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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章 出手

  裴思通看著裴夫人:「他看中了顧家什麼?」

  只要裴杞堂提起顧家,他就會想起裴杞堂給顧世衡拔白頭髮的事,心裡不舒服極了,火氣也一下子燒起來。

  裴思通瞪圓了眼睛:「這小子是要造反不成?」

  裴夫人覺得裴思通的反應很奇怪:「妾身覺得這是好事啊。」

  裴思通一股熱血衝頭:「我白養了他這些年,他不跟我……還惦記上人家了……」裴杞堂到底看上顧家什麼了,總不能真的去給顧世衡做兒子吧。

  裴夫人啼笑皆非:「老爺,您想什麼呢,咱們家老四定是看上了顧家的小姐,這才請太夫人出面在太妃面前故意提點提點,這樣一來,無論是說親,還是求個恩賜,都不至於太過唐突。」

  聽得這話,裴思通愣在那裡,他怎麼沒想到這個,他猶疑地望著裴夫人:「是不是你弄錯了。」他怎麼沒發現裴杞堂喜歡上了顧大小姐。

  顧大小姐才多大,十二歲吧,裴杞堂怎麼就對這麼小的女孩子動了心思。

  如果這是他的兒子,他早就一巴掌打了過去。

  裴夫人拉著裴思通走進內室裡,裴思通目光仍舊一片迷茫。

  裴夫人耐心地道:「老爺在西夏的時候就沒有察覺到什麼?」

  裴思通搖頭:「雖然兩個人都去了西夏,一個打仗,一個治病,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我也沒瞧見什麼蛛絲馬跡。」

  裴夫人抿嘴笑,「妾身真不知道說老爺什麼才好,男女八歲不同席,就算杞堂喜歡顧大小姐,也不能在人前表現出來,那是要老爺自己去揣摩……」

  裴思通道:「他也沒跟我說……」

  裴夫人道,「這不是跟您說了嗎?連同妾身和太夫人一起都知道了。」

  這樣就算說了?這混小子能不能好好說話,直來直去地說個清楚。

  裴夫人端了杯茶給裴思通:「在西夏的時候,杞堂有沒有與顧大老爺來往?」

  裴思通垂著臉:「那是有的。」

  裴夫人一副瞭然的神情:「這就對了。妾身聽說杞堂的病是胡先生治好的,這樣算起來也有很長時間了,怪不得杞堂會著急。」

  「如果是尋常人家的小姐,別說十二三歲,就算十四五歲也養得主,顧大小姐不一樣,怎麼早就名聲在外,又得太后娘娘喜愛,如果不放出些風聲,太后很有可能亂點鴛鴦譜,到時候可就麻煩了,依妾身看杞堂是個聰明,做事也很妥當,不管是太后還是太妃都不能不顧裴家的面子。」

  真的是這樣嗎?裴思通眼前一片迷茫,這繞來繞去就是為了一門親事?

  親事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小子不但自己做了主,還吩咐他們去做事,按理說他應該很生氣才對,但是現在他反而心裡輕鬆起來。

  這混小子與顧世衡那麼親近原來是看中了顧大小姐。

  果然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這還沒娶媳婦呢,就將他這個爹丟在了一旁。

  顧家到底行不行呢?

  顧大小姐倒是跟尋常女眷不一樣,從鎮江到京城又去西夏,做了很多連朝廷命官也做不了的事,這樣的膽識,將來倒是能接受杞堂的身份,情況好的話說不得還能幫杞堂撐起半片天來。

  裴思通琢磨著:「就算他想要結親……也不必要這樣麻煩,我們只要按禮數請人去顧家……」

  男人終究無法了解這裡的門道。

  裴夫人不禁嘆氣:「老爺說的簡單,如果顧家拒絕了呢?下一步該怎麼辦?」顧家拒絕了,就無路可退了,裴杞堂這樣小心翼翼,是將顧大小姐放在了十分重要的位置上。

  裴思通半晌才想明白:「你的意思是,顧大小姐不一定想嫁給杞堂。」

  裴夫人點點頭:「老爺如果想要老四真的踏進裴家,就要順著他的意思,想方設法促成這門親,明日太夫人得知這個消息,也會這樣安排。」

  「這門親事若是不成,」裴夫人想想方才裴杞堂焦急的模樣,「恐怕對老四來說,還真就是一個打擊。」

  ……

  「我去,我怎麼不去。」裴太夫人聽得這話立即吩咐管事,「拿著我的名帖遞去慈寧宮,我就去看看太妃。」

  裴思通望著滿面紅光的母親,不禁有些恍然,女人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他還真的不知道,所以內宅的事他一概不管。

  裴太夫人說完看向裴思通:「你也長點心,父子兩個鬧得像是仇敵一樣,趁著這個機會,將人籠絡回來,從前那些事就過去吧!」

  裴思通應了一聲:「您也別太順著他,興許……」

  「這可是杞堂第一次請家裡人幫忙,無論如何也不能冷了他的心,」裴太夫人道,「你若是逼著他去找了別人,恐怕將來就很難在他心裡再有位置。」

  裴夫人十分贊同裴太夫人的意思。

  除非是真的不再往來,否則就不能將自家的孩子向門外推。

  慈寧宮很快送來了宮牌,裴太夫人坐車大搖大擺地進了宮。

  ……

  皇后聽著內侍稟告的消息。

  「裴太夫人很久沒有入宮了,這次去拜見了太后和太妃,裴家在邊疆立了大功,太后娘娘自然不能不給裴家顏面,立即就留了裴太夫人在宮中宴席。」

  一般女眷進宮為的都是兩件事,要麼是求恩賜,要麼是打聽消息。

  皇后道:「裴太夫人都說了些什麼話?」

  內侍規規矩矩地回答:「沒說什麼,裴太夫人是個種牡丹的行家,送了太后和太妃兩盆紅牡丹。」

  皇后放下茶碗:「是金丹?」

  內侍低聲道:「不是,就是普通的紅牡丹。」

  沒有送姚黃、魏紫、豆綠、趙粉,也沒有送什麼名貴的品種,而是紅牡丹,裴家這是在傳遞什麼消息?

  「裴太夫人還向太后娘娘打聽顧家大小姐。」

  這就對了。

  皇后眼睛一亮,難不成裴家是想要與顧家結親,拿著喜氣的紅牡丹進宮,又去打聽顧琅華,這意思已經十分的明顯。

  裴家會選在這時候入宮,是因為昨日她將顧琅華傳來問話,裴家這是在告訴她,顧家並不是無依無靠。

  是誰在安排這些?

  一夜之間,就有人來替顧大小姐撐腰。

  是裴杞堂嗎?

  願意在顧琅華受委屈的時候挺身而出,那麼如果顧家出了事,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裴杞堂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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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一章 搞事情

  對付顧家容易,但是要想連同裴家一起繞進去,就要掂量一下。

  皇后皺起眉頭,她可以不理會裴家,但是太后和皇上應該不會視而不見。

  內侍退了下去,女官上來道:「娘娘,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皇后望著窗外:「本宮在這宮裡經過那麼多事,早就明白一個道理。有些話說出來,卻不一定就能做到,多少人之前信誓旦旦,之後卻臨陣退縮……」

  裴家也是世家大族,不是遇到什麼事都能扛下來的。

  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任誰都會想到要自保。

  否則寧王妃就不會落得這個地步,託人來向她求援。

  所以,她不會害怕。

  「今天大哥的二子就會到京城吧?」皇后問過去。

  女官急忙道:「趙二爺明日一早就應該會來給娘娘請安。」

  大哥等了那麼久,就想要掌控北疆,如果她能利用寧王妃,將大哥的人安插去太原、真定,她也算是有了些皇后的樣子。

  ……

  慈寧宮裡,太后笑著吩咐徐謹蓨:「替哀家送送裴太夫人。」

  裴太夫人上前行禮。

  「好了,好了,」太后笑著道,「只要你能常常入宮陪著我們說話,也就夠了,像我們這般年紀,能與我們說上話的人可不多了。」

  徐謹蓨上前攙扶裴太夫人,裴太夫人任由她服侍著走出了大殿。

  「太夫人您慢著點。」徐謹蓨聲音清脆。

  「好了,就到這裡吧,」裴太夫人說著看向徐謹蓨,「老婆子有人陪著走出去也就是了,免得你要來回折騰。」

  徐謹蓨抿嘴笑,裴太夫人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麼呢?慈寧宮裡的氣氛稍稍有些不同尋常。

  太后娘娘一直問裴杞堂的年紀,還有那兩盆紅紅的牡丹花,忽然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危機感。

  裴家難不成想要為裴杞堂說親了?

  多虧她找到藉口回到宮中,否則就要錯過這次的機會。

  徐謹蓨笑道:「陪著太夫人走路,我心裡也歡喜。」

  裴太夫人有些驚訝:「那是為何?」

  徐謹蓨目光微遠:「因為太夫人就像我的祖母一樣,看起來很和氣,讓人看著就覺得親切。」

  「這孩子,」徐謹蓨將裴太夫人逗笑了,「真會哄人開心,怪不得太后娘娘身邊離不開你。」

  「方才太夫人打聽琅華,」徐謹蓨十分好奇地轉過頭去,「是不是聽說了琅華的事,心裡對她很歡喜。」

  裴太夫人輕輕頜首:「顧大小姐一個女孩子家,能夠去戰場給傷兵治病的確不易,你與顧大小姐相熟嗎?」

  徐謹蓨笑起來:「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從小就常在一處,後來我搬到了京都……不過現在好了,她也常常進宮來。我父親也對她十分喜愛,將她當成女兒般看待,我覺得我們之間也似親姐妹般。」

  裴太夫人來之前打聽過顧家,顧世衡能被朝廷嘉獎,都是因為徐松元,如果沒有徐松元,誰也不知道顧世衡立下那樣的功勞。

  這樣一看,徐家倒是世家名門的作風,而且徐松元的妻族也是有骨氣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大齊朝廷裡又有幾個杭庭之。

  裴太夫人笑著道:「都說顧大小姐人很好。」

  徐謹蓨點點頭:「琅華和我們這些人是不同的,她的心在外面,我們只是被限制在內宅。」

  本來是誇獎顧琅華的話,卻讓裴太夫人微微蹙起眉頭,誰都知道一個女子心太大了不是好事。

  女子就應該在內宅中相夫教子。

  徐謹蓨飛快地看了一眼裴太夫人的神情,接著道:「我們還在學中饋的時候,她已經帶著人去西夏尋父了,這份膽識,只怕大齊女子沒有誰能勝過她,就算是男兒見到她也要汗顏。」

  沒有哪家願意娶個經常生事的媳婦進門。

  裴家這樣的世家名門更是如此,裴家若是在考量婚事,她首先就將顧琅華排除在外。剩下的女眷,就沒有誰能與她相提並論。

  裴太夫人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到宮門口,裴太夫人笑著看徐謹蓨:「改日一定要到我們家中做客,我讓人給你做好吃的點心。」

  徐謹蓨心中一喜,笑著道:「我一定會去給太夫人請安。」

  裴家下人上前扶著太夫人上了馬車,徐謹蓨一直望著馬車離開,慢慢彎起了嘴唇。

  裴太夫人坐在車中,聽身邊的管事媽媽道:「如果真的就像徐大小姐說的那樣,那位顧大小姐可不是個能被管束的。」

  顧家可以任由她折騰,到了夫家……那要怎麼辦?

  裴太夫人抬了抬眼睛:「這樣的性情自然不是最好的孫媳婦人選,不過這話是說給尋常人聽的,我那孫兒是個尋常人嗎?」

  裴太夫人說完理了理袖子:「只怕未必吧!」

  她越來越覺得,杞堂選顧家,有他自己的道理。

  今天她不過到宮中走了一遭,提了幾嘴顧琅華,就掀起了不小的風波,可見,顧家不容小覷。

  ……

  慈寧宮裡,太后望著那兩盆紅牡丹。

  裴太夫人今日的到來,是在給她一個訊息。

  唐彬出了事,有人想要漁翁得利。

  裴家,顯然也不會坐視不管。

  事情有些超乎她的預料,不過就是因此才有趣。

  太后淡淡地笑了笑:「這宮裡也好久沒有熱鬧熱鬧了,時間久了,哀家都會覺得寂寞。」

  所以,該來的就讓她來吧。

  慈寧宮的大門,可是永遠地敞開著。

  ……

  趙二爺匆匆忙忙地趕路去京都。

  這兩天他可是受盡了辛苦。

  要不是為了趙家將來的利益,他又怎麼會走這一遭。

  「二爺。」

  趙二爺還沒有從馬上下來,管事已經過來稟告:「酒樓裡已經備下了宴席,說是要招待二爺的。」

  招待他?

  他這一路沒有驚動任何人,怎麼會有人安排宴席等著他。

  趙二爺皺起眉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酒樓裡的掌櫃聽到消息忙趕過來,見到趙二爺就跪拜在地上:「這位一定是趙家二爺,聽說您是從南邊來的,生怕您吃不慣北方的飯菜,小的特意請了城裡最好的南方廚子來伺候您飯食。」

  「只要您肯賞光,就是小店的榮幸。」

  幾句話說得趙二說不出的舒坦。

  趙二爺看了看不遠處的酒樓,微微抬了抬眼睛:「是誰安排的宴席?」

  掌櫃笑著道:「二爺您這是將小的問住了,那人還真的沒有留下名字,只說一定要伺候好二爺。」

  一股飯菜的香氣從酒樓裡飄蕩出來,趙二不禁覺得飢腸轆轆。

  「二爺,您放心,」掌櫃的笑道,「這城裡為您安排的可不止是這些呢。」

  掌櫃的話音剛落,就有人推開了酒樓的窗子,一群鶯鶯燕燕從樓上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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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4: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連哄帶騙

  趙二爺不禁冷笑一聲,他仰起頭看向掌櫃:「你把爺當什麼人了?」

  他是皇后的侄兒,豈會被這些東西迷了眼。

  趙二爺看向掌櫃:「到底是誰安排的?」

  掌櫃苦著臉:「小的是真的不知,只是那位爺吩咐了,只要能伺候著二爺用了飯,讓二爺高興,就會有更多的賞錢,那位爺包下我們這酒樓,準備了尚好的酒菜,就用了五百兩銀子,只要二爺在我們這裡吃了飯,就會再給我們五百兩,若是二爺高興了,就會給一千兩。」

  掌櫃的看著趙二爺,就像在看一尊活財神。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伺候好一個人,就能拿到大筆的賞銀。

  趙二爺不禁有些驚訝,他看著掌櫃:「你可知我是誰?」

  掌櫃笑著道:「您一定是皇親國戚,再不就是達官顯貴,您這是要去京都吧?去京都必定要經過我們這裡。」

  「您去了京都之後,一定會成為人上人。」掌櫃眼睛裡都開了花。

  被這樣安排招待還不算是人上人?

  趙二爺的眼睛瞇起來,皇后娘娘特意寫信給父親,這次他做的事一定不能出半點的差池,所以他不能被這些蠅頭小利動搖了心思。

  趙二爺抬起頭吩咐管事:「繼續向前走。」

  繼續向前走,不留下吃飯?

  掌櫃臉上頓時出現如喪考妣的神情,他的財神爺就這樣走了。

  「您就發發善心,」掌櫃的忍不住拜在地上,「我們可全都指望著您了。」

  眼見著這些人乞求的模樣,趙二爺滿心欣喜,這就是掌權人的滋味兒,太子被金國抓走之後,皇后就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他的地位也跟著穩穩地升了上去。

  趙二爺壓制著心中的欣喜。

  眼見趙二爺就要離開,一直躲在酒樓裡的人終於按捺不住走出來。

  「趙二爺,」那人聲音清脆,目光彷彿是從雲端照出的一道光,璀璨地落在他身上,「我不過是想請您吃個飯,沒想到您會不給這個面子。」

  這個人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頭上戴著的金鑲玉的小冠,身上是暗紋錦緞的長袍,腳上穿的快靴都是用銀絲線繡的雲紋。

  「什麼都辦不好。」他說著丟了一塊東西在跪著的掌櫃身上。

  趙二爺看過去,那東西竟然是塊銀裸子。

  用銀裸子打人,趙二爺還是第一次見到。

  拋開穿戴來說,這人長得面如冠玉,英俊非常。

  這樣的打扮這樣的人才。

  趙二爺不禁道:「你是誰?」

  那人笑著道:「我是福建裴家,家中行四。」

  裴四。

  趙二爺將這個名字在心中打了個旋兒,立即就有了結果。

  原來是他,剛剛為大齊朝廷立了大功的裴杞堂。

  裴杞堂怎麼會在這裡。

  趙二爺有些半信半疑。

  裴杞堂道:「我送父親去太原,聽說二爺要去京都,就特意在這裡等著二爺。」

  趙二爺昨日裡已經見過裴思通,聽裴杞堂這樣一說,心中的疑慮也就散了大半。

  兩個人進了酒樓。

  酒樓裡伺候的下人一起行禮,幾個丫鬟穿梭著端茶倒水,趙二爺一時看愣了。

  裴思通去太原公務,裴家竟然來了這麼多下人侍奉,這些人從京都一路到這裡,要花費多少銀子。

  都說裴四公子年紀輕輕就為自己賺下了一筆好身家,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一桌子飯菜已經擺在哪裡,山珍海味無所不有。

  為了這頓飯裴四公子真是煞費苦心。

  裴杞堂看著趙二爺臉上露出貪婪的神情,不禁覺得好笑,皇后娘娘實在是太信得過自己的侄兒。

  說到底趙家都是一丘之貉,為的就是名利。

  趙二爺眼睛轉了轉,裴杞堂等在這兒,顯然是準備要與他結交。

  兩個人寒暄幾句喝了幾杯酒。

  熱酒一下肚,趙二爺頓時變得飄飄然起來,低聲道:「姑母這次寫信回來,讓我入京,誰也不能相信……徑直去往坤寧宮……」

  裴杞堂目光仍舊清明:「那是因為這樁案子非同小可,皇后娘娘放心不下,怕你年輕辦壞了事。」

  趙二爺一下子來了意氣:「我早就在父親身邊辦事了,我怎麼可能會辦不好,都是安排好了的,只要我去京中走一圈……也就成了。」

  裴杞堂道:「去皇城司審人沒有那麼容易,皇城司都是什麼人你可知道?從前別說是達官顯貴,就算是皇親國戚也一樣被他們握在手裡。」

  「現在雖然差一些,也不會太容易。」

  趙二爺冷冷一笑,他不怕,他在霸州早已經練就了審人的本事,否則姑母不會讓他來京城,他早就想跟皇城司比一比,看誰審問犯人的手段最高明。

  「沈昌吉的那一套早就過時了,」趙二爺眼睛中露出幾分的凶光,「你信不信,霸州大牢裡……我讓它是黑就是黑……我讓它是白就是白。」

  裴杞堂當然相信。

  皇后娘娘在關鍵時刻總是要顯示她國母的威嚴,惠王謀反案,慶王謀反案趙家都參與其中,為朝廷審出了不少的「反賊」。

  皇城司裡死了沈昌吉,趙家就向趁虛而入,攬下這份功勞,順便收服寧王妃為他們賣命。

  裴杞堂微微笑著:「趙兄在霸州自然厲害,只是京中無人得識。」

  趙二爺信誓旦旦,「整個大齊很快就會得知我趙二爺是誰。」

  裴杞堂忽然站起身來,頓時將趙二爺嚇了一跳。

  「這麼說,趙兄是越早到京都越好,」裴杞堂說著轉過頭,「要知道現在刑部、大理寺已經審問了一陣子,有了些眉目。誰都知道這個是難得的立功機會,萬一有人捷足先登……」

  趙二爺抬起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是啊,如果有人在他之前立了功:「那……我還沒有到京城啊。」

  「我助趙兄一臂之力如何?」裴杞堂轉過頭來,「趙兄可以不用騎馬進京,跟隨我們坐船不但舒適而且可以更快抵達京都,到了京都之後,趙兄立即前往皇城司,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趙二爺眼睛頓時亮起來,這樣最好:「如果裴兄肯幫忙,將來兄弟得了功勞,定然不忘裴兄。」

  「事不宜遲,」裴杞堂道,「我們現在就啟程。」

  走。

  趙二晃晃悠悠站起身:「好,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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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火候到了

  幾輛馬車停在酒樓門前,趙二爺讓人攙扶著上了車。

  馬車平穩地馳起來,趙二爺依靠在迎枕上吃著剛剛剝好了橘子,酸酸甜甜的味道進了嘴,他立即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裴杞堂真是個好人,可以結交的好人。

  馬車離開之後,酒樓的掌櫃走進門,吩咐夥計:「關門,都回去吧,今天就到這裡。」

  一眨眼功夫,人就走了乾淨。

  掌櫃進了屋洗了一把臉,露出周升本來的面容,周升丟下手裡的巾子,換好了一身短偈,到了後院牽出馬來,裴將軍已經單獨為他準備了一條船,他要早些回到京都為大小姐報信,這樣大小姐和老爺也就能做出安排。

  城裡重新安靜下來,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

  皇后遲遲沒有收到趙二的消息,不禁有些擔憂。

  她派出去人馬提醒趙二,路上不要出什麼差錯,更不要隨便相信旁人,尤其是裴家和顧家人。

  「娘娘安心,消息一定已經送到了,他們是沿著官路去迎二爺的,不會出什麼差錯。」

  趙二又不會臨時改路,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皇后讓人服侍著躺在軟榻上:「顧家現在還是一片平靜?」

  女官道:「跟平常沒什麼兩樣,顧大小姐去了幾趟舒王府,應該是去教玉雙郡主西夏語。」

  皇后抿了一口水。

  人可悲的地方就在這裡,往往危險逼近了他們還一無所知,到時候只會覺得天突然塌下來。

  除了驚慌,手足無措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到時候顧家就會明白皇權的威力,付出代價之後,才會心甘情願地低下頭,俯首稱臣。

  她可是大齊的皇后,這是她應該有的威儀。

  「皇后娘娘,」內侍快步走進來低聲稟告,「派出去的人回來了。」

  皇后點點頭,剛想要問趙二什麼時候到京城,內侍抿了抿嘴唇道:「趙二爺不見了。」

  皇后抬起眉毛:「什麼叫不見了?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

  內侍道:「他們這一路都沒有見到趙二爺,打聽也不見蹤跡。」人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他們還在想會不會遇到了什麼山賊或者盜匪被綁了票,畢竟趙二爺這樣的官家子弟,身上的武藝不會多紮實,真的被人硬碰硬,說不得就會有危險。

  內侍怕皇后娘娘因此焦急接著道:「一個人回京報信,剩下人繼續向北,或許二爺因為什麼事耽擱了行程也不一定。」

  「真是不讓本宮省心。」皇后坐起來,「快點讓人仔細去找,再送信回趙家……」

  皇后眉頭鎖起,趙二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

  皇城司裡,顧世衡看過手裡的案宗之後,準備起身下衙。

  左承恩覺得心情十分的舒暢,最近顧世衡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就像隻鬥敗了的公雞,雖然還是按時上衙,處理的卻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去大牢裡審問唐彬也只是走走過場就離開了。

  左承恩就是要讓顧世衡知道什麼叫做知難而退。

  顧世衡雖然是皇上封的都知,只要他左承恩不想讓顧世衡查清楚,顧世衡就會一無所獲。

  「顧大人,下衙了?」左承恩陰陽怪氣地問過去。

  顧世衡板著臉,勉強向左承恩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左承恩坐在椅子上,今晚是他當值,少了個礙眼的人在這裡,他心裡說不出的舒坦。

  「大人,那個嚴家人又來送酒了。」

  嚴大人是慶王謀反案時抓起來的,在大牢裡受盡了拷打,卻隻字也沒有招認,嚴家人為了想要他活著,隔三差五就會送來許多酒菜。

  那嚴太太也不容易,帶著兩個孩子給人洗衣、刺繡為生,賺來的銀錢不捨得花,最終都送進了大牢。

  皇城司大牢裡多數是這樣的人,留著他們一口氣,只不過給皇城司中的人多添些消遣。

  酒菜擺上來,左承恩帶著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陣,就醉倒在值房中。

  ……

  風塵僕僕的趙二來到皇城司時,左承恩打著呼嚕睡得正香,趙二不禁冷笑一聲,這就是皇城司。

  既然要辦案,自然是要突然到來,不按常理出牌,這樣查的才會容易,這時他一貫的作風。

  趙二準備去往皇城司大牢,立即就有人上來阻攔:「你是做什麼的?快走開!」

  趙二立即拿出了信物,皇后娘娘給他的宮牌,趙二低聲道:「不要驚動任何人,我要進去問幾句話。」

  沈昌吉死了之後,皇城司只有兩位都知當家,顧世衡下了衙,只有左大人留在值房裡,隔著門窗都已經聽到左大人的鼾聲,此時去叫左大人,恐怕也會無濟於事,邏卒還是去叫左承恩。

  左承恩半晌才睜開了眼睛,腦子裡一片混沌:「怎麼了?」

  「皇后娘娘讓人來了,要去大牢裡問犯人幾句話。」

  皇后娘娘的人?

  左承恩皺起眉頭,酒已經讓他變得遲鈍。

  寧王妃說過,皇后娘娘會接手唐彬之事,這幾日皇后娘娘經常遣人前來查看情形,今天……又趁夜前來……

  他還能將皇后的人攔在門外不成?

  左承恩道:「已經看清楚了宮牌?」

  邏卒道:「對過了,沒有差錯。」

  左承恩想要站起身去看個仔細,卻腳底下晃晃悠悠,整個人彷彿在一條顛簸的船上般,左承恩眼睛一翻又栽回床上。

  「跟著他,讓他去……快去快出……」左承恩嘟囔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

  ……

  趙二滿心歡喜地站在唐彬面前。

  一切真是太順利了。

  他乘坐裴杞堂的大船又換了馬車到京城,比預先算計的要早了兩日。他一刻也沒有歇著,直奔皇城司。

  明日,所有人都會為了他的到來而驚訝,他幾乎能想到那種場面。

  「唐彬,」趙二瞇起眼睛,微微仰著頭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可以看透人生死的陀佛,「你可知我是誰?」

  唐彬搖了搖頭。

  趙二道:「我是唯一能夠達成你心願的人,我可以保你全家老小安然無恙,但是你必須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唐彬詫異地張開嘴:「你……你是……」

  趙二拿起宮牌微微一晃,唐彬看到了「坤寧宮」。

  是皇后。

  趙二眼看著唐彬的眼睛亮起來,然後又暗淡下去,裡面滿是希望又滿是悲哀,誰也不想死在這裡,可如果招認,擔下罪名,能夠讓全家平安,那也是值得的。

  唐彬攥起了拳頭,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結果,他閉上嘴隻字不提,就是在等著最後一線希望。

  「到了。」

  就在這時,唐彬和趙二兩個人清楚地聽到了一個聲音。

  到了,什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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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連夜審問

  清脆的聲音過後。

  黑暗裡突然亮起了幾盞燈,頓時將整個牢房都照得亮起來。

  大牢裡的犯人也因此被驚醒,全都活動著身體向燈光的方向看來。

  「嘩啦啦」的鐵鏈聲響彷彿刺進了人的骨頭。

  趙二心裡一沉,向周圍看去,無數雙眼睛都落在他的身上,目光中有好奇、迷茫和憤恨。

  牢籠裡的人會恨站在外面的人,趙二早就知道這個道理。

  在霸州大牢裡,他也常見到這樣的情形,只不過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毛骨悚然。

  因為這裡的犯人已經不知道被關了多久,心中積攢了多少的怨恨。

  「是誰?」趙二向燈光處看去,方才的那個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發出的。

  那些人越走越近,趙二這才看了清楚。

  三五個人圍過來,為首的人面沉如水,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男子。

  「我是皇城司的都知顧世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可有進入皇城司的公文?」

  趙二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個什麼人物:「不過就是個小小的都知,」說完他看了一眼唐彬,「本官改日再來。」

  趙二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顧世衡呼喝,「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趙二仍舊挺直脊背,伸手拿出了坤寧宮的宮牌,「看到了沒有?」這塊宮牌足以震懾住這些人。

  不等顧世衡說話,趙二施施然地將宮牌收回懷裡,轉身大搖大擺地向外走去。

  只要看了宮牌就不會與他為難,他早就知道這樣,所以才會來到皇城司大牢。

  再說,等到朝廷任命下來,他是協同皇城司審理唐彬案之人,到時候就會經常出入皇城司,所以早來一步,晚來一步還不都是一樣的結果。

  趙二向外走去,大牢裡的犯人也開始紛紛縮回角落。

  今晚不會有任何事發生。

  「這裡是皇城司,直接聽命於皇上,除了皇命之外,不會聽從任何人號令,」顧世衡冷冷地下令,「將闖入皇城司的人抓起來。」

  趙二一臉驚詫,他是不是聽錯了,有人竟然要抓他:「你反了天不成?也不看看爺是誰?爺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兒,來京城就是為了查唐彬案……」

  「你是為了查唐彬案,還是為了想方設法遮掩此案?」顧世衡沉下眼睛,面沉似水,「方才你跟唐彬都說了些什麼?」

  趙二略微有些驚慌:「輪不著你來質問本官。」

  「擅闖皇城司大牢,死罪一條,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顧世衡看了看身邊的親從,「本朝從有皇城司到如今,可有這樣的事發生?」

  親從頭上的冷汗落下來,所有人都僵立在那裡。

  沒有,當然是沒有。

  顧世衡淡淡地道:「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我會如實稟告皇上。」

  他們讓人闖進了皇城司大牢,若是再沒有將這人抓住,在皇上那裡就是死路一條。

  親事官和邏卒不敢再遲疑,幾個人走上前壓住了趙二的肩膀。

  「你們敢,」趙二呼喝著,「皇后娘娘問起來,你們都要死……」

  顧世衡道,「皇城司只認皇上,這是皇城司的規矩,如果沒有這樣的規矩,就沒有了皇城司。」

  敢挑戰皇城司,就相當於蔑視皇權,不會落得好下場。

  眼看著趙二被綁縛住,大牢裡的唐彬已經瞪圓了眼睛。

  「將今晚當值的左承恩等人拿下。」顧世衡吩咐道。

  所有人都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怎麼敢去綁左大人。

  顧世衡環看四周:「你們是要等著聖旨到來,還是要等本官自己動手?」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整個皇城司風雲變幻。

  左承恩有錯在先,沒有人敢違逆顧世衡的命令。

  親從官帶著人將左承恩從床上拎起來。

  左承恩被扔在大牢地上,頓時酒醒了一半,他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顧世衡,「顧世衡,你這是做什麼?是誰……是誰給你的膽子?」

  顧世衡聲音冰冷而堅韌:「皇上封我為都知,左大人忘記了不要緊,很快就會想起來。」

  「有人內外勾結潛入皇城司大牢,本官要連夜審問,」顧世衡施施然坐在椅子上,「諸位放心,今夜我是當家都知,所有的人我顧世衡一力承擔。」

  顧世衡既然敢這樣做,自然已經遣人去宮中報信。

  如果反抗顧世衡就等於和左承恩一樣勾結外人,到時候必然是死路一條。

  親從先跪下來:「屬下願追隨大人,任大人差遣。」

  一個人跪下來,緊接著身邊的人也跟著下跪。

  一個接著一個,一個連著一個。

  顧世衡站在那裡,看著大牢裡所有的下屬都跪下來。

  這一刻,他才是個都知。

  親從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他們沒想到顧世衡會這樣輕易地打敗了左承恩大人,他們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皇城司就這樣不聲不響換了當家人。

  顧世衡竟然如此厲害。

  「大人,」親從吞咽一口,「要怎麼審問。」

  顧世衡眉毛微微抬起:「你們不知曉?大牢裡這麼多犯人,哪個不是你們審問的?」說著向大牢裡看去,「你們真的不知道的話,便將他們帶出來,讓他們來告訴你們,皇城司所有什麼樣的刑具。」

  顧世衡的話音剛落,大牢裡頓時傳來嘈雜的鎖鏈聲響,所有的犯人撲在了牢門前,一雙雙眼睛彷彿發著淡綠的光。

  不知是誰先笑起來:「左承恩,你也有今日?之前是沈昌吉現在輪到了你,哈哈哈。」

  笑聲在大牢裡回蕩。

  左承恩不禁打了個冷顫,他抬起頭看向顧世衡,「你算計我,你在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左大人,你還是想想你自己,」顧世衡看向周圍一個個牢籠,牢籠中那些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犯人,「想想你是不是還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每個人欠下的債,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如今就在這些人面前,還他的債吧!

  趙二眼睜睜地看著左承恩的褲子被豁開,腿上的一條血肉頓時被人割下來。趙二整個人顫抖起來:「我要見皇后娘娘,我要見皇后娘娘……」

  獄卒拎著左承恩的那條血肉扔在了趙二腿上,趙二只覺得一片溫熱,那血肉彷彿能穿透他的褲子深深起嵌入他的骨肉中。

  趙二大喊一聲,眼睛一翻幾乎要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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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趙二聽著左承恩的叫聲,開始還清清楚楚,到了後來彷彿就是在哀嚎、嘶吼。

  趙二的冷汗濕透了衣襟,旁邊的唐彬的心也一點點地往下沉。

  唐彬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來到了皇城司,那個光憑名字就讓人瑟瑟發抖的地方,在這裡迎接他的只有無邊的痛苦。

  趙二來的時候,他還鬆了一口氣,轉眼之間乾坤顛倒,趙二彷彿給了顧世衡一個藉口,讓顧世衡戰勝了左承恩,趁機在皇城司大牢裡大行其道。

  沒有了左承恩的保護,顧世衡一定會想方設法審問他,唐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經過了今晚皇后娘娘也難免被牽扯其中。

  唐彬正胡亂想著,只聽旁邊的牢房裡傳來邏卒的恥笑聲:「呦,這位爺,您這是尿褲子了。我記得霸州的牢房是很有名氣的,聽說只要進去的人就沒有不招認的,全靠霸州的那位小爺手段高明,說的就是您吧?」

  「您審過那麼多的案子,見過那麼多的刑具,怎麼輪到自己就慫了呢?」

  趙二大喊大叫的聲音傳來:「你們放開我,聽到沒有……」

  牢門被打開,趙二被拖進了不遠處的黑暗中,緊接著趙二的慘叫聲傳來。

  唐彬睜大眼睛,只要顧世衡動手打了趙二,就勢必要給皇后娘娘一個交代。

  這件事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就算他撐下去,左承恩和趙家人也不一定能守口如瓶。

  唐彬臉上寫滿了恐懼。

  ……

  顧家堂屋內,周升向琅華稟告:「我還以為那趙二爺有多厲害,對別人心狠手辣,輪到自己沒有幾下子就嚇得癱在那裡。」

  「不過是讓他將皇城司裡關著的犯人都看一遍,鞭子還沒有打上他就叫起來了。」

  達官顯貴家的弟子都這樣不經折騰。

  趙二這幾天在裴杞堂大船上養的細皮嫩肉,被人當成菩薩似的供起來,突然面對這樣的變化自然更加驚慌。

  「裴四爺來了。」蕭邑進屋稟告。

  周升聽說裴杞堂來了,眼睛發著光,心裡已經對裴杞堂十分的佩服,竟然三言兩語將將趙二耍的團團轉。

  裴杞堂進了門,目光就落在琅華身上。

  琅華穿著家常的衣裙,頭上只戴了一隻珊瑚簪,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與周升說話,整個氣氛看起來十分的輕鬆,裴杞堂很想一屁股就坐在大炕上,舒展舒展手腳,這樣就能讓滿身疲憊一掃而光。

  蕭媽媽端了水放在桌子上。

  裴杞堂目光閃亮:「我準備進宮一趟。」

  琅華點點頭,伸手將裴杞堂面前的茶水也端走:「那你水也別喝了,這樣更像一些,不至於讓皇上懷疑。」

  周升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

  裴杞堂道:「這也算是向皇上請罪。」

  「不光是請罪,」琅華抬起眼睛,「如果不折騰這樣一下,怎麼才能有機會插手這樁案子,你總不能直接將手伸到皇城司的大牢裡。」

  琅華乾脆將裴杞堂那杯茶端起來遞給了周升。

  周升正聽得入神,裴四公子和大小姐你一言我一語,兩個人話不多卻彷彿十分了解對方的想法。

  不經意間彷彿就將下面要發生的事情定了一樣。

  裴杞堂笑道:「所以我得謝謝皇后娘娘和趙二,沒有他們兩個人,我無論怎麼查案,都休想對皇城司動手。」

  而現在不一樣。

  「快去吧,」琅華看著裴杞堂,「遲了就鬧騰不歡了。」

  琅華起身將裴杞堂送出去,走到院子裡,琅華指向旁邊的梨樹:「你是不是經常踩那棵樹?」

  挺大的一個人整日裡像隻錦雞一樣在樹上飛來飛去,她不讓他來,他就翻牆進門,真是防也防不住。

  裴杞堂笑道:「我也不是總這樣。」

  「我挺喜歡那棵樹的,」琅華道,「你再踩下去,就要將樹幹踩禿了。」

  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琅華抿了抿嘴唇轉身走回屋中。

  風微微吹著裴杞堂的臉頰,秋冬的天氣,卻讓他覺得和煦而溫暖。

  ……

  皇上正在看手裡的奏摺。

  自從查出唐彬貪墨軍資,吃廂軍空額之後,御史言官的奏摺就像雪片一樣積滿了他的書案。

  「皇上,裴將軍在宮外遞了牌子,無論如何要見皇上。」

  皇帝眼睛不抬:「他不是去太原了嗎?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今天晚了,朕明日再傳他。」

  內侍不知怎麼接話,想了想才道:「裴將軍說,他惹了大禍,讓奴婢無論如何也要跟皇上說。」

  「他能惹什麼大禍。」皇帝抬起眼睛。

  內侍臉色並不好看:「奴婢瞧著裴將軍風塵僕僕,一臉焦急,可能……真是遇到事了。」

  請他們一定代為通稟,那種急切和焦躁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裝出來的。

  內侍想到這裡,心裡也胡亂噗通一陣,他能聞到那種緊張的味道,宮中恐怕是要出事。

  內侍接著道:「皇城司的顧大人也在外等候了。」

  皇城司,裴杞堂都來了。

  皇上這次沉下了臉:「現將裴杞堂給朕叫進來,朕要聽聽他惹了什麼禍。」

  ……

  裴杞堂踏入勤政殿,撩開袍子就跪了下去:「皇上,微臣罪該萬死。」

  裴杞堂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紈絝子弟模樣,可是鮮有這樣的時候。

  皇帝淡淡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上,」裴杞堂微微抬起頭,「這次……恐怕是……微臣不知要怎麼說……」說著看向身邊的內侍。

  內侍忙退了下去。

  大殿裡沒有了旁人,裴杞堂才接著道:「臣從太原回京的路上,遇到那位進京查案的趙承衍,就邀他一起坐船到了京城,」裴杞堂說著頓了頓,「到京之後,微臣想要帶他出去走走,卻不料一個沒照應到,讓他闖去了皇城司。」

  皇帝整個人不由地一怔,眼睛中頓時閃過一絲威嚴。

  皇城司是隨隨便便就能闖進去的嗎?

  如果皇城司這樣不堪,那他的宮廷豈不是也能讓人隨意進出。

  「趙承衍,」皇帝在心中思量片刻立即明白過來,「趙承衍,是皇后的侄兒,在霸州做官有些名聲,這次審理唐彬,吏部特意推舉了他……」

  這樣的話,顧世衡來宮中也一定是為了這件事。

  皇帝的眼睛猛地跳了兩下,趙承衍剛剛到京城,就直奔皇城司,他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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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敗塗地

  顧世衡將趙二的事說了清楚。

  「微臣本來已經下衙,」顧世衡眼睛裡仍舊帶著幾分的震驚和憤怒,「想到還有一份文書沒有簽,這才回到大牢裡,沒想到竟然會見到趙承衍。」

  「趙承衍站在那裡與唐彬說話,卻沒有人上前阻攔,」顧世衡說到這裡吸了一口氣,「所以微臣就讓人綁了趙承衍,和當時當值的左承恩。」

  皇帝的臉色鐵青。

  他的皇城司就這樣任由一個小小的外官出入。

  皇帝道:「趙承衍與唐彬說了什麼?」

  顧世衡道:「趙承衍說,只要唐彬擔下罪責,守口如瓶,不再牽連他人,唐彬的父母家人都會得到照顧。」

  「好大的口氣,」皇帝冷笑,「他趙家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放一個子弟到京城來作威作福。」

  顧世衡將趙二拿著的宮牌遞給內侍,內侍轉給皇帝看。

  宮牌上清清楚楚寫著三個字:坤寧宮。

  果然就是皇后。

  皇帝眼睛不抬吩咐內侍:「將這宮牌給皇后送去吧!」

  內侍應了一聲。

  皇帝道:「那趙承衍有沒有招認是為誰辦事?」

  顧世衡停頓片刻才道:「趙承衍說,是皇后娘娘命他進京之後立即前往坤寧宮回話。」

  這已經很明顯。

  皇后參與其中。

  顧世衡道:「如今牽扯到左承恩和親從官,微臣再審此案,恐怕多有不妥。」

  皇帝目光在大殿裡一掃落在裴杞堂身上:「你跟著顧世衡去審那左承恩,明日早朝之前,朕要知道結果。」

  在皇城司還沒有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話時,就要審個明明白白。

  ……

  皇后驚出一身的冷汗。

  內侍低聲道:「人都打得不像樣子,渾身上下血葫蘆似的,奴婢也使了關係想讓人進去看,那顧世衡……卻不給面子,聽邏卒們說,這樣下去二爺恐怕熬不到明天了。」

  趙家的子嗣本來就不多,如果有一個死在了皇城司……

  皇后覺得胸口一陣疼痛。

  這還不是最終的結果,只怕她也無法脫身。

  女官低聲道:「能不能讓那些人手下留情。」

  內侍搖搖頭:「裴大人帶著京營的人,將皇城司裡的親從官抓了大半,左承恩只怕也保不住了。」

  皇后望著桌子上的宮牌,她讓人去提醒趙二,沒想到會被裴杞堂捷足先登,將趙二帶上了船。

  裴杞堂就這樣在她眼皮底下設了個局。

  內侍道:「裴將軍去皇上面前請罪……皇上卻怒氣不消。」

  皇后站起身來:「給本宮更衣,本宮要去見皇上。」

  女官皺起眉頭:「皇上正在氣頭上,您現在去了會不會……」

  現在不去,明日讓太后知道了,恐怕她連坤寧宮都走不出去。

  女官道:「外面風寒露重的,您的身子剛剛好。」

  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只能咬牙承受。

  皇后趕到勤政殿外。

  內侍出來道:「皇上已經去呂修儀那裡去了。」

  皇后緊緊地攥住了拳頭,臉色也變得慘白。呂修儀曾經冒犯過她,被她罰過之後,皇上再也沒有去看過呂修儀。

  今天,皇上有這樣的舉動,就是在打她的臉。當年如果沒有她,皇上怎麼能穩穩地坐在皇位上,太后因此怨恨上了她,為了避開太后,她在坤寧宮裡沉寂了多年,就算這次她犯了錯,皇上難道就不顧舊日的恩情。

  早知道,她就不殺徐茹靜,就讓徐茹靜驚動了太后娘娘,太后正好找到藉口奪走皇上手裡的皇權。

  皇后心中一片冰涼。

  女官低聲道:「娘娘,現在怎麼辦?」

  她知道忍辱負重的滋味兒,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再度嘗到。

  顧家、裴家用的真是好手段。

  皇后閉上眼睛,「就去呂修儀那裡求見皇上,皇上不肯見,本宮就一直等。」

  至於寧王妃,就讓她自己去找活路吧!

  ……

  寧王府。

  寧王妃望著沉睡中的寧王,她有許多話想要跟寧王說。

  如果寧王不是個傻子,可能今晚他們夫妻會抱頭痛哭,這些年的緣分就要到此為止了,想到這裡她就會心酸。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王爺會覺得痛苦。

  「王爺,」寧王妃低聲道,「您知道嗎?天師道的那位孫真人說過,您是真龍天子,等到風雲際會時,這天下必然會在您的手中。」

  那位孫真人的師兄是天師道的掌教,朝中達官顯貴,都以入天師道為榮。孫真人說的話,她一直篤信不疑。

  即便王爺是個傻子,她也沒有放棄過,因為她知道早晚有一天,王爺會凌駕於皇上、太后之上。

  「等到那一日,您只要還能想到妾身,妾身就已經很高興了。」

  寧王妃說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妃,」管事媽媽上前道,「現在我們要怎麼辦才好?」

  皇后那邊出了事,一定會將她供出去。

  寧王妃看向漆黑的天空,風雲際會之時,她恐怕是等不到了。

  寧王妃道:「將我帶來王府的那些嫁妝盤點了交給府裡的管事。」

  管事媽媽愣在那裡:「您這是……王妃,也是還不至於會如此,我們再想想辦法,奴婢去榮國公府求榮國公。」

  寧王妃搖搖頭,韓璋與顧家來往那麼密切,難道會不知道顧家要對付她?既然韓璋一直都沒有提點她,她有怎麼可能期望韓璋這時候會幫忙。

  不會的,韓璋已經完全被顧琅華握住了。

  說來也可笑的很。

  難不成將來榮國公府,就要聽命一個外姓人?

  「除了這些,」寧王妃一口氣道,「一會兒讓家中所有的管事都去花廳裡聽我吩咐,不管這些日子出什麼事,府裡上上下下都不能慌亂。」

  「那個人呢?」寧王妃交代完這些,看向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忙道:「在柴房裡關著呢。」

  寧王妃側過頭來:「她有沒有說什麼話?」

  管事媽媽搖頭:「還沒有,這丫頭嘴倒是緊的很,只是說自己捕風捉影也弄不清楚,那許氏又已經死了,也就無從查證。」

  「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寧王妃冷笑一聲,「如果許氏當年果然做出什麼有失婦德的事,就肯定會有蛛絲馬跡,顧家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能讓他們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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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顧家名聲

  寧王妃身邊的管事媽媽快步走進柴房。

  推開了門,角落裡的婦人立即戒備地站起身來,看清楚來的人是個管事媽媽之後,立即上前哀求:「求您放我走吧,我真的什麼都說了。」

  管事媽媽冷冷地道:「你要想清楚……你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就算我們放你出去,將來也會有人再去找你,這個秘密被你從顧家帶去了山西,也沒有遮掩住,可見最終還是要經你的嘴說出來。」

  婦人緊緊地攥住了手:「我……只是喝醉了酒,那真的不算數,」說著哽咽起來,「我夫家只是個小貨郎,您就放過我們吧!」

  她被賣去山西,好不容易才找到如今的丈夫,他們兩個人從賣線頭開始,好不容易熬成了一個小小的貨郎,眼見日子剛剛有了起色,她卻酒後失言……

  她早就知道從前的主家顧大老爺做了官,如今來找到她的是寧王府,寧王府向她打聽顧家的事,一定和顧家有了恩怨。

  不管是皇城司還是寧王府她都得罪不起。

  「晚了,」管事媽媽道,「禍從口出,既然你已經說了出來,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們已經讓人去打聽,和你一起被送去山西的秋蘭,前些日子已經被人帶走了,這件事早晚要捅出來,你雖然改了名,我們依舊能找到你,那顧世衡在皇城司,想要找你比我們更加容易。」

  「而今的顧家已經今非昔比,他們想要遮掩秘密絕不會當年的許氏一樣,只是遠遠的將你們發賣出去,顧家會有更穩妥的方法。」

  荷香打了個冷顫,殺人滅口,是最好的辦法,皇城司想要殺個人應該很容易吧。

  管事媽媽道:「現在你將秘密說出來,弄得人盡皆知,顧家反而沒有了殺你的理由,你想一想,我說的對不對?」

  荷香臉色蒼白:「我知道那是誰,因為……我在顧大太太房裡找到過一條汗巾,那汗巾上繡著他的名字,我……我被賣的時候,將那條汗巾埋在了顧家老宅的牆根下,也不知道這些年過去了,那東西還在不在。」

  管事媽媽靜靜地聽著。

  荷香接著道:「還有……顧大太太懷孕的月份不對,給大太太接生的穩婆……聽說得了急病死了,怎麼會有那麼巧合的事,」說著她抬起頭看向管事媽媽,「徐……徐夫人能證明,當時徐夫人足月生下徐大小姐,顧大太太是提前生產,兩個人生下孩子卻大小差不多,這是什麼道理?」

  「我偷聽到顧大太太罵那人忘恩負義,故意接近她,只是為了能被舉薦上恩科,分開的時候大太太還用頭上的簪子扎了他的手臂,扎得很深,淌了許多的血,我想應該會留下疤痕。」

  管事媽媽聽著荷香的話,仔細思量著。

  本朝皇帝繼位時,由太子府特奏請開恩科試,當時皇上與太后鬥得正歡,皇上正想要藉此培養人才,所以此次恩科大多是太子黨應考。而且恩科不同於平常的科舉試,因是立名冊,特許附試,所以一般皆能考中。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一切就都有跡可循。

  管事媽媽目光閃爍,很多事用不著真憑實據,只要有七八分的眉目,就足以毀掉一個人的名聲。

  顧家是這樣,顧大小姐也是這樣。

  這次就看顧家到底怕是不怕。

  ……

  顧世衡在皇城司審問了一晚上。

  唐彬睜著血紅的眼睛,一句一句地回答著顧世衡的問話。

  一旦開了口,就再也沒有停止的權利。

  唐彬心裡十分的清楚,旁邊的左承恩瞪圓了眼睛,整個人在瑟瑟發抖,唐彬什麼都招了,寧王妃這次恐怕是無法逃脫,早知道會有今日,他寧願冒險將唐彬殺死在大牢裡,他真是後悔,他沒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顧世衡能做出這樣的事。

  顧世衡將唐彬的口供封好遞給內侍,內侍不敢耽擱立即進宮去。

  顧世衡站在門口,眼看著一輪紅日緩緩升起,他頓時覺得心中爽快,經過這次的案子,皇城司可以煥然一新。

  沈昌吉當年留下來的禍根,終於可以慢慢梳理。

  「老爺,」顧家管事提著食盒笑著走過來,「大小姐讓我給您送些飯菜。」

  顧世衡眼睛一亮,臉上也浮起了笑容,還是琅華惦記著他。

  八寶醬菜,栗米粥,還有兩盤點心,都是他愛吃的東西,一看就是琅華親手準備的。

  顧世衡心中暖暖的說不出的舒坦。

  他何德何能才能有琅華這樣的女兒。

  顧世衡讓裴杞堂一起坐下:「琅華準備的飯食多,正好我們一起吃,吃完之後,你也歇一會兒。」

  左承恩和唐彬不同,唐彬只是貪墨案,想要整理皇城司這些年經手的案子,就要從左承恩入手。

  顧世衡低聲道:「裴四爺準備怎麼辦?」慶王案總算找到了入手點,只要將大牢裡所有犯官重新審過一遍,必然會找到端倪。

  經過了一晚上,裴杞堂仍舊神采奕奕,他看著顧世衡,「顧世叔可懷疑過許氏的生死?」

  顧世衡抿起嘴:「你的意思是。」

  裴杞堂道:「我覺得許氏沒有死,是被左承恩故意放了出去,我翻看了皇城司處置死犯的法子……皇城司可以藉此一手遮天,想要誰活誰就活,想要誰死誰就死。」

  顧世衡聽了一愣,許氏,一個內宅婦人,為什麼皇城司會這樣大費周章地將許氏從大牢裡放出去。

  裴杞堂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憂慮。

  顧世衡明白過來,裴杞堂是怕有人在背後對付顧家。

  裴杞堂一直想要找到機會與顧世衡提及此事,卻怕顧世衡心裡難過,但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們必須做出準備:「顧世叔,您仔細想一想,許氏還知道些什麼事,能讓人用來對付您或者琅華。」

  「如果這樣的事發生,您要怎麼辦?」

  顧世衡一愣,如果有人要對付顧家他不會退縮,他更不會讓那些人傷害到琅華,只要想清楚這一點,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顧世衡挺直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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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父親的承諾

  作為父親,顧世衡多年不在家中,沒有陪伴顧琅華從小小的娃娃出落成今天的模樣。

  琅華卻始終都是一個好女兒,從鎮江到京城,帶著顧家走出一個又一個困境。

  有時候顧世衡會覺得,自己不配有琅華這樣的女兒在身邊,看看琅華,想想琅華千里迢迢地從西夏將他找回來,他就覺得以後的日子,他要好好護住這個家。

  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有勇氣接下皇城司都知的官職。

  人不能委委屈屈的活著,要挺直脊背,頂天立地的生活,雖然會遇到困難,會感覺到痛苦,但是更多的是歡樂。

  想做什麼就要去做。

  這也是他應該做的。

  顧世衡和裴杞堂一起用了飯,在衙門裡又忙了一會兒,才回顧家換衣服。

  衙門口上了馬,剛走出一條街,就聽到有人道:「顧世衡大人,請您留步。」

  顧世衡勒住了馬,從角落裡立即走出一個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上前向顧世衡行禮,然後道:「顧大人,奴婢是寧王府的下人,我們王妃有句話捎給顧大人。」

  他剛剛查到寧王府,寧王府就來了人。

  顧世衡瞇起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寧王府的管事媽媽立即上前:「顧大人……您家中曾有個丫鬟叫荷香,您還記得嗎?」

  顧世衡半晌也沒想出荷香是誰。

  管事媽媽接著道:「您家中只發賣過兩個丫鬟,一個叫秋蘭,一個叫荷香都曾是伺候顧大太太的人。」

  顧世衡眼睛一亮,顯然是想起了荷香是誰。

  管事媽媽低聲道:「顧大人,荷香有兩句話想要跟您說,事關顧家和顧大小姐,您還是聽聽為好。」

  顧世衡的臉一下子起,順著管事媽媽的目光看過去。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走了過來。

  顧世衡看到那張臉,立即想起了在許氏身邊伺候的那個大丫鬟。

  荷香上前給顧世衡行了禮。

  顧世衡道:「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荷香向四周看了看,才低聲道:「大老爺,奴婢在離開顧家之前,曾找過您,讓您找個郎中來給大太太看看胎,您還記不記得這件事。」

  顧世衡仔細地想,彷彿是有這樣一件事。

  荷香道:「奴婢就是因為這句話,才惹禍上身,被大太太賣給了人伢子,那時候奴婢也想要向大老爺訴冤,可是苦於手裡沒有確實的證據,又被人那樣掌控,所以不敢再胡亂開口。現在想一想,還不如就在那時候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稟告給大老爺。」

  顧世衡聽得這話心裡不由地一沉。

  荷香道:「大老爺應該還記得,大太太懷孕之前,您外出去跑商隊、買種子,本來是要兩個月才回家,大約一個多月的時候,大太太寫了封書信給您,臨時差人將您請回了鎮江,於是您在家中逗留了三五天時間才又離開,大太太也就是在那時候懷上了身孕。」

  顧世衡當然記得這件事。

  荷香抿了抿嘴唇接著道:「奴婢一直給大太太洗貼身的衣褲,發現一件事很奇怪。大老爺第一次離開家的時候,大太太剛來了小日子,大老爺走了一個多月,大太太的小日子卻一直也沒有來,而且開始身子不適。奴婢本以為大太太會請郎中來看症,卻沒想到大太太卻急著讓人將大老爺請了回來。」

  荷香提醒著顧世衡,讓顧世衡想起了那段日子。

  許氏通過許家找了門路,讓他參加恩科試,他那時候剛剛找到了周升等人,忙著向西夏布置人手,根本不想與太子黨有半點的關係,於是拒絕了許家的安排,許氏因此十分生氣,乾脆以照顧許老太太為藉口回了娘家。

  他也沒有在意,大約在外一個多月的時候,他接到許氏的信函,許氏讓他回家一趟,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他急匆匆地回到鎮江,許氏特意從杭州回來迎接他,那幾天許氏對他很殷勤,彷彿回到了他們兩個剛剛成親的日子,可是許氏卻一直沒提,到底有什麼事要跟他商量。

  之後他又離開家,再回來的時候許氏已經有喜了,按照許氏的說法,琅華就是在那幾天懷上的。

  可是荷香卻說,許氏之前就沒有來過月事。

  這樣推算起來。

  顧世衡的心就像是被人用重鎚狠狠地敲擊了一下。

  荷香原來是這個意思。

  怪不得寧王府會帶著荷香來找他,因為荷香要對他說這樣一番話。

  顧世衡冷冷地看了一眼寧王府的管事,目光重新落在荷香身上,「這些話,是寧王妃讓你告訴我的。」

  寧王府管事低下頭:「我們王妃無意與顧大人為難,說白了,這件事與我們寧王府無關,只要顧大人不要苦苦相逼,寧王府不會有任何消息傳出來,這都是我們王妃的好意。」

  顧世衡道:「顧家與寧王府素無來往……寧王妃的這份好意,只怕顧某無法接受,顧家的事自然有顧家自己處置,這個下人早就被顧家攆出門去,她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

  管事媽媽早就知道,顧家是塊硬石頭,王妃也已經做好了準備:「顧大老爺一意孤行,對寧王府和顧家來說都不是件好事。」

  顧世衡頭上青筋浮動,荷香的話一直在他耳邊響起,一字一句就刻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荷香說的是真的嗎?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死死地握著手裡的韁繩,可是整個人仍舊一片混沌。

  琅華那雙清亮的眼睛出現在顧世衡眼前。

  顧世衡忘不了在西夏軍帳裡,他們父女相逢時的情形。

  顧世衡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顧世叔,您仔細想一想,許氏還知道些什麼事,能讓人用來對付您或者琅華。」

  「如果這樣的事發生,您要怎麼辦?」

  裴杞堂的話忽然闖進了顧世衡的耳朵。

  如果有人傷害琅華,如果有人對付顧家,他一定會站起身為他們遮風擋雨,他一定不會讓琅華受半點的委屈。

  這是一個父親該做的。

  是的,他是琅華的父親,無論到什麼時候,這件事永遠都無法改變。

  「那就來吧,」顧世衡冷笑一聲,「回去告訴你們王妃,讓她來吧,我們顧家,我顧世衡,我的琅華,都不會害怕,讓她只管過來,她會知道顧家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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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4 00:3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難臨頭

  寧王妃愣在那裡,手不停地顫抖。

  顧世衡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

  不但沒有繼續詢問,也沒有傷心難過,而是硬生生地將這件事接下來。

  「王妃,」管事媽媽急忙上前攙扶,「那顧世衡或許只是說說……很快就會後悔……」

  不會的,寧王妃忽然有種感覺,可能是她錯了。

  顧家人的脾氣都是這樣,寧折不彎,絕不屈服,從鎮江、西夏這些事上已經見分曉。

  顧世衡是這樣,顧琅華也是這樣。

  她竟然開始懷疑,那荷香真的是在捕風捉影,顧琅華根本就是顧世衡的女兒。

  就因為有這樣的父親,才會有那樣的女兒。

  管事媽媽攙扶著寧王妃坐下來,寧王妃卻腳一滑整個人癱在軟榻上,彷彿是一座搖搖欲墜的大山,終於轟然倒塌。

  「王妃,若不然顧家的事就算了,您還是進宮求求太后,現在不去……只怕一會兒早朝散了,就會有人上門。」既然威脅不了顧家,何必再繼續下去,反而會引來顧家更多的憤恨,到時候,恐怕一切就會更加糟糕。

  「你是讓我退縮?」顧世衡幾句話就將她嚇得步步後退,不,她不能這樣。

  「我早就說過,我要與顧家,要與顧琅華魚死網破,」寧王妃話音剛落,外面的管事立即進來道,「王妃,不好了,王爺不見了。」

  本來就是風雨飄搖,如今天一下子就塌了下來。

  寧王妃臉色慘白,支撐著想要站起身:「王爺哪裡去了?快去找……」是不是王爺聽到了什麼話?因此心中懼怕,會不會就在這時候犯了瘋病,若是出了事可怎麼辦才好。

  寧王妃焦急中眼淚淌下來。

  管事應了一聲:「已經在找了。」

  「王爺的馬在不在?」寧王妃看過去。

  管事道:「在,在呢……王爺沒有騎馬出去。」

  那就有可能還在府裡。

  寧王妃一臉急切:「一定要將王爺找到,」說著向管事媽媽伸出手,「拉我起來,我要去西院,那裡有個小屋子,王爺心裡難過就會縮在那間屋子裡不出來。」

  朝廷還沒有派人上門,寧王府就已經是一片混亂。

  ……

  慈寧宮裡,太后看著對面的皇帝。

  皇帝抿著嘴,臉色陰沉,滿身的怒氣彷彿隨時隨地都會爆發。

  寧王府出了事,皇后在宮裡站了一夜,太子妃早早就進宮喊冤,皇帝除了扭扭捏捏地坐在她面前生氣,就不會做別的事。

  如果換成了先帝,先將皇后打入冷宮,再將趙家傳進京城訓斥,寧王府查封,寧王妃交由宗室處置,寧王也會被盤問,然後一鼓作氣整飭皇室宗親,收回禁軍、廂軍的權柄,立即傳韓璋入宮,對韓璋施以恩德,北疆繼續交給韓璋,榮國公府不會受到牽連。

  可是現在皇帝什麼都沒做,只是將目光放在了他那個傻兄弟身上。現在皇上最想問她的話一定是:寧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傻了。

  她生了一個傻兒子,現在就坐在大齊的皇位上。

  「皇上、太后娘娘,寧王爺來了。」內侍低聲稟告。

  皇帝眼睛頓時一睜。

  太后也有些意外,臉上卻不動聲色吩咐內侍:「讓寧王進來吧!」

  內侍低聲道:「女官正在給寧王整理衣裝,還是……」

  內侍話沒有說完,外面就傳來寧王的聲音。

  「我……我要……去見……母親,讓……讓我進去。」

  不等太后說話,皇帝已經怒氣沖沖地揮揮手:「讓他進來,朕他有什麼話要說。」

  外面的女官聽得皇帝的聲音放開了掙扎的寧王,讓寧王幾步就跑進了內殿。

  寧王進了門,太后頓時皺起眉頭,不由地將手裡的茶碗放在桌子上。

  本來想要開口就質問的皇帝,也不由地一臉驚詫。

  寧王就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袍,已經被汗水打濕了,緊緊地貼在身上,腳上是家中穿的常靴,卻已經滿是灰塵,寧王頭髮散亂,一臉驚慌失措的神情,額頭上滿是汗水,一雙眼睛紅彤彤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目光散亂和迷茫,痴傻的模樣展露無遺。

  寧王就立在那裡,彷彿連向皇上、太后請安都忘記了。

  「你怎麼這個樣子就進了宮,」太后忍不住道,立即看向旁邊的女官,「聖駕還在這裡,這樣成何體統?快帶他下去換件衣服。」

  女官應了一聲,就要去請寧王。

  寧王卻反而向前走了兩步跪在地上:「我聽到了,母親,您快去勸勸阿阮,她要離開寧王府,她跟我說……她要走了,她為什麼要走?是不是我做了什麼錯事,我一定改……母親我跟阿阮說了,我一定改,可她不聽我的,她說,她會走,她不做我的王妃了……她……」

  寧王嗚嗚嗚地哭出來,就像是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

  「我不讓阿阮走……阿阮為什麼要走,是不是因為阿靜,一定是因為阿靜,」寧王爬了幾步整個人撲在太后娘娘腳上,「母親,您幫幫我,快去將阿阮叫來問問吧!」

  寧王道:「都是因為我喜歡阿靜,阿阮才會生氣,阿靜也怨我,不肯再跟我說話,不願意再來找我……」

  太后的聲音略微高了些:「你胡說些什麼,徐茹靜早就已經死了。」

  聽到徐茹靜的名字,皇帝的表情從怒氣沖沖變成了閃爍其詞,彷彿被人踩到了痛腳,他皺起眉頭:「寧王,你沒有看到朕嗎?」

  皇帝的聲音讓寧王不由地打了個冷顫,他抬起頭與皇帝四目相對,立即就蜷縮起來,一動都不敢動,嘴裡模糊不清地道:「皇兄……我……錯了……我沒……我沒……看到……皇兄,皇兄……你你……你別生氣……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就像是一條卑微的蟲子。

  寧王瑟瑟發抖,皇帝頓時失去了接著質問他的心情,不過就是個傻子,到現在還不明白寧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寧王妃都做了些什麼。

  「寧王,站起來,」太后忽然厲聲道,「我讓你站起來,你是一個王爺,這樣趴在地上成什麼樣子?」

  「將他給哀家拽起來。」太后吩咐旁邊的內侍。

  內侍應了一聲急忙上前攙扶寧王。

  太后目光炯炯:「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我知道……,」寧王臉色難看,「我知道……我看到了阿靜……前些日子我看到阿靜去了皇后娘娘那裡,我告訴阿靜……你……不要再去了……別再去了,會死,會死……不想讓阿靜死……我也不想讓阿阮傷心……我……我不記得阿靜了,我娶了阿阮,就不記得阿靜了。」

  皇帝聽不明白:「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說的徐茹靜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前幾日去皇后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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