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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48: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章 備受打擊

  寧王抬起頭來,房間周圍皆是雕梁畫棟,再往上是一幅長長的山松圖,這是太后娘娘過壽時,皇上命宮中畫師為太后畫的長卷,寓意康健、長壽,其實在提醒太后不要再插手朝政,安心頤養天年。

  這是慈寧宮沒錯。

  可是他為什麼會在一桶冰水當中?

  身邊的宮人見他醒過來,臉上是驚詫和欣喜,卻一個個都不肯說話,他身邊所有的一切都透著股蹊蹺。

  寧王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又硬生生地將喉嚨裡的聲音吞了下去。

  他不能說話,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要經過仔細地琢磨,隨隨便便說出來,就可能會換來不好的結果。

  他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是不是還在慈寧宮,他還是不是寧王,或者這裡到底是現實還是他的夢境。然而裊裊升起的燻香撲向他的口鼻,讓他的思維有些混亂,不如往常的清晰。

  寧王下意識地向屏風後望去。

  ……

  屏風後的太后靜靜地看著寧王。

  這一刻周圍十分的安寧,彷彿已經沒有半點的聲音,寧王沒有大喊大叫,更沒有掙扎著驚慌失措。恰恰是這一瞬間的冷靜,讓太后的心沉下去。

  這就是她害怕看到的蹊蹺嗎?

  她的兒子,她最心疼的小兒子,會不會在騙她。

  太后慢慢地從屏風後走出來。

  四目相對,太后那雙清澈的眼楮徒增了些傷感,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寧王原本沉著的眼眸中卻多了幾分的慌亂、無助。

  太后緊緊地攥著帕子,轉眼間恢復了常態,先開口道︰「寧王醒過來了?」

  模樣十分的關切,聲音中卻夾雜著一種讓人不易察覺的疏離。

  「母親,」寧王掙扎著要起身,一時水花亂濺,「這是要做什麼?母親救我。」

  寧王向太后伸出了手。

  不知怎麼的,太后忽然想起從前的事來。想起她受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將幾個孩子辛辛苦苦地生下來,又撫養他們承認的情形。她生皇上時野心勃勃地想要助先皇成就一番大業,將皇上交給了乳母,後來生了惠王和慶王,雖然當時內宮漸漸穩定下來,情況有所好轉,她和幾個孩子之間也是聚少離多。到了寧王,也許是她年紀大了些,想要親手撫養自己的孩子,好好地做一回母親,雖然這樣不合規矩,先皇卻力排眾議,讓寧王留在了她身邊。

  太后還記得寧王小時候的模樣,生了一張團團臉,就像隻小圓子,五官長得十分的綿軟,看起來就是個性情溫和的人,最喜歡縮在她身邊聽她講故事,每次她哄著他睡覺的時候,他的臉上都會浮起心滿意足的神情。

  所以寧王中了毒,她才會感覺到扎心的痛苦。

  她的寧王,她善良又懂事的小兒子。

  難道是她錯了嗎?

  「母親……」寧王嘴唇凍得發紫,眼楮通紅,彷彿是隻受了驚嚇的小動物,隨時隨地都可能再暈厥過去。

  「快將寧王扶出來。」太后吩咐程女官。

  說話間,滿身是水的寧王被宮人七手八腳地抬出來放在了榻上,女官七手八腳地將寧王身上的濕衣服換下,拿來錦被蓋在他身上。

  寧王手腳不停地揮舞,屋子裡頓時亂成一團。

  「寧王,」太后聲調略高,「不要再鬧了,這是在給你治病。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你雖然受些苦楚,好在已經平安醒過來,好好地讓女官給你換了衣服,免得著涼。」

  程女官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太后要對寧王說這些話。

  雖然句句都是實情,可是寧王心智不全,根本聽不懂這話的含義。

  太后這是怎麼了?急昏了頭不成?

  「娘娘,」程女官立即上前,「奴婢扶著您坐一會兒吧,既然寧王爺醒了您也該安心了,其餘的就交給奴婢們做。」

  程女官拉起太後的手,才發現太后手指冰冷如霜,也難怪會這樣,皇上和太后母子之情已經淡薄,所以實際上太后只剩下了寧王唯一一個兒子,寧王再有個三長兩短,太后娘娘定然是大受打擊。

  「顧大小姐說了,只要快些換好衣服,再用些藥,王爺不會生病。」

  太后點了點頭,坐在錦杌上。

  寧王的情緒也漸漸平穩下來,縮在被褥之中,一雙眼楮警惕地看著四周。

  「你好好歇著,」太后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寧王,「想要做什麼就跟宮人說,不要再亂來。」

  太后垂著眼楮,聲音有些僵硬。

  寧王一把拉住太后的手︰「母親別走……母親在這裡……」

  「外面還有事等著哀家去處置。」太后說著直起身,沒有再看寧王一眼,轉身走出了內室。

  寧王緊緊地看著太后的背影,目光中彷彿有一絲光芒漸漸地沉了下來。

  ……

  見到太后走出來,太妃立即站起身︰「寧王怎麼樣了?有沒有大礙?」

  太后收斂了心緒,恢復常態︰「已經好了,還是瑯華的法子好,沒有半個時辰人就清醒過來。」

  「阿彌陀佛,」太妃念了句佛語,「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瑯華服侍太后坐下來,又從宮人手中接過熱茶端給太后。

  「那趙氏……」太妃眉頭微蹙,一臉為難,「要怎麼處置?寧王有沒有說昨日都有誰給他端了吃食?昨晚侍奉的宮人不多,審問起來應該也不難。」

  太后端起茶喝了一口,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沉靜,半晌才道︰「讓人將趙氏送去勤政殿,就說慈寧宮出了事,到處亂成一團,趙氏懷了身孕,留在這裡萬一有什麼閃失,哀家可是追悔莫及,趙氏雖然有錯,她懷著的畢竟是皇上的骨肉,要怎麼處置就看皇上的意思……」

  太妃驚訝地張開嘴,她怎麼也沒想到太后下這樣的決定,這樣一來不管趙氏和趙家會怎麼樣,都與慈寧宮無關了。

  太妃道︰「那寧王的事……」

  「慢慢查,」太后放下茶碗,迎上太妃的目光,「你說的對,越是遇到大事,哀家越不能衝動,有些事既然出在慈寧宮,就必然能查出個結果,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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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4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一章 震怒

  太妃從太后淡然的語調中聽出一股雷霆萬鈞的氣勢。

  彷彿整件事已經被壓下。

  內侍將趙氏送去勤政殿,太后娘娘的怒氣也消減了些。

  可不知道為什麼,太妃卻感覺到,太后準備要大動干戈。

  太妃不由地看向旁邊的顧瑯華,顧瑯安靜地坐在太后身邊,彷彿並沒有察覺出異樣。

  太妃卻知道,這樣恰恰表明了,瑯華是真的已經明白太后的用意,也知道太后下一步準備怎麼做。

  太妃再次對顧瑯華另眼相看,她活到這樣的年紀,在宮中一輩子,自認為沒有什麼參不透的,可是這次的事,卻讓她眼前蒙了一團迷霧。

  相比之下,顧瑯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已經比她要看得要透徹。

  太后看向程女官︰「在寧王住處仔細地找,所有侍奉過寧王的人,都要搜身,包括寧王從寧王府帶來的下人。」

  「將問的每句話都記錄清楚,呈給哀家查看。」

  程女官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從太后眼楮裡看到了沉靜。

  此時的太后像極了先皇駕崩時的模樣,威懾地把控著朝局,眼楮裡卻平靜如水,不起任何的波瀾。

  這樣才是最可怕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讓太后用出了這樣的氣勢。

  程女官不明白,是她看漏了什麼嗎?

  「太后娘娘,」一陣疾呼聲傳來,「太后娘娘,奴婢冤枉啊。」

  那聲音越來越近,宮人上前撩開簾子,寧王身邊侍奉的湯嬤嬤頓時被推了進來。

  湯嬤嬤是寧王還在宮中做皇子的時候,太后賜給寧王的,皇上登基之後,湯嬤嬤帶著四個宮人,兩個內侍跟著寧王一起出了宮。

  這些年湯嬤嬤將寧王照顧的很好,太后娘娘一直很滿意,不論年節都會給湯嬤嬤一份賞賜。

  湯嬤嬤抬起頭,懇切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明鑒,從王府到宮中奴婢一直忠心耿耿侍奉著王爺,奴婢怎麼可能會害王爺,絕不會動這樣的心思啊。」每次太后召她說話,目光中都滿是信任,寧王妃出了事,也不過是對她稍加盤問,並沒有難為她,這一次寧王爺出事,按她的想法太后應該去查與趙氏有關的宮人,趙氏這一次是在劫難逃。

  可是現在事情的發展,不但出乎她的預料,而且太后娘娘的猜忌就像暴風驟雨般落在了她們身上。

  「搜出了什麼?」太后淡淡地問過去。

  湯嬤嬤看到了太后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冷顫。

  內侍將一隻藥瓶呈給太后︰「這是從寧王爺屋子裡找到的,裡面的藥已經沒有了。」

  無論是誰都不能攜帶私藥進宮。

  太后拿起藥瓶看向湯嬤嬤︰「這是誰的?是王爺帶進來的?」

  湯嬤嬤只覺得脊背上的汗毛根根豎立起來,驚恐的情緒立即籠罩在她身上︰「不……不是……太后娘娘……這不是王爺的東西,奴婢從來沒見過。」

  「是嗎?」太后冷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將湯嬤嬤房裡再找一遍,看看有沒有別的東西。」

  太后說完看向內侍︰「湯嬤嬤這兩日都見了什麼人,跟誰說了話,仔細去查,一個也不要漏下。」

  湯嬤嬤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太后為什麼要查她?只是因為一隻藥瓶?如果她說,那隻藥瓶是給寧王爺把玩的,太后會不會就放過她們。

  不會。

  湯嬤嬤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次不太一樣,太后是認真的,是真的想要從她們身上挖出些秘密來。

  挖出寧王爺的秘密。

  湯嬤嬤感覺自己一腳已經踩空,整個人落入了萬丈深淵,很快就會粉身碎骨。

  她奮力地掙扎,拼命地想要找一條活路,幾乎想要喊出來,不,不,不,別查了,太后別再查了,求求你,不要再查。

  可是她不敢說出來。

  為什麼呢?一切本來安排的十分妥當,太后為什麼就盯上了他們,難不成是王爺那邊出了紕漏?太后已經懷疑了王爺?

  湯嬤嬤茫然地不知所措。

  「太后娘娘,那藥瓶是湯嬤嬤帶進來的。」一個小宮人快步走上前稟告。

  湯嬤嬤聽得這話,突然睜大了眼楮。

  宮人跪下來接著道︰「奴婢……給寧王屋子裡送碳時,好奇屋子裡的擺設,就隔著軒窗瞧了一眼,正好看到這位嬤嬤正在端詳隻青花的小瓶子,那瓶子上畫著翠竹。」

  如果不是湯嬤嬤被抓,內侍逼問的緊,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宮人絕對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湯嬤嬤只覺得腿上發軟,整個人差點癱坐在地上,她卻咬緊牙關,挺直了脊背。

  王爺受了那麼多苦,才有今日的局面,絕不能就這樣敗在她的身上。

  「這是誣陷,她是在誣陷奴婢,」湯嬤嬤聲音淒厲,「有人害了王爺之後,還想要嫁禍給奴婢,奴婢為什麼要害王爺?奴婢十三歲就入了宮,未曾婚嫁,身邊無兒無女,自從太後命奴婢隨王爺出宮之後,奴婢就準備要老死在王府,沒有了王爺和王府,奴婢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婦人……」

  湯嬤嬤的眼楮裡泛著淚光,說出的話聽起來情真意切。

  程女官也面露不忍。

  湯嬤嬤是寧王身邊最得力的人手,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寧王已經將湯嬤嬤當做家人般看待。她好幾次看到寧王笑著和湯嬤嬤說話,那神情輕鬆又親切。

  如果湯嬤嬤出了事,寧王定會十分難過。

  「母親,這是怎麼了?」寧王的聲音突然響起。

  太后抬眼望去,只見臉色蒼白的寧王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湯嬤嬤,臉上滿是詫異的神情。

  程女官就要上前將寧王帶開,這樣的場面寧王還是不要在場的好,太后娘娘也定然不想讓寧王爺看到這些。

  「給寧王搬個座位。」

  太后目光中是不容置疑的堅定,聲音無比的清澈。

  程女官不禁覺得意外,難道太后要寧王看著湯嬤嬤受審嗎?萬一寧王受了刺激舊疾復發,那可怎麼得了。

  程女官剛想到這裡,思緒卻被寧王打斷。

  「嬤嬤你站起身來,」寧王越過程女官徑直去拉地上的湯嬤嬤,「你做了什麼錯事?我來替你向母親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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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49: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二章 跪地求饒

  寧王站在原地,模樣和平日裡沒有什麼不同,眼圈紅紅的,一副萬分焦急的模樣。

  如果是平時,太后會立即將寧王叫來身邊,哄著寧王,只要寧王不要傷心難過。

  多年的心血,多年的維護,如果換到的是一個假像,那麼她到底是可憐還是可恨,又或者是愚蠢至極。

  「寧王,你可知道那隻藥瓶?藥瓶裡的藥你可吃過?」太后淡淡地看著寧王。

  瑯華眼看著寧王張開嘴,然後搖了搖頭:「沒……沒有,母親……我沒有……」

  瑯華不禁要佩服寧王,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如此的沉著冷靜,用他那獨有的略帶幾分純真的聲音,迷惑著所有人。

  如果一個人能一件事做到底也算是有幾分的魄力。所以在前世裡,直到她死,朝廷上下還沒有人知道寧王是在裝傻。

  太后看著寧王,眼睛裡帶著些失望,更多的是警告:「那你為什麼會中毒?」

  寧王茫然地搖著頭:「中……中毒……母親說的是……」

  「將山茄花拿來。」太后一聲令下,旁邊的內侍忙將草藥奉上。

  太妃看了看山茄花,拿出一些湊在鼻端聞了聞。

  「這藥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太后淡淡地詢問旁邊的太醫。

  黃院使忙道:「此藥味苦,不論是煎服還是炮製成丸,都與尋常吃食絕不相同。」

  太后道:「也就是說,不論放在飯菜裡,還是放在茶中,都能吃得出來。」

  黃院使低下頭:「正……正是如此。」

  太后冷笑:「那寧王怎麼會不知道呢?」

  寧王就算是個傻子,也不會無所察覺。

  寧王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我……我只是吃了太醫院……的藥……」說著求助地看向湯嬤嬤,「嬤嬤告訴母親……我……我沒有亂吃藥……」

  湯嬤嬤張開嘴還沒有說話。

  太后目光如利刃般落在寧王身上:「你長大了也會向哀家撒謊了,現在看來是哀家錯了,哀家不應該將你留在慈寧宮,你已經是成人,有了自己的思量,但是你別忘了,既然你在慈寧宮,就要受哀家的規矩。」

  太后這樣厲聲斥責,讓寧王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跪在地上的湯嬤嬤一把拉住了寧王的長袍:「王爺,您不要為奴婢再求太后了,就請太后讓人查個清楚,奴婢死也不會做傷害寧王的事。」

  湯嬤嬤一臉的堅毅,渾然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瑯華看得出來,湯嬤嬤定然知道寧王的秘密,在寧王心裡比起太后,他更加信任湯嬤嬤。

  寧王仍舊是一副懵懂的模樣,手足無措地道:「母親……母親……」轉身去看湯嬤嬤,彷彿已經方寸大亂,上前幾步向著太后跪下來。

  寧王看似是在為湯嬤嬤求情,其實何嘗不是在哀求太后。

  走到了這一步,連親生母親都能利用,瑯華不知道寧王是會向太后坦白,還是繼續隱瞞。

  「帶下去,」太后並沒有因為寧王的舉動而心軟,「問不出話,你們也不用向哀家來復命。」

  湯嬤嬤不停地求饒:「太后娘娘明鑒……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

  湯嬤嬤的聲音一直傳到殿外,然後變成了慘叫聲。

  重重的擊打聲傳來,屋子裡的寧王打了一個冷顫。

  太妃雖然尚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太后的脾氣,到了現在的地步,太后不會聽任何人勸說。

  寧王跪在那裡就像一尊泥塑。

  剛剛浸了冷水,寧王看起來有些虛弱,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頭上上滑落下來,身體一歪彷彿就要摔倒在地上。

  程女官要上前扶,卻被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只得立在原地。

  寧王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苦。

  雖然惠王,慶王多遭磨難,但是這麼多年寧王因為癡傻,一直相安無事。

  太后捨不得責罰,皇上更不會對一個傻兄弟下手。

  這是第一次,寧王當眾跪在這裡。

  殿上除了太后,可還有太妃、御醫、顧大小姐等一干人在。如果跪著的是一個心智正常的王爺,定然會覺得屈辱。

  傻子,才會被這樣欺凌。

  瑯華不禁要佩服太后,這就是太后給寧王的教訓。

  只有毒蛇才會這樣放棄尊嚴和親情,一心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太后顯然明白這一點,絕不會姑息寧王。

  所以,寧王要想脫身,必須要給太后、皇上一個結果。

  那就是湯嬤嬤為什麼要害他。

  「太后娘娘,」內侍進來道,「湯嬤嬤招了。」

  瑯華抬起頭。

  湯嬤嬤再次被拖進來,鮮血已經浸透了她的衣服,看起來下身的骨骼已經被打斷,就算能活下來,後半生也只會活在痛苦之中。

  湯嬤嬤被內侍抓住頭髮,硬生生地抬起了臉,她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她竭盡全力看了一眼寧王,才道:「太后娘娘……是屈承如……屈承如指使奴婢……因為……趙家……想要脫身……」

  勤政殿。

  「慈寧宮那邊已經查起來了,」常安康仔細地向皇上稟告,「寧王的確是被人下了毒,多虧顧大小姐想了法子讓寧王清醒過來,否則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常安康說著緊張地吞咽一口:「即便是這樣,慈寧宮那邊也在抽查所有宮人的住處,聽宮人說,太后差人去問趙氏時,趙家的眼線正好騙過了守衛,正向趙氏傳遞消息。」

  皇帝聽著皺起眉頭。

  常安康道:「所以太后認為趙家為了趁亂逃脫,才會向寧王下毒。太后想要審問趙氏,多虧太妃趕到,提起來請顧大小姐帶著人來為寧王診治。顧大小姐治好了寧王,太后娘娘見寧王安然無恙,人也冷靜下來,命人搜了寧王的住處,發現了藥瓶,有宮人指證那藥瓶是侍奉寧王的嬤嬤帶進宮的。」

  「太后發了脾氣,已經杖斃了一個寧王府的下人,那湯嬤嬤……也上了大刑……如果不是要從她嘴裡掏出東西,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常安康是親自帶著人去看的,今天慈寧宮院子裡恐怕要摞起好幾具屍體。

  皇帝仔細地聽著。

  太后可以利用寧王的事懲罰趙氏,可是太后沒有卻將趙氏送到了勤政殿。

  這是為了消除他的疑慮?

  趙氏有個三長兩短,孩子沒有了,他失去的可能就會是一個皇子。所以不管是太妃還是顧家在這件事上都立了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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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49: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一舉兩得

  皇帝正思量著。

  內侍進來道︰「皇上,大理寺周直大人遞折子,說是有重要案情要向皇上稟告。」

  周直是跟著屈承如一起審案的。

  「屈承如來了沒有?」皇帝問過去。

  內侍道︰「沒有,只有周直大人。」

  皇帝沉著眼楮︰「叫進來吧!」慈寧宮出了事,現在他最想知道的,趙家案情是否有了進展。

  周直進了大殿,立即跪下來︰「皇上出大事了,今天大牢裡出大事了。」

  皇帝皺起眉頭幾乎就要斥責這個周直,身為大理寺官員,朝廷對他委以重任,他卻這樣不知禮數,進來就大喊大叫。

  皇帝壓著沈騰而起的怒氣,威嚴地看著周直。

  周直吞咽一口立即道︰「皇上,趙家供述……說……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皇帝就咬牙切齒︰「說。」

  周直這才道︰「太后娘娘曾寫下手諭調動邊疆大軍,助慶王謀反,趙家這些年一直在追查這份手諭的下落,趙……趙宗叔前些日子剛剛得了這份手諭,進宮面聖為的就是向皇上稟告這件事,沒想到卻被太后殺了。」

  趙宗叔是趙三老爺的名字。

  聽到這個人,皇帝頓時有些不自在,眼前出現了趙宗叔衣衫不整死在軟榻上的情形。

  趙宗叔進宮為了什麼皇帝再清楚不過,怎麼會跟手諭扯上關係,難不成趙家是想要藉此機會扳倒太后?

  周直接著道︰「太后娘娘關押這皇……趙氏……也是因此要挾趙家,要趙家就此認罪,否則太后就會處死皇后娘娘。」

  「趙家人還說,皇后娘娘已經懷有身孕,趙家人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護皇子。」

  聽起來合情合理。

  如果在今天之前,皇帝聽了只怕也要相信幾分,可惜現在慈寧宮出了事,太后已經將趙氏送了過來。

  趙氏好端端地就在後面的側殿裡,談何要挾?

  皇帝早聽說慶王已經與韓家、王家約定好,待慶王舉起反旗之時,會親自寫手諭給兩家,兩家以進京勤王為藉口,率大軍兵臨城下,逼他退位。

  這兩份手諭一直沒有下落。

  所以皇上一直忌憚淮南王和榮國公府。

  現在趙家人又說手諭是太后所寫,當年太后準備擁立慶王。

  皇帝看向周直︰「趙家人可拿出了手諭?」

  周直忙道︰「趙宗伯說除非能保證皇后娘娘平安,他才能將手諭交出來,微臣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

  旁邊的常安康聽得這話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太后娘娘一念之差就能引起宮中大亂,如果趙氏在慈寧宮出了半點差錯,趙家這樣一告,只怕皇上和太后就真的要分出個高低勝負,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遭殃。

  即便是現在,他也忍不住牙齒打架。

  皇帝目光陰沉︰「朕要看那份手諭。」

  周直急忙應了︰「微臣這就去向趙家人要出手諭。」

  皇帝滿意地點頭,卻忽然想到︰「屈承如去哪裡了?」

  提起屈承如,周直面有難色,頓了頓才道︰「屈大人今日公務繁忙,有人鳴冤狀告顧家……屈大人……」

  「他倒是忙的很……」皇帝臉上浮起怒氣,「將屈承如給朕傳進宮來。」

  周直不敢再多話,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周直剛離開,殿外的宮人就快步進來報信。

  「慈寧宮那邊有消息了,寧王府的下人招認了,那侍奉寧王的嬤嬤與大理寺的屈承如大人有往來,給寧王下毒,是為了幫助趙家脫困。」

  寧王竟然是被身邊人下了毒。

  皇帝皺起眉頭,只有那個傻子才會被如此算計。

  屈承如果然有問題。

  怪不得趙家的案子在他手中一直沒有進展。

  趙家為了能夠脫身,真是想盡了辦法,一面安排寧王中毒,一面通過周直將太后手諭之事稟告給他。
 
  這一手棋真是下的漂亮。

  他真的要藉趙家的手除掉太后嗎?慈寧宮今日的事已經鬧得宮中人盡皆知,他要怎麼捂住悠悠眾口。

  更何況還有太妃在那裡。

  除非那份手諭十分可靠。

  趙家到底是什麼情況,那個該死的屈承如到底在做些什麼。

  如果換做裴杞堂大約已經將整件事弄個清清楚楚,何必讓他在這裡猜測。

  屈承如感覺到肚子在向他招手。

  「咕嚕嚕」一聲響,「咕嚕嚕」兩聲響,他就再也忍不住直接奔向淨房。

  整整半天時間,他幾乎都在淨房中度過。

  屈承如皺起眉頭,偏偏在這種時候,他身體不舒服起來。這可能說的就是好事多磨,真希望趙家的案子能早些順利審結。

  「屈大人,屈大人……」隨從的聲音傳來。

  屈承如咳嗽了一聲,外面的隨從立即捏住了鼻子稟告︰「屈大人,周直周大人從宮中出來,說是……皇上召您過去回話,內侍還在前面等著呢。」

  周直怎麼進宮去了,屈承如差點直接站起身走出來。

  屈承如快速整理好衣服,匆匆忙忙趕到了前堂,周直立即迎了上來,屈承如還沒有責問周直擅自進宮之事,周直已經先開口︰「屈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

  回來了?

  屈承如皺起眉頭,他一直都在衙門裡,不過就是抽空見了一下方家人,看了看那些狀告顧家和裴家的案宗,跑了幾次淨房而已。

  屈承如正要糾正周直的說法,周直接著道︰「趙家拿來了太后的手諭,屈大人正好拿著一起呈給皇上吧!」

  太后的手諭?

  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這些日子一直加緊審問趙家人,趙宗伯等人在他面前不肯多說一個字,他並不知曉周直指的「太后手諭」是什麼東西。

  屈承如忽然心神不寧起來,怎麼轉眼都功夫,他就有了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內侍不陰不陽的聲音響起︰「事不宜遲,屈大人跟奴婢們一起進宮吧,皇上還在勤政殿裡等著呢。」

  「等一等。」眾人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屈大人將方家孝順您的藥方一起帶進宮吧,到了宮裡皇上面前我們也好有個分辯。」裴杞堂大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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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步步緊逼

  裴杞堂身形挺拔,眼眸幽深,身上有種泰山壓頂般的氣勢,傾襲而來。

  屈承如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這裴杞堂想要做什麼?

  「什麼藥方?」屈承如不由地道,「你在說些什麼?」

  裴杞堂抬起眉眼︰「屈大人不知道嗎?方家已經在外面傳開了,他送了一張藥方給屈大人,屈大人已經答應為方家伸冤了。」

  旁邊的內侍也不禁目光閃爍。

  屈承如想起那張藥方不禁臉上一僵。

  裴杞堂接著道︰「屈大人該不會說這是謠傳吧?」

  屈承如還沒有想出那藥方到底是什麼,卻被裴杞堂句句逼問,正當他覺得喘不過氣時,忽然想起來,裴杞堂已經被皇上撤職查辦,是個待罪之臣。他現在才是這樁案子的主審。

  「大膽裴杞堂,」屈承如板起臉用力呵斥道,「這是什麼地方,豈是你隨隨便便能來的?」

  裴杞堂神情淡然︰「我本來只是問一問,大人不必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彷彿是他心中有愧,恰好被裴杞堂戳穿了般。

  屈承如的臉陡然一紅︰「你好歹也是入仕之臣,竟然不懂得半點規矩……」

  「什麼規矩?」裴杞堂眼楮微微一瞇,「屈大人是說隨波逐流的規矩,還是趨炎附勢,又或者像大人一樣,趁機斂財貪贓。」

  「你,」屈承如感覺到一股怒氣衝上了額頭,伸出手來,指尖不停地顫抖,「你竟然這般誣陷本官,本官要向皇上參奏你。」

  「大人定然要說到做到,切莫臨陣退縮,」裴杞堂眼楮中滿是輕蔑的神情,彷彿並沒有將屈承如的話放在眼裡,而是看向內侍,「這位中官大人在此,可以為屈大人明證。」

  裴杞堂竟然這樣的傲慢無禮,當眾說出威脅他的話來。

  屈承如冷笑道︰「本官豈能因你這些恐嚇而退縮。」

  裴杞堂不再理睬屈承如,低聲道︰「請中官大人移步,我有幾句話想要對中官大人說。」

  內侍一臉為難︰「咱家只是傳旨而來……」

  裴杞堂卻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中官大人定要向皇上稟告。」

  裴杞堂說完,低下頭附到內侍耳邊說了兩句。

  內侍臉上出現疑惑的神情。

  屈承如只覺得氣血翻湧,臉頓時漲得通紅,裴杞堂這樣旁若無人的為所欲為,像是攥住了他的把柄。

  屈承如不由地想到了方家遞來的那張藥方。

  不過就是張方子而已,上面羅列了幾味藥,並非什麼金銀細軟之物,難不成朝廷還會因為一張藥方治他收受賄賂之罪?

  想到這裡屈承如心中焦躁起來,徐士元說過,公子會想方設法暗中助他一臂之力,可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的動靜?

  「屈大人,莫要讓皇上等急了。」

  旁邊的內侍提醒,屈承如不敢怠慢急忙整理了官服,吩咐周直︰「不相干的人等一律不準進入衙門,否則按律處置,你們整理案宗,等著本官回來。」

  周直應了一聲。

  裴杞堂也不再說話,先一步走了出去。

  周直望著屈承如的背影,忽然一笑,恐怕這位屈大人是回不來了。這次的案子誰都知道不好辦,不但涉及到趙家,還有曹大人的冤案,案子剛剛有了起色,卻冒出個人想要借機踩下裴大人,白白撿個功勞。

  那也要看他到底有沒有那個本事。

  徐士元坐在屋子裡盤算,屈承如和公子都沒有任何的消息,這不是一個好徵兆。他一直覺得屈承如沒有足夠的本事接下這差事,現在看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徐士元將手裡的棋扔進棋簍裡。

  他第一次這樣的焦躁,恨不得立即去見公子,可是現在他卻不能輕舉妄動,定然要等到公子讓人來傳話。

  趙氏在慈寧宮,想要對付趙氏,必然要在太后身上下功夫,只要趙氏小產,慈寧宮即便受些損失那也是值得的。況且公子和他都知曉,太后是個控制慾格外強烈的人,她不會輕易放掉手中的權利,若是因此被皇上壓制,說不得那些本來依附於太后的人,反倒能夠被公子收用。

  這就是他們的算計。

  趙家這樣的人,若是不能加以利用,就讓他們白白地死了,未免太過可惜,如果因此事,壓制了裴家、顧家,而且殺死趙氏肚子裡的孩子,再從太后手裡獲得一定的利益,那麼他們就是最大的贏家。

  現在就是驗證結果的時候,他多多少少也會覺得有些焦躁。

  趙家一定不要讓他失望,就算是死,也要咬下對手一塊肉來。

  「老爺,」幕僚進門稟告,「陸三爺來了。」

  陸瑛怎麼會突然過來,徐士元皺起眉頭,難不成是因為顧瑯華的事,想要找他來幫忙?畢竟陸瑛知曉,他和許氏的關係,顧瑯華可能是他的親生女兒。

  徐士元不禁搖頭。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便是陸瑛這樣腦子清楚,目的明確的人,也要因為一個女子而煎熬,這些日子陸家彷彿沒有任何的動作,難不成是陸瑛心中起了憐香惜玉之情,不想再對付顧家。

  那真是可惜,本來陸家立了大功,他可以順勢在公子面前為陸瑛求個官職,讓陸瑛開始為公子辦事。

  可是陸瑛這樣左右搖擺,未免讓他心中生出疑惑,這樣的人真的能夠委以重任?

  「讓他進來吧!」徐士元淡淡地吩咐。

  勤政殿裡,皇帝打開了手中的匣子,一張略微有些陳舊的紙張放在那裡,紙上的字遒勁瀟灑,筆勢又透著幾分女子的溫婉,這是太后的字。

  先皇經常誇贊太后楷書寫的極好,數落他不及太后三分的筆力,他也曾將太后的字拿過來比照著偷偷練習,只為了能討得先皇的歡心,不料先皇卻說他模仿的形似,少了底蘊,拿出來不免貽笑大方。

  他要謝謝先皇,沒有先皇當年的嘲笑,他也不會多這樣一個醉於書寫,如今他的楷書,朝廷上下誰又能比肩,只可惜先皇是看不到了。

  皇帝將紙張展開,裡面的內容頓時映入眼簾。

  站在一旁的常安康,掃了幾眼,臉色頓時變得異常蒼白。

  這是一份手諭,讓淮南王出兵的手諭。

  皇帝的手指陡然收緊,眼楮裡射出幾分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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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50: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五章 要翻血案

  這就是慶王謀反案時,太后曾給淮南王的手諭。

  皇帝將手諭放下,看向下面的屈承如。

  屈承如顯然並不知曉此事。

  「給他看看。」皇帝吩咐常安康。

  常安康這才將手諭送了過去,遞到了屈承如眼前。

  屈承如看了兩眼,只覺得身上的血液頓時被抽了個乾淨,耳邊如同雷聲大作,整個人愣在了那裡,幾乎喘息不得。

  緊接著汗透了衣襟。

  趙家人竟然拿來了這樣一封手諭對付太后。

  他對此竟半點都不知曉,周直是怎麼審問的趙家?這手諭是真的還是假的,他沒有半點的頭緒。

  此時此刻他就像是個傻子。
 
  「屈卿,」皇上平靜的聲音傳來,「你覺得這樁案子要怎麼辦才好?」

  趙家拿出這樣的證據,是功是過?皇上如果趁機對付慈寧宮,趙家就成了真正的功臣,那麼趙氏就有可能被保下來。

  一切都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屈承如嘴唇顫抖︰「皇上,這樣重大的案子,還要仔細審問才是。」

  皇帝道︰「看樣子屈卿也是才知道這封手諭。屈卿是因為公務繁忙無暇顧及審案,還是忙著要從這樁案子裡得了好處?」

  皇帝的聲音淡淡地傳來,卻如同平地驚雷。

  屈承如張大了嘴,不禁打了個寒噤。

  皇帝接著道︰「趙家請你幫忙向寧王下毒,好讓趙氏趁機離開慈寧宮,這樣的大事,趙家給你多少銀錢?」

  「微臣冤枉,」屈承如立即跪下來,定然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會是誰?裴杞堂還是趙家?「微臣沒有替趙家辦事,微臣對朝廷忠心耿耿,這些日子微臣一直審訊趙家人,不曾有半點的懈怠……若是微臣與趙家有所勾結,怎麼會不知曉趙家的這封手諭,皇上可以傳趙家人與微臣對質。」

  皇帝一笑︰「趙家人若是承認買通了你,朕怎麼可能會庇護他們。」他現在已經能猜到趙家的算計。寧王出了事,太后將要懲戒趙氏,趙氏求助於他,這樣他就與太后完全對立,趙家再拿出慶王謀反案時太后的手諭。

  他就必然要以此來壓制太后。

  他完全被趙家牽著鼻子向前走。他雖然想要擺脫太后,但是也不喜歡被人當成傻子耍的團團轉。如果趙氏一族一心效忠於他,為何不早早就拿出這封手諭,偏要等到今日。

  屈承如張開嘴想要為自己辯解,他抬起頭卻看到了皇上眼楮中厭棄的目光,他周身頓時一片冰涼︰「皇上,微臣是被冤枉的……」

  屈承如話音剛落,旁邊的內侍上前道︰「奴婢方才去衙門裡傳召屈大人時,遇見了裴杞堂裴大人,裴大人說屈大人收受方家賄賂……賄賂是一張藥方,裴大人讓奴婢稟告皇上,這藥方非同小可,請求皇上傳召他,他會向皇上仔細稟告。」

  皇帝皺起眉頭,藥方?這又是怎麼回事?

  內侍輕聲道︰「皇上,裴大人如今就在宮外候旨。」

  皇帝目光閃爍,裴杞堂公然抗旨,他本要給裴杞堂一個教訓,可是現在卻又不得不啟用裴杞堂。

  「傳裴杞堂進宮,」皇帝頓了頓,「讓劉相、裴思通在值房候著。」

  內侍應了一聲。

  大殿上的屈承如臉上一片死灰。

  裴杞堂站在宮門口。

  「少爺,」裴錢過來道,「胡先生已經從宮中出來了,胡先生說,顧大小姐那邊一切平安,請您放心,顧大小姐也有話代給少爺,讓少爺不要太著急,慢慢來。」

  裴杞堂心裡一暖。

  只有瑯華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當年父親就是因為那些與西夏來往的信函才被論罪,現在趙家又故技重施想要以此對付太后。

  這一次,他不但不會讓趙家如意,而且還要藉此為慶王府翻案。

  內侍走過來道︰「裴大人,皇上傳您去勤政殿。」

  裴杞堂跟著內侍走入宮中。

  宮裡顯得比往常更要安靜,內侍小心翼翼地推開勤政殿大門,裴杞堂踏了進去。

  皇帝坐在御座上正翻看手裡的奏折,屈承如跪在地上,如同一隻被射穿了翅膀的獵物,已經被死亡籠罩,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皇上。」裴杞堂上前行禮。

  皇帝沒有詢問藥方的事,轉頭看了一眼常安康,常安康會意,立即將詔書呈給裴杞堂查看。

  看到詔書的內容,裴杞堂不禁臉色一變。

  皇帝淡淡地問過去︰「裴卿以為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裴杞堂很快恢復了尋常︰「微臣想知道,這詔書是從何而來?」

  皇帝道︰「是皇后的母家,趙家人呈給朕的。」

  「若是這樣,這詔書定然是假的,」裴杞堂聲音清朗,「趙家人為了能夠逃脫罪責,不惜離間太后和皇上母子之間的關係,就憑這個其心可誅。」

  皇帝不由地抬起了眼楮,定定地望著裴杞堂︰「你如何得知這詔書定然有假。」

  「皇上,」裴杞堂目光一盛,眉眼中頓時透出了幾分的幹練,「趙家這些日子用盡了手段,到處打點,買通獄卒傳遞消息,甚至賄賂大理寺、刑部官員,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不光是皇上看到的這封詔書,如今坊間正流傳一張藥方也是經趙家人手流出,」裴杞堂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屈承如,「已經賣到了一千兩銀子。」

  聽到藥方兩個字,屈承如立即抬起頭來。

  裴杞堂道︰「微臣就是因這藥方找到了屈大人。」

  皇帝聽到這裡,瞇起了眼楮︰「是什麼藥方?」

  裴杞堂從袖子裡拿出一份遞給內侍︰「聽說是趙宗叔與道士炮制的延年益壽的藥丸。」

  聽到這裡皇帝臉色微變,立即將內侍手中的藥方拿在手中仔細查看,藥方上面記錄的藥材他再熟悉不過。

  這是五石散。

  裴杞堂道︰「趙家人下了大牢之後,趙氏族產都被查封,趙家是用這張藥方換來了銀錢,四處打點,才能有如今的局面,微臣得知之後十分奇怪,趙家人明目張膽地作為,屈大人竟然沒有向朝廷稟告,也沒有出手阻止而今看來屈大人早就被趙家人收買。」

  「你這是誣陷……」跪在地上的屈承如大聲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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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50: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太不中用

  大殿裡是屈承如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裴杞堂淡淡地道︰「屈大人沒有見方家人?沒有答應為方家人翻案嗎?」

  屈承如本來蒼白的臉陡然漲得通紅︰「方家人是來狀告顧世衡的,本官答應讓人仔細查問。」

  裴杞堂英俊而高華般的臉龐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屈大人是說方家挖顧家祖墳的案子?顧家已經撤了訴狀,這案子連縣衙都不會再理睬,屈大人身為大理寺官員,身肩重責,卻有時間去過問這些?」

  屈承如頓時愣在那裡。

  裴杞堂臉上浮起幾分笑容︰「這京裡誰不知曉,方家祖上因謀反案被牽連,這次是想要藉著曹雍案翻身,否則怎麼會處心積慮算計顧世衡,現在顧世衡抱病在家,方家就找到了屈大人。」

  屈承如忙道︰「沒有,微臣沒有要替方家翻案,微臣只是覺得顧家另有圖謀。」

  裴杞堂從屈承如身上挪開了目光︰「有句話屈大人說得對,方家翻不了案,屈大人也沒有這個本事,因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誰也無法顛倒是非。」清晰有力的聲音不禁讓人心中凜然。

  「去慈寧宮將寧王府的嬤嬤帶過來,」皇帝說著看向屈承如,「既然你說沒有授意那嬤嬤給寧王下毒,那麼就在大殿之上與她對質……」

  寧王府的嬤嬤?

  屈承如覺得胸口一涼,彷彿整個人都被利器穿透,寧王被下毒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王府的嬤嬤為什麼會說是他授意下毒。

  宮裡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寧王,寧王……

  屈承如眼前一陣陣發黑,頭頂的天空彷彿一下子塌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眼楮一翻乾脆暈厥過去。

  「拖出去潑醒了他。」皇帝聲音陰冷。

  真是個廢物。

  如果沈昌吉在,他一定會吩咐沈昌吉將這人身上的皮肉一塊塊地割下來,這樣才能解了他的心頭之恨。

  屈承如被帶下去,大殿裡沒有旁人,皇帝看向裴杞堂︰「你就沒想過這手諭萬一是真的,這案子該怎麼辦?」

  裴杞堂神情清朗︰「依大齊律法辦,即便是太后也不能姑息。」

  皇帝站起身︰「你倒是敢說話。」

  「皇上,」裴杞堂道,「這件事非同小可,雖說是趙家人拿出了手諭,卻最終是由皇上決定如何處置,一旦處置不當,定然會被人詬病。」

  皇帝知道裴杞堂的意思。

  他隨隨便便地治罪太后,難免會落下一個暴君的名聲。

  先是殺掉自己兩個弟弟,然後將矛頭對向了自己的生母。

  太后若是握著趙氏,他尚有理由向太后動手,現在趙氏卻安然無恙地被送回了勤政殿,他沒有任何理由針對太后。

  慶王案已經過去那麼久,在這種情況下舊事重提,就算手諭是真的,也會招來質疑之聲。

  裴杞堂道︰「所以這手諭必須查個清楚,否則將會後患無窮,今天趙家能仿造太后娘娘的手諭,明日就能仿造皇上的手諭,朝廷大事豈容這般兒戲。」

  裴杞堂說著頓了頓︰「皇上不如將這封手諭遞給太后娘娘查看,也算是全了皇上為人子之心。」

  皇帝皺起眉頭,目光再一次落在那手諭之上。

  ……

  慈寧宮裡。

  寧王已經跪了一個時辰,在他不遠處就是渾身是血的湯嬤嬤。

  宮人們垂下了眼楮,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會再一次將整個慈寧宮點燃。太后是真的生氣了,否則而不會這樣發落寧王。

  「太后娘娘,皇上請您去勤政殿,」內侍躬身道,「皇上傳召了屈大人,要將寧王府的嬤嬤帶去與屈大人對質。」

  太后瞇起眼楮,這一次皇上的動作倒是很快︰「那就去吧,將寧王和寧王府的人都帶上,一起到勤政殿。」

  太后站起身來︰「瑯華也隨哀家一起去,寧王的病總是你治好的,皇上問起話,你只要直接稟告。」

  瑯華應了一聲,跟著太后的肩輿一路到了勤政殿。

  等在門口的裴杞堂見到太后立即上前行禮。

  「起來吧,看來皇上的氣消了,」太后沉聲道,「你可要好自為之。」

  裴杞堂將太后娘娘攙扶下了肩輿,程女官忙上前侍奉太后脫下氅衣,走進勤政殿。

  瑯華正要追上去,卻被人拉住了衣袖,瑯華轉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了裴杞堂。

  裴杞堂滿臉笑容,傾過身子,低聲道︰「我可沒有亂來,是屈承如太沒用。」

  瑯華臉一紅,立即想起讓胡先生囑咐裴杞堂的話。

  「瑯華,偶爾的你也看我一眼,別讓我太心虛。」

  瑯華皺起眉頭,這都什麼時候了,裴杞堂還在這裡胡鬧,瑯華生怕與他糾纏過多被宮人瞧見,手一翻在他胳膊上一擰,嗔怒著道︰「正經著點。」

  裴杞堂鬆開了手,瑯華揚起眉毛,快走了兩步,跟在程女官身後。

  裴杞堂不禁苦笑,只怕進了殿門,瑯華就要對他冷眼相對,雖然他知道瑯華不過是為了應付皇上,免得讓皇上起疑,心中卻仍舊不舒坦,也不知什麼時候,他和瑯華才能執手站在眾人面前。

  眾人相繼走進勤政殿。

  常安康將手諭遞給太后查看,太后垂眼讀了兩遍,然後不動聲色地抬起頭︰「皇上準備如何處置?」

  皇帝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裴杞堂。

  裴杞堂上前道︰「皇上雖然認為這手諭是假,卻也要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

  太后慢慢地捻著手裡的佛珠︰「也難怪皇上如此安排。就連哀家看過之後也要以為這就是哀家所寫,所以必然要弄個清楚明白,免得讓它成為我們母子之間的心結。」

  說到這裡,太后皺起眉頭︰「只是誰能夠判斷這封手諭真假?」

  這樣幾乎一模一樣的字,誰又能辨得明白。

  大殿上片刻的安寧。

  裴杞堂的目光落在瑯華身上︰「若是從前,大約沒有這樣的人,現在卻不同了,顧大小姐治好了曹嘉大人。在大齊,若說分辨文書真假,只怕沒有人能及得上曹雍、曹嘉兩位大人。」

  裴杞堂的目光痴痴地望著瑯華,瑯華挪動了半步退到宮人背後。

  裴杞堂接著又道,「顧大小姐應該已經很清楚曹嘉大人的本事。」

  所有人立即向瑯華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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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51: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一唱一和

  顧大小姐站在太后娘娘身邊,十三歲的她女子尚沒有旁邊的宮人高,卻並沒有被人群淹沒,站在那裡依舊十分的顯眼。

  她目光清澈,神情安然,在這樣的場面下仍舊不卑不亢,看起來就像是一顆發著淡淡光芒的珠子,不禁讓人為之側目。

  皇帝想起這幾日的風波,在看看裴杞堂的模樣,見到顧瑯華,眼楮裡就閃爍著一樣的神采。

  真是沒出息的東西,為了一個女人低三下四到這樣的地步。

  太后看向瑯華︰「哀家從前倒是聽說過,大理寺曹雍有一雙厲眼,能夠為人伸冤理枉,卻不知曹嘉如何。」

  瑯華道︰「臣女也是從曹嘉大人那裡才知道,術業有專攻是什麼道理,臣女在養濟院給曹嘉大人治傷時,常聽曹嘉大人說起當年曹雍大人的辦案主張。」

  瑯華抬起頭彷彿想到了曹嘉提起那些事臉上的神采。

  「重證據、輕口供,情與跡應當兼采,這才能讓天下無冤獄,世上無人冤死,」瑯華說著頓了頓,「臣女也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只是每當養濟院的那些囚犯將冤屈訴給曹嘉大人的時候,都會哭得十分傷心,這些囚犯大多受刑太重,身上皮肉盡毀,臣女和胡先生會趁著他們訴冤的時候為他們刮肉正骨,所以臣女這些日子耳聽目染,也明白了些道理。」

  「為什麼曹嘉大人承受了如此多非人的痛楚,還要堅持下來,因為他為的不光是整個曹家,還有身邊許許多多蒙冤之人,因為也只有他知道,那些犯人所說都是實情,他也能夠向世人證明這些人的清白。」

  「所以他得活下來,他必須活下來。」

  瑯華說到這裡,眼楮中閃爍出淒然的目光,可是轉眼之間卻又滿是希望︰「裴大人說的沒錯,臣女清楚曹嘉大人的本事,是因為這些日子的所聞所見,換做其他人也會如此。」

  皇帝忽然想起曹雍來,曹雍在朝堂上很少說話,但是每次遇到重案,只要他讓皇城司去審訊,曹雍必然出面阻止,如同當頭棒喝,說什麼重刑之下必有冤案。每次勸諫必說此言,他心中不勝其煩。

  甚至他直接令皇城司、刑部辦的案子,曹雍也要搬出祖制和法典來,凡是大案必須經過大理寺復核。

  他就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如此不識相,明知道他心生厭惡,仍舊孜孜不倦地與他作對,後來曹雍被抓,他聽說沈昌吉對曹家所有人嚴刑審訊,他也沒有阻止,他就是要讓曹雍知道,只有嚴刑拷打,才能彰顯他天子的威嚴,才能讓那些人不敢行悖逆之事。

  現在,沈昌吉死了,趙家也給了他一個大大的耳光,皇帝甚至開始懷念曹雍在的時候,至少大理寺官員一個個盡忠職守,能夠為朝廷辦事,現在的大理寺,一盤散沙,早就名存實亡。

  他也想知道一個曹嘉是不是能夠查清楚這份手諭的真假。

  皇帝看向太后︰「既然如此,就傳曹嘉進宮,朕聽聽他到底有什麼辦法。」

  太后也點點頭︰「就按皇上的意思辦。」

  「聽說曹嘉身體不適,」皇帝說著看向旁邊的內侍,「就將他抬上大殿。」

  「奴婢替曹嘉叩謝皇上恩典。」內侍立即替曹嘉行禮。

  內侍退了下去,皇帝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寧王。

  「寧王的身子怎麼樣了?」皇帝問過去。

  太后淡淡地道︰「皇上若是問下毒之事,已經沒有大礙。只不過寧王府的事他還糊塗著,從前哀家只當他是小孩子心性,如今看來哀家這些年太過護著他。」

  皇帝有些驚訝,為什麼太后會這樣責怪寧王。

  寧王自從小時候中毒時候,就沒有這樣狼狽過,面色難看,神情慌張,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寧王府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之前是寧王妃,現在出來一個嬤嬤,如果換做旁人一定會懷疑這一切是受寧王指使。

  可寧王是個傻子。

  皇帝皺起眉頭,不知道太后到底在思量些什麼,想到這裡皇帝看向常安康︰「將屈承如和寧王府的嬤嬤帶上來。」

  屈承如被架進大殿,他的目光從皇帝、太后等人身上掠過,見到旁邊的寧王,屈承如眼楮微微睜大,但是很快他低下了頭。

  緊接著湯嬤嬤被拖上來。

  痛苦的呻吟聲入耳,屈承如轉過頭看到了湯嬤嬤的慘狀。

  湯嬤嬤下身的衣服已經被暗紅色的血浸透,結成厚厚的血痂,兩條腿奇異地外翻著,顯然已經被打斷,頭上的髮髻散亂,額頭上滿是血跡,臉色慘白,嘴唇卻一片嫣紅,上面滿是齒痕。

  多大的疼痛才能讓人將嘴唇咬成這般模樣。

  屈承如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起來,渾身更加酸軟無力。

  湯嬤嬤經歷這樣的刑罰若是用在他身上他寧願立即就去死。

  太后聲音冰冷︰「你說說,是誰指使你給寧王下毒的?」

  湯嬤嬤努力抬起頭向周圍看去。

  屈承如忽然心中一緊,恐懼的感覺立即傳來,他下意識地向後縮去,彷彿只要被湯嬤嬤看到,他就再無生機。

  湯嬤嬤的目光果然定在了屈承如身上。

  屈承如不由地顫抖。

  「屈大人,奴婢原本也沒想要……說出您……只是……若奴婢不說,寧王府的下人都會被牽連,那些孩子都是沒有錯的,奴婢不忍心……所以……您也招認了吧,這件事都是您指使奴婢做的。」

  他?他怎麼可能去害寧王。

  屈承如轉頭去尋找寧王,寧王眼楮裡喊著淚水,一臉的痛惜︰「嬤嬤你……說的是真的?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屈承如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最後一線希望也被黑暗淹沒。顯然寧王府已經被人捉住了把柄,否則以湯嬤嬤的地位,不可能會被犧牲。現在湯嬤嬤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他也會死。

  無論怎麼掙扎,他都會死。

  屈承如聽到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原來他也這樣怕死。

  「屈……屈打成招……」半晌屈承如才說出這樣的話,「這嬤嬤……是受了……重刑……才……才會。」

  「屈大人,」裴杞堂忽然道,「你真的知道什麼是重刑嗎?」

  屈承如聽著自己心跳的聲音,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見了曹嘉大人,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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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51: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八章 有假

  眼看著曹嘉被內侍抬了過來,站在宮門外的劉景臣、裴思通不禁驚訝。

  劉景臣面容凝重,看向旁邊的謝相︰「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謝相道︰「先是傳了顧大小姐和胡仲骨進宮,然後是屈承如、裴杞堂,現在又將曹嘉抬了進去,恐怕……是那件案子有了眉目。」

  可為什麼如此的突然,之前竟然沒有半點的消息傳出來。

  劉景臣見到勤政殿的內侍過來傳話,急忙上前將內侍拽住︰「勤政殿那邊到底是什麼情形。」

  內侍向左右看了看才道︰「寧王爺被下了毒可能與趙家有關,皇上和太后都大發雷霆,幾位相爺心裡也有個準備,說不得立即就會傳幾位過去議事。」

  寧王被下了毒,所以顧家人才去治病。

  謝相臉色大變︰「你說寧王現在如何了?」

  「已經沒事了,」內侍道,「下毒的是寧王府的下人……」

  謝相和裴思通兩個人面面相覷,下毒與趙家有關,卻又是寧王府下人動的手,難不成趙家和寧王府的下人勾結?
  
  劉景臣囑咐內侍︰「請中官稟告皇上,我們隨時都可以去勤政殿。」

  內侍應了一聲。

  劉景臣看著內侍的背影,目光漸漸深沉起來。

  勤政殿裡。

  常安康快步進了門︰「皇上,曹嘉來了。」

  皇帝道︰「將他抬進來。」

  常安康臉上一閃,表情有些躊躇︰「恐怕要等一等,曹嘉大人一定要自己走進來。」

  走進來?

  皇帝皺起眉頭︰「他的腿不是已經鋸掉了嗎?」

  「是,」內侍抿了抿嘴唇,「可是曹嘉大人還能用手慢慢地挪。」

  這是何苦。

  皇帝頓時生出幾分的迷惑,他明明已經格外開恩,曹嘉為什麼還要受這份苦楚。想到這裡,皇帝向殿外看去。

  殿外的禁衛和宮人也不禁將目光落在那半個人身上。

  沒有腿的曹嘉,將長袍束在腰間,如竹竿般的兩隻手伸出來撐在地上,用力地將身體撐起來向前挪去,看起來格外的滑稽。

  曹嘉挪上了漢白玉石階。

  大齊建國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形。要知道能夠被皇上傳召的人,至少要相貌端正,體態勻稱,那些駝背、跛腳的官員都很少能夠在吏部選拔時得到一個好職司,更別提沒有腿的人。

  曹嘉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曹嘉望著不遠處的勤政殿,從皇城司大牢到養濟院,然後再進宮,他就這樣被人抬來抬去,這幾步路他卻要自己走,這樣他才能提醒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白玉台階如同寒冰一樣,比他想像的更加寒冷、堅硬。

  他從前不理解哥哥,覺得哥哥進了大理寺之後就變得冷漠起來,不顧家中之事,而且愈發死板地不通人情。曹家出了事之後,他甚至對哥哥有幾分的怨恨,為什麼哥哥非要堅持他的道理,以至於給曹家帶來了滅頂之災。

  哥哥臨死之前,他曾問哥哥,後悔嗎?

  哥哥卻搖頭。

  哥哥說的話他到現在都記得。

  「大理寺是所有重大案件最後的復核之地。」

  終於現在他明白了這個道理,最後的復核之地,也就是說,一切將在這裡終止,那一條條性命會在大理寺迎來他們最後的歸路。

  曹嘉離大殿越來越近,他感覺到壓在他肩膀上的責任愈發沉重。

  曹嘉終於「走」進了大殿。

  皇帝看向在地上行禮的曹嘉,不由地有幾分動容,半晌才抬起手︰「曹卿,平身。」

  曹嘉直起身子。

  內侍低頭將手諭端給曹嘉查看。

  皇帝微微前傾︰「曹卿能否辨別,這手諭到底是真還是假。」

  曹嘉將手諭拿了起來,對著陽光仔仔細細地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曹嘉身上。

  不知怎麼的,此時此刻彷彿所有人都忘記了曹嘉是皇城司的死囚,他少了一半的身子,彷彿也高大如常。

  曹嘉終於將手諭放回了托盤︰「罪臣哥哥一直提倡使用書證和物證,所以也格外重視證物採集,想要分辨這書證的真假,可以從紙張、用墨、印鑒和書寫人的筆跡、習慣入手進行判斷。」

  曹嘉說著抬起頭來︰「所以,罪臣可以查看出這手諭的真假。」

  皇帝目光一盛,立即看向旁邊的太后,太后臉上卻彷彿出現了一絲欣慰的神情。

  瑯華知道曹嘉不是說說而已,既然他這樣斬釘截鐵地回答,就定然已經胸有成竹。

  曹嘉看向太后︰「只要太后娘娘將這些年寫過的字帖,用過的紙張、筆墨給罪臣,罪臣就能找到證據。」

  聽得這話,皇帝立即站起身來︰「你是說……」

  「皇上,太后娘娘,這封手諭是假的,」曹嘉說著指向那些字,「字雖然寫得十分清楚,但是結構呆板,運筆著力不均,習慣混亂,並非一氣呵成,而是臨摹太后平日裡書寫的單字,湊出了這張手諭。」

  「只要是假的,必然有跡可循,太后的字輕易不會外流,只要能找到他們用來模仿的單字,就能證明罪臣的判斷,況且,這字用的筆墨恐怕與太后娘娘平日裡用的也不盡相同。」

  「上面的印章就更加好查驗,雖然大小、刻字和太后所用一模一樣,但是仿印就是仿印,沒有多年使用磨礪的痕跡,沒有朱砂印泥的沉積,必然還是會有細微的差別。」

  誰也沒想到曹嘉能夠一口氣說出這麼多的疑點。

  皇帝道︰「曹卿能夠斷定?」

  「罪臣能夠斷定,不止是罪臣……」曹嘉說著抬起頭,「大理寺有幾位掌檢,這些日子也和罪臣學習勘檢之法,皇上可以將這份手諭拿給他們查看,看他們會給出什麼樣的結果,這樣造假的手諭,罪臣實在已經在裴大人手中見過了許多……」

  皇帝一臉疑惑地看向裴杞堂。

  裴杞堂這才道︰「微臣曾給曹大人看過一些文書。」

  皇帝眼楮微瞇︰「你是說?」

  裴杞堂道︰「就是那些寧王與東平長公主相互來往的書信,雖然寧王當年的筆墨早已經被銷毀,但是東平長公主尚在,用東平長公主的筆跡對比,就能獲得實證。」

  當年朝廷給慶王定罪所依仗的證據,便有這一件。

  如果這些東西都是假的

  那麼壓在慶王身上的罪名,就會被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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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0:5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九章 絕食等死

  皇帝現在想起來,當年曹雍質疑的正是慶王謀反的證據。

  曹雍因此被沈昌吉懷疑是慶王黨。

  時至今日,曹嘉又站在勤政殿說出這件事。

  相信曹嘉的話,就等於相信當年慶王案也有端倪,不相信曹嘉的話,就要給太后定罪。

  「皇帝,」太后站起身來,「該給天下人一個公道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大牢裡已經有如此之多的冤屈……已經足夠了。」

  太后說著看向皇帝,目光中有幾分的哀傷︰「哀家愧對先帝的囑托,沒有幫你照看好門庭,才會讓趙氏一族如此為所欲為,哀家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三個已經離哀家而去,也許他們之死也是哀家之過。」

  太后眼楮輕闔,再睜開的時候,目光中帶著幾分的失望和灰心︰「也許哀家應該隨先皇一起去了。」

  皇帝聽得這話頓時臉色大變。

  太后伸出手摘下了頭上的頂簪,那是一隻玉如意壽星髮簪。當年太后大壽,大理國使者將在當地發現的一塊形似壽星的翠玉,作為祥瑞獻給太后,皇上請了九華寺主持誦經加持,從此之後太后娘娘便一直將這支髮簪戴在身邊。

  太后忽然鬆開手,那翠玉壽星簪頓時落在地上。

  清脆的聲音傳來,壽星簪斷為兩截。

  「太后娘娘。」程女官臉色蒼白,立即跪下來。

  摔斷壽簪不止是不吉利,也表露了太后的心思。

  「人人求長壽,長壽又有何用。」太后仰起臉,一行清淚瞬間淌過臉頰。

  「母后,」皇帝心中油然生出不好的預感,「您這是……」

  太后半晌才垂下頭︰「皇帝,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我母子的緣分,也該到了盡頭。」

  說完向前走去,走到寧王身邊,太后停下腳步,仔細地看著寧王︰「寧王早已成年不該留在宮中,也是哀家不顧祖制,犯下如此大錯。」

  「寧王府接二連三出事,寧王妃貪墨等案,寧王都脫不開干系,皇上處置寧王妃等人,應將寧王一起問罪。」

  聽到問罪兩個字,寧王茫然的臉上出現了驚訝的神情,慌亂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張開嘴想要說話,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太后接著道︰「寧王痴傻,仍舊居王爵之位,卻無法做到王爺的本分,不能轄制下屬,更不能為皇上排憂解難,理應收回王爵。」

  「母親,」寧王通透的眼楮一皺,「您這是怎麼了?」

  寧王伸出手去扯太后的衣袖,太后卻並不為之所動,而是淡淡地道︰「皇上,母后能為你做的,也只是這些了。」

  太后說完甩開寧王的手,徑直走出了大殿,程女官等人立即跟了上去。

  大殿裡一瞬間安靜,寧王先跪下來︰「皇兄,母親……母親她到底怎麼了?」

  太后臨走時說的幾句話,透著一股的寒意。

  「皇上,」內侍進來稟告,「太后娘娘要搬進慶禧宮。」

  慶禧宮曾是先皇停靈柩的地方,太后要搬進去做什麼?

  內侍吞咽一口道︰「太后娘娘還交代,不準送食水進慶禧宮,太后娘娘這是要……這是……」

  太后準備要絕食。

  皇帝渾身立即變得冰涼,太后決定要去陪先皇,所以才會摔斷了壽簪,交代了那些話。

  從來沒有哪個帝王,逼死自己的親生母親,他不能去做第一個,更不能讓親生母親在先皇去世多年之後,絕食而亡。

  太后為什麼要這樣?

  「皇上,」裴杞堂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只是一時傷心,皇上好聲勸說,太后娘娘就會回心轉意。」

  恐怕沒那麼簡單吧!太后是個固執的人,一旦拿定主意,就沒有了轉圜餘地。

  「眼下還有一件事,」裴杞堂道,「慶王謀反案疑點重重,當年的文書皆為偽造,應該推翻此案重審,若慶王果然被冤枉,就該還慶王一個清白。」

  皇帝靜靜地聽著裴杞堂的話。

  如果不重審慶王案,只怕太后不會離開慶禧宮。

  皇帝頓時覺得頭疼欲裂。

  常安康上前試探著詢問,「若不然皇上先歇一歇,劉相等人還在外面候著。」

  皇帝目光一閃,這樣的時候應該叫劉相、謝相進宮商議對策。

  皇帝召見劉景臣等人,瑯華徑直從宮中出來坐馬車回到顧家。

  顧世衡已經在門口接應,見到瑯華立即道︰「宮裡現在怎麼樣?」

  瑯華和顧世衡一起去了顧老太太房裡,祖孫三人坐下來,瑯華才道︰「朝廷恐怕很快就會召父親回去辦案。」

  顧世衡眉頭微蹙︰「是趙氏的案子?」

  瑯華搖頭︰「朝廷會將慶王案推翻重審,所有一切都會從頭查起。」

  顧世衡面容漸漸舒展,露出一個歡喜的神情︰「皇上真的會答應重審慶王案?真的能夠為慶王洗脫罪名?」

  瑯華道︰「皇上必須這樣做,否則太后娘娘就會絕食而死。」

  顧老太太倒吸一口涼氣︰「太后娘娘竟然會如此。」

  瑯華想起太后娘娘臨走時,臉上那絕望的神情。太后今天是真的很失望,對皇上和朝廷,還有寧王。

  讓她最傷心的是寧王,這個她一直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呵護的孩子,卻如此的算計她。雖然寧王沒有在人前被拆穿,太后卻已經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寧王是在裝傻,所以才會建議皇上奪了寧王的王爵。這樣俐落地處置,不愧在宮中掌權多年,寧可冤枉寧王,也不會再縱容。

  「等著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天,」顧世衡不禁感嘆,「王爺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顧老太太慢慢地捻著手裡的佛珠︰「即便翻案又如何,人死不能復生,可惜了慶王爺。」

  裴杞堂此時也不知是什麼心情,雖然高興,但是內心深處更多的卻是傷心。這樣的心傷不會因為冤案平反而癒合,只會得到一些安慰。瑯華心裡一酸,油然生出幾分難過的情緒。

  「老太太,老爺,」姜媽媽進門道,「裴思通大人登門拜訪。」

  顧世衡站起身來︰「快,將人請進書房,我立即過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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