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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不負妻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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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1:08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待姑嫂幾個見禮後,懿寧長公主便叫兒子和兒媳婦一起坐下來說話。

  懿寧長公主今兒的心情極好,說話時的語氣也十分和氣,詢問兒子這幾日過得可好,然後又對霍姝說了一些好好照顧丈夫之事。

  霍姝微笑著一一應了。

  許恬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聽眾人說話,一雙眼睛時不時地看著兄長和霍姝。

  霍姝和聶屹都是敏銳之人,如何沒發現她的視線,不過都不多作理會。

  直到懿寧長公主叮囑霍姝得空多來公主府走動,許恬終於道:「大哥,你們今兒怎麼來得這般遲?我和娘、斌哥兒一早就坐在這兒等你們,茶都喝了幾盞,可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說著,一雙眼睛掃過霍姝。

  許恬自幼被懿寧長公主嬌寵長大,又有一個皇帝舅舅,素來任性嬌縱,情緒並不怎麼會遮掩,有什麼心事都表露在臉上,教人一看就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聶屹的神色頓時淡了許多,說道:「因昨兒醉酒,今兒起得晚了一些。」

  懿寧長公主原本見兒子的神色變淡,就知道他此時不高興了,心裡有些焦急,爾後聽到他的話,馬上關切地問道:「怎地喝那麼多酒?現下如何了?可還難受?」

  「不礙事,已經好多了,今兒來遲,是兒子的不是。」聶屹淡淡地賠罪。

  霍姝乖巧地坐在一旁,什麼都不說。

  懿寧長公主見他明著賠罪實則疏離,心頭有些黯然,勉強道:「如此也不能怪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去歇息,楓林院那兒已經打掃乾淨,在那兒歇會兒罷。」

  聶屹也不推遲,告罪一聲,就起身帶霍姝一起去楓林院。

  許恬原本巴巴地等著想和大哥說幾句話,誰知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這麼帶著他媳婦去楓林院,頓時氣惱不已。

  待兒子兒媳婦下去後,懿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也斂了,指著女兒惱道:「先前我說的話你怎麼就是記不住?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哪有小姑子在兄長新婚之際就挑嫂子毛病的?你大哥難得上門,你就這麼想將他推出去?」

  許恬急急地道:「我哪有?我不就是問了一句他們今兒為何來這般遲嗎?大哥喝醉酒誤子時間,那霍氏作為妻子,一定沒有好好照顧好大哥,何況娘你是婆婆,讓婆婆等,那霍氏想來也不是什麼賢良人。」

  「至少比你賢良。」許斌在一旁插嘴。

  許恬差點撲過去要打他,許斌靈活地躲到母親身後朝她扮鬼臉,許恬氣得就要一巴掌扇過去。

  懿寧長公主被他們弄得頭疼,喝斥住兩個小兒女後,就對女兒訓斥道:「你明知道昨日他們回門,回門的女婿在岳家飲酒也是正常的,何必如此斤斤計較?你瞧瞧你剛才那模樣,明擺著要對付霍氏,那是世謹的媳婦兒,你大哥能高興才有鬼。」

  說到這裡,懿寧長公主心裡有些難受。

  兒子因喝酒宿醉誤了時間,她心裡也不高興,她貴為公主,誰敢讓她等?可這兒子不同,她心裡對他有愧,縱使他故意不讓人過來說一聲,她也不想指責什麼,以免真的生分了。

  「就是。」許斌看不慣姐姐這惡人先告狀的性子,幸災樂禍地道:「大哥平時就不愛來公主府,難得他帶媳婦兒上門請安,姐姐還這樣挑剔,只怕他以後更不愛來了。想來也是,要是以後我娶了媳婦兒,姐姐每次見面就要挑剔一下,我心裡也不高興。」

  懿寧長公主聽到這話,覺得兒子說得有理,對女兒道:「你聽聽,是不是這個理?」

  許恬見母親弟弟竟然都聯合來說她,委屈得直掉眼淚,當即就站起身,哭著跑出去。

  懿寧長公主見狀,頓時氣悶不已。

  倒是許斌見怪不怪,見沒什麼事就要跑出去玩兒,被母親叫住。

  「斌哥兒,你大哥他……」懿寧長公主遲疑了下,問道:「他平時真不愛來公主府?」

  許斌撅著嘴,「我哪裡知道?反正我見大哥每次來公主府,都是要母親派人去叫才來,每次也待得不久。」說到這裡,就想起今兒特地避出府的父親,許斌心裡也有些不樂意的。

  他不知道為何每次同母異父的兄長進府,父親就要特地避開,原本骨肉相連的一家子弄成這樣,他看了心裡也覺得沒滋味,久而久之也覺得大哥不來了也好。

  當然,有這麼個優秀的兄長,他還是挺高興的,只可惜事事不能如意。

  許斌像個小大人一樣,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趁機對母親告狀:「娘,姐姐脾氣真壞,昨兒我不過說是她兩句,她就踢了我的雪球一腳,可憐雪球今兒還怕得不敢出窩。她這種壞脾氣,再好脾氣的人,也不耐煩和她玩兒。」

  雪球是許斌養的一隻貓,渾身雪白雪白的,十分可愛。

  懿寧長公主沒想到小兒子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頓時怔住。

  ……

  霍姝隨著聶屹來到楓林院,便認出是前年中秋的賞菊宴時,聶屹讓丫鬟帶她來的地方,頓時忍不住朝他笑。

  聶屹側首,見她笑成這樣,不知為何,耳朵有些紅,問道:「你笑什麼?」

  霍七姑娘站在一棵高大的楓樹下,大大方方地道:「前年的賞菊宴,你讓人將我叫過來,其實不僅是為了給我解圍吧?」

  聶屹面上的神色不變,在她的目光下,微微側首,淡淡地嗯了一聲。

  霍姝頓時眉開眼笑,她就知道,她家相公其實早早地就心悅她了,所以她當時才會想拱他,只是沒想到他的速度這麼快,直接讓人上門提親。

  楓林院的擺設看似簡潔,實則處處透著一種低調的奢華,擺設極為講究,和懿寧長公主所居的正院那富麗堂皇的擺設截然相反,透著一種清雅穩重,就和聶屹給人的印象一樣。

  霍姝瞧了瞧,就隨他進了一處臥室。

  待丫鬟們上了茶點之類的,聶屹揮手讓她們離開,和霍姝一起坐在一張靠窗的烏木鎏金寶象纏枝花的矮榻上,榻中案几上擺放著一個棋盤。

  霍姝喝了口茶,看著他道:「還難受嗎?你要不要歇息?」

  聶屹搖了搖頭,說道:「今兒我們許會在這裡多留些時間,你若是覺得累,便去歇息。」

  霍姝眉眼俱是笑意,「不累呢,昨晚睡得好。」

  他垂眸看她,見她粉頰如桃,雙眸清澈,湛然有神,便知她昨晚確實休息得極好,應是一夜好眠。

  很好!

  聶屹也沒說什麼,擺弄著案桌上的棋盤,問道:「要不要下棋?」

  「下棋啊……」霍姝有些遲疑地看他,「我的棋藝很不好。」

  「沒事,下棋不過是個消遣,高興就好,不必在意輸贏。」聶屹柔聲道。

  霍姝覺得有道理,總不能幹坐在這兒,便和他下棋。

  第一盤棋結束的時間非常快,霍七姑娘輸了半壁江山,她簡直傻眼了。

  聶屹看她雙眼瞪得溜圓,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忍不住手握成拳放在唇邊掩住嘴角的笑意,同時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哪知她的棋藝確實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真的很不好。

  霍姝看了會兒棋盤,一臉嚴肅地道:「再來!」

  於是第二盤棋又開始了。

  聶屹已經試探出她有多少水份,這次倒沒有再狠心地將她打得潰不成軍,而是引導性地下棋,引著她思考走棋,時間倒是比第一盤棋久一些,不過到最後,霍七姑娘仍是輸了。

  聶屹一邊撿棋子一邊安慰道:「你的水平其實還算不錯,屢出奇招,若是用得好,也能出奇制勝。」

  霍姝盯著他俊美的臉,雖然輸得挺狼狽的,卻沒有不高興,特別是看他瞇著鳳眸,隱藏著些許喜悅,覺得為了他,輸就輸了,沒啥了不起的。

  繼續下一盤。

  兩人一個引導一個思考,半天時間就耗在棋盤上。

  直到懿寧長公主派人過來叫他們去用膳時,霍姝方才揉揉有眼酸澀的眼睛,扭頭看向窗外,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

  「餓了嗎?」聶屹一邊收起棋子,一邊詢問道。

  霍姝摸摸肚子,老老實實地道:「餓了。」

  聶屹便叫丫鬟進來伺候他們洗漱,方才離開楓林院。

  兩人往花廳去的路上,霍姝雙眼亮晶晶地說:「你的棋藝真好,比三表哥好多了,打敗我的速度比三表哥的快。」

  聽到她這麼評論兩人的棋藝,聶屹有些哭笑不得,回想虞從信這人,雖接觸的時間尚短,卻知道其人是是個胸有丘壑之輩,智慮深遠。今年出了年,他就憑著在西北的軍功,進了五軍營,現在雖職位不高,卻已經入了皇帝的眼,前途無量。

  虞從信此次回京,只怕以後是要在京城發展了,以他的智謀手段,就算沒人扶持,也定能走得遠,何況如今他娶了素素,虞家的人要是沒有問題,舅舅遲早會重用他們。

  到了花廳,就見懿寧長公主帶著一雙兒女坐在那兒等他們一塊兒用膳,這是家宴,加上許斌年紀還小,是以沒有分席。

  霍姝是新媳婦,應該要伺候婆婆用膳的,不過懿寧長公主見兒子神色清淡,也沒有讓她立規矩,讓霍姝一起入座。

  許恬的臉色有些不好,沒有早上時的活力,似乎受了什麼委屈一樣,時不時地瞄著聶屹。

  許斌卻是有問不完的話一樣,一邊吃飯一邊問東問西,和聶屹說話,聶屹耐心地應了。

  懿寧長公主覺得氣氛不錯,倒也沒有阻止這種不規矩的事情。

  用過晚膳後,聶屹他們就告辭了。

  懿寧長公主有些不捨,拉著霍姝道:「阿姝以後有空,便過來走走,咱們娘倆說說話。」

  霍姝乖巧地道:「知道了,有空我會和世子一塊兒過來給您請安。」

  懿寧長公主頓時滿臉笑容,覺得這兒媳婦挺合心的。

  許恬心裡哼了一聲,覺得她娘被霍七迷惑了,這霍七分明就是敷衍罷了。

  霍姝抿著嘴笑,她就是敷衍如何,聶屹不想來,她才不會不識趣地開這個口呢,不過對長輩要有禮,答應兩聲又不會少塊肉。

  與懿寧長公主辭別後,兩人就離開了。

  許斌去送他們,剛到影壁停車的地方,恰好看到許駙馬的車駕剛好進門。

  許嘉下車後,見到正要回去的小夫妻倆,神色微微凝了下,便走過來,溫煦和氣地道:「世謹這是要回去了?」

  聶屹看了他一眼,平淡地嗯了一聲,就攜著霍姝登車離開。

  許嘉站在影壁處看著駛離的衛國公府的馬車,面上不由得歎了口氣。

  「爹,大哥他們走了。」許斌提醒道。

  許嘉回神,朝兒子笑了下,便拉著他的手往正院而去。

  路上,許斌湊到父親身邊,小聲地問他:「爹,為什麼你每次都特地避開大哥?能不能和我說說?兒子保證誰都不告訴!」

  許嘉見兒子一臉好奇的模樣,笑著摸摸他的腦袋,說道:「小孩子家的,不要探知那麼多,你大哥不容易,對他敬著一些。」頓了下,又道:「到底是我們對不起他。」

  許斌聽到這話,一臉茫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到底哪裡對不起大哥了。

  許嘉見他胡思亂想,笑著拍拍他的腦袋,「莫要亂想,這事也別去問你娘,知道嗎?」

  「知道,我又不傻。」許斌一臉小大人的模樣,「娘和姐姐一心都撲在大哥身上,但大哥卻一直表現得很冷淡,看起來並不領情,娘竟然還不生氣,我就知道有問題,才不會去問娘這種事情呢,省得她生氣,我討不了好。」

  許嘉見兒子一臉淘氣的模樣,忍不住失笑。

  ……

  回到衛國公府時,天色還不算晚。

  夫妻倆下車後,就直接往正院而去,給老衛國公夫妻請安。

  老衛國公不在,聶老夫人剛吃了藥,靠坐在床上聽丫鬟們說話,見兩個孩子回來,一臉高興地說:「你們怎麼過來了?」

  兩人給老夫人請安後,就坐在丫鬟們搬來的錦杌上,聶屹回道:「昨兒喝多了酒,今兒起得晚了,沒過來給祖母請安,祖母今兒的身子可好一些了?」

  聶老夫人對長孫的關心很受用,笑著說好了許多,然後又問他們今日去懿寧長公主府怎麼樣,可有什麼事情。

  聶屹語氣平平地回答在公主府的事情。

  霍姝陪坐在一旁不插話,眼睛時不時地看著聶老夫人,發現聶屹每次說到懿寧長公主時,聶老夫人的神色就淡了許多,似乎並不待見這個前兒媳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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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1:22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陪聶老夫人說了會兒話後,夫妻倆就被她催著回凌雲院歇息了。

  兩人相攜走回凌雲院,得到消息的丫鬟皆迎出來行禮請安。等看到相攜走來的兩人時,丫鬟們不知為何,先是怔了下,目光在兩人身上停頓了會兒,方才垂首,恭敬地肅手立在那兒。

  聶屹抬腳走進房,進門時,目光往那些丫鬟身上掃了一眼,微微皺眉。

  笠雅定了定神,過來詢問道:「世子、夫人,可要擺膳?」

  聶屹看向霍姝。

  霍姝微笑道,「先前在公主府用過了,我並不餓。」

  聶屹便道:「那便不用了,備水罷。」

  笠雅福了福身,帶著丫鬟下去準備。

  聶屹見天色還早,想到心裡的疑問還未解,叫來元武問道:「我讓你找的醫書典籍可是找著了?」

  元武愣了下,忙道:「已經去青軒閣中取了幾冊,就放在書房裡。」

  聶屹聽罷,沒說什麼,進門看到正坐在梳妝台前讓丫鬟們幫忙解下首飾的妻子,和她說了一聲,便往書房而去。

  元武跟著他過去。

  到了書房時,就見中間的紅木大書桌上放著幾本厚重的醫書,聶屹並不忙著翻它,等元武親自沏了盞茶過來放到桌子一旁,他突然問道:「昨天我喝醉了,意識有些不清楚,回來的路上可是發生什麼事?」

  元武愣了下,忙道:「路上無事,一路安好。」

  聶屹抿著嘴看他,鳳目沉沉斂斂的。

  元武對上主子深沉的眼眸,肝顫了下,實在不知道怎麼和他說昨晚的事情。以主子的敏銳和聰明,只怕剛才回來時,丫鬟們那異樣的模樣早就引起他的注意了,一直按捺著不說,應該是顧忌著世子夫人,沒在她面前生氣發威。

  「說吧。」聶屹冷冷地道。

  元武垂下頭,豁出去一樣地道:「其實沒什麼事,就是昨日回府後,是夫人獨自一人扶您回凌雲院的,您喝醉了,走得不穩,差點摔了一跤,夫人就直接將您抱住,然後……將您抱回房了……」

  元武吞吞吐吐地說完後,就埋著頭站在那裡,一臉視死如歸。

  整個書房都安靜下來,一時間寂靜無聲。

  元武忍不住抬頭飛快地睃了他一眼,發現主子的神色依然很沉靜,但是眼神好像有些空白,心裡覺得,這種事情或許確實挺讓男人難以接受的,不過世子夫人的力氣還真大呢,這麼直接抱起一個大男人,一點也不費力的樣子,還能輕鬆地將人抱回房,感覺好像男女顛倒了。

  過了會兒,才聽到聶屹的聲音,「出去吧。」

  元武忙退出去。

  聶屹站在書桌前一會兒,才伸手翻看桌上的醫書。

  他看書的速度極快,嘩啦啦地翻著書頁,不過一會兒,就看完一本,又拿第二本,繼續飛快地翻閱。

  書桌上疊得有一尺多高的書很快就被他翻完了,翻完後,他猶有些不滿意,覺得有些地方記錄得模模糊糊的,並不能讓他更仔細地瞭解女性的身體情況,給他解惑。

  想了想,他將元武叫過來,吩咐他明日再多弄些醫書過來,他要看,然後便離開書房。

  元武去將那翻過的醫書收拾好,心裡有些無奈,世子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看書時不像旁人認認真真地看,而是嘩啦啦地翻過,就能看完一本了,看完後,還能一字不漏地記住,是以看這些書,不過一會兒就看完了。

  不知道世子想要找什麼,元武覺得,是不是針對這方面尋個大夫來仔細詢問才好。

  聶屹回到正房,神色凜然。

  丫鬟們見狀,都忍不住縮了縮身體,輕手輕腳的,不過有幾個大膽的,忍不住又多看他兩眼,特別是想到昨晚的事情,心裡竟然不像以往那般敬畏,反而心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

  自從看到世子被世子夫人輕易地抱進房裡的一幕後,丫鬟們就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微妙,原來像陽春白雪一般高不可攀的世子依然高不可攀,卻又多了幾分親切感,但美麗動人的世子夫人在他們心中,變得比世子還要厲害,不能輕易得罪的主子。

  聶屹表情不變,卻將丫鬟們的神色盡收眼底。

  進了門,就見霍姝已經洗漱好,長髮披散而下,發尾微微沾著水汽,顯得有些凌亂,身上穿著一件大紅團錦琢花衣衫,正坐在大炕上逗著兩隻狐狸玩。

  見到他回來,她一臉開心地說:「你要洗漱嗎?」

  聶屹嗯了一聲,在她臉上看了一眼,便進淨房去洗漱。

  霍姝摸摸自己的臉,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很快就拋開,繼續和兩隻狐狸玩,玩得無趣了,就拿過炕桌上放著的一本遊記看起來。

  聶屹洗漱出來後,見小姑娘正看得專心,緩步過去,看了一眼她手中拿著的東西,發現這是一本敘事類的遊記,記錄了一些地方的風俗人情和風景地貌,沒想到這小姑娘喜歡看這種東西,倒是極符合她的性情。

  「素素,該歇息了。」聶屹說道。

  霍姝放下書,看了一眼更漏,發現才剛過了亥時,時間還不算太晚。

  她瞅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對上他沉斂的鳳目,便笑著將遊記合上,就要下炕時,然後他突然伸手過來,又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從炕上抱了起來。

  屋子裡的丫鬟見狀,紛紛垂下臉。

  霍姝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子,呆了會兒,才發現他竟然抱著她。

  聶屹沒等她說什麼,就這麼抱著她轉身進了內室。

  霍姝的雙腿懸在半空中,就坐在他的手臂上,被他抱走時,能看到身後那些丫鬟們詫異的目光,頓時有些羞澀。

  她十歲以後,自覺是個大人了,就從來沒讓人抱過,沒想到今日卻讓人像個小孩子一樣抱起來。

  進到內室,聶屹將她放到床上後,揮手將帳幔放下,直接上床,對坐在床上還有些懵的小姑娘說:「我們歇息吧。」

  霍姝哦了一聲,終於轉換好心情,朝他露齒一笑,身體往裡頭挪過去,給他騰位置。

  誰知他伸手按住她,湊過來輕輕地吻了她的眼瞼一下,然後唇慢慢下滑,落到她的唇瓣上,在上面溫溫柔柔地碾壓了會兒,方才漸漸地加深了力道,攬著她的腰肢,一邊吻一邊將她壓在被褥上,力道從溫柔變得兇狠,彷彿急不可耐地要將她吞吃入腹。

  霍姝被他吻得暈暈乎乎的,睜著一雙迷離的眼睛,看著他俊美的面容和淡斂的神色,只覺得那雙鳳眸裡滿是她看不懂的東西,似在醞釀著什麼,又似壓抑著激烈的情緒,如一汪深潭,表面平靜,水下卻是波瀾壯闊。

  一吻結束後,他揉揉小姑娘香軟的身子,清淡的聲音變得沙啞磁性:「累嗎?」

  腦子有些糊塗的小姑娘下意識地說:「不累……」

  「很好。」他說,獎勵似地親了親小姑娘健康粉紅的臉蛋兒。

  很好什麼?

  霍姝有些迷糊,一會兒後,她很快就明白這很好是什麼意思了。

  被他變著花樣折騰了三回,她的腿都軟了,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終於體會到比新婚第二夜那晚更激烈的情事,明明難受,又讓人快活無比。

  她摟著他汗濕的肩膀,嘴裡嗚嗚咽咽的,「不要了,我好累……」

  「沒事,明兒你盡量睡。」他親著她汗濕的頸項,一邊慢慢地動著。

  「不行,要……去給……祖母……請安……」她斷斷續續地說。

  「祖母身體不好,不宜打擾,免了各房的請安,初一十五過去就行。」

  她修長勻稱的腿兒蹬了下,然後就被他拉起環在他勁瘦卻有力的腰桿上,繼續做著愉快的事情,許是先前終於發洩了三回,這一次他倒是不急了,慢慢地享受著其中的趣味和玄妙滋味,一邊和她交流。

  「昨兒我喝醉酒後,聽說是你扶我回房的。」他親暱地貼著她的唇,舔去上面的銀絲,柔聲說。

  霍姝腦子不太清醒,覺得今晚的洞房比新婚第二天的更激烈,餘韻也更可怕,稚嫩的身心都抽不出來,理智無法集中,只能含含糊糊地應他。

  「後來聽說我差點摔倒了,是你抱住我……」

  霍姝眨了下眼睛,濃密而捲翹的長睫上掛著汗珠,漂亮的大眼睛裡溢著纏綿的水霧,柔媚嬌嬌,頓了半晌才說:「是啊,我見門檻太高了,擔心你摔了,所以就抱你進房。」

  他沙啞地笑起來,用力地將她壓在身下,這個姿勢使得彼此結合的地方更加緊密契合,也入得更深,讓她忍不住輕吟一聲,身子有些戰慄。

  因這個深入的力度和姿勢,他的身體也緊繃了下,幾乎失控。

  半晌,他終於放鬆下來,繼續磨蹭著她。

  「原來素素的力氣這麼大,我都不知道呢。」他歎息一般地說,修長漂亮的手指輕輕地撫著她粉嫩的面容,

  霍姝瞅著他的臉,昏暗的燈光中,他的烏髮凌亂地散落下來,沾著彼此身上的汗水,但那張俊美的容顏仙人似的,迷惑著這世間所有的凡人,仰望思寐,心甘情願地沉淪在他製造的漩渦裡。

  她扁扁嘴,伸手摟著他,貼貼他的臉,聲音甜糯,「就比一般人大一點,其實沒多大的。」

  「聽說力氣比較大的人,體力也好。」

  霍姝迷茫地看著他,力氣和體力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

  直到結束後,她才明白他的意思,頓時有些委屈。

  她虛軟地趴在那兒,香汗淋漓,纖細柔嫩的身子上滿是曖昧的痕跡,累得不想理他。

  聶屹去絞了帕子過來,親自給她擦身子。

  途中情動之時,忍不住又摟著她細細地撫弄一番,彼此袒裎相見,不分你我。接著將弄髒的被子換了,方才摟著香香軟軟的小姑娘躺進曬過太陽的溫暖的被窩裡。

  見她要睡不睡地瞅著自己,大眼睛明媚清澈,心滿意足,輕聲道:「睡吧,明日我帶你認識府裡的環境和下人。」

  霍姝聽了,打了個哈欠,像個小動物一樣蹭了蹭他,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不知睡到何時,霍姝突然感覺到身邊的震動,迷糊地睜開眼睛,就對上一雙凌厲深沉的鳳眸。

  她伸手摸摸他的臉,含糊地說:「睡吧,周圍沒有其他人……」

  直到那雙眼睛裡的凌厲和殺意退去,恢復平靜,她又閉眼睡去,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聶屹神色清冷地躺在那兒,半晌才慢慢地陷入睡眠中。

  ……

  直到天色大亮,霍姝才醒過來。

  醒過來後,感覺渾身都累得不想動,比被舅舅們操練了半天還要累人。

  她痛苦地掙扎著睜開眼睛,對上一雙蘊著溫淺情意的鳳眸,然後被鳳眸的主人吻了一下,道了一聲早安。

  「什麼時候了?」她問道,聲音沙啞。

  「剛過辰時,還早,繼續睡吧。」

  她哦了一聲,抵擋不住睡意,還是沉沉地睡下了。

  直到再次醒來,看到外頭陽光正好,抱著被子坐起身的霍七姑娘有些呆滯。

  她竟然一覺睡到午時。

  沒有去給長輩請安。

  她墮落了。

  情緒有些不高的小姑娘被人抱起,當著所有丫鬟們的面抱放到臨窗前的大炕上,然後抱她的男人隨之坐在她身邊,撫著她的頭髮,柔聲問道:「素素,中午想吃點什麼?」

  經他這麼一說,霍姝就覺得肚子餓得不行,果然沒辦法睡飽,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餓醒了。

  「都可以,我餓了。」霍姝可憐巴巴地說,忍不住瞄著身邊一身光鮮亮麗的男人,不禁又扁扁嘴。

  明明昨天都是他在出力,為什麼她這麼累,他卻容光煥發,就像戲本裡描寫的專門吸人的妖精。

  聶屹不知道小姑娘的腦洞已經大開了,摟著她的肩膀,高大的身形完全將她的身子籠罩住,吩咐完丫鬟備膳後,低首和她說話。

  那邊的丫鬟們看了一眼,不由得面紅耳赤地低下頭。

  昨兒和今日看世子輕鬆地抱起世子夫人,這會兒摟著嬌小美麗的世子夫人的模樣,英偉不凡,當真是偉岸男子,這一刻的印象完全將前天晚上世子被嬌小的世子夫人抱進房裡的那一幕給頂替了,這才是正常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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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1:37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

  用過午膳後,聶屹就帶霍姝在凌雲院裡轉了轉,權當是飯後散步消食。

  霍姝早上睡過去了,沒有吃早餐,是以午膳吃得多了一些,肚子撐得難受,倒也不在意去逛逛,只是她的腿有些軟軟的,走路也是慢吞吞的,時不時地拿眼去窺著旁邊男人。

  聶屹偏首看她,目光平靜,語氣溫和,「怎麼了?」

  恰好走到一處假山旁,邊上放著石桌石凳,霍姝直接坐到一張石凳上,捶著腰說:「腰酸腿軟,不想走了。」

  聽到這話,聶屹先是有些不解,爾後才明白她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他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耳朵也紅通通的,不過仍是將她拉了起來,在她一臉不解時,將她摟到懷裡,說道:「石凳太涼。」

  很快就有丫鬟拿了個猩猩紅的坐墊過來,放到石凳子上,聶屹方才將她放下。

  霍姝忍不住瞇著眼睛朝他笑,接著就懶洋洋地坐在石凳子上,曬著春日暖融融的陽光。

  因為昨晚放縱的後遺症,所以今日霍姝是沒辦法仔細逛衛國公府,坐了會兒,就決定回房歇歇。

  「要不我抱你回去?」聶屹問道,擔心她太累,走不回去。

  「不用,一點路罷了。」霍姝不在意地擺擺手,雖然腿間的地方確實有些不舒服,卻也沒有嚴重到走不回的程度。

  想到這裡,她的臉也有些紅,不好意思看身邊的男人。

  床笫之間的事情,只有經歷過才明白是什麼,那樣的親暱纏綿,讓兩個還有些陌生的男女瞬間拉近距離,變成彼此最親近熟悉的人。雖然累了點兒,但她心裡也是十分歡喜的,總覺得和他更親近了,也更喜歡他了。

  聶屹見小姑娘臉蛋紅通通的,以為是太陽曬的,擔心她身體不適,便道:「你昨晚辛苦了,還是我抱你回去吧。」

  說罷,也不等她拒絕,探手過來,輕易將她抱了起來。

  「不、不用……」霍姝有些結巴,小聲地道:「現在還是大白天呢,很多人看著。」

  「無礙,我們現在是夫妻,而且在自己院子裡,不會有人說的。」聶世子一臉正氣凜然。

  霍姝眨了眨眼睛,一臉好奇:「夫妻間都是這樣的?」

  「嗯。」

  於是她不動了,由他抱回房。

  那些遠遠地候在台階旁的丫鬟見到這一幕,也有些愣,見世子抱著人走了,忙跟上去。

  聶屹將人抱回房後,讓她坐著,叫來笠雅,吩咐道:「將凌雲院的下人都叫過來拜見世子夫人。」

  笠雅神色淡定,穩重地應了一聲,就去安排。

  凌雲院是衛國公府環境最好的一處院子,院落的面積大,伺候的下人也多,不過因為聶屹治下嚴厲,凌雲院的下人們極守本份,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下人們過來拜見世子夫人時,鄔嬤嬤和艾草等人捧著早就準備好的封紅,打賞給那些來磕頭的下人,賞錢的多寡也是按照下人們的等級來定。

  得了賞錢的下人們都很高興,加上有世子坐在一旁鎮著,他們也不敢造次,得了世子夫人的賞錢後,皆是恭恭敬敬地退下。

  下人們磕頭領賞後,聶屹就抱著霍姝回房。

  霍姝被他抱來抱去的,有些害羞,躺在床上時,見他脫衣服上床,不禁有些彆扭,問道:「你也要歇息?」

  「嗯。」聶屹應了一聲,脫下外袍後,就上床摟著她,擺明著是陪她一起睡。

  霍姝鬆了口氣,只是單純睡覺就好。

  不過很快地,霍七姑娘就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明明是要午睡的,卻沒想到被他親了一口後,午睡的性質很快就變了。

  「不要!」霍姝終於使用她的蠻力,雙手擋在他胸膛上,不讓他再進一步,抿著嘴說:「我不舒服。」

  「不舒服?」鳳目含著幽黯的情慾,又有絲絲緊張,「哪裡不舒服?」

  霍姝羞赧地道:「下面……」

  他頓了下,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將她按在懷裡揉了揉,又吮吻了會兒她的唇,輕聲道:「沒事,我昨兒檢查過了,只是有些腫,已經上過藥,晚上就能好。」

  霍姝:「……你還看過了?」她的聲音突然拉高。

  他嗯了一聲,非常平靜,「你睡著的時候,我檢查過了。」

  霍姝神色不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翻身背對他,將被子裹住自己,連臉都裹住了。

  小姑娘覺得沒臉見人了,他怎麼可以看她那裡。

  聶屹伸手將她捂著頭的被子拉下來,說道:「別悶著自己。」知她害羞,又解釋道:「我們是夫妻,這種事情沒什麼的,如果你想看,也可以看我。」

  霍姝:「……」

  她的臉紅得快要冒煙了,但又覺得他說得好像挺對的,可是還是有些害羞。

  害羞之餘,她突然想到什麼,轉過身來,拉著他的衣襟,一臉認真地說道:「那以後只有我能看你,我也只給你看。」

  聶屹又嗯了一聲。

  霍姝仔細看他,發現他的語氣雖然平淡,面上也沒什麼情緒,卻知道這人一諾千金,應該不會騙她的。

  得到他的保證,她心裡高興極了,乖乖地窩到他懷裡,又怕他像昨晚一樣做到她哭都不放過,小聲地說:「我還不舒服,等我好了我們再洞房好不好?」

  聶屹歎了口氣,說道:「對不起,我有些忍不住。」頓了下,他又道:「我以前沒做過這種事情,只和你做過,所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成親這幾天,只要兩個人在一起,聞到她身上的幽香,看到她的笑臉,他就有些控制不住。特別是他現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少年貪歡,又是新婚燕爾,彼此依在一起,自然對這種床笫之間的事情樂不思蜀。

  聽他坦誠這種事情,霍姝只覺得心裡甜甜的,更乖順地依在他懷裡,小聲說:「那你晚上別再做那麼多次……」

  意思是晚上可以做,但不能做那麼多次。

  聶屹吻了吻她的臉,柔聲說:「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霍姝嗯了一聲,靠著他慢慢地閉上眼睛睡去。

  晚上時,聶屹果然如同他答應的那般,極盡溫柔,沒有做得太過份。

  白天睡得多,晚上又被溫柔對待的霍七姑娘精神極好,一點也不累,她趴在她家相公懷裡,好奇地問:「世謹,我會有寶寶嗎?」

  聶屹愣了下,遲疑地道:「你喜歡寶寶?」

  「喜歡啊!」霍姝一臉愉悅,「小寶寶很可愛呢,又白又嫩的,像街上賣的桃壽包子,笑起來時讓人心都化了。我們兩個長得都不錯,要是有小寶寶,一定也很漂亮的。而且,祖母不是說希望我們多生幾個孩子嗎……」

  聶屹的神色不知不覺變得溫和起來,鳳目退去教人心悸的深沉,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柔和,說道:「生兩個就好了,太多的話不好。」

  「才兩個?」霍姝忍不住皺眉,見慣虞家一大串的表哥表弟們,在霍七姑娘心裡,孩子那是一串兒來的,才兩個簡直不可思議。

  「是啊,咱們生兩個就好,一男一女,湊個好字。」聶屹說。

  霍姝哦了一聲,有些懨懨地道:「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我聽說女人生孩子十分辛苦,又危險,生兩個就好。」聶屹忍耐地說,伸手在她光滑的背脊上輕輕地撫著,撫過她後肩那道凹凸不平的傷疤時,眼裡浮現些許傷痛。

  明白他的意思後,霍姝姑娘雖然仍是覺得兩個孩子挺少的,但又很受用他的話,巴在他懷裡不肯放開,整個人都開心得不行。

  ……

  聶屹有半個月的婚期,這段時間也沒人會不識趣地來打擾他,於是他便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陪伴新婚妻子身上。

  白天晚上兩人都待在一起,加上晚上還做那樣親密的事情,兩人漸漸地熟悉起來,感情好得像蜜裡調油,鄔嬤嬤和艾草等丫鬟見狀,不知有多高興,更高興的是凌雲院的丫鬟似乎都好像對世子沒什麼心思。

  在桃紅的打探下,鄔嬤嬤才知道是回門那晚世子夫人直接將世子抱進房的一幕讓丫鬟們嚇到了,雖然事後世子有證明他是個十分英偉的男子,可是那次的印象太過深刻,加上事後世子竟然什麼都沒有說,種種跡象也讓丫鬟們對霍姝這世子夫人更加恭敬,完全不敢去惹她,更沒有心思爬床。

  凌雲院裡一片和諧,霍姝住得也高興。

  過了幾日,夫妻倆去給老衛國公夫妻請安時,霍姝和聶老夫人說:「我聽說豐台那邊有花農培育出一株變異的牡丹花,兩個月前就已經讓人去下訂單了,昨兒那邊給消息過來,可以去取了,等會兒我和世謹去帶回來送給祖母賞玩。」

  聶老夫人性情柔和,喜愛一些花花草草,尤愛牡丹和蘭花這兩種,聽說有變異的牡丹花,自是十分高興,嘴裡卻道:「怎麼好意思要你的花,你自己留著賞玩罷。」

  霍姝嘴甜地說:「我也是聽說祖母喜愛牡丹,才會特別讓人留意的,本就是想要孝敬祖母的,您若是不收下,我留著也沒意思。」

  聶老夫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只覺得這孫媳婦真是可人疼,高興得合不攏嘴,知道他們等會兒要出門去取牡丹,還特地詢問錢夠不夠,讓人去取了些銀錢讓他們帶去。

  「不用,這是我和世謹孝敬祖母的,怎麼能要祖母的錢?」霍姝拒絕。

  聶老夫人高興之下,情緒有些激動,忍不住咳嗽起來,霍姝馬上站起身,輕輕地為她拍背揉胸,關懷備致。

  一旁的老衛國公笑瞇瞇地看著孫媳婦討好老妻,然後轉頭朝正在喝茶的孫子道:「這孫媳婦果然不錯。」

  聶屹神色淡然地喝著茶,茶盞掩著的唇角微微挑了下。

  小姑娘要是想要討好人時,那可真是甜得讓人心都化了,他這幾天就享受到這種心花怒放的心情。

  周圍的聶家人也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霍姝,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幾天時間,老夫人愛她愛得跟自己的親孫女似的,聶屹都退到一旁了。

  離開正院後,聶屹和霍姝就一起坐車出門。

  坐在馬車裡,聶屹含笑看著一臉愜意地坐在那兒吃點心的小姑娘,眉目精緻,神采飛揚,世間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活潑可愛又懂事的小姑娘。

  難得出門,霍姝趴在窗口前撩開車窗簾子一角,往外面張望,偶爾看到感興趣的,忙回頭和車裡的男人說,得到他的附和後,不禁更開心了。

  馬車到了豐台後,直接往種出變異牡丹的花農家而去。

  那花農早在兩個月前就得到霍姝給的定金,將那株變異牡丹伺弄得十分精心,見到貴人過來後,忙慇勤地招呼他們去花棚看花。

  變異牡丹花此時已經移植到花盆裡,葉脈亭亭玉立,上面有幾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花瓣呈現一種偏黑的紫紅色,混在一群牡丹花中,格外地亮眼。

  聶屹自小在皇宮裡長大,接受的教育和皇子們差不多,這鑒賞水平也是極高,看到這株牡丹,眼裡也有幾分驚訝,倒沒想到這花農有些本事,竟然能培育出變異的牡丹。

  霍姝欣賞完那盆牡丹,轉頭看向聶屹,笑瞇瞇地道:「你瞧,它好看吧?」

  「好看。」聶屹點頭。

  那花農聽罷,笑呵呵地說:「多虧這位夫人慧眼識珠,不然當初老朽就不小心將它毀了。」

  聶屹聽出還有故事,便問是何意。

  經那花農說後,聶屹才知道當時這株變異牡丹混在一群病株中,原是要丟掉的,恰好霍姝陪表妹虞倩過來選花,無聊之中去看那些要丟掉的殘花敗葉,正巧跟來的鄔嬤嬤是個有眼光的,發現這株牡丹和其他的不一樣,就多嘴說了一句,引起花農的注意力,後來才發現這株牡丹原來是變異了。

  雖然霍姝沒有慧眼識珠,不過她身邊的嬤嬤提出來引起花農的注意,也能算在她身上,最後便宜了霍姝。

  聶屹聽罷,見小姑娘笑瞇瞇的,伸手撫了撫她的肩膀,笑道:「素素的運氣真不錯。」

  霍姝點頭,「我一向有福氣。」

  聶屹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夫妻倆又挑了一些花,結完剩下的錢正準備離開時,突然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走進來,張口便道:「羅老漢,那株變異牡丹呢?我們夫人先前可是和你說好……」

  丫鬟看清楚站在那兒的聶屹時,猛地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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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1:48 |只看該作者
第93章

  花農家的院子裡,生長著許多應季的花,花開得喜人,滿院煌華春色。

  不過那一對站在開滿鮮花的院子中央的男女,男俊女美,如同一道春日中最亮麗的風景,比這明媚的春光更耀目,讓滿院的春光都顯得黯然失色。

  丫鬟看到聶屹時猛地閉上嘴,神色有些緊張。

  聶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鳳目深邃,卻教那丫鬟緊張得汗都出來了,不復先前的囂張。

  霍姝也看了她一眼,覺得有點印象,卻一時間記不起在哪裡見過她,便不再注意,對抱著那株牡丹的高大侍衛扈興道:「你可要拿穩了,別摔著它。」

  扈興憨憨地道:「夫人放心,屬下就是摔著自己,也不會摔著它的。」

  霍姝聽得好笑,「也不用如此,雖說這花名貴,可也貴不過人的性命。」

  扈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見世子沒說話,便像鐵人一樣站在那兒,十分具有存在感。

  花農羅老漢看著那丫鬟,神色同樣緊張,忍不住擔憂地看著霍姝和聶屹,估模著這兩位貴人的身份,就生怕他們的身份不夠,屆時吃了虧,連他這邊也會損失慘重。

  這時,外面又進來一個嬤嬤,開口就道:「翠屏,可是取到花了?」說著,恰好也看到院子中央的人,頓時吃了一驚,目光一轉,就看到扈興懷裡抱著的那盆紫墨色的牡丹,脫口而出,「聶世子,那是我家郡主看中的紫墨牡丹!」

  聽到這嬤嬤的話,羅老漢頓時更緊張了。

  聶屹冷冷地看過來,冷聲道:「誰的牡丹?」

  嬤嬤頓時失語,看到聶屹他們在這裡時,她就知道這牡丹估模是讓聶屹給先得到了,不過想到自家小姐現在身份可不一樣,頓時又挺直背脊,說道:「聶世子,這可是三皇子妃先看上的牡丹,原是準備送進宮裡給太后娘娘品賞的。」

  丫鬟翠屏聽到嬤嬤的話,終於想起自家小姐現在的身份可不一般,就算是衛國公世子,她家小姐可是皇子妃,難不成他要以下犯上不成?

  雖說皇帝寵愛衛國公世子,可是她們家郡主的靠山可是太后,皇帝還要孝順太后呢。

  翠屏這時也不再隱藏身份,一臉倨傲地道:「羅老漢,我家夫人可是三皇子妃,前兒可是和你說好的,這牡丹留給我們,你怎麼能做出這種無誠信之事?」

  羅老漢沒想到這丫鬟嘴裡的「夫人」原來是三皇子妃,心下害怕,哭喪著臉道:「姑娘,當時老漢就說過了,這株牡丹是一位貴人發現的,留在這裡讓老漢培育,已經名花有主了。可是當時你們卻不聽老漢之言,做咱們這一行的,貴在誠信,既然這花有主人,自然是歸主人所有,哪裡能言而無信?」

  羅老漢說著,想到那嬤嬤說這花是三皇子妃要送進宮裡給太后的,一時間又有些躊躇,忍不住看向聶屹他們,拿不定主意。

  翠屏聽了有些羞惱,沒想到這羅老漢這般不識抬舉,開口喝斥了一聲,就聽到一聲不耐煩的「閉嘴」。

  翠屏嚇住了,抬頭看去,就對上聶屹冰冷的神色,嚇得猛一哆嗦。

  霍姝聽到這嬤嬤和丫鬟的話,終於明白為何覺得這丫鬟眼熟了,原來是新陽郡主高筠身邊的丫鬟。

  沒想到高筠竟然也相中這盆牡丹,還想送進宮裡討好太后。

  她從扈興懷裡接過那盆牡丹花,脆生生地道:「原來是三皇子妃也看中它,三皇子妃的眼光果然不錯。」

  聽她竟然稱讚起要和她搶花的三皇子妃高筠,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嘴角微抽。

  誰知她語氣一轉,繼續道:「不過有先來後到的道理,這花是我發現的,交給這位羅老漢培育,為的是給家中臥病在床的老夫人討個開心,讓她老人家開懷一些,指不定哪天身體就能好了呢。太后娘娘一向通情達理,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想必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也不會強人所難吧?」

  說著,她笑盈盈地看向那嬤嬤和翠屏。

  兩人被她的狡辯給驚住了,沒想到她竟然這般能說會道,公然和太后搶東西。

  見她們「心服口服」後,霍姝轉頭朝神色冷峻的聶屹道:「世謹,我們回去吧。」

  聶屹冷冷地應了一聲,攜著她的手離開院子。

  那嬤嬤眼睜睜地看著兩人離開,張嘴想要說什麼,就見走在後頭的大個子侍衛按著腰間的佩劍,朝她們齜牙,一臉凶橫之相。

  嬤嬤嚇得打了個哆嗦,不敢再說什麼。

  走出門後,霍姝想到什麼,交待艾草兩句,便和聶屹上車。

  艾草折回院子,越過那兩人,走到羅老漢面前,笑著道:「我叫艾草,我家夫人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今兒世子陪夫人過來取花,您要是再遇到什麼為難事兒,可以去衛國公府尋我,報我的名兒即可。」說罷,又溫婉地說:「我家夫人很喜歡你種的花,過幾日應該還會過來買一些。」

  老羅漢聽罷,一顆心終於放下來。

  雖然惹不起三皇子妃,但他可是知道衛國公世子的,據聞這位聶世子可是當今聖人的親外甥,出生顯赫,能力卓絕,連皇子都對他客氣有加,能得到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的賞識,可是莫大的福份,也不用擔心三皇子妃遷怒自己。

  艾草傳完話後,再次越過那兩人,跟上主子的馬車走了。

  直到馬車消失後,翠屏終於從驚悸中回過神來,問道:「莫嬤嬤,怎麼辦?沒有取到花,郡主會生氣的。」

  原本以為今兒只要報出三皇子妃高筠的名頭,就能十拿九穩地取走那盆紫墨牡丹,哪裡知道原來這牡丹是衛國公世子定下的,從看到衛國公府世子的一刻起,就知道今兒可能是取不走那盆花了。

  其他人可能會懾於三皇子而退讓,可衛國公世子並不會。

  莫嬤嬤狠狠地剜了眼衛國公府的馬車消失的方向,沉著臉道:「能怎麼辦,回去如實稟報郡主吧。」

  說著,詢問了花農幾句,便帶著翠屏登上三皇子府的馬車回去。

  皇子成親後,一般會出宮建府,三皇子也不例外。三皇子雖未有封號,但皇子府建得十分氣派,可見皇帝當初對他的喜愛。

  莫嬤嬤和翠屏回到三皇子府後,就直接去主院稟報這事。

  高筠斜靠坐在黑漆雲母石事事如意的羅漢床上,眼睛微閉,修長的手指按在案幾一角,當聽完莫嬤嬤的稟報後,突然手一揚,將案几上的東西掀翻在地上。

  案几上的白釉青瓷菊梅茶杯和裝著點心的甜白瓷的碟子悉數摔在地上,灑了一地。

  高筠陰沉著臉,怒聲道:「好個霍七,竟然和我搶花!來人,給我更衣,我要進宮!」

  丫鬟們忙過來扶她進內室更衣。

  三皇子進來時,恰巧看到地上摔碎的東西,兩個丫鬟正在收拾,眉頭微微蹙起,問道:「這是怎麼了?」

  正在收拾的丫鬟見他回來,忙起身去行禮,說道:「回殿下,是皇子妃……」

  「我知道是她!」三皇子面容斯文,眼裡透著不耐,「皇子妃呢?」

  「在裡頭更衣,準備進宮。」

  聽罷,三皇子停下腳步,抿著嘴站在那兒,問道:「誰惹她生氣了?」

  莫嬤嬤忙過來,朝他施了一禮,就將先前在豐台的事情和他說了,最後道:「皇子妃自從聽說那花農羅老漢培育出紫墨色的牡丹花時,就一直記在心上,她惦記著宮裡的太后娘娘,知道太后娘娘喜歡牡丹,特地讓人去那羅老漢說一聲,誰知……」

  三皇子安靜地聽完,臉上慢慢地露出幾分嘲弄,不過很快就消失了,神色溫和。

  高筠出來時,看到三皇子也在,臉色未變,說道:「殿下回來了,我正要進宮,你可要一起去?」

  「你是要去給皇祖母請安?」三皇子不答反問。

  高筠神色沉了下,冷冷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的話,那就去吧,孝順長輩是應該的;如果不是,我勸你還是莫要去了,省得連累了皇祖母。」三皇子淡聲道,鳳目裡一片清冷。

  皇家人都有一雙相似的鳳目,聶屹雖然不是皇家人,卻也長了一雙和皇家人一樣的鳳目。高筠看三皇子那雙清冷的鳳目,恍惚間以為看到聶屹,但很快地,她就回過神來,清楚地知道這人不是聶屹。

  她冷笑一聲,「那霍七膽敢劫了我的牡丹,我憑什麼不進宮?」

  三皇子見她冥頑不靈,微微蹙眉,冷淡地道:「隨你。」

  高筠見他沒攔著自己,先是奇怪了下,爾後看他冷淡的模樣,心頭微惱,冷笑道:「周煜,你擺這副模樣給本郡主作甚?本郡主都沒管你養在綠雲軒裡的那伍氏,你就應該知足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伍氏的身份……」說著,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三皇子神色微變,很快就恢復淡然,說道:「伍姑娘曾救過我一命,我與她之間坦坦蕩蕩。」

  高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扶著丫鬟的手登車而去。

  三皇子目送著馬車離開,神色漸漸地露出幾分陰沉。

  高筠進了宮後,就往太后的仁壽宮而去。

  看到太后時,忍不住撲到她懷裡,哀哀地哭起來。

  太后忙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說道:「筠兒怎麼了?可是三皇子欺負你了?」

  高筠哭道:「他們都欺負我,每一個人都欺負我……」

  太后神色頓了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高筠哭了會兒,將牡丹的事情和她說了,說完後,憤怒道:「那霍七分明就是不將外祖母放在眼裡,要是她識趣的話,就應該將牡丹獻給外祖母,這天底下除了外祖母外,還有誰貴重得過您?」

  太后撫著她背的手微頓,臉色有些悵然。

  果然挫折能讓人成長,曾經連心眼都不會耍的孩子,現在竟然會同她耍心眼了。

  太后雖然悵然,不過更多的是高興,要是這外孫女依然像以往那樣魯莽沒心眼,在三皇子府可沒辦法安穩地當好這三皇子妃。

  雖然付出的代價大一些,太后卻是滿意的。

  當下太后好一陣寬慰,說道:「那霍氏如今已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你知道皇上素來疼愛衛國公世子,對那霍氏也是愛屋及烏,想必她也是明白這道理,方才會如此張狂。」卻不對今兒這事情發表意見。

  高筠聽了,神色微滯,拉著太后的衣擺,哀求道:「外祖母,難道我想給她個教訓也不可以嗎?」

  太后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突然道:「你娘很想你,讓你有空就回公主府一趟。」見外孫女垂下頭不說話,太后覺得心裡有些疲憊,「你娘也是為了你好,莫要再和她置氣了,她這些日子心裡也不過好……」

  高筠沒吭聲。

  太后又是一歎,有些莫可奈何。

  她明白女兒的野心,看到女兒和外孫女鬧翻,母女倆之間的關係降到極點,她心裡也是難過的,卻不後悔當初設計的這一切。如果沒有外孫女這籌碼,這宮裡指不定已經沒她們幾個的位置了。

  太后對外孫女又是好一陣寬慰,又勸她和三皇子好好過日子,方派人送她出宮。

  ……

  霍姝抱著那盆牡丹和聶屹回到衛國公府,將它送到正院。

  聶老夫人見到這盆牡丹,果然極為高興,若非身體不好,幾乎忍不住要親自去伺弄它,接著就迭聲吩咐伺弄花草的婆子好好看著。

  送完牡丹後,霍姝和聶屹回凌雲院。

  路上,霍姝問道:「你說新陽郡主會不會進宮告我一狀?」

  聶屹看她一眼,突然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說道:「你不用擔心,有我。」

  簡單的一句話,表達了對她的維護。也因為如此,所以當時霍姝開口時,聶屹並沒有說話,他從來不將高筠放在眼裡,如今高筠已是三皇子妃,那更與他無關了。

  霍姝喜滋滋地笑起來,心情大好。

  不過這種好心情很快就被破壞了,永郡王府傳來消息,世子妃霍婷病重,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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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1:59 |只看該作者
第94章

  聽說霍婷病得快要不行了,霍姝十分驚訝。

  「前陣兒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不行了?」霍姝詢問道,都有些糊塗了。

  這所謂的前陣兒就是過年之時,那時她還和姐妹們一起去永郡王府喝過年酒,見過臥病在床的霍婷。病了一年,而且是死裡逃生,霍婷看著十分削瘦蒼白,精神也不好,和她們說了會兒,就面露病容,想來這大病一場,讓她十分受罪。

  自從去年霍婷的幼子夭折,霍婷大病一場,太醫診治過後,原本以為她要熬不過來,幸好卻是熬過來,只須要好生養著,雖說不知何時能恢復健康,可到底人還是在的,那些盯著永郡王世子繼室位置的人也只能歇了心思。

  哪知翻個年,天氣正在回暖,萬物復甦之際,又傳來霍婷病得快要不行的消息。

  鄔嬤嬤也是納悶地道:「永郡王府傳話的人只說病得快要不行了,卻沒細說,奴婢也是不清楚是什麼情況的。」心裡卻想著,莫不是那大姑娘熬過了一個冬天,到底還是熬不住。

  若是如此,也是個沒福份的,可惜了。

  霍姝沉吟了下,說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大姐姐罷。」接著又道:「我記得我的陪嫁中有支百年老參,一併帶過去罷。」

  人只是不行了,沒有說是去了,這藥指不定能用得上,霍姝也不吝嗇這些,叫人包好帶過去。

  聶屹正在書房翻看醫書,聽說永郡王世子妃的事情,過來說道:「我同你一起去罷。」

  霍姝自然不會拒絕,覺得這是他體貼的一種行為,十分受用。

  夫妻倆回房重新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就坐車往永郡王府而去。

  誰知剛出門,就遇到靖安侯府前來報訊的下人,說老夫人聽到大姑娘的噩耗,當即就直接閉過氣,幸好大夫來得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霍姝聽了,微微皺眉,嘴裡卻是焦急地詢問嚴不嚴重,有什麼要緊之類的。

  來傳話的下人歎了口氣,愁眉苦臉地說:「老夫人傷心過度,情況有些不好。」

  霍姝聽罷,就道:「那先回靖安侯府探望祖母,等會兒再去永郡王府罷。」

  靖安侯府來報的下人特地將話說得這般嚴重,霍姝自然要先回娘家去看看祖母,等會兒再拐道去永郡王府,這也是人之常情。

  到了靖安侯府,就見管家迎出來。

  管家看到隨同霍姝一起下馬車的聶屹,面上有些驚訝。

  「祖母的身體如何了?」霍姝一邊往春暉堂而去,一邊問道。

  管家回過神來,小心地覷著聶屹,答道:「大夫說,老夫人的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若是再有一次,可能會損及壽命。」

  聶屹發現他的目光,冷眼看過來。

  管家就像被什麼嚇著似的,忙不迭地轉過頭,再也不敢看,情緒也有些不穩。

  聶屹淡淡地移開視線。

  霍姝接著又詢問家裡的長輩和姐妹們,管家道:「得到消息後,侯爺和夫人、妍小姐一起去永郡王府了,如今還沒回來。」

  說著,很快就到春暉堂。

  因為老夫人生病,春暉堂的氣氛有些壓抑,霍姝和聶屹一起進入老夫人的臥室時,就見霍五老爺守在床前,正在細細地勸慰躺在床上,神色悲痛黯然的霍老夫人。

  「……婷姐兒是家裡的第一個姑娘,在我身邊養大,我疼她不比任何人少,怎知她年紀輕輕的,卻遭此厄運,簡直就像要挖了我的心肝肉一樣……聽那太醫說,最多就是這幾日,婷兒就……我寧願折壽,也不願意婷姐兒年紀輕輕的就如此……」

  霍老夫人說著,嗚咽出聲。

  霍五老爺見母親悲痛萬分,心頭也有些發酸,勸說道:「娘,婷姐兒一向是個孝順的,若是知道您為她如此難過,定是極為不捨。」

  「不捨才好,不捨她就不會這般狠心要丟下我們……」

  這時,春暉堂裡的嬤嬤湊過去,小心地道:「老夫人,七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霍老夫人神色一頓,猛地抬頭,一雙眼睛直直地朝霍姝射過去,眼裡滿是蟄人的憤怒和厭惡。

  霍姝呆了下,眨了眨眼睛,以為她看錯了。

  聶屹的神色倏地變得冰冷,鳳目幽深,不帶情緒地看著霍老夫人,

  這刺骨的目光終於讓霍老夫人從失態中回神,剛才憤怒之下,竟然忘記衛國公世子也在,而且這位可不是能輕易地得罪的主,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將那些負面情緒壓下,一臉哀傷地道:「是姝姐兒回來了,聽說你大姐姐的事了罷?」

  霍姝嗯了一聲,走過來給她請安,說道:「得到消息後,我就讓人收拾一支百年份的人參準備去永郡王府探望大姐姐,誰知剛出門,就聽說祖母病了的消息,就過來了。」

  霍老夫人聽到這話,神色滯了下,幾乎以為她是在譏諷自己。

  霍五老爺看到女兒和女婿雖然很開心,此時卻不敢直視他們,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母親確實是聽到大姑娘的噩耗而閉過氣昏厥,卻比不得霍婷那邊嚴重,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派人過去將女兒叫回家,究其原因,不過是不想讓女兒去永郡王府,生怕女兒剋著已經命在旦夕的霍婷。

  霍五老爺雖然有心想說大侄女的事情和女兒無關,人吃五穀雜糧哪裡能不生病,不能因為家裡有人生病,就覺得是被剋的。

  可看母親悲痛欲絕的模樣,到底不好刺激她,就怕刺激下去,指不定真的會直接病了。

  聶屹將霍老夫人和霍五老爺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裡,眸色越發的幽深,沒說什麼。

  霍姝雖然覺得兩人的情緒有些不對,一時間也沒多想,輕聲安撫了幾句,見祖母還在為大姐姐的事情哀痛,明智地閉上嘴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

  她聽著父親安慰悲痛傷心的祖母,聽了會兒就覺得有些無聊,忍不住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雲紋繡南珠的福鞋。

  這模樣落在旁人眼裡,顯得有些落寞。

  聶屹一雙眸子淡淡地掃了一眼那邊的母子倆,輕輕地將手覆在小姑娘的手上,看她轉過頭朝他露出一個沒有陰影的純然微笑,整顆心寧定下來。

  霍五老爺仍在安慰霍老夫人。

  誰知安慰到最後,反而遭了霍老夫人的罵,責罵他只知道附庸風雅,不理俗務,連侄女病危,也拿不住主意之類的,完全是遷怒。

  霍五老爺覺得母親有些不可理喻,卻沒有反駁,淡淡地受著了。

  他知道母親對霍婷的感情是所有孩子中最深的,霍婷是霍家第一個嫡出的孫女,人又懂事,自幼在母親身邊長大,感情自然不一般,得知霍婷就快要不行了,也不怪母親難過之下會遷怒,當兒子的只能受著了。

  霍姝看了會兒後,開口跟著勸了會兒,方才道:「祖母,您好好歇息,養好身子要緊!我和世子去永郡王府看看大姐姐,大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霍老夫人聽到她的聲音,臉色又僵硬了下,抬頭看去,見她和聶屹站在一塊,聶屹一雙深沉無波的鳳眸沉沉地看過來,讓她張嘴想找藉口攔下她,卻不知道找什麼藉口,情急之下,厲聲道:「你別去!難不成你要看著你大姐姐今天都熬不住?」

  霍姝驚訝地看著她,奇怪地道:「祖母,我去看大姐姐,大姐姐怎麼會連今晚都熬不住呢?」

  霍老夫人頓時吱唔了一聲,哀聲說道:「你大伯和大伯母他們已經過去了,婷姐兒如今正需要休息的時間,最忌讓人打擾,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想必婷姐兒不會怪你的。」

  「那我不去打擾她,就在門外看她一眼。」霍姝十分友愛地說。

  霍老夫人的臉皮抽搐了下,想喝斥,卻又礙著聶屹不好說什麼,整顆心都煎熬起來。偏偏那討厭的孫女卻是一臉無辜的模樣,打著關心的名堂,誰知道她一去,大孫女會不會馬上就被她剋死了。

  霍老夫人十分後悔前年被兒子說動,竟然將這剋親的孫女接回京,要是沒將她接回來,指不定現在大孫女還好好地當著郡王世子妃。

  最後還是霍五老爺不忍心,生怕母親情急之下說出什麼,忙道:「姝兒,你先回去罷,你大姐姐那邊,有你伯父伯母在,你們剛成親,就莫要去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心知霍婷估計是熬不住,要是女兒過去,霍婷恰好沒了,指不定這剋親的名頭還真要扣到女兒頭上。

  他到底不忍心,他欠這孩子已經夠多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出閣,得了一位如意夫婿,不能讓這種事情壞她的幸福。

  霍姝看了會兒霍老夫人,慢吞吞地道:「好吧,我聽祖母和父親的。」說罷,又叮囑老夫人好好歇息,方才和聶屹一起離開。

  兩人剛出春暉堂時,就看到霍娟和霍妙兩人站在不遠處的亭子裡,皆有些神思不屬。

  見到他們,兩人忙過來見禮。

  聶屹避到一旁,由她們姐妹幾個說話。

  「七姐姐,祖母怎麼樣了?」霍妙忙問道。

  霍娟有些心不在蔫地看著春暉堂,一邊聽著她們說話。

  霍姝蹙眉道:「祖母為了大姐姐十分傷心,你們怎麼不進去勸勸她老人家?」

  聽到這話,霍娟有些尷尬。

  霍妙委屈地說:「祖母將我們趕出來了。」說著,她埋怨地看了一眼霍娟,仍記得祖母當時想要吃人一樣的眼神,對霍娟十分憤怒的模樣。

  霍妙當時就明白了,祖母定是知道霍娟一直盼著大姐姐出事,她好去給永郡王世子當繼室的打算,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莫怪祖母當時會這般憤怒。

  霍娟也明白祖母不想讓永郡王世子妃這位置便宜其他的女人,畢竟當年為了給霍婷謀劃這門親事,靖安侯府可是出力不少,這也是霍老夫人最滿意的一門親事。要是他們大姐姐真的沒了,這永郡王世子的繼室,定然會從霍家再選一個。

  霍姝和兩個姐妹說了會兒話,又和她們邀好明日去看霍婷,便和聶屹離開。

  ……

  屋子裡,兩人離開後,霍老夫人一雙眼睛瞪向兒子。

  霍五老爺垂下頭,說道:「娘,婷姐兒這樣,真的不關姝兒的事!你瞧,姝兒都嫁出去了,和婷姐兒是兩家人,婷姐兒去年就病了一場,又不是姝兒讓她生病的。而且,要是姝姐兒要剋的話,也是先剋五房,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閉嘴!」霍老夫人指著他道:「你還在維護她!要不是她回來,婷姐兒的孩子會夭折,婷姐兒會病成這樣嗎?眼看她就要不行了,你這叔叔不傷心,我這老太婆卻是傷心的……」

  說著,一行淚流下來。

  霍五老爺木著臉坐在那裡,無可反駁。

  霍老夫人到底因為先前閉過氣,此時又十分傷心,一會兒就受不住頭暈眼花地躺下了。

  直到掌燈時分,靖安侯才攜著妻女歸來。

  霍老夫人聽說兒子、兒媳婦回來,忙叫人將他們叫過來,誰知來的只有兒子,不見兒媳婦。

  靖安侯神色憔悴,面帶悲痛,眼裡是說不出的疲憊。

  霍老夫人看到他這模樣,顫巍巍地伸手抓著他的袖子,顫聲道:「老大……婷姐兒真的不行了?」

  靖安侯心情沉重得不想說話,歎了口氣,說道:「母親,婷姐兒知道您老人家素來疼她,她若是知曉你這般為她傷心,指不定以後去了也不安心。」

  霍老夫人聽到這話,木愣了下,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捶著床。

  靖安侯只得一遍一遍地勸著,心裡越發的疲憊。

  從永郡王府傳來女兒可能不行了的消息,他就和妻子、小女兒一起趕去永郡王府。

  當看到躺在床上形容枯稿、意識不清的大女兒時,他就知道她時日不多了,太醫也說,指不定就在這幾天,讓他們作好心理準備。

  白髮人送黑髮人素來最讓人痛苦,只是旁邊的妻女哭得如此傷心,他就算再悲痛,也只能強撐著安慰她們,和她們一起坐在大女兒的床前,希望能多陪她些時間。

  這一天時間下來,妻子和小女兒兩個哭得眼睛都腫了,回到府裡時,已經無法過來給老夫人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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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春日的夜帶著沁涼的寒意。

  霍姝盤腿坐在靠窗的大炕上,靠著大紅底鯉魚菊花迎枕,一手搭在窗欞旁,透過敞開的窗格,看著夜空。兩隻雪狐陪在她身邊,一隻窩在她的腿窩間,一隻挨著她的身體團成一團睡覺。

  一陣夜風吹來,外面響起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聶屹走進來,見她湊在窗口處往外張望,吩咐丫鬟去溫一壺花釀過來,便撩起長袍坐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了看窗外,就見窗外的一株歪脖子桃樹在夜風中輕輕搖動。

  「要下雨了。」聶屹說。

  霍姝轉頭看他,好奇地問:「真的?你怎麼知道?」

  「空氣變濕潤了,而且近段時間正好是春雨之季,今年應該會有個好收成。」聶屹聲音清朗中帶著幾分低柔,十分好聽。

  霍姝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春雨貴如油,若是真下雨,今年確實會有一個好收成。

  丫鬟很快就捧著一個白玉琉璃壺上來,聶屹伸手執起酒壺,倒了兩杯花釀。

  清雅幽然的花香在清冽的空氣中浮動,又有幾分酒香,那倒在白玉琉璃杯中的液體呈現淡淡的澄紅色,清澈晶瑩,宛若玉液瓊漿。

  「是桂花的味道。」霍姝聞了下,然後又有些不確定,「不過這顏色……」

  聶屹但笑不語,鼓勵地道:「你嘗嘗。」

  對美食,霍七姑娘一向難以拒絕,朝他笑了下,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著再一口將酒杯裡的澄液喝盡,然後舔舔嘴唇,對他道:「很好喝,還有玫瑰的味道。」

  聶屹微微一笑,也不說這東西價格之昂貴,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只道:「你喜歡就好。」繼續為她倒花釀。

  兩隻狐狸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霍姝絲毫沒有分享的意思,揉了一把狐狸腦袋,說道:「這是花釀,沒你們的份。」說完,稚氣地笑起來。

  兩隻狐狸完全被空氣中的味道勾起了好奇心,攀著她的手,努力地想要探頭看那杯子裡的東西。至於一旁的聶世子那邊,兩隻狐狸的動物直覺讓它們不敢造次,自是不敢去鬧他。

  霍姝一邊喝花釀一邊逗著兩隻狐狸,很快臉上就露出燦爛的笑容。

  幾杯花釀下肚,霍姝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美味的東西果然能讓人的心情變好。

  聶屹拉過她的手,輕輕地撫著她指腹的硬繭,知道這是小姑娘長時間習武留下的,溫聲道:「素素,你不開心嗎?」

  霍姝瞅了他一眼,低頭看著酒杯,嘟嚷道:「有點吧,我一直知道祖母不喜歡我,但我沒想到她會那麼厭惡我,我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什麼都沒做過,為什麼會招人討厭呢?」

  她一臉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是以她真的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祖母這般厭惡她。

  「討厭你的人一定是沒眼光。」聶屹說。

  霍姝愣了下,抬頭直愣愣地看著他,然後忍不住笑了,說道:「原來你比我還自信。」

  聶屹輕輕一笑,在她愣愣地看過來時,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說道:「不是自信,而是素素太好了,讓我心悅甚久。」

  霍姝沒想到他突然說起情話來,臉上微熱,又喜滋滋的,終於將今天在靖安侯府經歷的事情拋在腦後。

  不開心的事情,霍七姑娘一向不會壓在心裡太久,加上還有一個正在逗她開心的聶世子,沒有比這更讓人容易遺忘不愉快了。

  喝完花釀,渾身暖洋洋的,睡意也上來了,夫妻倆便上床歇息。

  睡到半夜,聶屹依然如往常一樣驚醒。

  驚醒後,他一時間睡不著,看著窩在他懷裡睡得正香的小姑娘,回想靖安侯府老夫人的態度,鳳眸裡流光滑過,暗沉冰冷。

  不過是一個喜歡遷怒的無知愚婦罷了!

  ……

  翌日,夫妻倆去正院給老衛國公夫妻請安時,老衛國公就詢問了永郡王世子妃的情況。

  永郡王世子妃病重之事,京城好些人家都得到消息,老衛國公會問,不過是因為永郡王世子妃是這孫媳婦的堂姐,不然這樣的事情,他素來是不關心的。

  聶老夫人一臉驚訝,「病得很嚴重?怎麼會?那孩子我上回見時,還很俐落。」

  二太太在一旁補充道:「娘,您上回見她時,已經是三年前了。」

  老太太這身子病了十幾年,素來足不出戶,與京中各府的女眷交往不多,一年到頭也沒見過幾回,對永郡王世子妃的印象確實停在三年前。

  聶老夫人恍然,接著詢問永郡王妃的事兒,聽完後,神色有些黯然,說道:「這生老病死雖是常態,卻總教至親之人難受。」然後又憐惜地拍拍霍姝的手,不知道怎麼安慰,只道:「好孩子,你也別太難過。」

  霍姝應了一聲,順嘴說道:「祖母也要好好保重身子,不然我們都要難受了。」

  聶老夫人更憐惜了,得知他們今兒要去永郡王府,就叫人去取些藥材給他們帶去,其中還有宮裡特地賞賜給她養身體的老參。

  「祖母,不用了,昨兒我已經著人送了一支老參過去給大姐姐。」霍姝拒絕,不想拿老夫人養身的東西去送人。

  聶老夫人見他們拒絕,也沒再堅持,叮囑幾句,便讓他們去了。

  夫妻倆坐上馬車,一起往永郡王府而去。

  馬車抵達永郡王府時,恰好靖安侯府的馬車也到了。

  霍姝下車,就見眼睛紅腫的靖安侯夫人扶著霍老夫人下車,霍妙霍娟等人也陪同一起來,獨不見霍妍。

  霍老夫人神色憔悴,臉膛透著幾分黑色,顯然昨兒歇息不好,聽說大孫女想見她,仍是撐著身體過來。

  此時看到霍姝,神色微微一冷,抿了抿嘴唇,沒有說什麼。

  兩人過去給霍老夫人請安,因著霍婷,此時都沒有寒暄的心思。

  永郡王妃和永郡王世子得到消息後,親自迎出來。

  見到聶屹也在,永郡王妃有些驚訝,再看一眼霍姝,便明白聶屹是給誰的面子。雖然心裡驚訝,永郡王妃面上卻不顯,忙過來和霍老夫人見禮,然後一臉哀傷地說:「婷姐兒今兒醒了會兒,看了幾個孩子,喝了藥很快就睡去了。」

  靖安侯夫人聽罷,眼淚又簌簌地落下來。

  其他人也是滿臉憂傷沉重。

  霍老夫人眼睛濕潤,哀聲歎道:「可憐的孩子,真哥兒幾個沒事吧?」這話是朝永郡王世子問的。

  永郡王世子周煁臉頰消瘦,眼底青黑,顯然是多日沒有好好歇息,看著十分狼狽,聽到霍老夫人的話,面帶哀色道:「真哥兒幾個還好,婷兒雖然病重,卻掛念著他們,並不教人常將他們帶到面前,以免他們見了心裡難過。」

  霍老夫人聽了,忍不住哀聲歎氣,為幾個孩子心疼。

  靖安侯夫人扶著霍老夫人,微微垂下臉,遮住眼裡的情緒。

  閒話幾句,永郡王妃和世子親自帶他們去見霍婷。

  霍姝和霍妙、霍娟走在一塊,問道:「八妹妹呢?」

  「她病了。」霍妙小聲地道:「聽說八姐姐昨兒回來後,就一直哭,許是沒有注意,昨兒半夜就燒起來,今兒人都病得糊塗,沒法兒起身,祖母就讓她在家裡歇息。」

  霍姝沒想到霍妍竟然病成這樣,心裡不禁有些擔心。

  這時,她突然發現旁邊的霍娟一直沒有說話,神色看似為大姐姐擔憂,卻又透著一種壓抑的喜悅,只是一閃而逝,並沒有明顯地流露出來。

  霍姝心裡有些疑惑,覺得霍娟這反應不對。

  想著,已經到了霍婷住的地方。

  丫鬟打起細布簾子,一行人走進去,就感覺到屋子裡十分昏暗,發現這門窗緊閉,空氣中飄蕩著一股奇怪的藥味,氣味散不出去,沉積在一起,越發的教人難受。

  永郡王世子快一步走到床前,小聲地喚道:「婷兒,祖母和岳母來看您了。」

  床上的霍婷閉著眼睛,那枯稿瘦削的模樣,看著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連頭髮都稀疏得像六旬的老嫗,教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落淚。

  霍妙和霍娟忍不住摀住嘴,靖安侯夫人神色麻木,只有眼淚無知覺地落下,霍老夫人更是粗重地喘著氣,身體晃了晃,整個人都像是受不住。

  霍姝忙過去扶住她,就怕她一個氣竭昏過去。

  誰知霍老夫人發現是她,神色一厲,將手抽出來,怒道:「滾!」

  霍姝愣住了。

  周圍的人也愣住了。

  靖安侯夫人這才從悲痛中回神,見到這一幕,心知要糟,忙道:「母親這是為婷兒傷心過度了。」

  聶屹原本看了一眼床上的霍婷,就禮貌性地避到一旁,誰知霍老夫人竟然當著永郡王府的人的面做出這種事情,神色頓時變得冰冷,走過來一把拉住霍姝,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世謹!」永郡王世子周煁忙叫一聲。

  永郡王妃也急得不行,這位主兒可不能得罪,要是宮裡的皇帝知曉,那位是個護短的,哪管是什麼原因,直接給人穿小鞋,永郡王府可承受不起。就算得罪他的人是霍老夫人,可這事兒是發生在永郡王府,又因為府裡的兒媳婦而起,永郡王府都要吃虧。

  永郡王妃滿頭大汗,急急地給兒子使眼色。

  永郡王世子忙過去,又叫了一聲世謹,神色有幾分哀求。

  聶屹不為所動,冷冷地看著霍老夫人。

  霍老夫人僵著臉,沒有說話,半晌才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是我糊塗了,擔心婷姐兒,所以沒注意到是姝兒。姝兒,是祖母不對。」

  祖母當眾賠不是,霍姝自然不能拿喬,忙表示不在意,讓祖母不必如此。

  霍老夫人的臉色越發的勉強,被人逼到這一步,心裡如同火燒一般,萬分後悔當初沒有阻止這門親事。要是當時榮親王過來提親,直接拿姝姐兒的命格說事,想必這門事親不會成,這會兒也不用被一個小輩逼著對討厭的孫女道歉。

  衛國公世子不過是得了皇帝的寵愛,卻逼人至此,著實猖狂!

  因為這事,現場的氣氛有些不對,聶屹懶得再待在這兒,帶著霍姝離開。

  周煁趕緊陪著他們一起出去,一路上小聲地勸慰著,並感謝他們特地過來探望霍婷。

  霍妙和霍娟站在角落裡,心情複雜之極。她們沒想到祖母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這般喝斥霍姝,雖然不解,但也知道若是得罪衛國公世子,可不是明智之事。可是更沒想到,祖母最後竟然會因為衛國公世子而向霍姝賠不是。

  這讓她們再一次意識到衛國公世子的地位。

  霍娟的目光轉向床上的霍婷,看到昔日雍容嫻雅的大姐姐因為生病而變得像個老嫗一樣,美貌氣度才華在病魔面前,皆不堪一擊,心裡有些惻然的同時,又有些興奮。

  過了會兒,霍婷再次醒來。

  看到霍老夫人幾人過來看她,霍婷有些高興,難得撐起精神和她們說話,得知衛國公世子這位妹夫特地陪七妹妹過來,她面上有幾分悵然。

  「七妹妹還是新婚,難得他們有心了。」霍婷邊說邊喘著氣,心裡頭有些黯然。

  前年祖母的生辰,她還一心盼著小妹妹霍妍能得懿寧長公主看重,許能成為衛國公世子夫人,到時候姐妹倆能互襯,幫著娘家,哪想最後卻是一直沒在意的七妹妹霍姝成為這世子夫人。

  如今霍姝風光無限,她卻不久於人世。

  她一向是靖安侯府的驕傲,哪知這驕傲也不過幾年,有更好的七妹妹作對比,越發的顯得她可笑。

  霍老夫人神色沉斂,沒有接話。

  霍婷見狀,心知有異,只是她此時病成這般,精神不濟,就算知道,也做不了什麼。

  她心頭悵然,又陪兩個妹妹說了會兒話,得知同胞的小妹妹霍妍為自己傷心到生病,心頭越發的黯然。

  將霍娟和霍妙打發出去後,霍老夫人和靖安侯夫人留在房裡陪她說話。

  霍老夫人看著病得沒了形的孫女,老淚縱橫。

  霍婷勉強地笑了下,虛弱地道:「祖母……孫女以後怕是沒機會再孝順您……只盼來世,再給祖母當孫女,孝、孝順您……」

  短短的一席話,霍婷說得極為吃力,最後已經喘著氣,說不出來。

  靖安侯夫人看著心痛又無力,女兒病成這模樣,她自是心痛不已,然而她卻無能為力,不知道怎麼做。甚至女兒臨終前,最想見的是祖母,而不是她這作母親的。

  霍老夫人叫了一聲「婷兒」,忙道:「你現在不要說話,好好養著,一定能養好的……」

  霍婷雙眼無神,喘了會兒氣後,才道:「孫女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真不甘心啊……祖母,我好不甘心……」說著,她伸出一隻枯瘦慘白的手。

  霍老夫人忙伸手過去,然後被孫女緊緊地拉著,那力道之大,根本不像一個病重之人的力氣。霍老夫人卻知這是孫女不甘心的表現,臨死之前,不甘、怨恨、無力,還有對這世間的留戀……

  她壓抑著心中悲痛,說道:「婷兒放心,祖母知道怎麼做。」

  霍婷無神地看著霍老夫人,勾著嘴角笑了下,低聲呢喃:「祖母,孫女捨不得你……還有真哥兒幾個……孫女真捨不得他們……」

  「你放心,真哥兒幾個祖母會幫你護著,你的東西,誰也搶不走。」霍老夫人沉聲道。

  霍婷似是安心了,緩緩地笑起來。

  靖安侯夫人神色一頓,看著笑容釋然中透著幾分古怪的女兒,心裡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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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2:24 |只看該作者
第96章

  當天夜裡,霍婷便去了。

  臨終之前,她伸出慘白枯瘦的手,用力地抓著丈夫,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他,堅艱地道:「你……答應過我的事,可還……算數?」

  周煁沉重地點頭,「自然算數。」

  「那……就好……不然,我……死也不安……心……」

  霍婷斷斷續續地說,說完笑了,笑著笑著又咳出一口血,最終在丈夫的懷裡嚥了氣。

  「婷兒,婷兒?」

  周煁發現她已經沒了氣息,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

  霍姝是在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才得到大姐姐沒了的消息,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聶屹擔心地看著她,生怕她會胡思亂想,只是這種事情,又不知道怎麼安慰,甚至不能實話說霍老夫人認為她是個不祥之人,才會這般厭惡她,以為是她將霍婷剋死的。

  如同虞老夫人這些年做的一樣,聶屹也不想讓霍姝知道霍老夫人厭惡她的原因。他的小姑娘就應該這般快快樂樂地笑著,而不是被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傷害,那所謂的命格之說,完全是無稽之談。

  他從來不信命,除了自己,誰能主宰他的命!

  半晌,霍姝方才道:「我想去給大姐姐上支香。」

  雖然她和霍婷沒什麼感情,但到底是同一個家裡的姐妹,是血緣至親,人死如燈滅,她死了,給她應有的尊重是應該的。

  聶屹伸手將她抱到懷裡,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明日去罷。」

  因為霍婷去世的消息,霍姝有些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

  這時,窗外有沁涼的風吹進來,就聽到外面丫鬟小聲地說,「下雨了。」

  霍姝轉頭看著窗外,發現天空昏沉沉的,醞釀了兩日,終於下雨了。

  這春雨綿綿細細的,下得並不大,卻十分悠長,原本有些回暖的天氣,又因這雨而變得沁涼起來。

  ……

  霍婷病逝的消息傳到靖安侯府時,縱使眾人已經有心理準備,依然悲痛不已。

  霍老夫人更是當場昏厥過去,嚇得眾人趕緊進宮去請太醫,太醫看過後,只道悲傷過度,需要好生休養,接著開了幾副藥。

  靖安侯鬆了口氣,這些天他為大女兒的事情悲痛不已,若是母親也跟著出事,如何受得住。如今大女兒沒了,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萬萬不能再讓母親因為傷心而弄壞了身子。

  霍老夫人躺在床上,一群子孫圍在床邊,個個神色凝重,面露傷心。

  霍老夫人終於醒過來,見到床前的長子,就抓著靖安侯的手,說道:「婷姐兒的身後事……」

  「您放心,郡王府那邊會好好地辦的。」靖安侯安撫道。

  霍老夫人忍不住冷笑一聲,厲聲說:「他們自然要好好地辦。」說罷,又流著淚道:「可憐的婷姐兒,年紀輕輕的就這麼去了,留下真哥兒幾個可怎麼辦?」

  屋子裡的人皆聽到霍老夫人的話,忍不住有些奇怪。

  霍老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的神色,不過他們也不敢多嘴地詢問,心裡卻為此存著事,害在床前都有些心不在蔫。

  靖安侯安撫了會兒母親,見屋子裡的人太多,他們守在這裡也不是事兒,況且老夫人已經醒了,他們也不用守著,就讓他們離開,只留下霍五老爺和霍妙。

  二夫人回到房裡,退去面上佯裝出來的哀傷,興奮地道:「老爺,婷姐兒沒了,我們娟姐兒……」

  二老爺卻沒她那般開心,經過前陣兒被老夫人敲打,二老爺已經不敢做當郡王世子岳父的夢,遲疑地道:「你真能確定老夫人看上我們娟姐兒?」

  他可是知道這嫡母的心思,雖看著對幾房都一樣,到底更偏心自己的孩子,更不會允許庶出的去奪了現嫡出的東西。

  「當然。這個家,除了娟姐兒,誰合適?」二夫人不以為意地道,「而且我知道,這永郡王世子的續絃,一定會是我們霍家的姑娘,老夫人是不會允許別人取代婷姐兒的位置的。」

  「還有妍姐兒、妙姐兒。」

  二夫人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老爺,您別逗了,大嫂是不會讓妍姐兒過去給人當繼室的,就算是郡王世子也一樣,大嫂折了一個女兒在那裡,可不想送第二個女兒過去。至於妙姐兒,老夫人那般疼她,自然也不會想送她過去,除了咱們娟姐兒,還有誰適合?」

  二老爺聽著,不禁有些心動,可想到前陣兒因為老夫人開口,不得不為女兒相看的人,心裡又有些猶豫。

  這次相中的人名叫孫瀚,是靖安侯幫忙相看,然後推薦過來的。二老爺心裡雖然有些瞧不起孫家的門第,覺得這女婿的身份實在是低了些,可上面有老夫人盯著,明面上也不敢推辭,只好不情不願地接受。

  「不是已經和孫家的人說好了麼?若是悔婚……」

  「我的老爺,這有什麼?」二夫人好笑道,「咱們只是相看,連口頭之約都沒有,縱是後悔又如何?可別忘記了,咱們可是侯府,怕什麼?」

  老實說,二夫人壓根兒就瞧不上那孫家,孫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可卻幾代沒有出過一個做官的,只能算是普通的清貴人家,家中略有些薄產罷了,而且那孫瀚不過是個舉子,哪裡能和郡王府世子比?

  若非老夫人敲打,丈夫也不會急匆匆地選中孫瀚。

  二老爺最終還是聽了二夫人的話,著人悄悄地去處理這事情,將和孫家的婚約作廢。

  ……

  春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整個皇城都浸潤在雨幕之中,空氣中透著一股春寒。

  永郡王府在霍婷去後,就掛起白幡,佈置靈堂,接待前來弔唁的人,一切有條不紊。

  霍姝和聶屹到來時,永郡王世子周煁親自過來接待他們。

  「世謹,七妹妹,你們來了。」周煁神色憔悴,看到他們也只是勉強地扯了下嘴角,神色恍惚地將他們帶去靈堂。

  眾人體諒他喪妻,並未在意。

  兩人來到靈堂,分別上了一支香後,就被引到不遠處的花廳稍坐。

  花廳裡坐的都是永郡王府和霍家比較親近的親戚,其中就有靖安侯夫人等霍家的女眷,靖安侯夫人坐在那裡哭得幾近昏厥,周圍一群人正在勸解,氣氛沉重又哀傷。

  霍姝看了看,不好進來打擾,在花廳外不遠處的廊廡下看到正在傷心哭泣的霍妍,霍娟和霍妙陪坐在一旁默默垂淚。

  霍姝走過去,看到霍妍的神色,就知道她的病還未好,這會兒又傷心啼哭,只怕身子要受不住,走過去坐到她身邊,說道:「八妹妹,你還好吧?」

  霍妍神色有些恍惚,過了會兒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誰,哽咽地道:「七姐姐,你來啦?」

  霍姝嗯了一聲,這種時候,不知道說什麼好。

  姐妹幾個相視無話。

  最終,霍姝只是勸了下,便閉上嘴。

  霍姝是出嫁的姑娘,而且和霍婷這位大姐姐沒相處過一天,對她去世,雖然心裡有些難過,卻並不是如何傷心。不過面上,她依然陪著姐妹們一起流了幾滴淚,跟著勸慰幾聲,在永郡王府待得差不多,方才和聶屹一起離開。

  霍婷的喪事,永郡王府辦得極為隆重,可謂是死後極哀榮,可見永郡王府對霍婷的看重。

  直到霍婷下葬後不久,霍姝就聽說霍妍病了,而且病得極為嚴重。

  來給她傳消息的人是靖安侯夫人身邊的陳嬤嬤,一臉沉重地道:「八小姐病得十分嚴重,這些天一直不吃不喝,夫人知道七小姐和我們八小姐玩得好,想讓您回去勸勸她。」

  霍姝以為霍妍是為大姐姐的去世而傷心,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八妹妹可是還在傷心?」

  陳嬤嬤聽到這話,神色有些異樣,卻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

  霍姝看了她一眼,並未拒絕,讓她稍等片刻,回房去換身外出的衣物。

  鄔嬤嬤過來伺候她更衣,小聲地道:「夫人,我瞧那陳嬤嬤今日特地上門十分可疑。」

  櫻草好奇地問,「難不成這陳嬤嬤是撤謊想騙咱們夫人回靖安侯府不成?」

  「倒不至於。」鄔嬤嬤想到什麼,有些憂心忡忡,隱晦地道:「永郡王世子妃沒了,靖安侯夫人和八小姐傷心是自然的,八小姐年紀輕,身體又素來健康,縱是再傷心,也不會真的為此不吃不喝熬壞身子,就怕是還有其他事。」

  霍姝皺著眉,想不出到底還有什麼事,只道:「算了,先過去瞧瞧吧。」

  到底和霍妍相交一場,若是她真的病得嚴重,霍姝自然要去看看的。

  出發之前,鄔嬤嬤找了個機會,趁機叮囑隨行的兩個丫鬟艾草和櫻草跟著警醒一些,若是有情況不對,及時要尋藉口帶小姐離開,萬萬不能讓靖安侯府的人衝撞她。

  櫻草一臉好奇,「嬤嬤,靖安侯府是小姐的娘家,聽說霍老夫人這些天一直臥病在床,能有什麼事?」

  鄔嬤嬤不好告訴兩個丫鬟她擔心的正是霍老夫人,就怕她認為他們家小姐是不祥之人,這次霍婷去世,指不定已經將之扣在小姐頭上,說是小姐剋的,屆時傷心憤怒之下,說出什麼刻薄話傷了小姐的心。

  當年虞霍兩家差點鬧翻的事情,鄔嬤嬤也是知情人。

  她知道霍老夫人認定他們小姐生而剋母,是個不祥之人,也是因為如此,才會允許虞老夫人將小姐抱到虞家養活。這些年,虞老夫人對小姐教養得盡心盡力,十分疼她,絕口不提當年的事情,目的是不想讓小姐知道這事情傷心。

  如果小姐知道自己的親祖母認為她生而剋母,視作不祥之人,繼而怨恨她,甚至不想見到她,這該多傷心?

  她什麼都沒做,就因為出生時生母難產去世,就要被冠個剋母的名聲,就算小姐再豁達,也會因此難受。

  這次永郡王世子妃去世,那霍老夫人傷心欲絕,鄔嬤嬤起初聽那意思,似乎要將霍婷去世之事安在小姐頭上,這是鄔嬤嬤最生氣的地方。

  生老病死是常態,那霍婷沒福份,哪裡能怨到小姐身上?

  ……

  因為擔心霍妍,霍姝叫人將車開得快一些。

  到了靖安侯府,霍姝想了想,先去春暉堂一趟,不過卻沒有見到祖母霍老夫人。春暉堂裡的下人說霍老夫人正在歇息,霍姝自然也不會不識趣地去打擾,便轉去大房。

  當看到靖安侯夫人時,霍姝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靖安侯府的當家夫人。

  因為霍婷去世,靖安侯夫人傷心欲絕,撐著身體參加完霍婷的葬禮後就病倒了。

  此時靖安侯夫人消瘦得厲害,彷彿幾天幾夜沒有睡一般,眼窩下陷,膚色暗沉,形容憔悴。她坐在床上,看起來十分虛弱,一雙眼睛佈滿血絲,看人時的眼神十分瘆人。

  見到霍姝,她勉強扯起嘴角算是笑了下。

  「大伯母……」霍姝喚了一聲,將最後的話吞嚥下,不知道說什麼。

  「姝姐兒來啦。」靖安侯夫人虛弱地道:「勞煩你走這一趟,只是我實在沒辦法,若是妍姐兒再如此下去,她會死的。我已經沒了一個女兒,我不想再失去一個……」說到激動處,她咳嗽起來,滿臉淚痕。

  霍姝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她從來沒見過大伯母這模樣,在她的印象裡,這位大伯母穩重自持,有當家夫人的派頭,是靖安侯府的幾個夫人及不上的,行事公允又有能力,是一位合格的宗婦,絕對不會在晚輩面前失態。

  旁邊的丫鬟趕緊為靖安侯夫人拍撫心口,拿帕子為她整理儀容。

  靖安侯夫人緩了會兒,終於恢復過來,赤紅著眼睛對霍姝道:「姝姐兒,讓你見笑了。」接著,就叫丫鬟帶她去女兒的院子。

  霍姝雖然仍是有些糊塗,卻知道能讓這位素來穩重的大伯母這般不顧形象,一定是發生很嚴重的事情。

  靖安侯夫人在霍姝離開後,忍不住兩行淚又落了下來,閉上眼睛虛軟地靠坐在那兒,渾身像是沒了力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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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2:36 |只看該作者
第97章

  因心裡擱著事,霍姝沉著臉,隨著帶路的丫鬟進入霍妍居住的麗妍院。

  麗妍院花開似錦,但整個院落卻因為主人的原因而顯得十分冷清,下人們行走時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連腳步都格外的輕盈。

  聽說霍姝過來了,伺候霍妍的大丫鬟雲錦忙候在廊下,看到霍姝真的來了,一臉喜出望外,忙不迭地過來請安,激動地說:「七小姐,您能來真是太好了……」

  霍姝見她同樣神色憔悴,眼裡佈滿血絲,一臉憂色,便知許久沒有好好歇息,心裡不禁更擔心。

  「八妹妹如何了?」她邊問邊往霍妍的臥房走去。

  雲錦道:「小姐不太好……」說罷,看著她,欲言又止。

  霍姝的步子邁得很快,轉眼已到門口,便沒在意雲錦的欲言又止,在門口就出聲道:「八妹妹,我過來看你了。」

  室內十分安靜,進門就聞到一股藥味。

  霍姝走到床前,當看到躺在床上的霍妍時,饒是有心理準備,依然吃了一驚。

  在霍姝的印象裡,霍妍一向是明麗爽快的,是個愛笑又開朗的姑娘,雖然脾氣有些爆,行事比較衝動,可大多都是無傷大雅的,在靖安侯夫人的教導下,擁有一種難得的通透。

  她就像一朵盛放在夏日裡的鮮花,明媚燦爛,充滿活力。

  可現在,那躺在床上的姑娘形容憔悴,唇色白得近似無,那披散在枕上的凌亂黑髮襯得她的的膚色白慘慘的,黯淡無光,無一絲少女應有的鮮活氣息,整個人就像一個被磨去了生氣的傀儡,蒼白空洞。

  此時她閉著眼睛,彷彿正在做著什麼噩夢,眼皮輕顫,神色痛苦,睡得極不安穩。

  雲錦跟著霍姝進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又落下淚來,輕聲道:「近段日子,小姐一直未能好好歇息,只要睡著,便會如此,極不安穩。」

  霍姝聽著,沒有作聲。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人會做夢,必是遭遇極為痛苦的事情,一直積壓在心裡,連在睡夢中也惦記著,極不安穩,便化作夢。

  小時候她做噩夢,總夢到自己被一群狼團團圍住,一點一點地將她的血肉咬成碎片,也是好一陣子都睡不著。後來外祖母夜夜抱著她睡,方才讓她從這噩夢中走出來。

  霍妍現在如此,想必是遭遇到非常痛苦的事情。

  雲錦想上前去叫醒睡夢中的霍妍,被霍姝按住了。

  霍姝叫她搬來一張錦杌過來,就坐在床前,等待霍妍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霍妍急促地叫了一聲,突然睜開眼睛。

  「八妹妹,你醒了?」

  霍妍機械地轉過頭,當看到坐在床邊,笑得一臉明媚的姑娘,那笑容就像一縷陽光從窗外灑進陰暗的屋子裡,驅散了那些陰暗恐怖的東西一樣,讓她忍不住從床上爬起來,直接撲到她懷裡,摟著她號啕大哭。

  霍姝回摟住她,輕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就像每次她做噩夢時,外祖母摟著她,拍著她的背安慰一樣。

  雲錦見小姐噩夢醒來,摟著霍姝就大哭,終於鬆了口氣。

  能哭出來就好!

  霍妍一直哭,哭得聲音都啞了,終於從大聲號哭變成了小聲的啜泣,整個人都哭得有些暈頭轉向,不住地打著嗝。

  霍姝見她哭得差不多,叫來丫鬟打來清水給她淨臉,又兌了一杯蜜水給她補充哭掉的水份。

  霍妍打著嗝,呆呆地讓人給她淨臉,眼睛腫得像核桃,最後視線落在霍姝身上。

  「八妹妹好一些了嗎?」霍姝笑著問。

  霍妍愣愣地看著她,然後低下頭,抽著鼻子嗯了一聲,千言萬語,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用帶著濃濃鼻腔的聲音問道:「七姐姐,你怎麼來了?」

  「是大伯母叫我回來看你的。」霍姝誠實地說道,「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不過大伯母的模樣看起來十分不好,病得很嚴重,但她仍是很擔心你,生怕你出了什麼事情。大伯母說她已經沒了一個女兒,不想再失去一個。」

  霍妍聽到這話,神色一震,又打了個嗝,掙扎著就要下床。

  「小姐,你要去哪裡?」雲錦忙過來扶她。

  「我要去看我娘……」霍妍慌亂地穿鞋,焦急地說:「我只顧著自己傷心害怕,卻忘記我娘才是最難受的……七姐姐,謝謝你,要不是你過來,我都想死了算了……」說著,眼淚又流下來。

  霍姝笑道:「我也沒做什麼,就和你說兩句話罷了。」

  見她有些站不穩,顯然是這段時間折騰壞了身子,霍姝伸手過去,一把將她扶住,叫丫鬟給她披了件衣服,就直接扶著她出門,往長房的正房而去。

  雲錦見霍姝竟然將人給弄出院子,頓時大急,想要阻止,卻被櫻草拉住。

  「我家小姐自有主張,你不用擔心啦。」櫻草一臉自信,對她家小姐有一種盲目的信任,覺得她做的都是對的。

  「可小姐還在生病……」雲錦遲疑。

  「哎,放心,不會有事的。」櫻草依然一臉自信。

  雲錦有些無奈,只能憂心忡忡地跟過去。

  到了正房,霍姝將整個重量都倚在她身上的霍妍扶進大伯母的房間。

  靖安侯夫人正在假寐,心事重重地想著事情,聽到聲音,睜開眼看去,不想卻見到霍姝扶著身體發虛的小女兒過來,頓時有些懵,不過見到女兒不像過去幾天那般一臉空洞麻木,頓時整顆心都像活過來一樣。

  「娘……」霍妍叫了一聲,就撲到靖安侯夫人懷裡。

  靖安侯夫人掙扎著起身,忙將她摟住,一邊罵一邊流淚,「你這死丫頭,想嚇死我嗎?我已經沒了一個女兒,難道連你也想離開我?」

  「我不是,我不是……」霍妍又開始哭起來。

  霍姝見母女倆抱頭痛哭,估計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的,默默地退出房間。

  難得回靖安侯府,霍姝想了想,決定去五房走走,順便找個人瞭解一下情況。

  剛出大房的院子,路上就遇到二夫人正送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婆子出門,二夫人看起來有些憤怒,卻仍是客客氣氣地將人送出去。

  看到霍姝,二夫人頓時眼睛一亮,忙道:「世子夫人怎麼回來了?」

  霍姝客氣地道:「回來探望祖母和父親。」

  二夫人聽了心裡有些失望,不過仍是熱情地道:「世子夫人若是有空,就去我們那兒和娟姐兒說說話,自從你們姐妹一個一個出閣後,這府裡的姑娘越來越少了,娟姐兒可是十分想念姐妹的,平時也找不到一個能一起說話的人……」

  霍姝敷衍地應了幾聲,就藉機告辭離開。

  二夫人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尋了個丫鬟詢問,得知霍姝剛才是從長房過來時,沉悶了幾日的心情突然活絡起來,連剛才孫家派來的婆子的諷刺都能忽略不提。

  說來,二夫人最近也是很鬱悶。

  長房的大姑娘如他們所願地沒了,他們以為機會來了,甚至為此退了女兒正在議的親事,就準備著只要老夫人應一聲,女兒就是下一任的永郡王府的世子妃。

  可他們哪裡知道,大姑娘的葬禮剛結束,那邊就傳來消息,老夫人和永郡王府已經商量好,等永郡王世子守完一年的妻孝,就將霍妍嫁過去。

  霍妍是嫡親的姨母,是霍婷疼愛的妹妹,她也素來敬重霍婷這姐姐,一定能比其他人疼愛幾個孩子。

  二房忙碌了這麼久,甚至耽擱了女兒的親事,拖到至今,哪知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二房夫妻鬱悶之極,霍娟也沒臉見人,成天悶在屋子裡。

  幸好,二夫人聽說大嫂靖安侯夫人卻是不樂意的,連霍妍那小丫頭也不樂意,只是因為老夫人覺得這樣很好,一意孤行,礙於孝道才沒有辦法拒絕。

  得知這消息,二夫人覺得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就等著老夫人改口,哪知道等到現在,依然沒什麼消息。如今看到霍姝回來,二夫人情急之下,還真是希望霍姝這位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能改變這個結果。

  既然霍妍不願意,讓願意的人去不是更好嗎?也不知道老夫人到底在防他們二房什麼。

  二夫人想到這裡,就有些胸悶,憋著一張臉回房。

  ……

  到了五房的院子,霍姝尋了個丫鬟問道:「五老爺可在?」

  「在的,在書房裡。」

  霍姝聽了,就直接往書房而去。

  霍五老爺正在書房裡臨摹一副畫,突然見到出嫁的女兒回來,自是十分高興,忙拿出珍藏的好茶來招待她,高興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霍姝盯著那罐茶,嘴裡答道:「是大伯母派人請我回來的,八妹妹生病了。」

  霍五老爺聽罷,忍不住皺了下眉。

  霍姝見狀,問道:「爹,八妹妹到底怎麼了?」

  「你不知道?」霍五老爺問道。

  「不知道,剛才我過去時,八妹妹哭得十分厲害,大伯母又病成那樣,兩人抱著一起哭,我不好問。」霍姝見母女倆這模樣,便知可能事情十分嚴重,自然不想在這種時候去掘人傷疤。

  霍五老爺忍不住歎了口氣,抬頭看向窗外暮春的景色,半晌沒說話。

  「爹,不能告訴我嗎?」霍姝又問。

  霍五老爺想了想,說道:「也沒什麼不能告訴的,我也只是聽你祖母的意思,說婷姐兒臨終前,想將三個孩子托付給妍姐兒,讓妍姐兒嫁過去。」

  霍姝懵了下,接著吃驚地瞪大眼睛,頓時將以往那些奇怪之處都想明白了。

  霍娟為何知道大姐姐不久於人世時,眼裡會有壓抑的興奮;去年祖母聽說大姐姐生病時,為什麼眼神會那麼奇怪,想必那時候就想著如果大姐姐不在,就從家裡挑一個姐妹過去代替吧。

  只是,祖母最後挑中的是霍妍。

  「為什麼是八妹妹?六姐姐不是更合適嗎?」霍姝奇怪地問道。

  其實這種事情也不少見,很多大戶人家,在姐姐去世後,為了很多原因,會在家族裡挑個姑娘過去當繼室,如此也好照料元配留下來的孩子,認為繼室是姨母,能更好地照顧孩子之類的。不過所挑的一般都是家中的庶女,很少會挑嫡女的。

  霍娟既然有這個心,而且年紀也大了,自是十分適合的,哪裡想到,霍老夫人竟然挑的是長房的第二個嫡女,這也太看得起永郡王府。現在看來,明顯靖安侯夫人和霍妍都是不樂意的,所以霍妍才會病成這樣。

  霍五老爺面上有些尷尬,不知怎麼和女兒解釋這事情。

  霍娟自然是適合的人選,但是霍娟是二房的女兒,二房是庶出,在霍老夫人眼裡,幾個庶子都是外人,她哪裡允許嫡親的大孫女的位置便宜了庶子?雖說是繼室,可永郡王世子的繼室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上的,加上永郡王世子周煁現在還年輕,相中這位置的人可不少。

  只可惜大房和五房都沒有合適的庶出姑娘,只好從嫡出的姑娘中挑了。

  霍五老爺雖說不關心俗事,不過近段時間大侄女病逝,母親為此生病,他時不時地過去侍疾,方才會湊巧聽到這件事情,才知道原來母親和永郡王府在霍婷不久人世時就有了協議,這永郡王世子的續絃之人,必須在霍家的姑娘裡挑。

  所以,老夫人便挑中八姑娘。

  老夫人不喜庶子,所以二房削尖腦袋想要將二姑娘送進永郡王府作繼室,老夫人偏偏就不讓二房如願。

  至於為何會挑中霍妍,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霍妍和大姑娘霍婷的關係非常好。

  霍妍雖說性子有些不定,脾氣也是極為爆躁,可霍妍有一點好的,她非常敬重大姐姐霍婷,也十分疼愛三個外甥,絕對不會傷害霍婷留下來的三個孩子,光是這一點,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也是霍婷最為樂見的。

  為了自己的三個孩子,霍婷就算再不捨,也只能選擇同胞妹妹。

  這也是她在臨終前和祖母商量好的,她知道祖母不想提攜二房,她心裡也不放心除了親妹妹霍妍以外的人。若是其他人當這繼母,將來生下孩子,自己所出的那三個孩子就要遭殃,可要是親妹妹霍妍,就算她有自己的孩子,也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三個孩子。

  霍姝見他不說,倒也不勉強,若有所思喝完一盞茶,突然道:「爹,八妹妹病成這樣,應該還有內情吧?」

  霍五老爺詫異地道:「什麼內情?」

  霍姝將他左右看了下,頓時明白了,她這個爹還真是個不通俗務的文雅人,壓根兒就對府裡的俗事沒興趣,若非這次自己侍疾時恰好在老夫人那兒聽說了,指不定最後一個才知道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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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2:49 |只看該作者
第98章

  霍姝從父親的書房出來,就看到剛從外面回來的霍妙。

  「七、七姐姐。」霍妙緊張地叫了一聲,勉強道:「你怎麼回來了?」

  霍姝盯著她,並沒有說話,在霍妙緊張得汗都流下來時,朝她勾勾手指頭,「九妹妹,咱們許久沒說話了,一起聊聊。」

  霍妙不覺得自己和這兇殘的姐姐有什麼好聊的,更不適應她這種輕鬆自然的語氣,讓她有一種若是拒絕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事情的預感,只是心裡再不情願,也不能拒絕,只好不情願地答應一聲。

  姐妹兩個來到一處僻靜的亭子裡,將左右屏退。

  霍妙見狀,更擔心了,就怕她突然一個不順心要傷害自己,對上這個有蠻力的姐姐,十個自己都不夠她捏的。

  霍妙忐忑地坐在一旁,一雙眼睛飛快地睃了她一眼,發現不過一段時間不見,這個異母姐姐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雙眸湛然有神,膚色白裡透紅,舉止投足間有一種屬於絕色美人兒特有的風彩韻味,使得她無論做什麼,都給人一種渾然天成、優美迷人之感。

  顯然嫁人後,她在衛國公府生活得十分不錯。

  想來也是,聽說聶老夫人是個和善人,從來不插手兒子房裡的事情,衛國公府的二房和三房和睦,還有聶屹這舉世無雙的夫婿,自然樣樣都好的。

  霍妙從來不是自卑的人,但面對這個姐姐,不知怎麼地,越發的自卑。

  這世間真是不公平,給了霍姝那樣好的外祖家,那樣絕麗的美貌,又給她那般好的夫婿,天下的靈秀和運氣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八妹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霍姝開門見山地問。

  霍妙頓時傻眼,這問得也太直接了。

  婉轉迂迴素來不是霍七姑娘的風格,此時只有姐妹兩個,自然無須婉轉迂迴。

  霍妙看著她,對上霍姝明亮的目光,遲疑地道:「你……是要為八姐姐作主嗎?」

  霍姝拂了拂袖子,似笑非笑,「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霍妙沒說話,心裡已經認定了。

  事實上,今兒看到她回來,她就覺得霍姝一定是聽說霍妍的事情,特地回來的,甚至可能會仗義為霍妍作主,畢竟這位如今可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據聞還被皇帝愛屋及烏,身份可尊貴著,就連祖母都被逼著對她賠禮道歉,她就算想要插手娘家之事,估計也沒人能反對,反而無法拒絕。

  她和霍妍玩得好,姐妹情深,現在見霍妍落得這下場,為她作主也不奇怪。

  當下霍妙就道:「七姐姐,你還是別……管這事了,八姐姐是一定要嫁去永郡王府的,這是大姐姐的遺願,祖母和大伯父都答應了。」

  霍姝面無表情,心裡卻有些驚訝,終於明白為何大伯母明明不希望霍妍嫁過去,她卻無法阻止。大伯父是一家之主,又是侯爺,既然他都答應的事情,自然不能改。

  她心裡對大伯父有些失望。

  想到大伯母和霍妍娘倆抱頭痛哭的模樣,霍姝微微瞇起眼睛,聲音嚴肅了幾分,「九妹妹,不僅是如此吧?」

  霍妙微微瑟縮了下。

  霍姝原本只是詐她一下,沒想到霍妙反應這麼直接,也讓她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刻意冷下臉,繼續追問:「說,怎麼回事?」

  霍妙被嚇得臉色發白,脫口道:「因為八姐姐已經是大姐夫的人了!」

  霍姝完全愣住了。

  霍妙說完後,嚇得臉色更白,驚恐地摀住嘴巴,完全沒想到自己怎麼會就這麼說出來。

  霍姝反應過來後,霍地起身,伸手直接將人拎到面前,就拎放到身邊的位置上,一手按壓在她的肩膀,逼近她的臉,冷冷地道:「九妹妹,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一點也不能漏。」

  霍妙身體直發抖,被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也是偷、偷聽到的……這、這幾天,我、我一直給祖母侍疾,無、無意中偷聽到祖母和、和大伯父的話,八姐姐在、在大姐姐的喪禮時,碰到喝醉酒的大姐夫,然、然後……」

  霍姝聽完後,默然無語。

  她終於明白為何霍妍連睡夢中都不得安穩,這到底要有多害怕?

  不是和心愛的人行那等事情,確實十分教人厭惡恐怖,更不必說未出閣的姑娘什麼都不知道,這種來自於自己的親姐夫的侵犯,只會讓她生不如死。

  怨不得大伯母病成這樣,或許並未因為大姐姐的病故,而是因為小女兒和遭遇,怨恨那些算計傷害自己孩子的人。

  霍妙說完後,人依然怕得不行,但都說出來了,沒有辦法收回來,只能忐忑地道:「七姐姐,你千萬別說出去,也別讓人知道是我說的……」

  霍姝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八妹妹好好地待在花廳裡,怎麼會去前院和大姐夫遇上?」

  當時去弔唁時,女眷都待在一處花廳裡,男人則在外院,況且主人家正在辦喪事,再無知的人也不會隨便亂走。況且霍妍正在為大姐姐的死而傷心,哪裡會亂跑?所以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霍妙抿著嘴,偷覷著她的臉色,小聲地道:「自是有人引過去的……」

  霍姝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一片清明。

  一時間,亭子裡一片安靜。

  霍妙挪了挪身子,想離她遠一點,但肩膀被她按著,不敢動,只能噤若寒蟬地坐在那兒。

  過了會兒,霍姝慢條斯理地收回手,面無表情地道:「沒想到九妹妹的消息真是靈通呢。」

  她都沒想到,今兒難得看到這妹妹,就試著問一下,沒想到她知道這麼清楚,比桃紅更能打探消息,而且還這麼識相地都倒出來,霍姝頓時覺得這異母妹妹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無趣的。

  霍妙有些委屈,覺得這並不是誇獎,被她誇獎,她反而高興不起來。

  她今天被她嚇得夠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了,讓她對這個姐姐更害怕,擔心哪一天她看她不順眼,不用她出手打自己,光是今天透露的事情,就足夠她收拾自己。

  這讓霍妙更委屈了。

  霍姝見她委屈,臉色微微緩和幾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和氣地道:「九妹妹,以後姐姐要是還有什麼不懂的事兒,可能還要繼續請教你,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這麼會打探消息的小能手,霍姝覺得可以對她好點。

  霍妙敢怒不敢言,憋得更厲害了。

  霍姝和異母妹妹好好地交流完「感情」,便起身離開。

  ……

  因為妻女生病,靖安侯已經連續請了幾天假在家。

  今兒聽說女兒難得出院子去探望妻子,靖安侯聽了心裡鬆了口氣,猶豫會兒,便從書房出來,準備回房去看看她們。

  剛到妻子臥室的門口,就見兩個嫡子站在門前的廊廡下,長子霍承玨神色嚴肅,次子霍承瑞面無表情,看到他,兩人上前請完安,便沉默地肅手站在那兒。

  「你們是來看你母親和妹妹的?」靖安侯問道。

  霍承玨淡淡地嗯了一聲。

  霍承瑞抿著嘴,忍不住道:「爹,娘和妹妹病成這樣,您難道就不心疼嗎?」

  「我自是心疼的。」靖安侯歎了口氣,見兒子一臉期盼,只道:「這事情你們不必管,都下去罷。」

  霍承瑞還想說,卻被兄長拉住了。

  霍承玨拉著弟弟,和父親行了一禮,拉著他離開。背對著父親走了幾步,突然冷笑一聲,雙眼裡滿是憤怒和冰冷的諷刺。

  靖安侯走進屋子裡,卻見妻子靠著床假寐,並不見小女兒。

  靖安侯夫人聽到聲音,睜開眼睛,淡淡地看著他,彷彿對他的出現沒有任何的情緒,平靜,無聲,卻比憤怒更讓人忐忑。

  靖安侯站在床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半晌才道:「妍兒呢?」

  靖安侯夫人面無表情,淡淡地道,「放心,她不會再去尋死,你們如願了。」

  靖安侯默然,然後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怨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母親和婷兒會……」會聯合起來一起算計小女兒。

  一邊是母親和已逝的大女兒,一邊是妻子和小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麼辦?

  靖安侯夫人的平靜被這話打破,神色猙獰,顫抖地伸手指著門口,開口道:「滾!我不想見到你。」

  靖安侯心裡愧疚,沒有因為這話而生氣,溫聲道:「梅娘,你別這樣。妍兒是我女兒,我這作父親的難道就不心疼她麼?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能怎麼辦?我知道你疼妍兒,可是婷兒也是我們女兒……」

  聽到這話,靖安侯夫人兩行淚落下來。

  是啊,兩個都是她女兒,她哪個不心疼?可大女兒為了自己的幾個孩子,用這般下作的法子算計小女兒,這才讓她最痛苦的。明明是嫡親的姐妹,長女卻如此狠心地算計親妹妹,將妹妹的一生幸福都賠進去,讓她如何不心疼,如何甘心?

  比起剛出生時就被婆婆抱到春暉堂養活的大女兒,小女兒自幼在她身邊長大,她自是比較疼愛小女兒,如今小女兒落得這下場,連睡覺都不安穩,她心痛之極。

  靖安侯見她哭出來,心裡也十分難受。

  過了會兒,靖安侯夫人用帕子拭去眼淚,便別開臉側到一旁,淡淡地道:「侯爺出去罷,我累了。」

  靖安侯嘴角動了下,不知道說什麼,只好道:「你好好歇息,我去看看妍兒。」

  靖安侯夫人沒有說話。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緊緊地抓著被子,手上青筋畢露,一雙眼睛溢滿怨恨。

  所有傷害她女兒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

  離開靖安侯府後,霍姝並沒有回衛國公府,轉道去虞家。

  虞老夫人見她過來,十分高興,問道:「今兒怎麼來了?」

  霍姝撲進外祖母懷裡,摟著她撒嬌地道:「我想外祖母了。」

  虞老夫人被她這副撒嬌的小女兒嬌態逗得笑呵呵的,一遍一遍地撫著她的背,笑道:「都嫁人了,可是大姑娘了,還這麼愛撒嬌。」

  「就算我七老八十,我也是外祖母的孫女。」霍姝嬌聲道。

  虞老夫人笑道:「你都七老八十了,我已經不在囉!」

  「在的,外祖母會長命百歲的。」

  「我可活不了那麼長,活得那麼長的是妖精了。」

  「外祖母是妖精就好了,能一直陪著我。」

  虞老夫人笑著拍拍她,和外孫女說了會兒話後,便問道:「老實說,今兒怎麼過來了?是從靖安侯府過來的吧?」

  霍姝驚訝地看她,「外祖母怎麼知道?」

  虞老夫人故意哼道:「聽你五舅母說,靖安侯夫人和府裡的八小姐病了,你和那八姑娘好,自然要回去探望她的。」

  聽到這話,霍姝沉默了會兒,才說道:「我是被大伯母特地請回去的。」接著,就將先前在霍家的所見所聞都和外祖母說了,沒一點藏私,將其中的醜事都掀了個底。

  之所以如此詳細,是因為霍姝知道外祖母的為人,不會傳出去,她對外祖母十分放心。況且告訴外祖母,也好讓外祖母幫她分析一下。

  虞老夫人聽完後,歎道:「這八姑娘真是可憐。」攤上那麼一個自私的姐姐和狠心的祖母。

  霍姝點頭,「八妹妹確實可憐。外祖母,八妹妹這事情,你怎麼看?」

  「能怎麼看?」虞老夫人冷笑起來,「不過是有些人貪戀權勢,捨不得永郡王府這門姻親,生怕霍大姑娘去了,永郡王府另擇新婦,和靖安侯府疏遠。我雖然沒見過這八姑娘幾次,但聽你說過,知道這是一個性子不錯的好孩子,霍大姑娘看人很準,選中她,起碼她留下的那三個孩子一定不會被虧待,反而會得到更好的照顧。」

  霍姝聽到這話,心裡越發的難受得慌,她也不知道難受什麼,可是就是憋得慌。

  虞老夫人見狀,心裡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臉,說道:「你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情你不必摻和,就算你不幫也沒人說什麼。以後沒事少回去,安安心心地當好聶家婦,和世謹好生過日子便是。」

  霍姝低落地嗯了一聲,她也沒打算插手。

  霍妍的事情,她就算想幫也無濟於事,畢竟已經定局,霍妍除了嫁過去外,別無二選。可相識一場,她就是為霍妍難受。

  正低落著,突然聽到丫鬟過來稟報,衛國公世子來了。

  虞老夫人聽罷就樂了,好笑道:「看來世謹確實是個有心的,竟然過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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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3 00:33:02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

  畢竟還是新婚,霍姝被外祖母的打趣得十分不好意思,不過對於聶屹的到來,心裡也是泛著甜的。

  自從婚假結束後,聶屹就開始進宮當差,並不是每日都會準時回府的,有時候需要住在宮裡,隔個幾天才回府一次。這次聶屹又進宮有三天了,今天應該會回府,霍姝原本打算探望完外祖母後,就回府去等聶屹,哪想到他提前出宮,而且直接往這兒來。

  趁著聶屹過來之前,虞老夫人笑問外孫女,「這些日子世謹待你可好?」

  老人家最關心的,不過是孩子的幸福,女人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嫁得好不好關係一生的幸福,所以老人家每次見面,都要問一聲,彷彿要確定外孫女嫁人後,在夫家過得好不好。

  霍姝故意神氣地道:「自然好的,他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京中有名的美食。」

  這也是她每天盼著聶屹回家的一個原因,這人總能尋摸到一些難得的美食,有時候是一些民間不起眼的零嘴,有時候是一些滷味,有時候是糕點,天天都是不重樣的。

  虞老夫人當即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著她道:「原來外孫女婿已經知道你這貪嘴的毛病,姑娘家這般貪吃,也不怕被人笑話。」

  霍姝也知道自己貪嘴這毛病確實不像正常的姑娘,她見過一般的閨秀,舉止文雅,有什麼毛病也不會露出來,更不會貪嘴。不過仍是理直氣壯地道:「能吃是福,他知道也沒什麼,反正他也不嫌棄。」

  「看來是不嫌棄的。」虞老夫人欣慰的道,看聶屹每次回來都不忘給她帶些好吃的,就明白他是不嫌棄了。

  過了會兒,聶屹過來了,隨同的還有虞從信。

  虞老夫人看到他們一起進來,不禁樂了,「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現下才剛過午時不久,還不是散衙時間,而且五軍營的衙門離將軍府有段距離,虞從信一般不會在午時回家用膳。

  聶屹和虞從信一起給虞老夫人請安後,虞從信含笑道:「今兒皇上在演武場考校五軍營的將士,考校完後,無事我便回來了。」說著,又看了眼聶屹,說道:「世謹當時和皇上在一起,得知表妹在這兒,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聽到這話,虞老夫人忍不住看向聶屹,很快就從這話裡聽出一些意思。

  今兒皇上考校五軍營的將士,聶屹作為羽林軍的副指揮使兼皇帝的外甥,自然會帶他一起過去。而且因為聶屹的原因,皇帝對虞家關注幾分,今兒應該重點關注虞從信,定會欽點虞從信考校一番。

  虞老夫人知道自己孫子的底細,並不怕皇帝考校,應該會表現不錯。

  聶屹可真是虞家的好外孫女婿,婚姻結兩姓之好,聶屹如此倒是有心了。

  虞老夫人心裡對這孩子十分滿意,不過面上並未表現出來,這種事情彼此心照不宣。

  當下虞老夫人和氣地詢問了幾句話,知他們剛從外面回來,可能還沒吃午膳,便吩咐人去準備一些,在榮安居裡擺膳。

  聶屹和虞從信確實還未用午膳,今兒皇帝考校,用的時間比較長,後來皇帝就直接回宮,而他們想著霍姝應該在府裡,便一起回來。

  「還是祖母心疼我們。」虞從信微笑道。

  很快的,姚氏和虞倩、虞從烈等虞家的小輩們都過來,只有虞博延還在兵部當職,午時同樣沒事不會回來。

  虞倩看到霍姝,就埋怨道:「原來你今兒過來,都不告訴我一聲。」

  霍姝過來時,就直接到外祖母的院子裡,虞倩正在上課,所以不知道她來了。虞五夫人姚氏倒是得到消息,不過知道霍姝難得回來一次,自然不會無趣地去打擾她們祖孫倆個說話。

  霍姝摟著表妹揉了揉,笑道:「半路拐過來的,今兒也沒想到會過來。倩倩,我記得你喜歡吃櫻桃,恰巧有個莊子裡的櫻桃成熟了,明兒讓人送一筐過來給你們嘗嘗。」

  虞倩聽了馬上不惱,眉開眼笑,一心念著表姐好。

  虞從烈見這妹妹被霍姝一筐櫻桃就給哄成這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哼哼兩聲,說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嫁了人後,就是別人家的了。」

  霍姝扭頭看他,故意激他,「要不要咱們打一架。」

  虞從烈被她噎得憋了口氣,「才不和你打!」當他傻啊,平白無事地要給她虐,特別是在聶屹面前給她虐,更不幹了,他也是有男子漢尊嚴的。

  表姐弟幾個插科打諢,虞老夫人和姚氏、虞從信坐在一旁笑看著。

  用過午膳後,眾人陪虞老夫人略坐會兒,幾個年輕人就一起往虞家的演武場而去。

  霍姝在幾個表哥表弟的要求下,換了一身比較輕便的衣服,抓起一桿長槍,將他們幾個都挑翻了。

  十五郎、十六郎、虞倩三人站在樹蔭下,一個勁兒地興奮叫著。

  虞從信瞇著眼睛看著那三個不中用的弟弟,暗忖幸好他沒下場,要不然當著聶屹的面也被表妹挑翻,這面子裡子都沒有了,特別是今兒他在校場上剛得到皇帝的稱讚,轉身就讓比自己小好幾歲的表妹給挑翻,豈不是丟臉?

  看了會兒,虞從信轉頭看向一旁長身玉立的男人,微笑道:「素素一向是個活潑的姑娘,勞煩世謹多擔待。」語氣十分誠懇和謙虛。

  聶屹淡淡地道:「她如此甚好。」

  虞從信本是有些擔心這表妹表現得太彪悍嚇著表妹夫,哪知道聶屹卻不以為然,反而對她十分滿意,不由得失笑,忽然想到兩年前,聶屹突然出現在西北時,就見識過表妹的功夫了,回京後就能謀劃著娶表妹的男人,估計心知肚明,應該不會在意這些。

  想罷,他便不再多事。

  將幾個表哥表弟們都虐了一遍,霍姝出了一身汗,整個人都清爽了,什麼惱心的事兒都拋到後頭。

  在虞家逗留到傍晚,兩人方才登車歸家。

  幾日不見,小夫妻倆自然要好好說話,說的都是彼此生活中的日常,因心裡都記掛著對方,所以就算是極小的事情,也能說得興致盎然。

  直到說到今兒被靖安侯夫人派人過來請回娘家時,霍姝突然頓住了。

  聶屹看著她,發現小姑娘明亮的眼睛染上幾分陰霾,快活的笑靨也黯淡下來,心中不禁抽緊。

  這時,馬車停下來。

  聶屹拉著她的手,夕陽從綃紗窗中斜射進來,灑在他俊美的側臉上,使他眉目溫和,鳳目清亮,如美玉明珠,聲音清朗,「素素,到家了,我們先下去罷。」

  霍姝忙收斂起先前的情緒,笑著和他一起下車,然後去正院給老衛國公夫妻請安。

  聶老夫人對於孫子回府十分高興,每次見面時,都會叨念著當差辛不辛苦,有沒有好好吃飯之類的。聶屹耐心地一一回答,然後說就要到來的端午節,皇帝將要去西山那邊的行宮避暑之事。

  「屆時祖父祖母也一起去罷,那邊比較涼快,不必用冰也涼爽。」聶屹說道。

  聶老夫人身體病弱,夏天時不能用冰,要是待在京城裡,白天熱起來時十分受罪,不如在西山那邊的別莊涼爽。

  老衛國公摸著頜下花白的鬍子道:「行,都一起去。」

  說了會兒話,見聶老夫人面露疲憊之色,聶屹就識趣地帶著霍姝離開。

  夫妻倆回到凌雲院時,凌雲院裡的下人已經準備好膳食和洗漱的水。

  鄔嬤嬤見兩個主子相攜並肩走來,眼裡一片欣慰,不過想到今兒小姐被霍家的人叫回去,心裡又止不住擔心。是以整個晚上,鄔嬤嬤都不著痕跡地觀察,發現小姑娘果然沒有以往那般高興,雖然面上也笑,笑容卻顯得黯淡許多。

  鄔嬤嬤忍不住擔心,尋了今兒跟著霍姝一起回霍家的艾草詢問道:「小姐今兒回侯府,難不成還遇到什麼不好的事?」

  艾草搖搖頭,遲疑地道:「小姐扶著八小姐去侯夫人房裡後,就去老爺書房坐了會兒,接著遇到九小姐,和九小姐說了會兒話。不過當時小姐將周圍的人都屏退,所以我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和九小姐說什麼。似乎從那時候起,小姐的心情就不好。」

  鄔嬤嬤聽罷,實著猜測不到九小姐會和她們小姐說什麼,以至於小姐這般豁達性子的人也跟著如此不高興。

  聶屹自然也感覺到霍姝的情緒不對。

  事實上,雖然霍姝努力地想要假裝和平時差不多,可是細心一點的人,還是能感覺到她的笑容黯淡許多,眼裡的神彩像是蒙上一層灰般,教人一眼便能看出來。

  聶屹自是有些不習慣和心疼。

  不習慣這樣的小姑娘,也心疼她如此不開心,他的小姑娘就應該高高興興的。

  不過聶屹體貼地沒有說什麼,如往常般和她一起行事,直到晚上就寢時,夫妻倆躺在被窩裡說話,他才問道:「你心情不好,發生什麼事?」

  霍姝臉上的笑容又斂去了。

  黑暗中,她瞪著眼睛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抱歉,我不能說,這事關八妹妹的名聲。」

  聶屹何待敏銳之人,況且因為霍老夫人對素素懷有惡意的態度,他對靖安侯府的事情素來上心,自然從某些渠道中知道最近靖安侯夫人和大房的八姑娘一起病倒的消息,聯繫霍老夫人的性子,隱約能猜測出一些始末。

  左不過是霍大姑娘去了,靖安侯府捨不得永郡王府這門姻親,要拿霍妍去頂替。

  這種猜測也是有根據的,靖安侯府的老夫人明面行事穩重,不偏不倚,彷彿讓人挑不出什麼來,但仔細一些就能看出來她對庶出的幾房並不是那麼上心,永郡王世子妃這個位置,自然不會允許落到庶出的幾房姑娘身上,加上嫡出的兩房沒有合適的庶女,只能拿嫡女去填了。

  所以,會挑中霍妍並不奇怪。

  不過因為霍姝這話,聶屹能猜測這其中只怕不簡單,還藏有什麼教人噁心的情況。

  聶屹知她在娘家時,只和霍妍這個隔房的堂妹關係好一些,要是霍妍真被算計去給姐夫當繼室,確實挺讓人噁心的,小姑娘的性子向來磊落,知道這種事情哪裡開心得起來。

  聶屹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說道:「那就不說。」

  霍姝嗯了一聲,將臉埋到他懷裡,伸手緊緊地摟著他,彷彿這樣就能忘記那些不快樂的事情。

  半晌,她突然道:「世謹,要是有一天,我生病去了,你還年輕,你會不會娶我妹妹?」

  「胡說八道!」聶屹的聲音瞬間變了,多了幾分可怖的危險冷意。

  霍姝窩在他懷裡,自然能感覺到他身體緊繃得厲害,讓她直覺危險,若是在平時,早就警惕地避開,等危險過去。可是現在危險的來源是她家相公,而且還是很喜歡的相公,自然不能躲開。

  她硬著頭皮,弱弱地道:「我只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我們兩個都會長命百歲!」聶屹冷冷地說。

  霍姝總覺得他好像在威脅自己一樣,渾身發毛,又不敢逃,頓時有些懨了,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一時間,夜色籠罩下的這片天地,安靜得呼吸可聞。

  過了會兒,聶屹拍拍她的背,冷聲道:「睡吧。」

  霍姝乖乖地閉上眼睛,挨著他睡了。

  聶屹卻睡不著,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小時候那絕望的一幕,還有被渾身是血的小姑娘拉著在山林中使勁兒逃的模樣,身後是可怕的狼嚎聲,如影隨行。

  如果她死了,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留戀的?他為何一定要再娶一個女人?

  ……

  翌日,霍姝醒來時,仍記得昨晚的事情,然後就忍不住偷偷窺著身邊的男人,擔心他仍在生氣。

  雖然她仍是鬧不明白,她不過是打個比喻罷了,他為何如此生氣。

  成親不到兩個月,霍姝發現她好像和聶屹莫名其妙地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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