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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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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水翩然 -【七天御廚(小男人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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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4 00:21: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怎麼把我帶到客棧來了?”水木常不解地看著顧憑風。

    顧憑風掀開瓦,不悅地把水木常塞進去。水木常悶哼一聲,勉強落地,這小子粗魯極了!顧憑風隨後跟進,點了燭火,拉水木常坐下。

    “昨天用‘安神散’後你昏睡了多久?”顧憑風的臉一如往常的僵硬。

    “大約四五個時辰吧。”水木常算了一下,“你要幫我入睡,不至於用這種方法吧?”

    “只是做個實驗。”顧憑風止住了水木常的疑問,“小休把宋家父母安置在城郊。”

    “城郊?哪個城郊?”水木常蹙眉。

    “金陵城郊。”

    “金陵城郊?”水木常幾乎要大叫起來,“那不是隨時有可能被胡惟庸的人抓走?”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爹是無論如何也料不到我前腳一走後腳就把他們安排來金陵的。”顧憑風接著說道,“等你睡醒了之後,如果沒有見到我,就立即按照這個地址去找小休。”

    “我睡醒了?”水木常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總而言之,我是不會拖累你的。萬一有了意外,我是絕不會留下殘命等你去救,你知道,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顧憑風的眼睛盯著燭火,“我要你欠我,一輩子也還不清。”

    水木常正要發問,一股熟悉的香氣送人他的鼻子。顧憑風又用了安神散……

    意識裏一片混沌——

    顧憑風抱起水木常,將他安置在床上。

    怔了一會兒,將自己的衣服與水木常的對調一下。

    懷裏是水木常的那方荷花,猶豫了,終究捨不得還給他。顧憑風將那荷花安放在心口。

    取來了兩張人皮面具。拿出一張貼在水木常的臉上,仔仔細細地粘好,讓那層面具與水木常的臉合二為一。

    床上躺著的,赫然是冷然的顧憑風。

    顧憑風坐到鏡子跟前,將餘下的那張面具粘在自己臉上。

    這是他做得最為成功的一張人皮面具,鏡子中,水木常在微笑。

    他太熟悉水木常了,記得水木常臉上的每一個小細節。做這張面具時,感覺心和水木常貼得很近,兩人的靈魂忽然相通。

    站在床前,將耳朵貼在水木常的胸口,聽他的心跳。

    顧憑風偷偷微笑。

    終於,他們互換了臉龐,終於,他們合而為一。

    至少在這一刻,水木常就是顧憑風,顧憑風就是水木常。將一封信壓在水木常的枕頭下。顧憑風眷戀地撫撫水木常的頭髮,含著萬般的寵愛:“你懂嗎?懂我的心嗎?”

    時候不早了,顧憑風滅了燈,去扮演水木常了。

    水木常安穩地躺在溫暖的床上,一夜好夢……

    ☆☆☆

    睜開雙眼,腦袋昏沉,四肢無力,有點噁心有點想吐。

    安神散的後遺症,該死的!

    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掙扎著下床。周遭,陌生的房間。

    水木常撐著腦袋,冥思苦想,好容易才記起。對了!這是客棧!

    顧憑風對自己下了安神散,然後呢?然後呢?大腦不肯合作地一片空白,再想,頭痛欲裂。

    門板輕響。

    “誰?”水木常戒備地抬頭盯著房門。

    “我,店小二。”店小二沖水木常點個頭,“客官,您好容易醒了!我還以為您病了,我們掌櫃的說了,您要是再不醒,就得去請大夫了。”

    “我睡了多久了?”水木常揉揉太陽穴。

    “您從前天晚上進了這門到今天早上,好像一直沒醒。看您頭也不熱也沒喝酒的,真不知道您是怎麼了。要不,我給您請位大夫瞧瞧?”店小二熱絡得有些聒噪。

    “不用了,煩你幫我打盆冷水來。”待會兒等安神散的藥性過了就沒事了,“再給我端點熱粥小菜上來。”

    “好咧,您等著,我這就去準備。”店小二飛快地下樓,再上樓時已替水木常準備好了一切,“您慢用,有什麼吩咐只管叫我。”

    水木常點頭,店小二便合上門出去了。

    正要把頭埋進裝滿冷水的臉盆,不經意間瞧見了鏡子。

    水木常悚然。

    伸手觸摸臉頰,略略比以往粗糙。再看向鏡子,鏡子裏是顧憑風!

    顧憑風?

    天哪?顧憑風給他戴了人皮面具?他幾時會做人皮面具的?重點是,水木常成了顧憑風,那誰來成為水木常?顧憑風嗎?

    難怪剛才店小二見到陌生的他不驚訝,原來他正頂著顧憑風的“臉面”!

    顧憑風為什麼要這麼做?知道他將要遇險,所以代他涉險?

    水木常沖出房門,沖下樓梯,沖上大街。說到底,他還是比不得顧憑風。顧憑風的方向感比他強多了,他分不清胡惟庸的家在哪一個方向,該死!

    抓住一個行人,“丞相府怎麼走?”

    “丞相府?”路人嚇懵了,“哪個丞相府?”

    “左丞相胡惟庸的府第!”顧不得避諱了,水木常直呼其名。

    “往西走,再往東拐。”路人還未說完,水木常拔腿就跑。氣喘如牛地往前奔,遠遠地看見胡惟庸府前的一對大石獅子。

    再往前跑,丞相府的周圍佈滿了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兵士。

    “跑什麼?瞎了眼啦?這邊封路了!走,走!”一個軍士模樣的人攔住水木常,順手一推,水木常跌坐在地。

    “請問官爺,這是出了什麼事了?”水木常拼命止住過快的喘氣。

    “胡惟庸密謀造反,人已押送天牢,現在封府第,擇日抄家。”軍士沖水木常說道,“快走吧,別攔在這兒礙事。”

    水木常從地上爬起來,汗流浹背。汗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弄得他全身髒兮兮的。

    安神散殘留的藥性折磨著水木常,走了不到十步。水木常扶著牆角嘔吐。

    耳朵嗡嗡作響,血沖上頭腦,水木常眼前火星直冒。

    胡惟庸被捕了,那麼顧憑風呢?顧憑風哪里去了?

    一腳深一腳淺地拖著沉重的身子往客棧走。

    店小二大呼小叫的:“客官,您這是怎麼啦?髒成這樣了!來,來,我扶您。”

    “請你幫我打些熱水來,我想洗洗。”水木常軟癱在椅子裏。

    “您等著。”店小二看見桌上的早點,“我再給您換碗熱粥來。”

    水木常在腰間摸索著,掏出錢袋隨手拈了塊碎銀遞給店小二。

    店小二樂顛顛地接了,忙著給水木常打理早點與熱水。

    水木常的腦袋是空白的,他機械地喝完粥,在店小二的幫助下,坐進了熱氣騰騰的澡桶。

    店小二很敬業地為水木常添加熱水,“您知道嗎,在您睡著的這段時間裏,金陵城發生了一樁大事!”

    “一樁大事?”水木常陡然睜開眼,“什麼大事?是左丞相被捕入獄的事?”

    “您也聽說了呀?”店小二把碗筷收好端在手裏,“胡惟庸昨天晚上在家大宴賓客,皇上得了密報說他要密謀篡位,就派了御林軍去抓他和在席的各位大臣。誰知等皇上派去的人到時,他們早就起了內訌。據說那個新近當上禦廚的水木常與胡惟庸發生口角,打了起來,最後不知怎麼的,水木常的師父也湊了進去,挾持了胡惟庸進了後院書房。然後書房就著火了,御林軍把胡惟庸搶了出來,卻敵不過水木常與他師父的武功。索性圍住書房,那兩個人就被活活燒死了!”

    “燒死了?當真燒死了?怎麼可能?”水木常喃喃地。

    “怎麼不可能?胡惟庸的那一排房子險些都給燒了。好容易才滅了火!那兩個人的屍體都拖出來了!”店小二樂得傳這種八卦新聞,“你說這水木常,當個禦廚多好多風光,他偏偏要夥同胡惟庸謀反。這皇上也夠命大的,要是沒留神被毒死了,那可怎麼好?”

    店小二歪著頭,小老百姓就愛摻和這種議論。“算頭算尾的,水木常也就當了七天的禦廚,難怪他沒毒死皇上。時間太短時機未到啊!他這一死一了百了,宮裏的其他廚子可就慘了!害人不淺哪!”

    店小二搖著頭嘖著嘴,出門去了。

    許久,冰涼的水才激得水木常哆嗦了一下。

    顧憑風死了?

    師父也死了?

    被火燒死了?

    那麼,他是誰?水木常還是顧憑風?他該怎麼辦?報仇?怎麼報?向誰報?

    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顧憑風將他安置在一邊,自己去涉險?

    水木常竄出澡桶,胡亂地裹上衣服,滿屋子的找匕首。他的匕首!顧憑風把他的匕首藏哪兒了?

    他要報仇!

    從桌子翻到箱子,再摸到床上,枕頭下壓著一個信封。

    厚厚的信封,拆開,裏面是幾張寫滿字的信紙和一摞銀票。

    師兄:

    若你發現了這封信,估計我已不在人世了。

    並不是不知道代你去赴宴凶多吉少,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不能讓你去。我勸不了爹,我只能以我的方式來保護你。這些銀票足夠你日後的開銷了,放好了別弄丟了。

    還有,若你到現在還不懂我為什麼要和小休糾纏不清,那你就太笨了,代我向她道歉,我知道你會照顧她的,你一向對她好。

    我對自己的事一向很有主張,決定一件事從來沒有拖得這麼長。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瞧不起我。

    顧憑風寫到這裏似乎躊躇了很久,信紙上染了幾滴濃墨。

    水木常閉著眼,終於把信紙翻過去,接著看下一頁——

    我只是,因為愛你,所以拋棄了自己。

    我知道即便我與你同時倖存,你也是無論如何不會接受我的。

    一切都是由我爹而起,那麼就讓我來結束這一切,還你的自由與安寧。

    不要替我報仇,這樣有違我救你的苦心。再有,你的武功不行、頭腦也不是頂聰明的,就平平安安過日子吧。

    一切都結束了,你可以重新開始。

    水木常,我警告你,你不准忘了我!

    顧憑風

    全身濕漉漉的,瑟瑟地有些發抖。

    記憶撲天蓋地地壓過來,水木常縮在床角,抱緊被子。

    很早很早的時候,顧憑風也是愛笑的,不似後來那般成天繃著個臉。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笑的?從小休來了之後?

    從水木常與何小休一起合作煮飯之後?

    水木常憶不起來了,在他過去時時刻刻擔心自己被顧齊泰幹掉、被覬覦沈萬三財寶的人殺掉的年歲裏,他從未分過一絲一毫的注意力給顧憑風。

    如今,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可以嗎?真的可以重新開始嗎?

    信封的背面是一行地址,小休的地址。

    水木常撫著自己的臉頰——也是顧憑風的臉頰,失聲痛哭。

    痛哭,並且心亂如麻。

    ☆☆☆

    接連著兩天沒有接到信鴿,何小休開始忐忑不安。

    宋習之開始忐忑不安。

    宋偉貞看不下去了:“無論如何,我去金陵城一趟,打探一下。”

    “不行!”何小休一口否決,“要去也是我去!”

    宋偉貞只是看著她:“你有幾頓沒吃了?走路都在打飄!別逞強了!”

    宋偉貞穿行於鄉間小路,一臉的光鮮燦爛。走近城門,遠遠看見城門口圍著一群人。

    宋偉貞擠上前去,湊近佈告欄看了個究竟。心一下沉到底,二話沒說直往回奔。

    跑到家,一下癱在椅子上,喘了半天的粗氣。

    唬得何小休與宋習之又是端茶又是遞涼毛巾的。

    終於,平復下心跳與喘息。

    “左丞相胡惟庸吃喝過甚、政風不佳並在酒席間策劃謀反,被皇上當場拘捕。並且,於今日上午將他處死後剝皮塞草懸于宮門。家產全部抄沒,”宋偉貞停住話頭,看向一臉期盼的女兒,“同席的禦廚水木常拒捕,與其師父被雙雙燒死。”

    “燒死?”宋習之一時沒反應過來,臉上還帶著微笑。那笑容漸漸冷卻、僵硬,她松下飛揚的唇角,盯著宋偉貞又重複了一遍,“被雙雙燒死?”

    宋偉貞狠下心,點頭。

    “你不會是,看錯了吧?你老眼昏花的!肯定看錯了!”何小休強擠笑容,“習之,他看錯了!他肯定是看錯了!”

    “我沒看錯!”宋偉貞站起身,扳著宋習之的肩膀,“你應該接受這個事實。”

    “你怎麼這樣狠心?”何小休推開宋偉貞,一把摟過宋習之,“習之,你聽我說,我水師弟他的武功很好的!尤其是輕功,逃命應當是不成問題的!再說顧師弟也會幫他的,他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聽你爹亂說!他逗我們玩的!”

    “何小休!”宋偉貞怒吼,“請你也面對這個事實!”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何小休搖頭,搖得宋偉貞心生不忍。

    宋習之突然開口:“對,我也不信。我自己去,去城門口看告示去!”

    “習之!”宋偉貞拖住女兒,何小休出手相救。三個人鬧得不可開交!

    門“吱呀——”開了。

    何小休扭頭。卻只看見了來人的背影,因為這人正在關門插門閂。

    來人轉過身來。

    何小休驚喜,撲了出去,竄到他跟前,克制著自己沒有鑽到他懷裏,“憑風,你沒事了?那水師弟呢?他呢?”

    宋習之一腳跨在堂屋外,一腳跨在堂屋內,兩隻手牢牢地揪住門框。她盯住“顧憑風”的唇看,老天!保佑她聽到好的消息。

    “顧憑風”擁住了何小休。

    何小休閉上眼,她突然睜開眼,推開“顧憑風”。抬首,打量他:“你不是顧憑風。”

    “顧憑風”伸手,費力地撕人皮面具。何小休止住他:“等一下。”跑進屋裏,翻出一隻小瓷瓶,將一些藥水塗在他的臉上,過了一會,才小心地幫他撕下面具。

    何小休沒有像宋習之與宋偉貞那樣驚訝,她只是自嘲式地笑一下:“我早該料到的。”

    “顧師弟他,代我……”

    何小休止住他,拿著那張面具:“當初,還是我手把手地教他畫面具的。”

    水木常不知該說什麼,他拉住何小休:“師姐,他說他喜歡你……”

    何小休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雖然我對你在金陵城裏的經歷並不瞭解,也不清楚師父與你究竟有什麼糾葛。但我知道,顧憑風他並不喜歡我。”

    何小休抬眼,側抬著眼看向水木常:“我的直覺早就告訴了我答案,我只是不願去相信罷了。”

    水木常心中一抽。

    何小休搖搖頭,往房裏走去:“如今,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必是代你去死的。”

    水木常僵在那裏,無法動彈。

    他要怎樣重新開始?困難重重。

    宋習之走了過來,當水木常背對著她時,她就有了一種預感。她一直堅信他不會離他而去,果真,他回來了。

    這些日子,她的強顏歡笑為的只是不讓自己垮掉,為的只是讓他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自己。她知道他喜歡這樣的她,所以她強迫自己開心快樂!

    宋習之將水木常的右手拉過來,再將他的左手拉過來。她的兩隻小手包圍著他的兩隻大手。

    她慢慢地幫他捂著。

    也不去介意他的失神、他的發呆,只是執著地幫他捂著。

    她的手涼了,他的手有了絲絲溫暖。

    她將他的兩隻手分開,貼在她的兩腮上,繼續幫他捂。

    一直到他的身上有了她的溫暖。

    宋習之的燦爛無邪早已在水木常的心底紮下了一個解不開的情結,縱然時間流逝、空間轉移,也無法輕易瓦解。

    此刻,宋習之正用她的溫暖來喚醒水木常的這個情結。

    他的眼眸逐漸清晰、溫柔、光亮,他對她微笑。

    然後他嬌滴滴地哼道:“討厭,把人家弄得這麼暖和做什麼?”

    一如他以前時常哼的,“討厭,你把人家弄疼了!”

    宋習之微笑,在水木常溫暖的手掌間微笑。

    烏雲散盡,陽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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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4 00:22: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你真的很笨!”水木常下了結論。

    “是嗎?”宋習之站在板凳上炒菜——因為灶實在是太高了!

    灶之所以砌得這麼高,是因為水木常發覺宋習之實在是缺乏鍛煉,以至於時常生病。故而他極富創意地親自為她設計了這個灶台,給宋習之專用。

    “你不應當這麼炒!”水木常指指點點,“這樣炒不對!”

    “那哪樣炒才對呢?”宋習之停下鏟子,活動活動發酸的胳膊。

    “你再重複一下剛才的動作我看看。”水木常皺皺眉,托著下巴在那邊想了半天,終於發話了,“這樣炒,太缺乏美感了!”

    “你耍我啊?”宋習之終於爆發,捋捋袖子做“潑婦?街”狀。由於站在板凳上居高臨下,就更具有威懾性。

    “終於發現了哦,你還不算太笨嘛!”水木常一臉壞笑。

    “你少討厭了!今天才炒了兩份菜,四個人不夠吃啦!”宋習之剛想跺腳,連忙止住。站在凳子上呢,摔下去可不好玩!

    “那兩個人不會想吃飯的,你把這盤菜盛出來吧。”水木常去後面熄了火。

    “為什麼他們不想吃?”宋習之嘗嘗自己炒的菜,“蠻好吃的嘛,不會是由於我的廚藝太差了吧?”

    水木常望著宋習之站在板凳上忙碌的樣子,偷偷微笑,真是太可愛了。他就是這樣深愛著她,簡單得沒有理由。

    “來,下來吧。”水木常笑得怪怪的。

    “噢。”宋習之正要扶著灶沿往下跳,冷不防被水木常一把抱住。

    水木常瘋瘋顛顛地摟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宋習之尖叫,笑得臉都快變形了。

    “好玩吧?”水木常問她。

    “好玩!”宋習之把淩亂的頭髮撥到耳後,甜蜜蜜地倚著水木常。

    “吃吧。”水木常拉她站在灶邊吃飯。

    “不端去客廳?”宋習之正疑惑著,手裏就被塞了碗筷。

    “就在這裏解決!”水木常帶頭開動。

    “好像不大好吧?”宋習之遲疑著,“爹和小休姐會餓的。”

    “餓了他們自己不會找吃的嗎?”水木常往嘴裏塞菜,“難道你願意去看他們兩個人的臉色?你還沒被罵夠啊?”

    “那就,”宋習之心裏的罪惡感一掃而光,“那就我自己先吃吧。”

    “我在城裏開了個酒樓。”水木常漫不經心地丟下一句。

    “我怎麼不知道?”宋習之停止吃飯的動作,忽然恍然大悟,“我說呢,最近你怎麼這麼忙!原來是去開酒樓!”

    “我是個男人嘛,總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不然憑什麼讓你爹把你嫁給我?”水木常不停地吃飯夾菜。

    “我很感動。”宋習之笑顏逐開,忽又止住笑,“你不怪我嫌貪愛富?”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我總得有些資本吧,不然你嫁過來,喝西北風啊?”水木常的嘴跟上了發條似的,一直吃、吃、吃,吃個不停。

    “你老吃個什麼勁啊?”宋習之發覺了水木常的不正常。

    “肚子餓。”水木常粗魯地扒了一大口飯,“我肚子餓!”

    “那你的臉紅什麼呢?”宋習之得意地笑道。

    “有嗎?”水木常無辜地哼道。

    “當然有。”宋習之捏住他的臉皮往自己這邊拉,“你的臉紅得都要燒起來啦!”

    迫不得已地,水木常看她,“我的臉就算原本不紅,也被你撕紅了!很疼的,快,松鬆手!”

    “你在害羞!”宋習之撫掌而笑,“你在害羞!對不對?我說得對不對?”

    “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老婆婆了!”水木常歎口氣。

    宋習之倒吸一口涼氣:“好哇,你居然敢這麼形容我?看我不——”

    “啾——”的一聲之後,宋習之失去了說話的功能。

    半晌,宋習之的手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你,你,你滿嘴是油!你竟然把滿嘴的油擦到我的臉上!”

    水木常掃光了滿碗的飯菜,打個飽嗝。用手帕擦乾淨嘴,再把宋習之的筷子丟到灶臺上。小心地細緻地為她拭淨臉上的油污。

    “習之,我最近是不是對你有點不好?”沒有嬉皮笑臉。

    “豈止是有點不好?”宋習之哀怨地蹙眉。

    “想不想聽我的故事呢?”水木常捏捏她的小鼻子。

    “如果你肯說的話。”宋習之善解人意地拉他坐下。

    “這裏的環境不適合聽故事,”水木常舉目遠眺,“去後院吧,這個時候陽光好,景色怡人。午後的陽光是最明媚的。”

    兩人手牽著手往後院跑去,在一排桃樹與柳樹下站定。

    “你在找什麼呢?”宋習之拉拉他的衣角。

    “我在看,能不能把你弄到屋頂上去。”水木常提一口氣,往上一躍。

    宋習之只覺眼前一花,水木常人已站在屋頂上。

    以前只覺得水木常軟弱,沒想到他竟是會武功的,真的是很帥。

    有一個詞怎麼形容來著?對了——玉樹臨風!

    正胡思亂想著,水木常已經跳到她面前。

    “你好像重了點,上屋有些困難,我帶你到柳樹上去曬太陽怎麼樣?”水木常把宋習之攔腰抱起。

    “柳樹啊?”宋習之嘟著嘴,“小休說你輕功很好的,怎麼你只能帶我去那麼矮的柳樹啊!”

    唉!他還不是為她好!怕她摔著!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沒輒,先躍上柳樹,在宋習之驚訝興奮的抽氣聲中,水木常在柳樹上蹬一下借了把力上了屋頂。

    “你先別高興!”水木常一本正經的。

    “為什麼?”宋習之的臉紅撲撲的。

    “因為我不擔保能讓你毫髮未傷地下去。”水木常撣撣屋脊扶宋習之坐下,“到時候萬一不能下去,就讓你爹找架梯子來吧。”

    “去,我還不知道你?必是在尋我開心!”宋習之皺皺鼻子,“你說我不能毫髮不傷,我不信!”

    “不信?”水木常在她的頭髮中挑中了一根,拔掉,“現在就傷你的頭髮!”

    “你,討厭!”宋習之瞪他一眼,便舒舒服服地伏在水木常的腿上曬太陽了。

    水木常的眼神一下變得很深:“先給你講一方原本繡給你的荷花吧。”

    ☆☆☆

    宋偉貞滿臉的苦不堪言,他不說話。

    何小休也不說話,半垂著眼瞼。

    兩人面對面地坐著,隔著一張紅木圓桌。

    何小休的神志有些恍惚,她覺得一切都是假的、虛幻的,連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男人也如夢境般不真實。

    何小休用餘光瞟著他,她很想走過去和他說點什麼,讓宋偉貞來沖去她的悲傷,可是她控制著自己。何小休知道,有些感情不會有結局,有些人註定不屬於自己。

    她抓不住現實的東西,現實的東西也扣不住她。她需要一分俗世的煙火,可誰又知道這火光會在哪一個時刻熄滅?

    “你會覺得我,”宋偉貞打住話頭,咳一下,換個述敘方式,“我喜歡你,小休,也許你會覺得這種感情不符合我謹慎的個性。但是,我的確喜歡你,如果你不肯嫁給我,我會變得——”

    宋偉貞想了又想,終於找到一個比較妥貼的詞語:“如果你不嫁我,我的生活會變得面目全非的。”

    如果她嫁了他,她會變得面目全非的。何小休在心裏加上注解。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宋偉貞緊緊盯著她的側臉。

    “你知道我和顧憑風的事嗎?”何小休的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報復感,他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的嗎?那她到要看看,他有多喜歡她。

    “知道一點,也猜到一點。”兩人的目光終於相遇。

    “那你知道什麼又猜到什麼?”何小休優雅地淺笑,她甚至捧起了茶杯,她突然有了看戲的心情。

    “知道你愛他,猜到你們,”宋偉貞暗暗握拳,“很親密。”

    太老實的一個人了。何小休啜口茶,這場談話將由她掌握主動權。

    “那你知道我在和顧憑風很親密前的事情嗎?”何小休又丟下一個問題。

    “不知道。”宋偉貞的神色逐漸冷峻,“如果你不說,我可以當作什麼也不知道。”她會不說嗎?她當然會說!宋偉貞明白,她是故意的!

    “也許你早看出來了,”何小休溫柔的笑容在宋偉貞看來幾近殘忍,“咱們倆打一見面,你就討厭我。我知道你是討厭我身上的風塵味。這也不奇怪,我在畫舫上呆了好多年,難免會沾上些風塵味。”

    宋偉貞“騰”地站起身,往房門走去,“吱——呀——”一聲打開門。

    這樣,很好。

    若何小休真的嫁給宋偉貞,時間一長,就會感到很累,也很自卑,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和他在一起,她就像一隻麻雀,妄想去高攀一隻高貴的鳳凰。雖然宋偉貞願意幫助她,但何小休的過去太複雜,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是沒有幸福可言的。

    他不是屬於她的,她也不能再縱容自己做夢了。

    宋偉貞“吱——呀——”一聲打開門。陽光竄了進來,何小休眯起眼。

    宋偉貞回頭,氣勢洶洶。挾著何小休就往後院跑。

    陽光很刺眼很明媚很溫暖,甚至有些炙熱,可何小休卻在顛簸中渾身發抖。

    視線是跌跌撞撞的,她在宋偉貞的懷抱裏顫抖。

    宋偉貞拉她站立,兩隻手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你知道剛才我想的是什麼?”

    何小休搖頭。

    她的身形嬌小,宋偉貞低頭看她。他知道,現在是他掌握了主導。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和血液激烈地跳動,充滿了活力和激情。

    “我在想,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我、對你自己?我承認我在嫉妒,那是因為我愛你。我已經四十三歲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的目光熾熱,“我害怕錯過你,就再也遇不到世上獨一無二的何小休了。”

    何小休的唇角動了動。

    “你的過去令我痛惜,但我也在想,若沒有那些過去,會造就出今日謎一般的何小休嗎?所以我接受你的過去,所有的統統接受!”

    他並不是個會表白的人,但她懂他的意思。她也喜歡著他,他是那麼乾淨的一個人,以至於何小休想拒絕他。

    他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一向謹言慎行的男子,這一次卻是無比固執與堅定。他知道她心中的那個結,知道她心中永遠無法消除的陰影和一則糾纏了多年的噩夢。

    而他卻堅定地表明他的大度,他要呵護照顧著這個令他心儀的女子,平平安安地過一生。

    何小休的兩頰紅潤起來,她的眼神是驚喜的,隱隱有著不確定:“我害怕這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小休?”宋偉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我想,婚禮定在下個月,你覺得如何?”

    宋偉貞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發不出半點聲音。

    “只是,習之和水師弟他們的事何時辦呢?還有,以後習之是叫我姐姐呢還是別的什麼?水師弟是叫你姐夫呢還是別的什麼?”何小休故作嚴肅地板著個臉。

    “那都好辦!那都好辦!”宋偉貞激動地上前擁住何小休。

    何小休一抬眼,天——水木常和宋習之正坐在屋脊上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呢!

    何小休一閃身,躲過宋偉貞的擁抱。

    宋偉貞跌坐在地,腰,閃了!

    “爹——”宋習之叫道,“我真嫉妒,你對我可從來沒這麼熱情過——”

    何小休羞得沒地躲,索性一跺腳,躍上屋頂去打水木常。水木常縱身往後退。這一退,就忘了他懷裏的宋習之了。宋習之就順著屋頂往下滾。

    水木常趕忙去救,何小休也來相救。兩人撞在一起,誰也沒抓住宋習之。

    “啊——”宋習之聽見耳畔急風掠過,完了,小命休矣!

    何小休在水木常肩上猛地一踹,疾速墜向宋習之,接近她就勢一摟,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終於停住。

    水木常被何小休踢得從另一側墜地。

    不知宋習之的安危,急忙一縱一躍翻過屋頂。扶起躺在地上的宋習之:“有沒有摔傷?”

    “好像沒有!”宋習之驚魂未定。

    “師姐,你呢?”水木常拖起何小休。

    “我也沒事!”

    “小休姐,你真厲害!剛才你出手真快,不然我既便摔不死,命也送掉半條了!”宋習之拍拍心口給自己定神。

    “還是師姐反應快,她在我身上踢一下借了把力,這樣才趕得上你落下去的速度!師姐,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水木常也嚇得夠嗆。

    “只要大家平安無事就好了。”何小休喘著氣。

    “誰說平安無事?”好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的宋偉貞扶著腰,“我的腰閃啦!”

    水木常非常不具有同情心:“這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宋習之跟著和道:“呵呵,爹,估計你這腰一閃,下個月是成不了親啦!”

    何小休紅著臉沖著天空翻白眼,真是的!

    宋偉貞沒有生氣,雖然他的形象毀於一旦,但是,這快樂卻是拿什麼也換不來的。

    在這歡快的當兒,也就顧不上與這兩個小傢伙鬥智鬥勇,暫且享受這邊的陽光再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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