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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3: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章 劫殺

  瑯華在驛站吃了一口麵條,就回到房裡看書,還沒有看幾頁,顧世衡就捧著一碗粟米粥進了屋。

  瑯華見了忙迎過來︰「父親怎麼沒歇著。」

  顧世衡道︰「你方才沒吃幾口飯,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親手將粥端到了瑯華面前。

  「沒有。」瑯華笑著道,她只是擔憂廣南和京中,希望裴杞堂打個勝仗,還希望家裡能夠平平安安。

  顧世衡坐下來將勺子遞到瑯華手裡︰「那就再吃點東西,這是我看著廚娘煮的。」

  雖然不想吃,卻也不能讓父親擔憂。

  瑯華盛了一勺粥放進嘴裡。

  甜的。

  糯糯的味道一下子在嘴裡化開,讓她緊揪著的心緩緩鬆開了。

  她就想起小時候生病,祖母總是哄著她吃些甜粥。這次出來,祖母定然心裡不放心,告訴父親要好好照顧她,想到這裡瑯華就覺得心裡一暖。

  顧世衡望著瑯華臉上浮起了笑容,這才道︰「你放心,杞堂經常出入軍營,就算廣南有什麼變故,也能隨機應變。」

  瑯華點點頭,曹嘉和馮師叔都是機敏的人,裴杞堂從江浙調去廣南的兵馬對他忠心耿耿,她也知道福建水師提督尚濟是個好官,就算裴家和尚家曾政見不同,面對交趾也能同心禦敵。

  原本她不該這樣牽掛,只是金國使臣突然來京,拋出了太子的事,好像有意要將他們留在京城似的。

  她的心就亂起來。

  瑯華吃完了粥,父女兩個坐在一起說話。

  「離開京城,我又覺得應該留在家裡,不該走得這樣著急,好些事都沒有交待,」瑯華想到顧世衡去西夏那段日子,「父親那時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顧世衡雖然已經年紀不小了,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直綴看起來仍舊很精神,瑯華不明白許氏為什麼會喜歡徐士元而不是父親。

  顧世衡道︰「那時候還不能與你祖母商量,走的很匆忙,到了西夏之後我就想起了你,有幾次能夠通過周升送信回家,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做,怕萬一被人盯上,給你們帶來災禍,那時候西夏不太平,李常顯野心勃勃,隨時都可能會起兵。遼國起了內亂,被金國牢牢地盯住……看著這些,我心裡就更加惶恐,生怕大齊會有這一天。」

  「聽說鎮江打仗,我急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即回來看你們,再也不管什麼神臂弓,可那時候正在緊要關頭,我又怕李常顯趁機發兵,」顧世衡說著伸出手撫了撫瑯華的鬢角,「你現在的心思,父親最清楚。」

  「許多事都是難以預料,誰也不能將一切都安排的妥當。」

  瑯華點點頭。

  前世她沒有看到寧王造反,太子也沒有被抓去金國,金國使臣更不曾來到大齊,許多事都已經和從前不再一樣了。

  「老爺,大小姐。」蕭邑人還沒有到,聲音已經傳來。

  瑯華抬起頭看過去,蕭邑這些年在外辦事,歷練的已經很穩重,突然這樣急切,一定是有事發生。

  「怎麼了?」瑯華問過去。

  蕭邑喘了口氣︰「京裡送消息來,說是寧王歿了。」

  瑯華本來擔心寧王會趁著這個機會聯合金國鬧出什麼事來,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十分的驚詫。

  難道是皇上想通了,覺得還是殺死寧王最為妥當,於是動了手?如果是這樣,她要稱讚皇上的雷厲風行,既然想要維護自己的政權,就殺死所有能夠窺探皇位之人,尤其現在邊疆起了戰亂,攘外必須先要安內。

  「是皇上?」瑯華問過去。

  蕭邑搖搖頭︰「只是說關押寧王的宮殿起了大火,寧王被燒死在裡面。」

  這樣的消息判斷不出是皇上所為還是寧王用的計策。

  瑯華抿了抿嘴唇,壓制著驚詫的心情︰「慈寧宮呢?有什麼動靜?」

  蕭邑道︰「太后娘娘動了氣,讓人在宮中宮外仔細探查,皇上去了行宮,太后娘娘也跟了過去。」

  太后娘娘這樣盤查宮中人,又緊緊地跟著皇上,看起來好像是疑心有人加害寧王,所以步步緊逼要讓皇上給個交代。

  可事實上,太后娘娘不會這樣做,因為寧王的心思太后娘娘已經知曉,對於這樣冷血的兒子早已經失望,寧王死了太后雖然會有些傷心,卻也不至於如此大動干戈,如今的時局,太后只會幫著皇上穩住朝局,免得讓金國鑽了空子,怎能無端生事。

  不對。

  如果寧王是被皇上處死的,慈寧宮現在只會讓人幫著處置喪事,太后娘娘身子虛弱,平日裡乏的厲害,就連御花園裡都懶得去,更別提大動干戈去什麼行宮了。

  太后娘娘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寧王如果沒死,他定然是藉著這把火出了宮。

  那麼他會在這時候起兵嗎?

  寧王趁機殺入京城,登基為帝,掌控政權,裴杞堂在廣南就等於輸了,裴杞堂手中兵馬不足,尤其是與交趾和周焱大戰一場之後,哪裡還有力氣進京勤王。

  更可怕的是,寧王和皇帝萬一都死了,太子比裴杞堂更有理由登基為帝。

  金國定然會扶持這個偽太子。

  這個局面要怎麼控制。

  太后娘娘心裡又有什麼打算。

  「父親,」瑯華看向顧世衡,「我們不能去廣南了,我們要回京城,今晚就動身。」

  她只能期望,裴杞堂在廣南一切順利。

  ……

  天漸漸黑下來,三輛馬車在官路上快速地前行,十幾個穿著灰色短褐的人,緊緊地護著馬車。

  雷聲過後,大雨傾盆而下,十幾個人身上的衣衫瞬間濕透了,他們卻仍舊面無表情,彷彿沒有任何的感覺。

  風吹起其中一個人的衣衫,露出了腰間的令牌。

  皇城司。

  他們是皇城司的人。

  官路兩旁幾十個黑衣人埋伏在那里,一雙雙眼楮緊緊盯著馬車不敢有片刻的鬆懈。

  「是他們,」領頭的道,「皇城司護衛,前後的馬車都是下人,中間的就是裴顧氏,王爺有命,這些人格殺勿論。」

  領頭的黑衣人說完揮了揮手,幾十條人影立即向馬車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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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3: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一章 真正的謀反

  幾十條人影就像山鬼,行動迅捷,眨眼之間就到了馬車前。

  幾匹拉車的馬頓時一聲嘶吼,揚起了蹄子。護著馬車的護衛紛紛抽出了腰間的劍,但是已經晚了,敵人的攻擊兇猛致命,劍刃所指之處就是人最脆弱的脖頸,柔軟的皮膚眨眼的功夫就被割開,鮮血頓時噴濺出來,與雨水匯流成溪。

  死亡卻沒有讓任何人退縮。

  「保護大人和四奶奶。」有人大聲喊著。

  車夫壓住了驚慌的馬,揚起了鞭子,開始向前跑去。

  黑衣人拿出禁衛的腰牌,看向皇城司的護衛︰「慶王之子謀反,奉皇上之命召集各地駐軍平亂,阻擋者以同罪論處。」

  「去你媽的,你才謀反呢。」一身皇城司打扮的人破口大罵起來。

  黑衣人皺起眉頭。

  「想要論罪,殺了我們再說。」皇城司的人揚起了手中的劍。

  馬車繼續向前跑著,後面的黑衣人緊追不捨,大雨傾盆,彷彿照亮了天空,殺氣和兵器交擊的聲響四散,黑衣人眼看著馬車越跑越遠,不禁急起來,一次偷襲不成,就給整個劫殺增加了難度。

  「追。」黑衣人大喊一聲。

  皇城司的人卻不準備放過他們,立即纏鬥上來。

  馬蹄聲響已經被大雨遮掩住再也聽不到,直到雙方人馬都掛了彩,這場生死較量才平息,兩隊人繼續上馬追趕。

  疾馳的馬車裡空無一人,趕車的車夫卻用盡全身力氣,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鞭子,他們要一直沿著路往廣南的跑去。

  戴著斗笠顧世衡和瑯華,在吳桐的護衛下在樹林裡穿梭。

  「京城若是出了事,可能城門就進不去了,」顧世衡道,「要不然你在外面等我,我去看看情況。」

  瑯華搖頭,裴杞堂將張同留在京城裡,就是害怕會有什麼閃失,如果老樂將消息遞給張同,張同一定會想方設法讓他們進城,現在的情況下,沒有萬無一失之策,只能盡力去搏。

  ……

  「沒有抓到人?」

  屏風後低沉的聲音響起,寧王從屏風後大步走了出來。

  他穿著月白色的蟒袍,頭髮梳得十分整齊,頭上戴著晶瑩剔透的玉扳指,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高貴,已經不再是那個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傻子。

  他的眼楮裡含著一道利光,彷彿能夠看透所有一切。

  從惠王死,不,甚至更早,他就已經開始籌備,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有什麼改變。

  「他們去哪裡了?」寧王淡淡地道。

  下屬稟告︰「往西走,應該是往潤州坐船直接到廣南,我們還會在潤州攔截,這次一定會得手。」

  「不過是個早晚都會死的女人,」有人走進來道,「王爺何必如此掛懷。」

  下屬立即行禮︰「顏先生。」

  寧王揮揮手讓下屬退了下去。

  顏宗手裡拿著一柄折扇,頭髮被小巧的玉冠束住,剩餘的散落下來,落在他的肩膀上,一雙眼楮裡含著悠然的笑容,身穿著青色的直裾,寬大的袍袖一拂就落坐在椅子上,腳上是高齒屐。

  寧王瞇起眼楮,顏宗明明是個金人,卻十分喜歡儒家這一套,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心想要與大齊結盟︰「本王並不在意,只是想要讓她早些死罷了。」

  顏宗微微一笑︰「王爺懷疑她也是個先知。」

  一下子說到了寧王的心裡,寧王面不改色,彷彿毫不在意︰「她是不是先知又如何,她所知曉的無非是許氏的那些事而已,既然她不識趣,留著她也無用。如今皇帝氣數已盡,待我登基之後,天下大定,那慶王的孽種自然走投無路。將來平了戰事,我大齊與你們大金兩國聯姻結盟,西夏、回鶻皆不值一提。」

  「讓慶王那孽種活著,不過就是給進京勤王,帶兵平反一個藉口,將來史書上也好記載今日之事,慶王一脈是叛亂的賊子,本王登基也是無奈之舉。」

  寧王說著微微揚起嘴唇,說到底,他還要謝謝他那個慘死的哥哥︰「讓姜從文從許州起兵,三日內到京城。」

  ……

  皇帝覺得這一覺睡的很香甜,蕭修容的氣色好多了,這幾日讓他飽嘗美人在懷的快樂。

  兩個人一起喝酒,寫字,蕭修容甚至還為他跳了一曲「太清舞」。

  「天門闕鎖煙蘿。瓊室瑤台瑞氣多。欲識仙凡光景異,歡謠須聽太平歌。」

  恍恍惚惚他彷彿就在那九闕之中。

  「皇上。」常安康驚慌的聲音傳來。

  皇帝皺起眉頭,就要一腳踹過去,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該擾了他的美夢。

  「皇上,」常安康說不出的狼狽,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有人……有人反了……」

  反了?

  皇帝還沒有完全從宿醉中醒來︰「什麼反了。」

  常安康吞咽一口︰「謀反……有人謀反了,侍衛司都虞候……王壇反了,將當值的副指揮使馬威殺了……已經往這邊來了,他們……他們是要……抓住皇上您……」

  常安康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皇帝睜大眼楮,愣在那裡。

  「皇上,您……」常安康見狀,咬了咬嘴唇拿起旁邊的茶水向皇帝潑去。

  茶水淋在臉上,皇帝打了個哆嗦,整個人清醒過來︰「是誰?王壇怎麼敢背叛朕,他是朕的都虞候,朕信任的人。」

  他登基的時候,王家在身邊鞍前馬後,他將自己的安全交給了王家,是給王家最大的恩賜。

  王家卻反了他。

  王家為了誰?

  「他們反了朕要立誰?太子?還是皇家出了五服的宗親。」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別人,難道是趙家……

  除了這些,所有能夠問鼎皇位的人都已經被他殺死了,他已經高枕無憂。

  「皇上,現在快走吧,」常安康服侍皇帝穿鞋,「他們只要找不到您,就不能翻天。」

  常安康話音剛落,外面傳來刺耳的響箭聲,半空中炸開個火球,瞬間將周圍照亮。

  常安康道︰「是趙指揮使在向禁軍發訊號了,皇上只要從這裡出去與外面的禁軍會和,光憑王壇那些人也無可奈何,過這一兩天叛亂也就平息了……」

  「不可能,」皇帝咬牙,「王壇敢這樣做,定然有後援,我們要回到城內,讓禁軍關上城門,接下來……要死守京城,朕是皇帝,只要有朕這個皇帝在,無論誰攻打京城,都是亂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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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3: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大難臨頭

  「看來你還沒昏聵到自絕後路的地步。」

  太后的聲音傳來。

  皇帝抬起了頭。

  太后盛裝打扮,一雙眼楮炯炯有神,一掃這些日子頹廢的神情。

  見到這種情形,皇帝心中警鐘大作,難道是太后指使了王壇。

  皇帝下意識地四處去找利器。

  「不用找了,」太后道,「哀家若是想要害你,就不會跟你來到行宮,此時此刻也不會毫無準備地站在你面前。」

  「王壇背後的人,定然是寧王,」太后說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寧王死的蹊蹺,屍體也被燒的難以分辨,你就不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一切沒有查明之前,竟然敢來到行宮住,若不是帶了足夠了人手,只怕王壇的劍已經架在了你的脖子上。」

  是寧王。

  皇帝彷彿明白過來。他不是沒有疑心寧王的死,是蕭修容夢中見到了寧王的死狀,他這才認定寧王就是被燒死了。

  至於來到行宮,也是因為……蕭修容。

  太后著看向內室裡︰「你的蕭修容哪裡去了?將她找來審一審也就清楚了。」

  皇帝這才察覺,那個本該在大殿裡休息的蕭修容,現在卻沒有了蹤跡,一種奇怪的情緒立即湧上皇帝的心頭。

  有些酸澀,有些難過。

  蕭修容,不可能,她不會背叛他,當年她只是一個舞姬,要不是他吩咐御醫仔細照顧,蕭修容早已經死了,蕭修容是他覺得唯一一個對他沒有私心的人。

  「哀家早就說過,不是番人不可信,而是你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太后微微一笑,「若是那個蕭修容跟你要些賞賜,她圖的不過就是那些罷了,偏偏她什麼也不要……真正對你上心的女人不會一無所求,做了皇帝那麼多年,連這點也不明白。」

  皇帝的臉漲得通紅,若是往常,他定然要與太后爭辯,再不就是拂袖而去,如今卻是這樣的關頭。

  「皇上,太后娘娘,」常安康跪下來,「兩位快想著法子出去吧,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不會來不及,」太后淡淡地道,「王壇雖然厲害,一時半刻也不能殺死侍衛司所有人,你還有兩個忠心耿耿的指揮使在。」

  皇帝自從登記之日起,就防著有人謀反,這些年沒有做別的,就是將京城和皇宮內外布置的如同鐵桶。

  寧王收買一個王壇已經是費盡心機,想要拿下京城,還需要動用京外的兵馬。

  她早就聽說皇帝在皇宮和行宮修了密道,那些人平日裡神神鬼鬼的折騰,如今也該派上了用場。

  皇帝道,「走後面的密道。」說著看向常安康。

  常安康立即捧出一隻匣子。

  「去吧,該是他們效命的時候了。」

  常安康應了一聲。

  ……

  王壇沒想到事情會這樣棘手,侍衛司有多少好手,他心裡再清楚不過,卻沒想到真的打起來的時候,那些平日在衙門裡渾渾噩噩的人,一下子精神抖擻,全都換了模樣。

  皇帝在位這麼多年,還是培養了不少的親信。

  損失了大量的人手,最終才靠近了皇帝的寢殿,王壇匆匆忙忙地踏進去,意料之中的是皇帝沒有在這裡。

  「應該是有密道,」屬下來稟告,「趙指揮使沒有帶人進來,定然是在外面接應。」

  密道通往哪裡誰也不知道,在行宮四處尋找,也要找上很久。

  王壇道:「他們定然要進京,我們沿路搜捕,抓到了皇帝,寧王的大事就成了一半,將來你們都是功臣。」

  「得令。」

  ……

  剛剛下過雨,空氣中有一股的涼意。

  杭氏將斗篷送進了徐松元的書房︰「老爺早些歇著吧,這樣熬也不是個法子。」

  這些日子徐松元將多少年不看的書籍都翻了出來,雖然暫時「養病」在家,卻比在衙門裡還要忙碌,每天鑽在書房裡不肯出來,吃飯、睡覺都要她再三去說,他才肯暫時放下那些書。

  杭氏彎腰看過去︰「老爺到底看出了些什麼。」

  徐松元眉頭緊緊地蹙起︰「我在看太祖和先皇時留下的那些關於廣南的文書,」說著頓了頓,「廣南的那些土司絕非善類,關鍵時刻能否出兵幫忙,誰也說不準,裴杞堂整兵和周焱開戰,軍糧從哪裡來?若是沒有當地人支持,怕是支撐不下去。」

  「愷之也不知道會不會惹禍。」

  杭氏心裡一緊︰「老爺就不能說點好的,」說到這裡杭氏臉上一紅,「我倒是有件事要告訴老爺,老爺想不想聽?」

  徐松元抬起頭︰「什麼事?快說出來……」

  杭氏嘴角翹起,就要說話,外面卻傳來一陣嘈雜聲。

  一下子打破了整個徐家的平靜。

  徐松元站起身來,杭氏也轉身吩咐下人︰「快出去看看,到底怎麼了?」

  下人剛剛出門,徐正元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大哥,不好了。」

  徐正元雖然一身的酒氣,整個人卻異常的清醒,一雙眼楮大大地睜著,彷彿剛從閻王殿裡爬出來似的,他喘口氣接著道:「官兵打起來了,連城門口都堵住了,已經死了不少人,你說這是怎麼了?」

  杭氏愣在那裡,徐松元忽然想起惠王謀反的時候,京城四處抓人,那些跟隨惠王的人,也想要在京中殺出一條路,將惠王救出去,跟京中的禁軍起了衝突。

  如果不是這種事,誰敢去對付禁軍。

  「謀反,」徐松元道,「該不會是有人謀反了吧!」

  聽到這兩個字,徐正元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誰謀反?惠王、慶王、寧王都死了,誰還能謀反?」

  「我去衙門裡打聽打聽,」徐松元看向杭氏,「你們將所有家人都聚在一起,守住家裡的兩道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我問出消息立即就讓人送信回來。」

  徐松元說完向外走去,杭氏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看著徐松元走過了月亮門,她心中忽然滿是恐懼,很想去將徐松元拉回來。

  「大嫂,」徐正元卻喊了一聲,「您別愣著了,大哥方才的話您聽明白沒有?快去安排管事看門,我……我還得去告訴母親,免得母親會著急。」

  杭氏這才緩過神來,她長長地吸一口氣,看向下人︰「讓人守住前門、後門,所有的管事來我屋裡,我有事要交代。」

  杭氏忙著布置家裡,徐正元一路小跑回了屋子,徐二太太正守在門口,見到徐正元倉惶的模樣,就要開口詢問,徐正元已經急著開口︰「快,將貴重的東西都收拾起來,一會兒若是出了事,我們就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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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三章 分家

  徐二太太呆呆地看著徐正元。

  徐正元見狀乾脆自己進屋動手,將床底下的匣子捧了出來。

  「你要做什麼?」徐二太太額頭上頓時冒出冷汗,「老爺是不是喝多了。」

  喝多了?徐正元冷笑,這時候他比誰都要清醒,出了大事,必須要提前安排,隨機應變,才能沒有損失。

  「你在家裡收拾,我去找母親,聽到沒有,」徐正元神情鄭重,「我告訴你,城裡已經亂起來了,若是情勢嚴重,我們就要帶著孩子離開,你將信得過的護院都叫過來,告訴他們,其他人不要管,只要護衛我們和孩子,若是這件事過去我們全都安然無恙,自然有他們的賞銀。」

  徐二太太這次覺得徐正元不是在說胡話。

  「老爺,」徐二太太焦急起來,「這可怎麼辦啊,我們不能有事。」

  「我知道,」徐正元抿了抿嘴唇,「我們不能出事,娘那裡有不少忠實的老家人,我要去娘那裡聽消息……我交待給你的明白了沒有?記得那些東西都要貼身藏好,越是關鍵時刻,越少不了錢。」

  徐二太太點點頭︰「我……我都明白了。」

  徐正元快步到了徐老夫人的房間,徐老夫人正在聽管事稟告,臉色異常的難看,見到徐正元立即招手︰「老二,快過來,我正要讓人去問……這都是真的?」
 
  徐正元點了點頭,拉住了徐老夫人的手︰「母親別急,兒子想方設法也會護住母親,我們一家人定然會安然無事,現在要弄清楚內情,才能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讓人去找劉相問一問,」徐老夫人道,「劉相一定知曉。」

  「老夫人,」管事道,「外面亂成一團,劉相恐怕也是自身難保,聽說皇上都不見了,真的要變天了。」

  變天了。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

  不可能。

  話剛說到這裡,就聽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緊接著下人喊道︰「有人進來了,快……保護好老夫人、夫人。」

  徐正元聽得這話立即跑到門口張望了一眼,然後吩咐下人︰「快去將院門關上,」說著看向老夫人,「也不知道大嫂將護衛都調去哪裡了,娘這裡竟然一個也沒有留。」

  徐老夫人冷冷地道︰「恐怕現在,她只顧得她自己。」

  徐老夫人心跳如鼓,徐正元坐在椅子上,豎著耳朵聽外面的聲音,眼楮看向旁邊的窗子,生怕有人破窗而入。

  終於聲音越來越小,徐正元正要舒一口氣,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他站起身拿起了旁邊的花斛。

  徐老夫人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老夫人。」管事走了進來。

  屋子裡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管事上前行禮︰「是幾個蟊賊,已經讓人轟了出去。」

  還好是蟊賊。

  徐松元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

  管事道︰「出去打聽消息的人也回來了,是寧王……」

  徐正元睜大眼楮︰「寧王不是死了嗎?怎麼……還能謀反。」

  「不是,」管事急著道,「是慶王……慶王之子造反……寧王進京平叛。」

  慶王之子,徐正元和徐老夫人面面相覷。

  徐老夫人忽然想起來,伸出手︰「那不是,那不是……裴……裴杞堂嗎?許氏不是說過裴杞堂是慶王之子。」

  徐正元也恍然大悟︰「是他,就是他,兒子早就說……那顧氏定然會為我們裴家招來禍事,現在……果然靈驗了,這可怎麼辦,我們若是被當成了叛黨,那可是死罪。」

  「那些人不會衝進院子來抓我們吧?」

  說到這裡徐正元打了個冷顫。

  萬一裴家人真的殺了皇上呢……他不敢想下去,寧王來平叛,寧王不是個傻子嗎?傻子怎麼能平叛,徐正元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我沒有認她,」徐老夫人咬牙切齒,「她不是我們徐家的人,我們與顧氏分得清清楚楚,沒有半點的瓜葛。」

  徐正元眼楮通紅︰「您是沒有,但是大哥大嫂呢,大嫂經常跑去顧家,侍奉顧老太太,比來探望母親還勤快,愷之還不是與顧家人一起去了廣南,這些事不是我們說就能說清楚的。」

  「在外面人看來,顧氏雖然沒有認祖歸宗,可是徐顧兩家已經密不可分了。」

  徐老夫人攥起手,說到底都是徐松元杭氏不聽她的話,那顧瑯華就是個禍根,他們卻不知好歹的湊上去,現在果然被顧氏連累。

  「娘怎麼樣?有沒有驚著。」

  外面傳來杭氏的聲音。

  徐老夫人皺起眉頭,臉上立即露出嫌惡的神情。

  杭氏進了門向徐老夫人行禮︰「娘,您別擔心,方才進來的是幾個賊人,那些人見城裡亂起來,就想要趁機撈點好處,已經被家人打了出去。」

  杭氏說完話抬起頭,只見徐老夫人和徐正元臉上滿是怒氣和怨恨,杭氏不禁驚詫︰「娘……怎麼……」

  「你知不知道京城為什麼亂成這樣?」徐老夫人劈頭蓋臉地喊過去。

  杭氏一怔︰「媳婦……聽說了些……但是真正的消息還沒傳來,誰也不知道……」

  「那裴杞堂是慶王之子,他謀反了。」徐老夫人不用仔細思量就能猜出來,裴杞堂說是去了廣南,其實暗地裡集結人馬,等到皇上放鬆警惕的時候,由太后娘娘向皇上發難,結果沒想到寧王沒有死。

  皇帝,寧王,裴杞堂三方,最弱的應該就是裴杞堂,裴杞堂身份不明,在朝廷裡官職也不高,慶王黨當年死了那麼多,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會追隨他,這樣正面的較量,八成會輸,真的輸了怎麼辦?

  杭氏忙道︰「那些話做不得真,裴四爺就是裴四爺,根本不是慶王之子,就算是……也不會謀反的。」

  徐老夫人目光冰冷,杭氏這樣的人一定要等到朝廷上門將她抓走,她才能明白。

  杭氏懇切地道︰「不管是裴家還是顧家定然都是被陷害的,我們這時候要想方設法幫襯才是。」

  徐正元就要說話,卻被徐老夫人拉了衣袖攔住。

  徐老夫人看著杭氏︰「你準備要怎麼幫襯?」

  杭氏抿了抿嘴唇︰「顧大人也離開了京城,顧家老太太身子也不好,媳婦想要帶著人過去看看。」她聽說消息只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顧家,寧王的人會不會去顧家,萬一他們捉了顧老太太,那可要怎麼辦。

  「你真的要去?」徐老夫人聲音低沉。

  杭氏知道徐老夫人討厭顧家,可這個時候硬著頭皮也要說下去︰「媳婦應該去。」

  徐老夫人目光一盛︰「如果你要去,就不要再回來了,我護著你們這麼多年,如今你們翅膀硬了,處處忤逆我的意思,乾脆就分家吧。」

  分家!

  在這個時候。

  杭氏抬起眼楮,老夫人是怕瑯華連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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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救駕

  杭氏的臉如同被火烤了一般,又紅又熱,一股憤怒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立即溢了出來。

  「娘怎麼能這樣,」杭氏道,「現在正是我們一家人該互相幫襯的時候,若不然怎麼渡過難關。」

  「嫂子說的輕巧,」徐正元道,「若這是我的女兒在外惹了禍,嫂子還會這樣大方嗎?不說我,就是謹蓨這孩子,也沒有犯什麼滔天的罪過,您還不是一點不饒地懲辦她。」

  徐謹蓨和顧瑯華的那檔子事,戳在徐老夫人心窩上,徐老夫人看杭氏愈發不舒坦。

  徐正元說著頓了頓︰「其實我也知道嫂子的心思,我們不是不想幫忙,只是整個徐家不能拴在同一件事上,當年大哥被查的時候,我們同甘共苦。現在可是謀反,我們幫不上忙,你的侄兒侄女還沒有成人,你總不能眼看著他們出事……」

  杭氏道︰「所以為今之計,就是將老爺和我分出去,這樣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們還能推脫,對不對?」

  徐老夫人眉毛豎起來︰「這路都是你們自己選的。」

  淌過眼淚之後,杭氏臉上反而浮起一絲笑容︰「萬一瑯華是被冤枉的,真正謀反的是寧王,娘和二叔豈不是站錯了位置。」

  徐老夫人心中一沉,徐正元目光閃爍。

  這樣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徐老夫人卻冷冷地道︰「我們徐家世代忠良,對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沒有什麼站不站隊之說,松元能有今日,也是我苦心教導,若是他心裡清明也該知道要怎麼做,不能因為顧瑯華可能是你們的女兒,心中就有了偏頗,她做錯了事我不會維護她,將來富貴榮華我也不會求到她面前。人要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會辱沒了祖先,否則族裡也容不得你們。」

  說到底還是拿徐氏族人來壓他們。

  杭氏靜謐片刻才道︰「不管娘怎麼說媳婦還是要去顧家,顧家曾對媳婦有恩,又將瑯華撫養大,不管瑯華將來有什麼罪名,媳婦這個生母都與她同罪,至於分家……若是沒有家了自然就不需要分了,若是這件事過去,該走該留,我們自然照辦。」

  徐正元心中一喜,母親自然是不能跟著大房,說分家其實就是將大房分出去而已。

  「拿來吧。」徐老夫人吩咐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立即捧了一隻匣子過來。

  杭氏不禁驚訝,沒想到老夫人早已經準備好了。

  「我們徐家能給你們的也只有這些,將來你們好自為之,要自己撐著一片天,」徐老夫人淡淡地道,「這話我原本不該說,畢竟松元沒有在家……不過你們夫妻一體……對你說也是一樣。」

  杭氏心中一片冰涼,如果是老爺在家,老夫人未必會這樣說,現在老夫人就等於將分家的罪過都壓在了她頭上。

  「話盡於此,」徐老夫人揮揮手,「你想去就去吧,不過你要知道,我們徐家的大門,沒有那麼容易打開。」

  杭氏站起身,旁邊的管事媽媽立即將匣子送進了她懷裡,望著冷漠的徐老夫人和徐正元,杭氏抿了抿嘴唇轉身離開了屋子。

  杭氏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徐正元立即道︰「嫂子這樣走了,不會有事吧!」那匣子裡也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東西,萬一出去被人搶了,豈不是要一無所有。

  「那是她的事,」徐老夫人淡淡地道,「等杭氏離開就將門關起,家裡的防衛就交給你了,注意這京裡的那些達官顯貴,要與他們互通消息,京城真的有什麼動靜,我們不能在這裡死守。」

  話說到了徐正元心坎上︰「娘放心,這件事就交給兒子去辦。」

  ……

  「快走。」

  在黑暗中移動的身影蹣跚而笨拙,密道十分的狹窄需要半矮著身子才能通行。

  皇帝不禁暗暗後悔,這條密道在慶王死了之後草草完工,因為他覺得已經沒有人能夠撼動他的位置。

  若照從前的思量,這密道要通向京都御河碼頭,可是現在這條路只能到京郊,離京城還有三四里。

  「皇上,趙廖前來救駕。」

  趙指揮使的聲音傳來,皇帝臉上滿是欣喜,張開嘴就要說話,卻想起自己的身份咳嗽一聲,讓常安康扶著走出來。

  趙廖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救駕來遲……」

  趙廖沒有穿官服,身上的道袍被扯開綁在了腰上,臉上還有噴濺上的血跡,看起來十分狼狽。萬萬沒料到平日裡做事規規矩矩的王壇會起事,侍衛慌張稟告的時候,他正在家裡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四兒子說笑,驚愕之中差點將孩子摔在地上,根本來不及換服,拿著令牌和劍就跑了出來。

  太后也從密道裡走出來︰「京中怎麼樣?」

  趙廖將知曉的情況全都說出來︰「侍衛司還好,除了王壇,兵馬都在微臣手裡,步軍司左軍指揮使叛亂,馬軍司勢不明,他們遲遲沒來救駕恐怕也……以微臣來看,定是樞密出了事,否則不能動這麼多兵馬。」

  自本朝一來,皇帝就將軍權握在了手心裡,禁軍的所有官員全都是天子信任的重臣,平日裡就在京中守衛,所以當年惠王偽造先帝詔書起事最終也難逃禁軍圍困。

  這次是因為廣南的事將禁軍調走了不少,宣威將軍陶異和樞密院中書都不在京中,才被人藉此掌了權。

  常安康忍不住道︰「那……宮裡還能回去嗎?」

  趙廖還沒說話,皇帝卻道︰「朕定然要回去,傳國玉璽還在宮中,讓那些亂臣賊子握在手裡四處下詔令,地方文武官員還當朕已經退位了。」

  皇帝這幾句話,不禁讓趙廖等人心中泛起期望。

  太后也不得不佩服皇帝,別的事也許皇帝犯糊塗,但是他將所有的智慧都放在了皇位上,這就是為什麼惠王謀反會失敗,因為他小看了皇帝對皇位的執念。

  趙廖道︰「臣會集結禁軍,清理王壇的叛軍,立即奪回京城。」

  「皇上。」呼喊聲傳來,皇帝轉過頭看到了劉景臣。

  劉景臣帶著人過來向皇帝行禮︰「皇上,老臣來了。」

  君臣相見,皇帝心中一片悵然,之前他們還在行宮裡議事,如今卻淪落至此。

  「皇上,我們在御河碼頭準備了船隻,皇上想要進京,只要乘船前往。」

  皇帝聽得這話眼楮一亮。

  劉景臣側身道︰「是陸秘書郎想到的。皇上去行宮小住,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事先做了安排。」

  皇帝看過去,只見劉景臣身邊站著一個年輕官員,官員上前行禮︰「微臣陸瑛叩見皇上。」

  一旁的太后仔細瞧著陸瑛,這個名字讓她覺得很熟悉。

  程女官上前低語了兩句,太后才微微一笑,原來是他,與瑯華有過婚約的陸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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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4: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五章 軍隊

  皇帝點點頭,心頭還有幾分的疑惑︰「你又是怎麼想到要準備船隻的?」

  眼下這樣的情勢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陸瑛躬身道︰「臣看以往的文書,發現每次禁軍到邊疆輪防的時候,京師內外都會有些安排,雖然這次不是輪防,但是情況卻差不多,所以微臣才向劉相這般提議。」

  皇帝眼楮中流露出贊許的神情︰「你想的仔細,倒是朕疏忽了。」

  「皇上,太后娘娘,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

  侍衛牽了馬車過來,宮人立即服侍皇帝和太后上了車。

  皇帝吩咐劉景臣︰「劉相也過來,朕有話與你說。」

  劉景臣坐在了車上,皇帝立即道︰「讓人寫信給陶異讓他立即帶人回京勤王,寧王想要當皇帝,除非殺了朕。」

  皇帝此時此刻臉上滿是剛毅和雍容的神情,倒是有一國之君的模樣。

  「微臣有些擔憂太后娘娘,」劉景臣低聲提醒,「會不會站在寧王那一邊。」

  太后和皇上素來不和,劉景臣一直認為太后明裡暗裡都會支持寧王,可是這一次寧王假死,太后娘娘讓人查案,又追到行宮提醒皇上,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幫寧王。

  否則太后就應該在行宮中動手,與寧王裡應外合,皇上就不會這樣輕易地逃出來。

  太后到底在想些什麼?

  劉景臣道︰「如果太后是真心幫皇上,從前那些老勛貴應該都會伸手幫襯,寧王就更加不容易得手。」

  皇帝道︰「雖然現在太后沒有偏著寧王,卻也不能放鬆警惕,要讓人看著太后。」

  劉景臣點點頭,太后畢竟聽政那麼多年,治國的手腕甚至比皇上要高明,眨眼之間就能掀起風浪,他也不相信太后心中沒有任何的思量。

  太后坐在馬車裡,閉著眼楮養神。

  「太后娘娘您喝點茶潤潤嗓子吧!」程女官道,「雖然這茶不好,水也不熱,現在弄來這些東西,也不容易。」

  太后搖搖頭︰「也不知道瑯華有沒有收到消息,寧王會不會在半路上埋伏,皇上讓援軍回京,裴杞堂在廣南的仗也不好打。」

  如果真的讓寧王篡了位,裴杞堂將來對付寧王,只怕不容易。他們畢竟還沒有自己的人馬,現在匆匆忙忙正面迎敵,會吃大虧。

  今天的局面如果遲來個三五年就好了,寧王爺心裡清楚的很,現在是動手的最佳時機,否則將來多出一個虎視眈眈的對手。

  對於裴杞堂來說卻也是這樣,與其等時機,倒不如先想方設法更快地壯大自己,所以他們要去廣南,她也沒有阻攔。

  時勢造英雄,要適應如今的時局,而不是等待時局適合自己。

  程女官揉捏著太后的腿︰「裴四奶奶那麼聰明,一定不會出事。」

  太后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希望裴家、顧家都能平安。」

  ……

  徐松元到顧家的時候,顧家的下人都拿著棍棒開始在院子裡巡視了。

  瑯華和顧世衡走之前,安排了裴家人上門幫襯,所以乍看起來並不缺人手。

  事實上,前些日子顧三老爺、顧四老爺已經回了杭州,顧家上上下下就剩下顧老太太一個人主事。

  徐松元進了門向顧老太太請安。

  顧老太太急著問︰「有沒有打聽到京外的消息。」

  徐松元搖搖頭︰「沒有,寧王謀反定然會從京城開始,其他的地方他無暇顧及。」這也是安慰他自己的說法,寧王就算不能向廣南動手,卻能讓人對付趕著去廣南的瑯華,現在只能期望瑯華平安無事。

  顧老太太嘆口氣︰「我這把老骨頭倒是沒什麼,徐大人有心就打聽打聽瑯華的消息。」

  「老太太不能這樣說,」徐松元道,「瑯華心裡最擔憂的就是老太太,瑯華聽到消息,很有可能會回到京城,所以家裡不能亂了。」

  顧老太太點點頭︰「難為你為顧家著想。」

  徐松元臉上一紅︰「都是小子應該做的,」說到這裡他向門外看去,「我怕寧王的人會直接來顧家拿人,除了皇上,裴家、顧家應該是寧王一黨最想要對付的……所以與其這樣分開,倒不如大家都聚在一起,這樣人手也不會被分散。」

  裴思通也在京城,說不得很快就會來接顧老太太。

  顧老太太道︰「你說的有些道理,我在這裡你們也是擔憂,不如聽你們的安排,也免得你們為我分神。」

  正說著話,下人來稟告︰「徐夫人來了。」

  徐松元沒想到杭氏會跟過來。

  杭氏進了門,瞧見徐松元,眼楮不禁一紅,卻很快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躬身向顧老太太行禮︰「我也是過來看看,有沒有地方需要幫襯。」

  「有我在這裡就行了,」徐松元吩咐下人,「將夫人送回去。」

  下人欲言又止沒有動。

  杭氏的眼淚掉在手背上。

  「這是怎麼了?」顧老太太先看出端倪。

  「沒事,」杭氏急忙道,「我只是……有些害怕,外面亂成一團,那些盜匪也趁機作亂。」

  杭氏的模樣一看就是在說謊。

  顧老太太卻心中清明︰「是不是徐老夫人又為難你了?」

  「沒有。」杭氏急忙否認。

  杭氏身邊的管事媽媽終於忍不住︰「老夫人突然說要分家,將寫好的分家文書丟給了夫人,還說夫人走出徐家就不要再回去。」

  這時候分家為了什麼不言而喻。

  徐松元很驚詫,沒想到母親會做到這樣的地步。

  「沒關係,」徐松元安慰杭氏,「這是早晚的事,我們心裡都清楚。」在瑯華這件事上,他們一直和徐老夫人背道而馳。

  杭氏知道這個道理,她抹掉了眼淚,如今最要緊的是和顧家一起渡過難關。

  從前顧老太太不太喜歡徐松元,總覺得徐松元為人太過迂腐,身上有那些官宦人家才有的陳舊氣息,無論什麼事都對徐老夫人言聽計從,可是今天她看徐松元卻覺得順眼多了。

  「來了,」管事的小跑著進了門,「老太太、徐老爺、徐夫人,軍……軍隊要來了……,京中的達官顯貴都收拾物件兒,要從東門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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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4: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六章 父親的力量

  「別急,」顧老太太道,「起了戰事有人要逃很尋常,我們又不是沒有經過這樣的事。」

  管事應了一聲︰「是。」

  顧老太太看向徐松元︰「若是真的有人進門,你們先走,他們也不能將我一個老太婆怎麼樣。」

  徐松元卻搖頭︰「老太太聽我的吧,這些事都交給我,」說著看向杭氏,「你扶著老太太去後院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們人手足夠多,尋常不會讓人進門,若果然守不住,我會讓下人護著你們逃出去。為了以防萬一你們都將身上的衣服換了,想必那些人也不識得你們的模樣,到時候你們和城中百姓混在一起,他們也就無可奈何。」

  杭氏頜首,立即上前去攙扶顧老太太︰「老太太,這裡就交給老爺吧,我們是女眷究竟做不了這些事。」

  顧老太太見到徐松元堅定的神情,也就不再反駁,看向旁邊的管事媽媽︰「給我們拿兩套衣服來。」

  顧老太太和杭氏換了衣服讓人護著向後院走去,走到月亮門,杭氏不禁拉住了徐松元︰「老爺,您可要小心。」

  徐松元攥了攥杭氏的手指︰「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讓你們跑的時候,你們不要再猶豫立即出門,要向東城去,裴家在那邊,說不得半路上會遇到裴家人。等到危險過去,我們再聚。」

  杭氏鼻子一酸,眼看著徐松元帶著人往前院去,她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可眼下不是脆弱的時候,她重新攙扶起顧老太太︰「老太太,家裡還有幾個門,您講給我聽聽。」

  徐松元帶著人站在院子裡,聽著外面傳來的喊叫聲,他雖然面色沉穩,但是一顆心卻緊緊地攥在一起。

  他方才去衙門裡打聽消息,已經知道來龍去脈。

  寧王沒有死,他謊稱裴杞堂造反,集結人馬進京「平叛」,其實想要弒君,登上皇位。

  好在皇上沒有被王壇抓住,否則現在的京城就成了寧王的天下,他們就沒有半分的勝算。可即便如此,寧王也會想方設法竭力一爭。

  除了對付皇帝之外,裴家、顧家都是寧王的眼中釘肉中刺,寧王一定會派人對付裴家和顧家。若是抓住了「叛黨」寧王就可以大做文章,利用這件事蠱惑人心,這對裴杞堂和瑯華會大大不利。

  所以他一定要守住顧家。

  「誰。」牆邊忽然有人叫了一聲,徐松元心中一凜。

  眨眼的功夫,牆頭突然多了十幾個手握利器的人,他們一身勁裝,動作俐落,刀尖一轉就向顧家家人砍了過去。

  家人剛剛舉起手裡的棍子,整個人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不是盜匪,他們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要進顧家來抓人,誰擋在他們面前,誰都要死。

  「大人,」雲常道,「這些是官兵。」他在國公爺身邊那麼久,每日都要跟官兵打交道,即便官兵喬裝打扮,他也能一眼認出來。

  徐松元點點頭︰「他們是寧王的人。」

  空氣裡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官兵手裡有利刃和弓箭,能夠輕易奪人性命,顧家護院手裡的只是棍棒。

  事到如今沒有別的法子,他們不能退縮。

  徐松元吩咐雲常︰「一定要守住內院的大門。」

  已經到了要拼命的時候。

  ……

  王壇抿著嘴站在城墻上,一部分人攻打皇宮,一部分人對付裴家和顧家,這是寧王的想法。

  京中的禁衛雖然調走了不少,剩下的人手卻足夠他們應付的,尤其是他一擊不成,給了皇帝喘息的機會,想要扭轉局面,現在他只能盼著援軍早些到京城。

  「大人,我們人手不夠,先去裴家還是顧家。」

  王壇皺起眉頭:「去顧家。」

  裴家曾是武將又是大族,家中男丁多,一時半刻恐怕啃不下來,顧家不一樣,他早就打聽過了,只有一個顧老太太守著家門,而且顧瑯華十分在意她這個祖母,若是能抓到顧老太太就能用她做餌,去對付顧瑯華。

  「要快,」王壇道,「一個時辰之內必須拿下,萬一朝廷人馬殺過來,我們就要暫時退出去。」

  屬下應了一聲,帶著人消失在黑暗中。

  ……

  徐松元握著劍的手在不停地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失去了太多的氣力,身體已經不聽使喚。

  他開始後悔平日裡只與書本為伍,沒有練練拳腳。

  不過,這樣的思量卻讓他心安下來,因為好在一雙兒女都不像他這樣,只知道要埋頭苦讀。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他被教的太過迂腐了,現在的大齊也不是從前昌盛的時候,更需要的是能文能武的人才。

  他讓愷之跟著瑯華是對的,將來他們都會比他強。

  徐松元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其實這樣就足夠了,他應該覺得欣慰。

  顧家是徐家的恩人,如果沒有顧家教導瑯華,還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局面,所以他就算死在這裡,也可以閉上眼楮,因為他至少做了值得做的事。

  「徐老爺,」雲常道,「您也去內院裡吧!這裡有我在,你們快些離開。」

  「不用再多說,」徐松元道,「我雖然能做的不多,卻也能多添一雙手。」

  雲常很佩服徐松元,在他心裡這些文臣見了血都會嚇得瑟瑟發抖,徐松元還能站在這裡,真是不易。

  雲常道︰「他們沒有要撤的意思。」

  徐松元一笑︰「他們是想要抓住老太太去對付瑯華,這是好事。」

  雲常不禁愣在那裡,徐大人是不是傻了︰「怎麼會是好事呢?」

  徐松元道︰「這就證明了瑯華安然無恙,否則他們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只要她們都平安,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好怕了的。

  徐松元撕開長袍,將手裹在劍柄上,也止住了虎口湧出的鮮血,他的眼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看著撲過來的黑衣人,揚手將利刃刺過去。

  然而,越來越多的黑衣人,還是將顧家眾人逼退到了內院的月亮門前。

  徐松元感覺到力氣一點點抽離他的身體,他虛弱地喘著氣,也許很快他就會死在那些反賊的刀下。

  眼見著黑衣人衝過來。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就在裡面……快……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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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4: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七章 營救

  徐松元靠在角落裡,緊緊地盯著靠近的人群。

  周圍瞬間安靜。

  如果這些是寧王的人,眨眼之間就會將他們全都清理掉,如果是來幫忙的……

  徐松元期望是裴家的人。

  「這是顧家嗎?」

  有人喊了一聲。

  徐松元的心頓時沉下去,裴家不會不知道顧家在哪裡,不常來顧家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疑問,他看向雲常︰「你先走,看看她們是不是已經脫身了,我……過去也幫不上忙。」

  他已經走不動了,更加沒法護衛顧老太太和杭氏,讓雲常走開是最好的選擇。

  雲常搖搖頭。

  「快走,」徐松元道,「反正都要死,就是早死晚死而已。」在這裡是死,被追上也是個死,他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黑衣人冷冷地道︰「大人命我們速戰速決,不要再拖延時間,快……」顧家人已經難以支撐,他們只要再攻一波,顧家的防衛就會被擊潰。

  黑衣人再一次亮起兵器。

  徐松元一把推開雲常︰「國公爺將你留下來,就是要你照應顧家,你怎麼反而意氣用事了。」

  徐大人這是將自己豁出去了,雲常咬了咬牙,不再說別的話,躬身行了禮慢慢退下去。

  黑衣人再次發動了攻擊。

  凌厲的力道撲面而來,徐松元提起劍來阻擋。

  「咣」地一聲,虎口再一次被震裂,溫熱的鮮血迸濺,劇烈的疼痛讓徐松元忍不住顫抖,緊接著他感覺到腋下一涼,悶悶的疼痛立即傳來,他知道必然已經中了一劍。

  可是他顧不得這些,對他來說,哪怕多站在這裡一瞬也是好的。

  「哼。」

  冷笑聲傳來,森然的刀鋒再一次向他逼近,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了刀尖,巨大的力量,將徐松元整個人抵在了牆上,徐松元喉頭一甜,鮮血從嘴裡湧出,緊接著他感覺到了一陣眩暈。

  「人都在這裡。」

  火把終於照亮了周圍一切,也將徐松元的臉照了個清楚,徐松元那本來溫雅的臉上滿是迸濺的鮮血,身上不知多少處掛了彩,鮮血順著道袍淌在地上,看起來十分的可怖。

  黑衣人順著火把看過去,只見來的人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衫,為首的缺了一條臂膀,跟在他後面的幾個人手上都提著染血的利器。

  黑衣人皺起眉頭,這些人從何而來,要做些什麼,他剛要開口詢問,拿著火把的人忽然張開嘴,噴出一片水霧,他握著的火把「忽」地一下猛烈地燃燒,發出了灼目的亮光。

  黑衣人下意識地瞇起了眼楮,他們還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陣破空聲響傳來,十幾支箭已經到了眼前,黑衣人想要閃躲卻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看著箭尖沒入了身體,三四個人被擊中要害紛紛倒地。

  「找死。」為首的黑衣人頓時被激怒了,他放開徐松元,揮舞著手中的利器向拿著火把的人砍過去。

  剩下的黑衣人也揉身上前。

  「來吧。」那些人大聲喊著,向後退了兩步,緊接著火把晃動,幾個人前後換了位置,靜靜地等待這黑衣人靠近。

  眼見著黑衣人的刀到了眼前,一柄長槍如靈蛇般刺出,衝在前面的黑衣人立即亂了陣腳。

  這是軍陣。

  黑衣人不禁驚詫,難道是朝廷的兵馬到了?可是這些人為何沒有穿戎服。

  「顧家人快走吧,」拿著火把的人喊道,「這裡有我們在。」

  那些人趁著黑衣人慌亂之際,快速轉移位置,代替顧家下人堵住了內院入口。

  那些人行動並不快,有些人甚至走路一瘸一拐,可是他們行動十分有章法。

  領頭的黑衣人心中一動,頓時明白過來︰「你們是傷兵。」這些人一定是在養濟院的傷兵,只有傷兵才懂得陣法,才會是這種模樣。

  傷兵啐了一口︰「算你們有見識,老子打仗的時候,你們還在穿開襠褲呢!」

  「不就是三衙的人嗎?這輩子都被出過京城吧,別看一個個得意洋洋,上了戰場一準要尿褲子。」

  傷兵們大聲地笑著,黑衣人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紛紛揮刀向傷兵砍過去。

  其中一個傷兵吩咐顧家人︰「快帶人離開這裡,快走啊!」

  「你們,」徐松元不禁道,「你們是……」

  傷兵道︰「這裡我們能應付的了,你們先離開,記住不要去東門,要去南城,不要問原因,是……蕭邑告訴我們的。」

  徐松元知道蕭邑。

  可是蕭邑跟著瑯華去了廣南,卻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京中,難道他們已經回來了?

  那就太好了。

  想到這裡,徐松元不禁舒了口氣,這樣一鬆懈,卻覺得腿腳發軟,搖搖晃晃就要倒下去,好在被顧家下人攙扶住了胳膊:「徐老爺,我們先去後面給您看看傷吧!」

  徐松元沒有拒絕,一個連站都站不穩的人,留下反而是拖累。

  顧家下人帶著徐松元向後院退去。

  路上的顛簸,讓徐松元感覺到身上的傷口更加疼痛,他不禁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老爺,老爺……」

  不知過了多久,徐松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見到了滿臉慌亂的杭氏。

  杭氏眼淚不停地淌下來︰「老爺,您怎麼樣了。」

  徐松元想要安慰杭氏,卻記得那些傷兵的話︰「事不宜遲……我們……快……快去南城……」

  「老爺,您都哪裡受了傷?」杭氏一面詢問一面在徐松元身上找著傷口。

  徐松元只覺得渾身無處不疼,手腳彷彿被冰水浸過一般,麻木又冰冷︰「沒事……我沒事……快些走,不要耽擱時間。」

  徐松元被抬上馬車,傷兵用布條簡單地將徐松元腋下的傷口纏住︰「外面到處一片混亂,你們還是要小心。」

  杭氏點點頭。

  「這時候千萬不能睡,」顧老太太關切地用帕子擦了擦徐松元臉上的血跡,「瑯華說不得就要回來了,她一定會治好你身上的傷,這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父親、母親,你們可都要好好的。」

  徐松元聽得心中一暖,是啊,他還要等瑯華和愷之回來,一家團聚。

  他一定得等到那一天。

  馬車開始向前走去,剛剛出了胡同,就聽有人道︰「是不是顧老太太……」

  是裴思通的聲音。

  徐松元強撐著精神看過去,簾子掀開,裴思通的臉探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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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4: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八章 進城

  裴思通頭髮凌亂,臉上也滿是污跡,顯然剛剛也是經過了一場惡戰。

  見到徐松元,裴思通臉色一變︰「這是……」徐松元顯然受了重傷。

  杭氏聲音沙啞道︰「老爺為了我們阻攔寧王的人……所以……受了傷,還是養濟院的傷兵來幫忙……我們才逃出來。」

  這樣的時候,傷兵卻能伸出援手……

  裴思通心中不由地受到觸動,立即吩咐人︰「快進去,幫著傷兵一起對付叛黨。」

  安排好了,裴思通登上了馬車,關切地查看起徐松元的傷勢。

  徐松元的手腳冰涼,鮮血早就透了衣袍,雖然用布條包裹,卻並沒有止住血,看著這些傷口,裴思通的臉色變得愈發凝重,想要說話卻發現徐松元搖了搖頭。

  裴思通心中淒然,徐松元是不想讓顧老太太和杭氏擔憂。

  他們必須立即到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讓郎中來處置徐松元的傷口,想到這裡,他割下衣袍的下擺,將徐松元腋下的傷口又裹了一圈。

  杭氏忙道︰「我們老爺怎麼樣?會不會有大礙。」

  裴思通現在才發現,他根本說不出謊話︰「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落腳地。」

  「那些傷兵讓我們去南城,」顧老太太道,「親家老爺可收到了消息?」

  裴思通道︰「可能我們出來的急,所以……不過既然傷兵這樣說,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應該去試一試。」

  希望南城那邊真的會有安排,即便是這樣徐松元也恐怕是性命難保,裴思通整個人像是被石頭壓住。

  他要怎麼向瑯華交待,明明該是他來照應顧家。

  ……

  京城外,顏宗灑脫地騎在馬上,雖然腳上蹬著木屐,馬背上沒有鞍轡他也坐得十分自在︰「如果三妹看到這些,不知道心裡會怎麼想。」

  顏宗淡淡地一笑,旁邊的下屬立即道︰「您希望誰贏?」

  顏宗慢慢展開手裡的扇子,扇面上是一首詞句︰重檐飛峻,麗彩橫空,繁華壯觀都城。雲母屏開八面,人在青冥。憑欄瑞煙深處,望皇居、遙識蓬瀛。

  他自從看了一首詞,就一直想要來大齊都城,親眼見見這京都的繁華。

  如今,他也算是見過了。

  「誰都不要贏,打得越高興越好,越慢越好,越亂越好。」直到大齊的國力被耗盡,就像那遼國一樣。

  「你們要好好看著,我們自己不要鬧出這樣的事來,早晚會被人利用。」

  下屬立即道︰「齊人向來狡詐、自大,我們自然不同。」

  顏宗搖搖頭︰「任何事都有可能會發生,不過現在是我們觀戰的時候,如果大齊的皇帝願意,告訴他我們會援助他平息戰亂。」如果寧王和皇帝兩邊相差太多,那麼就沒有了意思,他可不能讓任何人佔了便宜。

  不管是皇帝還是寧王,或者是遠在廣南的裴杞堂。

  下屬應了一聲。

  ……

  侍衛司的人奮力殺出了一條血路,護著皇帝到了宮門口,他們還是一臉的恍惚,平日裡睡在一起,樂在一起的兄弟,突然就成了敵人,面的面真刀實槍地鬥起來,直到殺死對方仍舊沒有緩過神。

  真的發生了。

  眨眼的功夫,所有人亂作一團。

  宮門好不容易才打開,馬車迫不及待地馳了進去。

  第一步算是做好了,趙廖鬆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守好皇宮,等待援軍到來,不知道大隊人馬什麼時候才能回到京城。

  皇帝剛剛進了宮,還沒有放下心來,忽然馬匹一聲長嘶,整個車廂隨著左右晃動。

  「護駕。」驚呼聲再一次響起。

  然後是女子的慘叫。

  皇帝掀開車簾,看到內侍和宮人手中握著利刃,衝了上來,他們眼楮中滿是恨意,像一頭飲血茹毛的野獸。

  皇帝心中一陣慌張,立即放下了車簾,退回角落裡。

  連內侍和宮人都為寧王效命。

  皇帝臉色蒼白,他何曾虧待過這些人,為什麼他們都要反他。

  那些人剛剛被擒拿住,內侍又是一陣疾呼︰「起火了,京城四處起火了。」

  王壇找不到皇帝,攻不下京城,就開始四處放火,制造混亂也會給侍衛司平叛帶來阻礙,侍衛司只能保衛皇城,不能分開人手應付火勢,他們可以趁機在京中藏匿人手,等待援軍到來攻城。

  那些縮在家中的高門大戶,終於嘗到了慌亂的感覺,紛紛打開家門逃出來。

  風勢助長了火焰不停地燃燒,在朝日沒有到來之前提前將京城照亮了。

  ……

  顧家的馬車進了南城,車夫正不知要往哪裡走,有個人走過來拉住了韁繩。

  車夫看過去發現了蕭邑,臉上頓時浮起驚喜的神情︰「蕭邑……你……怎麼在這裡。」

  裴思通也掀開了車簾。

  見到蕭邑在這裡,裴思通的心莫名安定了許多,瑯華一定是在半路上收到了消息或是看出了端倪。

  「四奶奶呢?」裴思通問過去,「他們怎麼樣?」

  蕭邑道︰「四奶奶和老爺在路上遇到了埋伏,好在我們之前收到了關於寧王的消息,事先有所準備……」

  蕭邑話還沒說完,就被裴思通打斷道︰「有沒有郎中……徐老爺受傷了。」

  裴思通神情嚴肅,蕭邑心中「咯噔」一下,他先進了城,大小姐還在後面……

  「快去接大小姐,」蕭邑下意識吩咐,「快去城門口等,大小姐應該很快就到了。」

  ……

  張同見到瑯華的時候,滿心愧疚,如果他能早點出城找到四奶奶,四奶奶也不至於會是如今的模樣,幸好寧王的派出的人沒有傷到四奶奶,否則他不知道要怎麼向少爺交代。

  瑯華不敢耽擱直接進了城,城裡是什麼情況,祖母還好嗎?裴家怎麼樣,徐松元和杭氏能不能應對。

  也不知道蕭邑能不能將消息送過去,讓祖母和裴家去南城的院子裡。

  「老爺、大小姐,」蕭邑見到顧世衡和瑯華立即迎過來,「大小姐,您……快……快去看看徐老爺吧,徐老爺受了很重的傷,請來的郎中不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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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5: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九章 認回父親

  聽到蕭邑的話,瑯華只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不好的預感立即佔據了心頭。

  郎中不敢動手,這樣的傷可想而知。

  「快走。」瑯華吩咐蕭邑。

  蕭邑上前引路。

  這處落腳的院子正好在京城正南方,院子看起來不大,卻蓋得十分的講究,裡面的陳設不比大戶人家差。

  裴思通見到之後也十分驚訝,這處院子是誰買下來的,瑯華為什麼要讓他們躲在這裡。

  「四奶奶回來了。」下人先上前稟告一聲。

  屋子裡本來沉重的氣氛中忽然透出了一股的希望。

  就連站在一旁滿面愁容的郎中,彷彿也感覺到了什麼,緊緊擰起的眉頭鬆了幾分。他說這人不中用了,卻沒有人相信,若是能來一個清醒的人,或許倒能看清楚病患的情況。

  「祖母……徐……大人怎麼樣了?」

  瑯華進了門顧不得其他先看向床上的徐松元。

  顧老太太搖了搖頭︰「都是為了救我們才會……郎中用了止血的藥,卻沒有效用,我們大家都沒有了主意。」

  瑯華感覺到顧老太太的手有些發抖。

  屋子裡有一股血腥的味道,旁邊的地上是一盆血水,染血的布條扔在一旁,杭氏坐在杌子上緊緊地握著徐松元的手。

  鮮血順著衣角落在地上,一滴,兩滴,三滴。

  就如同沙漏裡落下的沙粒,雖然下落的緩慢,最終卻還是會將整個沙漏流乾。

  而那就是徐松元的時間。

  他在這世上剩下的所有時間。

  「瑯華。」

  「瑯華。」

  瑯華恍惚覺得自己盤著腿坐在炕上,手裡握著幾隻芍藥花,在拼命地哭著,放聲大哭,用出所有的力氣,不停地擠著眼楮中的淚水,驚天動地的聲響彷彿要將身邊所有人都鎮住。

  杭氏哽咽的聲音傳來︰「誰家女兒這樣辛苦,只要老爺回來就要在書房裡坐好,聽老爺講這個說那個,稍稍走神老爺就要教訓,就算是男孩子也不必這般教訓,見到這些花喜歡又有什麼錯?老爺再這樣逼她,不如將妾身先逼死算了。」

  瑯華看到了面色鐵青的徐松元。

  眼淚滾落在她的手指上,她輕輕地捻著,將淚水都蹭在花桿上,芍藥花在她手裡輕輕地抖動。

  她仍舊賣力地哭著。

  杭氏將她摟進了懷裡。

  徐松元道︰「瑯華聰明,我才想教她,將來萬一哪天我們不在了,可是這些東西還在,她會用得著。」

  「瑯華。」

  瑯華感覺到手被人晃了晃。

  「瑯華你別急,」顧老太太道,「你的手抖成這樣,也沒法幫忙。」

  手抖成這樣。

  瑯華這才發現,原來手抖的不是祖母而是她。

  重生之後,她很少哭,也很少會害怕,因為她知道那些都沒有用處,只有關心她的人才會為她的哭聲擔憂,害怕也只會讓自己變得懦弱。

  瑯華走過去,問向郎中︰「都用了什麼藥?傷口都在哪裡?」

  郎中伸出手指過去︰「胸腹有兩處傷倒是不礙事,右邊腋下這處很深……」

  瑯華長吸一口氣︰「有沒有縫合?」

  「沒有,」郎中搖搖頭,「不能將布條解開,到時候血一下子湧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因為徐松元已經流了太多的血,貿然查看傷口,可能會給他致命一擊。

  就算是胡先生在這裡,遇到這種情況,應該也不會動手。

  瑯華的心一陣狂跳。

  郎中躬身道︰「該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也只能是聽天由命,外面還有別的病患,我也該走了。」

  瑯華沒有阻攔,杭氏再也忍不住雙肩抖動抽噎起來,到了這時候誰都明白會有什麼結果。

  「好了。」徐松元的聲音很輕,不仔細聽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分家的……文書……你拿……好,將……來會派……上用場,如……果母親……反悔,就……就讓……愷之……去族裡……請裴大人……也做個……見證……他們不會為難你……你要好好的……以後……多為自己……想一想……」

  徐松元說完看向瑯華,嘴唇顫抖半晌才道︰「瑯華……我也……放心了。」

  「不行,」杭氏撲在徐松元身上,「不行……我還沒有準備好……老爺……不行……」她還從沒想過,徐松元離開她會怎麼樣。

  徐松元道︰「人早晚……都要有這一天,今天……你們都在……我很安心了。」

  瑯華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那麼的陌生,彷彿就發生在她的夢裡,她也只是一個看客,心中沒有任何的波動。

  終於她對上徐松元的眼楮。

  徐松元試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安慰她︰「瑯華……沒事……不要傷心。」

  三世。

  一世是父母和子女,一世只是熟悉對方的名字,這一世總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想到一切就在這裡結束。

  下一世呢?如果還有來生,他們又會是誰?

  眼前的徐松元漸漸模糊起來,終於所有人都會死去,然後忘記了彼此。

  「父親。」瑯華不自覺地張開嘴,她的聲音雖然沙啞,每個字卻說得十分清楚。

  徐松元臉上浮起了驚愕的神情,他那已經漸漸暗淡的眼楮在這瞬間有了光彩。

  彷彿是第一次聽到牙牙學語的女兒,吐出這樣的稱呼。

  父親。

  從此他就有了軟肋。

  「父親,」瑯華又喊了一聲,「我得救你,不管會不會成功,我們得試一試。」

  因為我怕,不管你好還是不好。

  下一輩子,都不一定會遇到了吧。

  所以我得用盡全力,將你留在我的身邊。

  滾熱的眼淚奪眶而出,瑯華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吩咐阿瓊︰「將我的藥箱拿來,準備好剪子、縫合用的針、桑皮線和熱水,你們淨了手都過來幫忙……」

  瑯華說完看向顧世衡︰「父親帶著祖母先出去吧,讓祖母好好歇著。」

  裴思通等人相繼走出去,瑯華坐在床上仔細地查看徐松元身上的傷口,也許這傷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可是她卻不能眼看著徐松元的生命一點點地消逝。

  瑯華深深地望著徐松元,「愷之在廣南還沒有消息……寧王作亂,我們不但要讓他一敗塗地,還有藉著這個機會壯大自己……您覺得我嫁給裴杞堂就沒事了,並不是您想的那樣,裴杞堂是齊堂,許氏說的都是真的。」

  「您得幫我們。」

  瑯華知道自己這樣說很可笑,但是她希望會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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