佞臣的狠勁兒,如歌就萬分欣賞她了。

  「她是我的心頭寶,豈可與馬匹相提並論?」白行簡俊眉一揚,送給如歌一個深沉難解的笑容。

  如歌詫異,難道……這個狡猾似狐、狠辣如狼的男子也有真情?

  「好了,我真的該走了。我交給你的東西,一定要盡快送到六爺的手中。」臨出門前,白行簡壓低聲音又吩咐了一次。

  「放心。」如歌應道,「還是先想辦法安撫一下你的女人吧,剛才我真以為她要把我這兒給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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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行簡站在齊舒展包下的房門外,聽著房間內的「淫聲浪語」。

  沒錯,傳入他耳朵裏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展少爺,你好偏心,只顧著蝶兒,奴家也想要嘛……」

  「展少爺,奴家也要,先給奴家看好不好?」

  「展少爺,你的手真靈巧,奴家喜歡死了。」

  「啊!不公平!展少爺,你為什麼給她不給我?我多給你點銀子還不行嗎?」

  夠了!

  再也忍受不下去的白行簡一腳踹開了房門。

  房內的所有人一齊回頭看他,原想狠狠發飆的白行簡看到眼前的估量,也只能啞然。

  齊舒展正坐在圓桌旁,手裏拿著毛筆,連臉蛋上抹的都是墨汁,身邊的鶯鶯燕燕搶著她剛剛畫出來的美男畫冊。

  白行簡驚愕住,「你在幹什麼?」

  「有眼睛不會看啊?本少爺在兜售『江湖美男鑒賞大全 ,大名鼎鼎的展少爺現場親筆作畫,這可是我遊歷江湖多年,精挑細選出來的頂級美男。這位公子也要一冊嗎?」齊舒展裝作不認識他,冷冷地問。

  老天!這個瘋丫頭到底在做什麼?

  她平時就搞這些名堂嗎?四處尋找美男的身影,然後畫下來販賣?

  喔……白行簡發現自己氣得眼前都快要發黑了。

  他現在很想把她抓起來痛打一頓,這丫頭還是像當年一樣欠打。

  惡作劇總是不斷。

  「不用害羞,現在喜歡男色的男人比比皆是,我的畫冊有一半都賣給了那些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各位妹妹,你們說是不是啊?」齊舒展這樣說著,還不忘像個登徒子一樣在身旁女子的胳膊上拂了一下。

  那些女子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是啊、是啊,就是因為揚州城開了一間專門由少年組成的青樓,咱們姊妹們的生意才這麼冷清呢。唉,想想好不甘心啊。」

  「真不知那些人都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放棄咱們香香軟軟的女子,反而選擇那些渾身硬邦邦的臭男人?」

  「好可惜啊,這位公子,奴家原本很喜歡你這種類型呢。」一位大膽的女子走到白行簡身邊,對他媚笑。

  齊舒展的臉蛋此刻也泛著不正常的嫣紅,眼波如煙如霧,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白行簡見到她這副模樣,暗罵一聲,該死!這個房間裏有催情的熏香!

  他惡狠狠地往身旁的女子一瞪,女子被他如刀鋒一般淩厲的眼神嚇住,有些惶惑,這位看似清高傲岸的公子難不成真的喜歡男子,厭惡女子?否則怎麼會對她這麼兇?

  白行簡大步走到齊舒展面前,一把拿開她手中的毛筆,連擦也沒擦就丟到了筆筒裏,不顧她的掙扎,攔腰抱起她就朝外走。

  那些女子一陣驚呼。

  「你們大概要失望了,你們的『展少爺 喜歡的也是男人,而那個男人就是鄙人在下我。」白行簡回頭對那些滿臉驚慌與失望的女子宣告著。

  他抱著齊舒展大踏步離開了「玉人何處」。

  「各位妹妹,那些畫冊就免費贈送你們了,要好好幫我做宣傳喔。下次再見。」心情異常高昂的齊舒展還不忘記大聲囑咐那些女子。

  「閉嘴!」白行簡的大手狠狠拍在她的屁股上。

  「你少對我亂吼亂叫,大色狼!」齊舒展也還他一拳,順帶還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跟著跑出來的那些女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兩人……他們真的是「一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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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內的氣氛很詭異。

  已經十月了,天氣相當涼爽,可是白童兒覺得車廂內似乎冷得像寒冬,即使他挨著車夫坐在車廂外面,還是能感覺到背後車廂內散發出的陣陣寒氣。

  爺發怒已經很讓人受不了了,如果再加上一個任性的齊舒展……白童兒好想抱頭逃竄,然後聲明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兩個人。

  馬車車廂內,齊舒展和白行簡互相瞪著對方,大有一觸即發的氣勢。

  一向斯文儒雅、面含微笑的白禦史難得發怒了,因為他發現齊舒展竟然在做著那種「危險」的生意?!

  販賣美男圖?!

  可是誰知道那些買主究竟是看中了她的畫,還是相中了她的人?

  萬一那些人對她心存不軌怎麼辦?

  這些年他四處找她找不到,只能說她的娘確實厲害,很會藏人。

  雖然在皇上的追殺令取消之前,他就算找到了齊舒展也不能和她相認,怕替她招來殺身之禍,可是她娘親到底怎麼帶大她的?怎麼會讓她做這種鬼生意?

  她武功是挺高,卻不怎麼聰明的樣子,尤其在感情這種事上更是遲鈍,這小妮子……氣死他了!

  齊舒展原本想維持一動也不動的姿勢,讓自己看起來兇一點,可是她鼻尖癢得厲害,忍了半天忍不住,只好抬手抹了一下,結果手指上的墨色沾到了鼻子上,讓她變成了一個黑鼻頭。

  白行簡原本寒著的一張臉終於有些變化,他的嘴角因為忍笑而抽搐起來,見她還要繼續虐待自己的臉,大有把那張小臉畫成花貓的架式,他急忙伸手拉開她的手。

  「你幹嘛?不要碰我!」齊舒展粗魯地摔開他的狼爪子,「去找你的紅粉知己好了。」

  「吃醋了?」白行簡用自己的袍袖為她擦拭鼻尖。

  「鬼才愛吃醋。」齊舒展嘟著小嘴,顯然怒氣還未消。

  因為生氣,她平時略顯蒼白的臉色呈現誘人的粉紅色,好象三月裏的桃花一般,而她微微嘟起的小嘴,微微皺著的小鼻子,和因為生氣而微微瞇起的丹鳳眼都顯得那麼可愛,可愛得讓人心動。

  白行簡的心一動,伸臂把齊舒展抱到了自己的雙膝之上,她掙扎了一下,隨即乖乖坐在他懷裏,卻故意背轉身子不理他。

  「展兒,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白行簡把頭靠在她的頸項間。

  熱氣呵在齊舒展的耳朵後面,那粉嫩透明般的耳垂有點變成漂亮的粉色。

  「我才沒有吃醋!你這個自大鬼!」齊舒展繼續嘔氣。

  「我喜歡你為我吃醋的樣子。」

  「你夠了沒有?」齊舒展回頭對著他吼。

  「沒有。」白行簡輕輕將唇貼在她嫣紅的唇瓣上。

  齊舒展的身體猛地一顫,但沒有逃開。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她的身子就有些發軟,現在更是覺得白行簡突然間變得好好看,聲音也說不出的沙啞動聽,讓她好想撲進他懷裏……

  可是當白行簡試圖撬開她的雙唇時,齊舒展卻猛然推開了他,「討厭!我發誓再也不理你了的!我討厭去青樓的男人。我一定要和你退親!」

  不聽娘的話,她果然是要吃虧上當的。

  白行簡失笑,都這個樣子了,還說沒吃醋?

  「我去青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白行簡的手指在她有些淩亂的頭發上輕輕梳理著。

  她的頭發一定是被那些女子弄亂的,好生氣。

  「男人去青樓,還能做什麼好事?」齊舒展嗤之以鼻,「別告訴我純粹就是為了喝酒。忘情可以有許多方法,不必特意去那裏吧?」

  「不是為了喝酒,那裏的酒也喝不出美味。」白行簡呵呵一笑,「去那裏一是為了看看我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忘情,更主要是為了見我的兄弟,只可惜他最近沒在揚州。」

  「喔?你還有兄弟?你的兄弟住在青樓裏?」齊舒展故意誰嘲他。

  「以後你會明白的。」白行簡咬著她的耳垂,滿意地聽到她細細驚喘一聲,「有些時候,青樓是最有利也最安全的地方。」

  齊舒展皺了皺眉,「你真的……沒做那種事?」

  「以我的名譽發誓。」

  「我……我才不信你的名譽。」她剛剛明明還很生氣的,為什麼現在卻身子發軟,只想往這個混蛋的懷裏撲?

  「展兒……我的心裏只有你,我要怎麼做,你才相信我?要我剖開自己的心給你看嗎?」白行簡邊說著,一雙手邊不老實地在她纖細的腰間撫摸,還有危險的下滑趨勢。

  齊舒展很想挪開他的狼爪,可是白行簡灼熱的呼吸讓她的身子越來越軟,連抬手的力量都沒有了。

  「唔……放開我!你這個大壞蛋!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唔嗯……」

  追求齊舒展這樣遲鈍的女子是要講究技巧的,白行簡深諳其中道理。

  絕對不能窮追猛打,那樣只會讓她更反感;但是表現得太冷漠,她也更叛逆,和你比冷酷。

  對付她只有軟硬兼施,進三步,退一步,採用這種迂回的方式,才能讓她慢慢發現他的深情,發現她的真心。

  而今天到青樓來,也是他故意刺激她的,好讓她意識到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他。

  齊舒展突然煩躁起來,只覺得身體裏好熱,好熱,好熱啊,天氣不是已經變涼了嗎?

  倒是白行簡的肌膚涼沁沁的,貼上去好舒服,害她忍不住拿著他的大掌在自己的臉頰上、頸項上撫摸,唔,這樣好舒服。

  「展兒?」

  為什麼白行簡的聲音變得這麼粗啞?

  「白行簡……你的手好涼,好舒服……嗯……還要……」

  咦,為什麼她的聲音會這麼嬌柔、這麼嫵媚,甚至還帶著媚意—.

  白行簡吸了口氣,「展兒,再忍耐一下。」

  掀開簾子,他吩咐道:「童兒,快!用最快的速度回去。」

  「是。」白童兒不敢怠慢,趕忙快馬加鞭。

  「玉人何處」的熏香是特制的,那些掛牌的姑娘房間裏都有,裏面含有特效的媚藥成分,對於那些未經過人事的處子,藥效尤其強烈而明顯。

  該死!

  他當時只顧著和如歌說話,竟忘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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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舒展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她只覺得渾身如火焚燒一般,只有那雙在她的身子上遊走的大手能給她帶來絲絲涼意。

  她呻吟著弓起身子,讓自己朝那個舒服的來源靠攏,那雙手所到之處,身體的疼痛和饑渴就得到舒解,但是移開之後,火就燒得更烈。

  媚眼如絲,嫣唇如火,身下的小女人此時簡直性感得讓人快要失去理智。

  白行簡的頭低了下來,咬住她的唇瓣,壓抑已久的欲望變成了狂風暴雨,狠狠在她的唇瓣上肆虐。

  有些疼,但更多的是無法形容的激動情緒,齊舒展覺得自己的全身都有些不對勁了,胸部有些癢癢的,本能地朝男人的胸膛上緊貼磨蹭。

  裏衣被掀了起來,一只大手探了進去,靈活地解開她的肚兜。

  「不……」雖然身體滾燙,但是理智還有一些,齊舒展驚慌地想抽開身子,卻被白行簡有力的大手壓制住。

  他的另外一只手迅速脫下自己身上的衣裳,那寬寬的肩膀,粗壯的手臂,線條清晰、肌肉強健的腰身,讓齊舒展看得直流口水。

  原來他真的不是白斬雞,不僅臉漂亮,身上更是有看頭,精瘦結實,讓人垂涎。

  那只在她胸前的手撫摸著,越來越用力,齊舒展的呼吸也越來越加重,天啊,怎麼會是這樣的感覺?

  簡直像要了她的命。

  白行簡渾身熱得像是要爆炸,身子底下的人兒皺著眉咬著牙的樣子讓他想發狂,他重重地咬著她的嘴唇低吼:「展兒,我快要瘋了,怎麼辦?怎麼辦?」

  「啊……」齊舒展也已經完全沉入歡悅裏,到了沒有辦法回頭的地步,而且圍繞全身的美妙感覺,已經到了根本無法抑制的情形。

  「快點把我推開,把我踢下床。」雖然嘴裏這樣說著,白行簡的手卻緊緊抱住她,大手在她的身上上下肆虐。

  雖然還想繼續調情,但是身體已經快忍耐到了極限,白行簡把自己灼熱的堅硬壓了上去。

  「白……行簡?咦?這是什麼?」齊舒展忽然驚慌地叫了起來,雙手死命地抓住白行簡的肩膀,「不要!好痛!好痛!」

  終究是習武多年,當齊舒展奮力扭動反抗時,讓白行簡的動作也受阻了。

  他俯在她的身上拚命喘氣。這個笨蛋,知不知道這個時候喊停會要了他的命?

  「乖展兒,還不行嗎?」他雙手托著她嫣紅嬌嫩的小臉,勉強壓抑著粗啞的聲音問,「我想要你,快想瘋了……」

  堅硬如鐵的灼熱停留在齊舒展柔軟外緣,輕輕撫摸著,怪異的感覺騷動著感官,帶來陣陣的戰栗,令齊舒展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是……不行!

  她……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他!

  不行!還不行!

  齊舒展拚命搖著頭,激動地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行,她不能沉醉其中,她不能做錯事!

  萬一她發現自己並不愛他,萬一她最後還是要退親,那該怎麼辦?

  「展兒?」白行簡救出快被她自己咬破的手指,皺緊眉頭,嘆息一聲,「別虐待自己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不做就是。」

  他知道這個小女人雖然平常有些迷糊加遲鈍!卻是個堅持原則的人,即使威逼利誘,但只要是她認定不對的事,她寧願死也不會去做。

  這也是她身上最令他激賞的優點,雖然這個優點用在這種時候讓他心有不甘。

  齊舒展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又隱隱覺得失落,她的身體依然焦躁難耐,讓她快要崩潰。

  「青樓裏有催情熏香,你現在很難過,沒關係,我會幫你……來,閉上眼睛,我用手幫你,行嗎?」白行簡在她耳畔低語,「我也會閉上眼,不看,不想,只當是幫你療傷止痛。」

  「唔……嗯……」齊舒展不得不答應。

  她幾乎迷戀上了他的手的觸感,讓她覺得一旦他離開,她可能會死掉。

  一波波的快感湧了上來,那即將要發生的高潮預感,讓齊舒展的身體緊張地弓了起來,雙手死命地抓住白行簡的肩頭。

  在高潮的一瞬間,齊舒展尖叫一聲,身體抽搐著癱軟下去。

  令人迷眩的快樂。

  可是也好難堪。

  她把頭埋進枕頭裏,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白行簡也癱軟在床上,下身膨脹欲裂,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還要逞強裝君子?

  他本來就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可是為什麼現在卻……

  齊舒展朝床角一靠再靠,身體裏的灼熱雖然緩和了一些,但餘韻還在,只要想到那個俊美的男人就在自己身邊,她的私處便會一陣陣悸動。

  討厭!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也見過許多的美男子,為什麼她就從來沒對他們有過這種感覺?

  「展兒……可不可以請你也幫我一下?」白行簡貼了過來,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她的手一僵,呼吸幾乎要停止。

  她想抽離,可是那只大手此時卻力大無比,牽引著她的小手放到男人的胯間。

  「啊……」齊舒展低吟一聲,顫抖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展兒……就幫我兩下,否則我會發狂的。」白行簡低頭咬住她的香肩,「展兒……求你,就當是做好事……就當是幫我看病……」

  嗚……這大概是天底下最奇怪的看病方法。

  可是剛才白行簡都那樣幫自己了,她也不能不感恩圖報一下。

  雖然這種報恩的方法真的是……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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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接下來的幾天,齊舒展都刻意躲避著白行簡。

  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跳就會加速,臉兒也會發燒,好象那夜在青樓中的媚藥藥效還沒有完全消退。

  白行簡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異狀,還是經常深情地往視著她,只是偶爾他會嘆氣,然後落寞地轉身離開。

  每次看到他越發孤獨的背影,齊舒展都好想撲上前抱住他,可是她現在真的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這讓她苦惱異常。

  她是奉了娘親的命令前來退親的,結果卻演變成這種情況,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愛上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心會痛嗎?

  看到他會興奮雀躍嗎?

  他一不看著自己就會難過嗎?

  夜裏會輾轉反側地想著他的樣子嗎?

  而白行簡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讓她難以忘記。

  他原來長得那麼好看,他一點也不像個書呆子,他的身材很好,他的眼睛好深邃迷人,他好溫柔……

  就算他是官場中人,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那麼,她是愛上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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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後,司馬謙一案結案。

  司馬謙背負十幾條人命,證據確鑿,因為有禦史大人帶來的尚方寶劍坐鎮,不必再上報朝廷等候發落,白行簡宣布立即處斬。

  司馬謙的家人流放的流放,充軍的充軍,一時間偌大的家族頓時煙消雲散。

  鹽鐵使烏克用大義滅親,通報嘉獎。

  揚州刺史辦案不力,撤職查辦。

  所有的經過都上報給了朝廷,只等著皇帝的批示。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給了禦史如君親臨的特權,那麼他的話也就等於皇帝的批示了。

  一時間整個揚州城都歡騰起來,為除掉了一塊毒瘤而歡欣鼓舞,放鞭炮、喝酒,大肆慶祝。

  齊舒展也感受到了這份發自內心的喜悅,白行簡在她的心目中再升一級,越看越可愛了。

  而白行簡卻絲毫不以為意,依然過著平淡安靜的日子。

  讓一個女人真的愛上一個男人,首先就要讓她尊敬他,女人都喜歡強者,對於弱者只有同情與憐憫,而不會有愛情。

  白行簡一步一步做來,顯然做得還不錯。

  有時候,「強」不只是體現在皮相與外表上,真正的強是一種氣勢,一種手段,一種臨危不懼、逆水行舟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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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是白行簡這次奉旨出巡的最後一站。

  所以揚州事情一了,他便準備起程回京。

  這一日,天氣很好,秋末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菊花正在努力綻放最後一絲驕傲,白童兒和隨身侍從們在忙著打包行李。

  白行簡坐在花圃中間的竹椅上,手中端著一個小巧別致的粗陶茶壺,有一下沒一下地品著。

  他微微地瞇著雙眼,陶醉在這難得的閒暇之中。

  天空很藍,幾朵潔白的雲兒正以肉眼不易覺察的速度悄悄變換著形狀,風兒很輕很淡。

  一切都很好。

  齊舒展站在椅子後面,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那是一雙墨色軟靴。

  她又換回了男式便裝,那些裙子真讓她傷透了腦筋,軟靴也遠比繡花鞋穿起來舒服。

  可是她現在不是在考慮這雙靴子是否美觀大方,她正咬著嫣紅的嘴唇,苦惱地用眼角窺視那個男人。

  怎麼辦?他要回京城了。

  娘親說她絕對不能進入京城的。

  可是她現在也不想和他分開啊……先別說他的毒還沒有解,他身上還有許多的謎團還沒有解開呢。

  比如,他真的如外界傳言的那樣貪官好利嗎?

  比如,他真的是個無情無義的冷血人物嗎?

  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又怎麼會要烏克用修繕河道,築防波堤,救濟災民,大興農業水利建設等等?

  而且他不會武功,萬一再有刺客刺殺他怎麼辦?

  奉旨出巡淮南,這一路上他一定得罪了相當多的地方官吏,如果那些人趁他返京的時候報復他怎麼辦?

  她一點也不能放心啊……

  「展兒?」白行簡忽然開口喚她。

  「哎?」齊舒展被嚇了一跳,急忙站好,心虛地收回盯在他身上的目光。

  「你是不是並不想跟我回京?」

  「啊嗯……不……可是……我娘她說我不能擅自進入京城半步。」

  「花蕊夫人?」白行簡劍眉一挑。

  「你知道我娘的稱號?」齊舒展有些驚訝。

  這天底下知道花蕊夫人的人很多,但花蕊夫人的真正身分卻沒有幾個人知道,而白行簡居然知道花蕊夫人就是自己的娘?

  是因為他們自幼就訂親的緣故嗎?

  白行簡微微一笑,避開了這個話題,只是問:「你娘很憎恨當朝的官吏吧?所以才逼著你來退親。」

  「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對官員有那麼大的成見。」她老實承認。

  「因為她曾經是前朝的暗行禦史,當然比誰都熟悉官場的黑暗與殘忍。」白行簡淡淡地說。

  「也許吧。」她點點頭,心裏有些不捨,也有些不高興。

  她現在已經不怎麼討厭白行簡了,對於退親一事更是開始猶豫不決,可是因為娘親的關係,她卻必須要和這個男人分離了……

  她的娘親,花蕊夫人,是前朝的暗行禦史,專門負責監督與查證官員的政績與品行,凡是官吏莫不對這個名字畏懼三分,據說她有神出鬼沒之能,明察秋毫之力,凡是被她盯上的官吏,就算瞞天瞞地也瞞不過她的眼睛。

  祁國建國以來唯一的女性禦史,做得卻比任何一個男人都出色,雷厲風行,狡詐莫測,是個極難對付的人物。

  「其實你不應該什麼都聽你娘的,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應該有自己獨立的主見,跟不跟我進京,應該由你自己來決定。」白行簡回身伸手,把她拽到自己的身前凝望著她。

  他的手大大的,掌心有薄薄的繭子,不太像柔弱書生的手呢。

  齊舒展一邊想著莫名其妙的事,一邊耳紅心跳地想從他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手。

  「展兒?想好了沒有?」白行簡看著她發呆的模樣,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寵溺的笑意。

  「你給我放開她!」

  一聲清喝破空傳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綺麗的氛圍。

  「娘?!」齊舒展猛然一驚,立即抽回自己的手。

  「花蕊夫人,您總算現身了。」白行簡放下另外一只手中的茶壺,慢慢地站了起來,笑吟吟地看著面前烏鬢如雲、面容秀美的中年婦人。

  婦人身穿折領窄袖長袍,袖口與領邊均有繡金的紋飾,足著軟靴,長袍將她成熟女子之美烘托到了極點,比起齊舒展,更有一種神秘高貴的雍容典雅。

  「我的名號豈是你可以直呼的?」令狐蕊臉色清寒,只用眼角瞥了白行簡一眼,便將女兒招到了自己身邊,「展兒,我吩咐你做的事如何了?」

  「呃……」齊舒展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娘親,此時她正像個犯錯的小娃娃一樣,在令狐蕊面前無精打採地低著小腦袋,十指緊緊糾纏在一起,輕輕咬著嫣紅的薄唇,心虛地說:「還……還沒。」

  「還沒?!難道那句話就那麼難以說出口?還是這個人用什麼邪惡的手段逼迫你?」令狐蕊瞪了白行簡一眼,袍擺一撩,姿態優美地坐在白行簡剛才坐的竹椅上。

  「童兒,奉最好的茶。」白行簡識趣地後退一步。

  親親未婚妻變成他的親親娘子以前,丈母娘比天還大,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慢著。」令狐蕊斜睨了他一眼,「我要喝你親手泡的茶,都說白禦史不僅精通做官之道,更精通茶藝,怎樣?為我泡一杯嘗嘗?」

  「是。」白行簡垂下眼睫,遮住眼眸裏的笑意。

  丈母娘願意喝他泡的茶,這就證明他已經得到了她一半的允許,不錯,不錯,很不錯!

  「說吧,到底為什麼連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好?」待白行簡離開,令狐蕊才冷冷地瞅了一眼自家那個不爭氣的丫頭。

  本以為她多少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沒想到短短幾天就被白姦人唬弄住了,真是不爭氣!

  「娘……」齊舒展小心翼翼地挨到娘的身邊,用眼角瞄著她的表情說話,「白行簡中了一種奇怪的毒,如果我現在離開他,說不定他會毒發身亡喔。」

  「什麼毒這麼奇怪?」其實所有情況令狐蕊都知道了,她卻還是想聽聽這個笨丫頭到底相信了多少。

  「是娘以前說過的那個寸相思耶!」齊舒展有點興奮地說,「娘說過,如果中了這種毒,又很不幸愛上了某個人,而那個人卻不愛他的話,他就會像詩歌中所說的那樣化成『一寸相思一寸灰 。娘,白行簡說他喜歡的人是我,萬一我離開他,他豈不就化成了骨灰?好可憐……」

  「那你就去傻傻愛他了?不管他可能是個壞人,是個貪官,是個國家的蛀蟲、佞臣?」令狐蕊聽了直搖頭。

  寸相思?

  她其實也只聽過其名,並沒見過那麼玄的玩意。

  結果齊舒展竟然就真的相信了。

  「我沒有愛他啊……」齊舒展又垂頭喪氣,「我只是想等他對我忘情之後再離開他而已。」

  「忘情?」令狐蕊撫額嘆息。

  兩個人朝夕相處,還怎麼志?她怎麼會生出一個這樣迷糊的女兒?

  「娘,反正我現在不想離開他啦,他準備回京城了,我也想跟著去,京城是什麼樣的,我好想看看喔。」娘說她以前在京城待過,但她一點也不記得了。

  「你去也不是不行。」令狐蕊目光轉向親自端茶過來的白行簡,端正秀美的臉上浮出微微的笑意。她對著白行簡說:「但是白禦史,我有一個條件。」

  「夫人請講。」白行簡恭敬地將茶杯遞給令狐蕊,又後退兩步。

  「你說你中了寸相思,不能離開展兒?」令狐蕊掀開杯蓋,吹了一口熱氣,小心地喝了一口。

  「是。」

  「真的?」

  「……我的心情絕不是假的。」白行簡的回答很微妙。

  令狐蕊揚眉看了他一眼,他還給她一個溫文的微笑。

  令狐蕊哼了一聲,「茶不錯。我也不是不念舊情,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答應把展兒嫁給你。」

  「娘?」齊舒展心兒一跳,臉蛋瞬間紅起來。

  「夫人請講。」白行簡卻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一樣。

  「辭官。」令狐蕊淡淡地說。

  「娘!」齊舒展大驚。

  白行簡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怎麼?展兒還不如你那個官位重要嗎?」令狐蕊冷冷看他一眼。

  白行簡嘆息一聲,「夫人,您何必為難我?」

  「為難?為那個暴君效力就不為難嗎?」令狐蕊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咄咄逼人地逼視著他。

  「我不是為暴君效力。」白行簡淡淡地說,「我是在為什麼效力,夫人應該比誰都明白,不是嗎?」

  「那麼你就是不答應辭官了?和展兒相處這麼久,你還是執迷不悟?」令狐蕊憤然站了起來,將茶杯塞回白行簡的手中,一把拉住齊舒展,「展兒,跟我走。」

  「娘!」齊舒展卻一把甩開她,躲到白行簡的身後,「我說了我不能現在離開他!」

  「你還聽不懂是不是?他是個怎樣眷戀名利的人,難道你還不明白?他不肯為了你放棄他所有的一切,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好依戀的?」令狐蕊的臉色極為難看,她似乎想到了自己耗盡一生心血的愛情,為了那份愛,她做了一輩子的暗行禦史,結果卻被他的兒子追殺,真是可笑!

  她不能讓自己的女兒也步上自己的後塵。

  「娘,我……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但是我知道現在絕對不想離開他,我……再給我點時間,等我把他的真責面目看清楚,把自己的真實心情看清楚,到那時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齊舒展第一次敢在娘親的面前表達自己的意見。

  因為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她是被娘親一手拉拔大的,她願意對娘親百依百順,因為知道娘親的苦楚,所以體諒她,可是……可是她現在只想在白行簡的身上任性這一回!

  令狐蕊傷感地看著翅膀將硬的女兒,女大不由娘,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展兒……」

  「娘,求求你,再寬限我幾天。」齊舒展哀求道,「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上件困擾住我的心的事。」

  白行簡的影子越來越多的浮現她的心頭,有時候還會閃現幾個兒時的模糊片段,一想到她的心就會隱隱作痛,她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在她沒有想起之前,她不想離開他。

  因為她確定那件事和白行簡有關係。

  令狐蕊嘆息一聲,獨自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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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上緩緩走著。

  山坡上長著參天大樹,濃重的陰影讓山路即使在白天也顯得有些陰森,只有偶爾穿越過樹葉的光線給人明亮的感覺。

  已經進入十月,即使是白天,天氣也涼了,樹葉開始發黃,零零落落地飄散下來。

  「為什麼不走官道?」坐在馬車裏面,齊舒展有些不解地問。

  官道既寬敞又平坦,從揚州回京城根本不必走這種崎嶇的山路啊。

  「走官道就不會看到好風景了。」白行簡淡淡回答。

  他出神地望著車窗外面,好象那滿眼的山景真的讓他陶醉。

  齊舒展無奈地聳聳肩。這是什麼怪理由?

  「童兒,在前面的客棧休息一下,快晌午了,吃點飯吧。」過了一會兒,白行簡吩咐。

  「是的,爺。」白童兒在外面應了一聲。

  「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山區?」齊舒展揪著他的衣袖問。

  「今天傍晚。」他摸摸她的秀發,眼裏滿是寵溺,卻似乎又帶著一點點的憂心。

  「真的?太好了!」齊舒展終於開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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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01: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客棧很小、很簡陋,總共也不過四張桌子,白行簡一行七人就佔去了兩張,白童兒和其它四名護衛一桌,白行簡和齊舒展一桌。

  「喂,幹嘛不坐一起?」齊舒展推推白行簡,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搞特殊待遇。

  「別吵。」白行簡一直望著外面,似乎在等待什麼人。

  忽然,他的目光一亮,身子也站了起來,一副幾乎要衝出去卻又猶豫該不該的模樣。

  齊舒展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順著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外頭不知何時來了一個白衣男子,眨眼間就已走到了客棧門口。

  男子一身白衣如雪,臉色略微蒼白,眉心中間還有一個宛如梅花的朱砂印記,他的五官極為俊美,冷厲肅殺中帶著一些陰柔。

  他的頭發是罕見的銀白色,沒有束起來,只是簡簡單單地在頸後用絲帶扎成了長長的馬尾,他走路的速度很快,長發隨風飄起,飄逸若仙。

  齊舒展驚傃地張大了嘴巴。

  這荒山野嶺竟然會出現這種神仙人物?

  白行簡握著雙拳,身子微微顫抖著,嘴唇緊抿,顯然情緒十分激動。

  白衣男子進入客棧看到他,反而放慢了步子,緩緩走到白行簡的面前。

  「小四。」白衣男子微笑的叫了一聲,他的聲音略微沙啞,但出奇好聽。

  齊舒展又是一陣驚傃,美男子果然無處不迷人。

  白行簡握著的手松開又握上,握上再松開,他似乎想張開雙臂,卻又渾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齊舒展從來沒見過這麼異常的白行簡。

  白衣男子笑著繞過桌子,伸開雙臂主動環抱他,「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克制,真不知你會不會憋出什麼病。」

  齊舒展聽到白行簡發出沉重的喘息聲,好象是發自胸腔的嗚咽。

  「二哥……」只這麼叫了一聲,他就再也說不出話,只是緊緊抱住白衣男子。

  七年了!

  整整七年了,除了負責和他聯絡的小六之外,他沒有親眼見到其它任何一個兄弟。

  每每在孤獨的黑夜裏想起曾經一起嘯傲紅塵的青春,他就痛徹心肺。

  他在朝,而他的兄弟們卻選擇了與朝廷決裂,這注定了他不能隨便與他們相見。可是那份相思,絕不亞於男女之情的相思,讓他多少次幾乎要黯然垂淚。

  二哥蘇鳳南還是這樣的清俊,宛如冰雪雕成的人物,他居心的梅花還是沒有消除,面容還是有些憔悴,這一切都讓白行簡心疼如絞。

  大哥呢?三哥呢?五弟、七弟又都如何?

  聽說五弟和七弟都成親了,真的替他們開心。

  芽芽還好吧?有沒有吃得更加圓滾滾的?

  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太多太多的情緒想要表達,可是到最後他只能緊緊抱住蘇鳳南。

  見了這一次,誰知道下一次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真的好希望時光就此停住。

  「行簡……這位美男子是誰啊?」有個不識相的女人卻打斷了白行簡的傷感,扯住他的衣服小聲問。

  美、男、子?

  所有的傷感頓時消失無蹤,白行簡怒然回首,果然他那個好色的小女人正癡迷地盯著蘇鳳南流口水。

  她喜歡美麗東西的老毛病又犯了!

  白行簡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替兩人介紹,「展兒,這位是我的二哥蘇鳳南。二哥,她就是我的未婚妻齊舒展。」

  蘇鳳南冷眼打量著齊舒展。

  「您好……啊?啊!啊呀!蘇……蘇鳳南?你……你叫什麼?」齊舒展忽然臉色大變,整個人驚跳起來。

  「姑娘,蘇鳳南當然叫蘇鳳南。」蘇鳳南冷笑著回答。

  顯然他是個對女人有些冷淡的男人。

  「蘇……蘇鳳南?那你不就是『白玉京 的二當家?」齊舒展低叫,她可是費盡了心機才從娘親那裏套得「白玉京」每位當家的名字呢,還珍而重之地記錄在只有自己珍藏收看的「江湖秘聞錄」裏面。

  蘇鳳南點點頭,「難道四弟沒有告訴你,這裏就是『白玉京 的地盤嗎?」

  「天……他哪裏有告訴我?」齊舒展恨恨地瞪了白行簡一眼,「我以為他早就和京城四公子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了呢!四……四……弟?難道他是『白玉京 的四當家?」

  「他不是。他和『白玉京 沒有關係,但他是我蘇鳳南和其它幾人的兄弟。」蘇鳳南淡淡地說。

  齊舒展愕然,她聽不太明白。

  「如果早告訴她要來『白玉京 ,她絕對會因為興奮過度而昏倒。」白行簡淡笑著,看著齊舒展的目光裏有暖暖的寵溺。

  「小四,不會你也學小五和小七吧?」蘇鳳南皺眉打量著齊舒展。

  她算得上是嫵媚動人的女子,尤其那雙丹鳳眼,如果不對著他流露出垂涎三尺的好色目光的話,也堪稱一個美人,只是她的眼神實在是……太露骨了?!

  蘇鳳南有時候覺得自己真不了解這些兄弟,為什麼他們都會喜歡上一些奇怪的女人?

  白行簡收斂笑意,「不,我特意繞道這裏,是打算把她留在『白玉京 的。」

  「什麼?」齊舒展嚇了一大跳。

  白行簡剛剛說了什麼?把她留在「白玉京」?

  意思是說,他不要她了?

  「為什麼?」蘇鳳南瞄了齊舒展一眼,臉上雖然還維持著萬年冰山的冷靜,但眼底的詫異也出賣了他。

  「因為她的理想是嫁入『白玉京 ,而不是嫁給我這種黑心的官吏。」白行簡淡淡一笑,眼底卻滿是淒涼之意,「我喜歡她,所以要滿足她的願望。」

  齊舒展傻傻地跌坐回椅子上,愕然看著白行簡。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他的一言一行都超乎她的想象,卻都牽動她的心,曾經讓她心喜心跳,此時卻讓她心痛不已。

  可是,為什麼?

  嫁人「白玉京」不真的就是自己多年來的願望嗎?

  「嫁入『白玉京 ?」蘇鳳南修眉一跳,再次冷冷打量齊舒展幾眼,又回頭看看白行簡眼底的光芒,不由得嘆了口氣。

  小四啊小四,你就是為了她才特意跑來「白玉京」的?

  兄弟這麼多年,你都死活不肯來一趟,而如今只是為了一個女子……

  蘇鳳南看向白行簡的眼神略帶嚴厲,隱含著濃濃的指責。

  白行簡訕訕一笑,避開齊舒展的眼神,朝蘇鳳南討好地抱了抱拳。

  兩個男人之間眼神一父錯,波濤暗湧,好象在用眼神做無聲的較勁。

  齊舒展卻還在發呆。

  她的理想是嫁入「白王京」,為什麼見到了「白玉京」的二爺,「白玉京」的山寨就近在咫尺,她卻沒有預想中的興奮雀躍?

  為什麼她反而會因為白行簡一句把她留下的話而心慌又心痛不已?

  她……她到底是怎麼了?

  「展兒?」白行簡喚醒發呆的齊舒展,「你的意下如何?」

  「我……」齊舒展猶豫不決地望著他,「你的毒不是還沒有完全解開嗎?」

  還是他已經對她忘情,已經不再愛戀她了?

  不知為何,只要這麼一想,齊舒展的心痛就越發加劇,讓她的一張小臉煞白。

  「沒關係,和你相處這些天我已經知足了,而且長痛不如短痛,讓我這一次快刀斬亂麻,落個幹凈也好,我當初留你在身邊,試圖對你忘情,絕情根本是個愚蠢的決定。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只會越來越喜歡你,這份情又怎麼忘、怎麼絕?」雖然心疼她的蒼白,但白行簡還是不得不說出這番更加刺痛她的話。

  情路已經走到了一個重要的分岔口,他必須加一劑猛藥,讓這個遲鈍的丫頭開竅,否則她只會繼續渾渾噩噩下去。

  在這種時候,以退為進、以逸待勞反而是他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要對我忘情?」齊舒展緊咬住失去血色的嫩唇,失神地盯著白行簡,喃喃地反問。

  白行簡痛心地轉頭,不再看她,也沒有回答。

  「好!那你就走!走吧、走吧!別在我的面前礙眼!我也討厭你這種貪官、壞官、芝麻官!討厭!我喜歡『白玉京 ,我要留在『白玉京 ,我要嫁給強盜,就不嫁給你!」齊舒展神情激動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吼。

  一屋子人,包括店小二,都吃驚地看著她。

  她的眼睛卻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只是怒視著那一身青綠色錦袍的儒雅男子。該死,為什麼她覺得他越來越好看?

  雖然蘇鳳南的清冷孤傲也很吸引人,但為什麼她還是覺得經常露出溫文笑容、眼神卻隱含狡獪的白行簡更有魅力呢?

  白行簡神色黯淡地對著蘇鳳南拱拱手,飯也未吃,便率領著其它人離去了。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馬車裏,馬車又沿著狹窄的山路慢悠悠地離去,齊舒展的手掌越握越緊,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捏碎。

  混蛋!三八蛋!

  無情無義的白行簡、白貪官、白佞臣、白烏龜、白米飯、白癡加三級!

  突然把她丟在這裏做什麼?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說愛她,說對她相思入骨嗎?

  為什麼現在又可以這麼輕易把她留在這裏?

  什麼為了完成她的心願,狗屁不通!

  如果喜歡她,如果愛她,如果真的對她相思入骨,幹嘛不要她、不抱她、不狠狠地把她揉進懷裏?就算她有些許反抗又算什麼?女兒家會害羞嘛!

  混蛋!這算什麼嘛?!

  齊舒展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副哀戚的表情,美麗的鳳眼此時也紅了,溼潤的水氣彌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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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姑娘,既然你對『白玉京 如此感興趣,又願意以身相許,那咱們就立刻回山寨吧,我想我的那些兄弟回到山寨之後,會很高興見到一位大美女的。」蘇鳳南難得開口恭維一位女子。

  「我不去!」齊舒展後退一步,對著蘇鳳南大吼,「我哪裏都不去!我就要留在這兒!」

  蘇鳳南冷眼看著她,明明就已經對小四情根深種,卻還在這裏逞強。

  唉,又是個倔強丫頭。

  「可是山裏的天氣多變,那邊烏雲已經壓過來,快要變天了,這裏的客棧簡陋,我怕你會著涼……」

  「不要你管!」齊舒展憤恨地跺腳,天知道她此刻在焦躁什麼。「受涼就受涼,反正也沒有人心疼,我得病死了才好呢!」

  「齊姑娘,莫要說傻話。你這樣,四弟會心疼的。」

  「他心疼個鬼!他心疼還會把我丟在這見鬼的地方?壞蛋!明明欺負我,還說喜歡我呢,騙人!都是騙人的……嗚……」齊舒展終於雙手掩面,淚水沿著指縫漫溢出來。

  蘇鳳南嘆口氣,拉著她在一個背風的角落坐下,又吩咐小二把飯菜熱一下,「那我就陪你在這裏待一夜吧。」

  「我才不希罕。」

  「是,你希罕的是四弟是不是?那不如去追他?」蘇鳳南難得對她有耐心,也許因為她的母親花蕊夫人曾經對「白玉京」有恩吧!

  「我更不希罕……嗚……都是壞蛋!嗚……」

  蘇鳳南好笑地搖頭。

  獨自嗚咽了一會兒,等心頭那股把她堵得難受的鬱悶之氣哭出來之後,齊舒展才羞窘地用袖子擦了擦紅通通的眼睛和鼻頭,別扭地瞅了蘇鳳南一眼。

  「吃點飯吧,肚子裏空了會更難過。」蘇鳳南像是完全沒看到她的糗樣。

  齊舒展埋頭吃菜,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問:「人家都說白行簡背叛了你們,為什麼你們還會和他做兄弟?」

  「背叛?」蘇鳳南清冷的眼眸中精光一閃,「難道你也相信了外界的傳言,所以才對四弟態度矛盾,舉棋不定?」

  「我……」

  「世人心目中的兄弟定義是什麼?」蘇鳳南冷笑的問。

  「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啊。兄弟如手足,要禍福與共,同舟共濟嘛!可是你們落難的時候,白行簡卻在做官逍遙,我當然會討厭他啊。」齊舒展不解。

  蘇鳳南不怒反笑,只是眼眸深處多了幾分譏嘲,「那不過是愚蠢狹隘的兄弟觀而已,呵!不足掛齒。」

  「耶?難道兄弟反目,即使被背叛了也仍然為他好,就是真正的兄弟?」齊舒展更加不懂了。

  「在成為『兄弟 之前,我們首先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一個好男兒。四弟不過是堅持了他的立場與理想,他怎麼會背叛我們?我們之所以能成為兄弟,也不過是胸懷同樣的抱負而已。如果做一個強盜遠沒有做一名官吏更能施展他的才華抱負的時候,我們為什麼還要把他拉下水,才能證明他是我們的兄弟?」蘇鳳南難得如此激動。

  「可是……可是……」齊舒展就是無法茍同。

  「你以為一個人自始至終堅持他的立場很容易嗎?」蘇鳳南冷笑,「隨波逐流很容易,下海做強盜更容易,而且還能獲得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的美名,可是他沒有這麼做!他寧願在世人誤會的眼光中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你還以為他是個趨炎附勢的貪官佞臣?」

  在蘇鳳南的眼中,自家兄弟不管如何都是最好的,他無論如何不能忍受別人誤解自己的兄弟,就連齊舒展也不能。

  「那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堅持?」齊舒展的心底似乎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是那答案卻又倣佛隔著一層紗,讓她怎麼也看不清楚。

  「你自己去想。」蘇鳳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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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下起了雨,不大,但纏纏綿綿,似乎要下很久。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齊舒展蜷縮在客棧四處漏風的客房裏,裏著笨重的棉被,還是瑟瑟發抖。

  而且棉被上有一股發霉的味道,讓她很不舒服,不由得更加想念白行簡身上清爽的氣息。

  那個男人幹凈、清爽,從外表到眼神都是如此,她一開始怎麼會聽信了傳言,相信他是個壞人的?

  可是他卻把她獨自拋棄在這兒……那他還是個壞人!

  齊舒展輾轉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皺著眉頭睡著了。

  睡夢中,她好象回到了童年,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徘徊的過往終於撩開了面紗,一點點清晰起來。

  那一年,她六歲,白行簡九歲。

  母親有很重要的任務要出遠門,無暇分心照顧年幼的她,她便被母親送到了白府。

  白府的主人是個被母親認同的老好人,京城中難得的清官,但就是個性怯懦了一點。他待齊舒展很好,還讓她跟隨他的兒女念書,讓她在白府過得很舒服。

  可是,她很快就發現了一些異常。

  「慎言哥哥,外面那個人是誰?」當夫子在上面搖頭晃腦地背書時,齊舒展悄悄拉住白家大公子白慎言的袖子,小聲的問。

  在大門口,有一顆小腦袋若隱若現,似乎也正在聆聽夫子授課。

  天空正在下大雨,可是那個瘦瘦黃黃的少年卻還是固執地在外面淋兩旁聽。

  「噓……我娘說他是個雜種,不要理他。」白慎言小聲回答。

  「什麼是雜種?」齊舒展只覺得他不管刮風下雨都在外面聽課實在可憐,反正屋子很大,為什麼不讓他進來一起念書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人吧。」白慎言又朝那個小腦袋翻了個白眼。

  都怪夫子多事,允許那個壞小子在門外旁聽,他簡直煩死他,現在如白玉娃娃一樣的舒展妹妹又在意他,真討厭!

  齊舒展歪著頭想了好久,決心還是去問大人們。

  小孩子不懂的事,大人應該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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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伯伯,請問什麼是雜種啊?」齊舒展歪著小腦袋,很認真地問白父。

  白父口中的茶差點噴了出來,詫異地看著雙眼骨碌碌的小丫頭,「誰告訴你這種事的?」

  「就是有個小孩在書房外面聽課啊,今天下好大的雨,好冷,他的衣服都溼透了,好可憐喔,我想讓他到屋子裏聽課,可是慎言哥哥說他是個雜種,不讓他進來。」齊舒展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小臉都漲紅了。

  白父的臉色一沉,眼神黯淡下來。

  「伯伯?」齊舒展搖搖他的胳膊,「告訴我嘛,為什麼他不能一起聽課?他是下人嗎?就算是下人,也可以讀書識字啊。我讓娘幫他交學費好不好?」

  「展兒真是個好姑娘。」由父摸摸她的小腦袋,神色更加黯然,「他不是什麼雜種,是我的二兒子。」

  「咦?」

  為什麼同樣是白伯伯的兒子,待遇卻差那麼大?

  白慎言吃好穿好玩好睡好,連讀書都請來有名的教書先生,可是那個小可憐卻衣不蔽體,穿得連僕人都不如,而且還不被允許進屋子裏念書。

  「因為他的母親是個歌妓。」雖然明知道小丫頭明白不了這些事情,白父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而他的大夫人卻出身名門,手握大權,連他有時候也不得不聽她的。

  齊舒展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說:「伯伯,我很想讓他一起讀書喔,他真的好愛讀書呢,天再冷、再壞,他都堅持來聽課呢。」

  「好!我答應你上定讓他讀書。」

  之後,白府裏發生了一場大戰。

  一向和藹可親的白父終於發怒了,對於大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威脅完全不理,她卷了包袱回娘家也不理,最後當做大官的老丈人上了家門,白父雖然害怕得發抖,但是看到齊舒展茫然的眼神,他還是硬頂了下來。

  都是自己的兒子,他不該讓簡兒受這麼多委屈,最起碼不能剝奪了他受教育的權利。

  俗話說,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當由父這次連命都豁出去之後,大夫人也終於無可奈何地妥協了。

  半個月後,白家的二公子白行簡正式拜師念書,夫子開心地捻須直笑,這個一直旁聽,學得卻比任何人都好的孩子,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握住毛筆了。

  可是白行簡的念書生涯並不太順利,白慎言和他那幫奴僕經常設計陷害他,讓夫子不得不常常教訓他,甚至打他一頓,連由父也無可奈何。

  齊舒展是個小姑娘,力氣小,打不過白慎言那一幫混小子,經常氣得直哭,倒是白行簡反過來安慰她。

  有一天,齊舒展再次去找白父理論。

  「他的出身不好,受點委屈就當作是磨練吧。」白父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為了他的官職,他不可能徹底不顧大夫人的面子。

  「出身不好?怎麼樣才能算出身好?如果他有親戚很厲害就行了嗎?」齊舒展的眼珠轉了轉。

  白父想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那……那……我娘很厲害喔,好多官員都怕她,如果簡哥哥和我家成了親戚不就行了嗎?可是……該怎麼成為親戚呢?」齊舒展天真地說。

  「那展兒願不願意嫁給簡兒?」白父的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個主意,齊舒展和簡兒兩小無猜,感情深厚,如果能夠和花蕊夫人結成親家,該有多好?

  大家都心知肚明,花蕊夫人是暗行禦史,手中操縱著諸多官吏的仕途,甚至生死,如果簡兒能夠和她的女兒訂親,那對於雖然年紀幼小,卻心懷天下的簡兒來說,就等於多了最有力的保護傘,是再好也不過了。

  「咦?」齊舒展的小臉一紅,她已經六歲了,隱約聽大人提過一些男女之事,「這……這樣就可以保證簡哥哥不受人欺負了嗎?」

  白父又點頭,這次臉上帶了點期待的表情。

  「那好,我要嫁給簡哥哥!」齊舒展握緊了小拳頭,大聲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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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夢中的齊舒展翻了個身,晶瑩的淚珠沿著潔白無瑕的臉蛋滾落下來,她抓緊被角動了兩下,依然在睡夢中沉浮。

  同樣是下雨天。

  那一日,齊舒展和白行簡在家丁的陪同下出府玩耍,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們正準備跑回家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攔住官轎告狀的老婆婆。

  老婆婆家的良田被惡霸搶去,老伴和兒子還被對方的馬踐踏重傷致死,卻因為欺負她家的人背後有位高權重的高官撐腰,所以沒有官員敢受理。當然,那位官轎中的官兒也沒有受理她的狀紙,把老婆婆踢倒一邊後,驕橫跋扈地走了。

  「可惡!」齊舒展瞪著那頂轎子,咬牙切齒,「我一定要告訴我娘,把這些壞官都貶職。」

  白行簡扶起老婆婆,為她擦淚,還把自己懷裏的散碎銀兩交給她,老婆婆哭謝著離去了。

  「簡哥哥,我娘說這天底下的官兒都一個樣,好人太少了,你以後千萬不要像他們一樣喔。」齊舒展拉著白行簡的手說。

  白行簡點點頭。

  「簡哥哥,你要做個為老百姓做主的好官喔。要以天下為己任,不管多麼艱難都要堅持自己的立場,這是我娘經常說的話喔,我娘最厲害了。」齊舒展用還有些嫩聲嫩氣的嬌軟童音說著她自己其實也不太了解的話。

  「嗯。」白行簡卻很認真地點著頭。

  「咱們擊掌為誓!」齊舒展學著大人樣說。

  「好!」

  在大雨中,兩個稚嫩的小人兒擊掌為盟,發誓要為天下的不平事伸冤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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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01: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簡哥哥?!」

  齊舒展猛然從床上翻身坐起來,心頭惶惶急跳,她急忙跳下床,伸手推開窗子。

  果然,一個高大清瘦的錦袍男子正站在窗前,淋著雨。

  「你瘋了?!」齊舒展失聲尖叫,「這麼冷的天你還敢淋雨?身體那麼虛弱,自己不知道嗎?快點進來!」

  「展兒?」白行簡卻依然佇立不動,任憑雨水沿著他此時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頰滑落,「你剛才叫我什麼?」

  「簡……簡混蛋!白癡、笨蛋、弱智、傻瓜、白米飯!你快點給我進來!」齊舒展亂喊一通,伸手到窗子外抓住他溼透的衣衫。這個笨蛋,到底在外面淋了多久雨?

  「再叫一聲我就進去。」白行簡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雙眼在雨夜中閃著灼熱的光芒。

  「你……」發現他正凍得瑟瑟發抖,齊舒展終究於心不忍,咬咬嫣紅的唇瓣,低下頭小聲叫道:「簡哥哥……」

  「展兒,你終於想起來了?」白行簡的雙眸中跳躍著驚喜。

  「笨蛋!你快進來再說好不好?」齊舒展終於發怒了。

  白行簡朗笑一聲,轉身從大門口進來。

  店小二迅速準備了熱水,白行簡把溼衣服全部脫去,潦草的洗了個熱水澡。

  齊舒展重新鑽進被窩裏,聽著水聲嘩啦啦作響,也不敢回頭看一眼。

  可是她的心卻火辣辣的,呼吸也有些粗重。

  白行簡其實沒有走,白行簡還在等她?

  這樣的認知讓她好開心,心中的陰霾在見到他的瞬間就消失一空,反而有一種巨大的喜悅慢慢盈滿了她的心房,讓她又是高興又是羞澀。

  一想到白行簡矯健的體魄,和他們曾經的旖旎纏綿,她甚至覺得自己連指尖都開始顫抖了。

  夜深人靜,窗外只有沙沙的細雨聲。

  白行簡終於洗完了,下身穿了條棉布長褲,上身卻光裸著,裸露出精瘦結實的胸膛,齊舒展無意間瞥了一眼,又急忙縮進被窩裏,用被子蒙住眼睛。

  「展兒,我可以睡在這裏嗎?好冷呢。」白行簡再次裝出可憐的模樣。

  齊舒展把被子掀開一點點,自己又往床邊縮了縮,可惜這是一張狹小的單人床,她再往後縮就要掉下去了。

  白行簡迅速鑽進溫熱的被窩裏,齊舒展的身體猛然一僵,她急忙翻個身,背對著身後滾燙的熱源。

  他側身挨著她,目光幽幽地望著她烏黑的秀發和間或閃現出來的一點白晰肌膚,目光如火。

  「你……你幹嘛還不睡?」齊舒展忽然細聲細氣地問道,「我都快困死了。」

  白行簡嘴角微揚,「展兒……我還是有些冷……」

  「咦?」

  「也許剛才凍著了,啊……哈啾!」

  齊舒展果然擔心得立即轉過頭來,還用手肘支起上半身,低下頭在他的額頭上探了探他的體溫。兩人頭相抵,氣息交纏,白行簡甚至能看到她胸前的峰巒,一股熱血頓時泉湧上來。

  「哇!真的好燙!你可能受了風寒,怎麼辦?我去找店小二拿些熱湯給你。」齊舒展慌張的說,要下床去找人。

  「不必了。」男人的大手一把拉住她,將她拽入自己的懷中。

  齊舒展壓在他的身上,心怦怦跳。

  「只要抱著你,我就會覺得舒服多了。」白行簡將臉埋入她的胸前,在柔軟的飽滿上蹭著。

  「喂……簡……」絲絲的酥麻迅速流傳到全身,那種胸口快要窒息的感覺又來了。

  齊舒展不安地扭動著身體,目光四處亂轉,盡管她已經明確了解自己的心意,可還是會感到害羞。

  「白……白行簡……」

  「衣服涼涼的,一點都不舒服。」白行簡邊抱怨,邊扯掉她的裏衣係帶。

  就算她再遲鈍,也知道自己正面臨什麼樣的危險。

  孤男寡女,春情正燃……

  可是,真的要讓他得逞嗎?

  娘親對於白行簡堅持做官一事這麼反感,他們的前途一定還多災多難,但……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娘親就無法再找簡哥哥的麻煩了吧?

  齊舒展是個一旦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會百分之百付出的女子,想到這點,她終於主動伸手抱住了白行簡。

  「展兒……可以了嗎?可以嗎?」白行簡的大手沿著她的玲瓏曲線下滑,「我忍得快要瘋了……」

  「啊嗯……可是……不要咬我……唔嗯……別人會聽見的……」

  「沒關係,我已經把所有人都打發了。」

  「咦?」怎麼感覺像預謀好的?

  「你的嘴巴太吵了。」白行簡吻住了她的雙唇。

  擠入她的雙腿之間,白行簡深深進入了她。

  「唔……好痛……」說不出的快感伴隨著銳利疼痛的感覺,交互支配著齊舒展,她的手本能地攀在男人的脖子上,小小的腦袋埋在他的肩窩,發出啜泣與呻吟交織的聲音。

  想起來的過往,親眼所見的現實,讓她此時已經完全接納了白行簡,再也沒有半分抗拒與厭惡。

  白行簡又猛然深深沉入,再次如狂風暴雨般挺動結實有力的腰。

  齊舒展感到自己的身體內部膨脹到要炸裂的程度,而且感到脹痛,但是有更強烈的快感不斷湧出來。

  歡樂像海浪一樣生生不息,齊舒展的身體在達到最緊繃的時候終於爆發開來,她尖叫著癱軟在床鋪上。

  幾乎同時,白行簡也達到了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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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以後,齊舒展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夠了沒?」

  「不夠,永遠都不夠……」白行簡咬著她的耳垂呢喃著,聲音卻有些沙啞,帶著溼潤的情欲氣息,「你讓我等了十六年,現在才抱了一次,怎麼會夠?」

  「笨蛋……」齊舒展的心一顫,伸手抱住他,臉蛋紅通通地問:「你……真的一直在等我?」

  「不然我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成親?媒婆都快把禦史府的門檻踩平了,可是我還不是為你守身如玉?」用自己仍然堅硬如鐵的地方探向了她的雙腿之間,白行簡的語音帶著幾分狡黠。

  齊舒展嬌軟的呻吟一聲,「騙人……我才不信……」

  「那我就再證明給你看好了……」男人在她的耳邊說著,一直在她的柔軟周邊留戀不去的堅硬再次挺身而入。

  「你……你卑鄙!」齊舒展嬌吟一聲,嘴巴卻被男人封住,那灼熱的兇器也再次開始行兇。

  窗外秋雨正纏綿,窗內卻春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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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繼續在山道蜿蜒前行。

  齊舒展窩在馬車的軟榻上無精打採地昏睡,在被子下面不舒服地扭動了幾下,身邊男人長臂一伸,就把她牢牢鎖在寬厚的胸膛裏。

  唔……好難受!

  齊舒展像只被卡住脖子的小貓一樣拚命掙扎,她本來生得細長高姚,在女子中身材算是高的,可是一旦判了白行簡的懷中,她卻感覺自己變得莫名其妙的嬌小。她的手、她的腿,還有她整個身子,都比白行簡小了不只兩號,所以被他欺負起來也很方便。

  齊舒展一想起他昨夜不知節制的瘋狂勁兒就面紅耳赤。這個白癡,不知道她是初夜身體會吃不消嗎?害她今天還得被他抱著才能上馬車,還被蘇鳳南那個強盜嘲笑了好久。

  心中一陣氣惱,齊舒展抓住白行簡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一口。

  白行簡吃痛,松開了手臂,齊舒展乘機從他的狼爪下逃脫出來,一直退縮到了車廂邊緣,拉住一點被子,憤恨又委屈地瞪著這個滿面春風的男人。

  他哪裏還有一點點受風寒的樣子?簡直比吃了十全大補丸還有精神!

  騙子!大騙子!

  「展兒,幹嘛一直盯著我看?現在才發現我長得很俊美嗎?」

  「你……你簡直醜死了,百無一用的書生。」齊舒展恨恨地反駁,可是看著白行簡高挺的鼻梁和薄潤的雙唇,她卻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她還記得這個男人觸摸起來的感覺很好,尤其他背部的肌肉緊繃又富有彈性……

  白行簡只是含笑看著她,任憑她粉嫩嫩的臉頰再次浮起嫣紅的雲朵。

  齊舒展突然用力搖頭,想把突然冒出來的旖旎念頭搖開。

  她於是趕緊找了個話題,「奇怪,我以前怎麼會忘了你呢?」現在關於白行簡的記憶恢復了,可是齊舒展不知道自己是否還遺忘了其它事情。

  白行簡伸手把她攬進懷中,手指著迷地在她嫩滑的小臉上撫摸著,輕聲道:「也許這個答案,你娘會知道。」

  「我娘?」

  「嗯。」

  「可是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她對現在的皇上積怨很深,凡是和他有牽扯的人她都討厭,當然也包括我這個小官吏。」

  「可是她為什麼恨皇上?」齊舒展還是不解。

  「這個……就需要花蕊夫人親自來解答了。」

  白行簡輕輕嘆了口氣,也許在花蕊夫人的心目中,讓齊舒展忘記一切就是幸福,但是一個記憶不完整的人,真的就會幸一幅快樂嗎?

  「展兒,愛我嗎?」

  「笨……笨蛋……」

  不愛你,又怎麼會把自己的清白交給你?

  要知道她可是個意志力驚人的姑娘,就連中了媚藥時,到了最後關頭她都還能忍得住呢!

  「我也愛你……好愛、好愛……」白行簡咬著她的耳垂,宛如嘆息地低語,「展兒,有了你,我就再也不會覺得是孤獨一人了。」

  這些年,他逆水行舟,孤軍奮戰,真的已經好累了。

  齊舒展沒有回答,只是更加朝他的懷裏靠近,小手緊緊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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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白府

  當馬車在大門口緩緩停下,齊舒展反而緊張起來,一把拽住白行簡的胳膊不準他下車。

  白行簡好笑地看著她慌亂的表情。

  「我該怎麼面對伯父和伯母?」齊舒展有些不安地問。

  「我爹的性格最為和善,你不是很清楚嗎?大娘前年因病去世了,大哥早已成家在外,家裏只剩下我爹和我娘,你還害怕什麼?」白行簡伸臂把她抱下來。

  「不要了,我……我自己下來就好。」她的身體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可是白行簡還是喜歡這樣把她抱來抱去。

  白行簡卻沒理會她的抗議,一只手輕輕一帶,她整個人順勢就落入了他的懷裏。

  她瞪他一眼,卻也安靜下來,雖然丟臉了些,但被一個男人抱著,其實感覺也挺不錯的。

  嗯?等等,他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書生嗎?幾時變得力氣這麼大,能把她這樣抱來抱去了?

  唔,有機會要好好問問他這個問題。

  出來迎接兒子的白父和白母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們的王老五兒子居然從馬車上抱下來一個女人?

  讓齊舒展在地上站穩,白行簡牽著她的手一直走到父母面前,「爹,娘,還認得展兒嗎?她可是您們的兒媳婦喔。」

  「喂……」齊舒展在他的手心裏狠狠掐了一下。一見面就這樣講,多讓人難為情啊。

  「……展兒?你真的是展兒?」

  那個原本以為不在人間的兒媳婦竟然還活著?而且還回到了簡兒的身邊?

  「伯父、伯母好。」齊舒展滿臉通紅地給他們行禮。

  「叫錯了。」白行簡寵溺地糾正她,「重新叫。爹,娘。」

  「喂……」你爹和你娘還沒點頭答應呢,我哪就這樣厚著臉皮喊啊?

  「啊,真是位好姑娘,都長這麼大了,看著就惹人喜歡。」白母最先打破了僵局,主動挽住齊舒展的手,「簡兒平素還算謹慎,可是在家人面前就一貫隨興,沒有嚇著你吧?」

  「沒……還好。」齊舒展在心裏長長舒了口氣,白行簡的娘親還是那麼漂亮、那麼溫柔呢。

  「展兒,還記得我們嗎?簡兒小時候多虧了你的照顧呢。」白母拉著齊舒展的手,越看越開心。

  齊舒展曾經在白家寄住過一段時間,而且因此和白行簡成了比手足還親的朋友,後來她更是揚言要嫁給白行簡,兩家大人便順勢讓他們訂了親。

  那個時候白母還只是一個小妾,白行簡也備受大夫人和她的兒女欺陵,所以齊舒展對他們母子倆表示的友善彌足珍貴。

  後來齊舒展被她母親帶走,不久之後宮廷政變,隨著先皇的駕崩,齊舒展和她的母親也完全失去了消息,很多人都紛紛傳言她們被害了,因為花蕊夫人是支持先皇,反對現任皇帝的。

  白母還為此傷感了很久。

  齊舒展對著白母微笑,「我當然記得您兩位,回來的感覺就像回到自己的老家一樣。」

  這些年她跟隨著娘親四處漂泊,無處為家,白府倒真的像她的故鄉老家一樣呢。

  「是啊,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了。」白母親熱地拉著她的手。

  人家都說婆媳難相處,可是她卻越看展兒越喜歡呢。

  「有話到家裏再說吧。」白父也是滿臉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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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旨到!白禦史接旨。」

  一行人正歡歡喜喜準備進府,遠處突然傳來尖銳高一幾的聲音,那獨特的嗓音顯然是內侍宦官才有的。

  眾人止住了腳步,回頭望去,今人吃驚的是不僅有宦官,在他的身後還跟隨著大隊人馬,是中央禁衛軍中的神策軍。

  白行簡和眾人連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白行簡身為禦史濫用職權,勾結盜匪,情形嚴重,後果惡劣,特此拿下,押人刑部大牢,以待後審。欽此。」

  還來不及吃驚,剽悍的禁衛軍就把白行簡捉住,反綁上了雙手,準備要帶走他。

  白父和白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呆了,面色蒼白,不知道該怎麼辦。

  「簡哥哥?!」齊舒展撲向禁衛軍,不讓他們把白行簡帶走。

  「去找你娘,要她去找錦王幫忙。」白行簡仍是一臉鎮靜,在她耳邊低聲囑咐。

  「不!」齊舒展一拳打倒拉扯她的禁衛軍,順便再一腳踢翻另一個人,「我要跟你在一起。」

  「展兒!不要意氣用事!」白行簡低喝。

  「我不管!我不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齊舒展心神大亂,又怒又氣,「反正我娘一定一路都跟蹤著我們,她如果想救自然會救,而且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她才有可能出手,否則她才不會管你的死活。」自己娘親的個性,齊舒展當然比白行簡更清楚。

  只可惜天子的大牢並非想進就進,雖然齊舒展想以抗旨而讓自己也被捉,但是那些禁衛軍並沒有理會她,最後她終究一人難敵眾兵,被禁衛軍一腳踢昏在地。

  來不及哭喊,來不及伸冤,來不及詢問,白行簡就這樣被帶走了。

  直到人影看不見,白母才從打擊中驚醒,頓時哭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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