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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0:47: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章 千里送人頭

  壽王世子忙上前拍撫壽王的胸口︰「爹,這些事您不要太操心,皇上身邊有劉相那些人呢,既然慶王的事我們都想到了,皇上也就更清楚……」

  「皇上清楚什麼?」壽王擺擺手,「寧王進了城會是什麼結果?一個人裝瘋賣傻那麼久,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會將這些年受得委屈通通找補回來。」

  寧王受了多少委屈?

  逢年過節,被皇室宗親當成樂子來取笑。壽王世子還記得有一次宮中設宴,宗室中兩個調皮的小輩將寧王騙出去玩,引得寧王闖進了內宮,皇上之後勃然大怒,當場訓斥了寧王不說,還借題發揮,將寧王在宮門口罰跪兩個時辰。

  還有人故意在寧王面前提起「阿靜」兩個字,就是要打賭寧王什麼時候才會從櫃子裡爬出來。

  甚至有人將寧王帶去了妓院。

  如果寧王一樁樁地去清算,皇室宗親,文武百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壽王世子道︰「寧王會那樣嗎?畢竟從前誰也不知道。」要怪只能怪寧王裝得太像了。

  壽王閉上眼楮︰「一個君主怎麼能讓你們記得他最落魄的時候,他裝得越像心裡就越恨,否則也不會為了皇位,挑起太后和皇帝之間的爭鬥。而且寧王心裡很清楚,皇上不會用裴杞堂,因為皇上疑心太重,知曉了裴杞堂的身份,只會想要除之後快。」

  壽王世子臉色更加深沉起來︰「那我們要怎麼辦?萬一用裴杞堂是引狼入室……」

  屋子裡一片寧靜。

  老壽王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沙漏,半晌才道︰「兩害取其輕,我不知道裴杞堂將來會怎麼樣,我只知道不能讓寧王坐上皇位,所以,必要的時候,我要帶著人保下裴杞堂。」

  如果放任皇上對付裴杞堂,對付裴家、顧家,那麼京中只會更加混亂,到時候就算援軍再厲害,京城也是不攻自破。

  ……

  舒王妃回到府中,幕僚立即迎上來︰「王妃此行還順利嗎?」

  舒王妃抿了口茶,這才想起她之所以帶著人去衛所找裴四奶奶,那是與幕僚商議好的計策。

  可是她做了什麼?她半點都回想不起來了,舒王妃的臉色不禁一變。

  幕僚嚇了一跳︰「王妃,您是做錯了什麼?」

  舒王妃抬起眼楮︰「我……忘記了,你讓我怎麼做?」

  幕僚彷彿被人澆了一盆冰水,渾身上下透心涼,他立即想起王爺的話︰你安排的事,一定都要是王妃能做到的,這句話你要刻在心裡,不能忘記。

  他不敢忘,所以才……

  「王妃,」幕僚道,「我們說好了,您去衛所見到裴四奶奶,要見機行事,提起疫病裝作很害怕的樣子,還要向裴四奶奶打聽藥餅的事,要讓壽王世子妃看到裴四奶奶將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

  「我做了,」舒王妃忙道,「我都做了,什麼見機行事我忘記了,不過卻記得藥餅,還將壽王世子妃帶去了做藥餅的地方,我們……」

  舒王妃囉囉嗦嗦將所有的事說了一遍。

  幕僚緊鎖的眉頭漸漸鬆開,最終變成滿面笑容︰「您做的很對。」

  舒王妃一臉得意︰「你瞧瞧,這也沒多難,走的時候你還囑咐我……」

  幕僚不禁心中苦笑。

  他們的王妃能夠做到,那是因為這……就是王妃的本色,王爺還真是了解王妃。

  舒王妃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王爺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

  太原到京城的路上,太子選了一處看起來不起眼,卻又很舒坦的客棧。

  說它舒坦是因為客棧裡有個絕色的女妓,正對了太子的胃口。

  吃過了晚飯,舒王到太子房間裡說話。

  太子正準備與那女妓泡了鴛鴦浴,然而翻雲、覆雨一番,卻沒想到被舒王擾了興致。

  「您這是要做什麼,」太子不耐煩地道,「您說您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要在這時候,外頭眼見就要下雨了,我在金國落下的腰疼毛病又發作了,我必須要用熱浴否則不能舒坦。」

  舒王不禁關切道︰「太子可是疼的厲害?要不要請個郎中過來為太子看一看。」

  「自然是厲害,每次發作都是生不如死,」太子用手扶住腰身,「舒王不曾上過戰場,不知道落下了刀傷要多久才能痊癒,更何況去了金國之後,我一心求死,不吃不喝,曾幾次暈死過去,所以身子一直不能康健。」

  太子每日都要將這些話說上一遍,舒王卻是一副從來沒聽過的神情︰「太子這些年受苦了。」

  太子心中不禁覺得舒坦。

  在金國住了幾年雖說沒有自由,金國人卻也不敢慢待他,因為金國人知道他早晚要回到大齊做他的儲君。

  金國人想與大齊邦交,自然要扶持一個與他們有交情的人做帝王。

  所以金國人不會讓他死,父皇更捨不得他死,他離開這麼久,父皇身下仍舊沒有別的子嗣,只有他在父皇的皇位才會穩固。

  太子悠閒地喝著酒︰「經歷了這麼多,本殿下愈發想的明白,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著急,如今的戰事這般吃緊,我們趕到京城又如何。城門緊閉,兩軍對陣,我們沒有軍隊毫無用武之地,萬一落入寧王手中,不免要讓父皇為之心焦,我們只能等,等到援軍擊退了寧王,我們也就能順利回到宮中。」

  舒王嘆口氣︰「太子爺說的有道理,可如果……我說如果寧王破了城,我們該怎麼辦?」

  太子道︰「那就回……」金國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當著舒王的面他自然不能提金國,「那就想方設法聚集軍隊與寧王對抗,我這個儲君,絕不會放過寧王這個亂臣賊子。」

  舒王聽得連連點頭︰「還是太子爺深謀遠慮。」

  舒王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太子揚起眉毛︰「換句話說舒王能在這裡也是天大的福氣。外面戰亂,我們這邊至少能夠行動自如,吃到好酒好菜。您現在心中一定會慶幸,多虧接下了這樣的差事,您放心,我也不會丟下舒王,無論本殿下去了哪裡,都帶著舒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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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1:19: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一章 在奔逃的路上

  舒王沒有離開反而自己倒了杯茶喝。

  「太子爺說得對,今天能在這裡是我的福氣,」舒王面色懇切,「先皇在的時候,就對我頗多照顧,如同對待自家的孩兒。」

  為了避免舒王老生常談,舒王自從來了之後每天都說這些話,彷彿與他有多親近,無非看到如今時局如此,向他諂媚罷了。

  不過他也樂在身邊有這樣一個糊涂王爺,每日就是與他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聽到起了戰事,比他更加膽小,拖著他的手躲在他身後,

  太子皺起眉頭揮手︰「明日本殿再與舒王說話。」

  太子話音剛落,細微破空聲響傳來,緊接著聽到「咚」地一聲落地。

  客棧的門立即被打開,滿臉倉皇的侍衛進了門︰「太子爺,舒王爺,不好了,有人洩露了我們的行蹤,一隊死士殺過來了,我們幾個護衛已經中了埋伏。」

  「我的斡魯呢?快將我的斡魯叫來。」

  斡魯是金國的一個官員,自從太子被俘就一直在太子身邊照顧,又是金國的勇士,太子十分的相信他,這一路與他形影不離,舒王在太原見到太子時,太子甚至將斡魯留在一旁。以至於太子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斡魯都清清楚楚。

  「斡魯將軍去了外面……」

  太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舒王一把抓住了太子的手腕︰「殿下不要再耽擱時間了,快走吧,保命要緊。」

  太子就像是要離娘的乳兒,怔怔地看著外面不肯動彈︰「斡魯,找到斡魯本殿下才能走。」

  「那,不如這樣,太子殿下就在這裡等斡魯將軍,」舒王邊說邊向門外靠去,「我……我先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舒王說著提起了衣袍,就準備要推門。

  舒王定會帶著他的護衛一起走,這樣一來他身邊就更沒有了幫手,這怎麼行,外面那些人闖進來,他就是死路一條,太子心中驚恐,立即上前去扯舒王的胳膊︰「舒王,你這是做什麼?本殿沒有讓你走。」

  舒王的眼淚快要掉下來︰「我的太子爺,我已經是混吃等死的年紀……再說,家裡還有一個老妻,若是我不回去,她定然要急死,太子爺您別拖著我,那些肯定是寧王的人,寧王心狠手辣,您是他登上皇位最大的絆腳石,若是我們被他捉住,定然會被抽筋剝皮,挑在旗桿上給京城的守將看,哎呦,我怕疼,我是最怕疼的了!」

  舒王邊說邊捂住了屁股︰「早知道我就不來了,誰知道是這樣的差事,嗚嗚嗚,我這輩子可都沒有經過這種事啊,太子爺您是大風大浪裡過來的……我可不一樣啊……」

  誰不怕。

  被舒王這樣繪聲繪色地一說,太子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尤其是舒王捂著屁股的模樣,彷彿真有一根桿子將他穿起來,穿過了他的肚子和頭頂,太子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寧王能做出這樣的事,尤其是在對戰之時,他的死會讓叛軍士氣大增。

  太子想到這裡,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慘叫,然後是嘰里咕嚕的金國話,太子豎起耳朵想要聽個明白,誰知道舒王卻打開門嘶喊起來。

  尖銳的聲音彷彿能刺破太子的耳膜,太子厭惡地看了一眼舒王,怪不得論血緣舒王與他們很親近,然而舒王這輩子卻沒有為朝廷做過什麼事。

  因為舒王除了能吃、能拉、能叫,不知道還會些什麼。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太子抬起眼楮看向院子裡,他整個人立即愣在那裡,斡魯雄赳赳地站在那裡,眼楮中布滿了紅血絲,雙手拿著染血的長刀,身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了,整個人如同一隻兇狠的狼,但是這隻狼卻動彈不得,因為雙腿被人死死地抱住。

  斡魯大喊著,揮舞手裡的刀向腳下的人砍去,一刀,一刀又一刀,那些人卻還是不松手,只聽「嘩啦啦」一陣聲響,斡魯雙腿已經多了一條粗粗的鎖鏈,鎖鏈被幾個人拉住,斡魯頓時被困在原地。

  太子聲音顫抖︰「斡魯,斡魯……」斡魯金國的勇士,尋常人難近他的身,遇到了這樣一群不要命的人,一時半刻也無法脫身。

  「太子,走……走吧……」舒王縮著頭向外跑去,「我們分開跑,分開跑……」

  舒王帶著的幾個家人立即跟過來,緊緊地護在舒王身邊。

  太子不禁大急︰「舒王,本殿下脫了身,定然封你地……對……讓你做藩王。」

  院子裡已經血流成河。

  太子從金國帶來的護衛也不知去向,到處都是廝殺的聲音。

  舒王府的護衛在前面探路,他們躲躲藏藏,遇到人來追殺,就不停地有人留下來。

  「跑出城,」舒王道,「到樹林裡去藏身,我們再……再做打算。」

  太子已經方寸大亂,只能被舒王帶著向前跑去。

  「守軍,」太子道,「讓城內的守軍快來……」

  「太子爺怎麼知道城內的守軍是不是投靠了寧王,」舒王看向太子,「萬一他們已經勾結,我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太子面色陰沉。

  舒王道︰「我們悄悄地藏在客棧裡,本不應該有人知曉……」

  太子吞咽了一口。

  舒王抿了抿嘴唇︰「我們要想辦法趁著城門口混亂時逃出去,這時候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太子皺著眉頭向周圍看去,舒王身邊的人送來水袋,舒王遞到太子嘴邊︰「喝點水,我們再接著走。」

  太子正覺得口乾舌燥,一飲而盡,那水竟然有些微微的苦澀,太子不禁皺起眉頭。

  出城,找個隱秘地藏身。

  太子總覺得有些不妥,卻說不出為什麼。

  這一路上有金國人護衛,還有朝廷派來的禁軍,他們一直都很平安,可是突然之間所有一切就都沒有了,他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要靠著舒王逃竄,現在又要悄悄摸出城,他心中說不出的慌亂。

  可是一陣的奔跑已經讓他越發覺得疲憊,彷彿沒有了力氣去反駁舒王,而且不知怎麼的他整個身體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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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1:19: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太子之死

  舒王府的護衛攙扶起太子,一行人不停地向城外跑去。

  離城裡越來越遠,太子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太子爺,」舒王的聲音傳來,「您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太子茫然地睜開了眼楮。

  舒王的目光格外的清澈︰「先皇跟我說過,身為皇室,從小錦衣玉食,若是不能一直為朝廷出力、分憂,那麼就只能做一件與身份相稱的事。」

  太子點點頭,這幾日舒王默默叨叨就在說這些。

  「現在是該做這件事的時候了,」舒王道,「要你跟我一起完成。」

  太子剛想要問是什麼,只看到眼前亮光一閃,舒王抽出一柄鋼刀,緊接著他就覺得腰上一疼,一股熱熱的鮮血頓時噴濺出來。

  太子驚訝地睜大了眼楮,疼痛和驚愕讓他的表情變得扭曲,嘴唇不停地顫抖,想要說話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舒王一定是投靠了寧王,如今要拿著他的人頭去寧王面前邀功……

  「不是寧王,」舒王微微一笑,「我不敢幫那個傻子坐上皇位,我怕夜裡先皇來索我的命,不過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你已經看不到,不過你放心,這件事過後我以王爵擔保,讓你的名字仍舊留在皇室宗譜之中,因為你也算做了件合乎身份的事。」

  「是好事,你死了會有很多人活下來。」

  舒王說完又是一刀刺在了太子的肚腹之上,然後冷靜地吩咐隨從︰「快去向馬瑞大人報信……金人和寧王勾結要殺害太子,請他們快來幫忙……」

  太子睜大了眼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將太子抬到林子裡去,我們在那裡等馬瑞大人。」

  隨從應了一聲,眾人一陣忙碌,終於找到了個僻靜之所,將太子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太子感覺到涼意一點點地爬上來,他的身體開始失去知覺。

  舒王用太子的血潤了手,抹在臉上和身上,然後撕下衣袍下擺,纏住了太子的傷口,做出竭力營救太子的模樣。

  太子張開嘴,想要罵舒王無恥,然而他能做的只有大口大口地喘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沒用的舒王,居然會這樣害他。

  他沒有死在金國,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舒王手中。

  他是個太子,怎麼讓人這樣暗算。

  沒有人再來理睬他,因為他們和舒王一樣都知道他即將變成一具屍體。

  「太子爺……」一聲喊叫傳來,緊接著是混亂的腳步聲。

  馬瑞和那州、思州和汾州幾位知府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大名,他們一路上都在商議要怎麼將太子送回京城,沒想到見到的卻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太子。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那州知府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腳不住地發抖。

  太子身上都被鮮血染紅了,就算是大羅金仙在世,恐怕也束手無策。太子在他們眼皮底下被殺,將來到了御前,他們都難辭其咎。

  左是死,右也是死,反正已經沒有了活路。

  馬瑞先回過神來,看向旁邊的舒王,舒王頭髮散亂,臉上也滿是血跡,丟了一隻鞋,張著被血染紅的雙手,彷彿剛剛去了一趟陰曹地府,已經被嚇破了膽。」

  「舒王爺,」馬瑞道,「到底是誰害了太子?這是怎麼回事,您現在可要說句話。」

  舒王卻沒有半點的反應,只有嘴唇不住地發抖。

  馬瑞咬咬牙,拿起一隻水袋,盡數潑在舒王臉上,舒王打了個寒噤,瞪圓了眼楮長長地喘了口氣︰「太子……太子呢……」

  他慌亂地四處尋找,然後跌跌撞撞地撲在了太子身上︰「太子……我沒有保護好太子,有負皇恩啊,都怪我,若是早知道那金人不安好心……我拼死也會將太子救出來。」

  地上的太子彷彿也被舒王的話觸動,張開了嘴,彷彿要說話。

  那州知府見狀立即道︰「太子爺有話要說。」

  舒王先反應過來,伸出手緊緊地捧起太子的臉頰整個人都湊了上去︰「太子爺,您說什麼?」

  太子只覺得一樣重物死死地壓住了他的身體,他終於呼吸不得,睜開眼楮看到的是舒王大大的臉,他的手緊緊地攥起,整個人如同一條被掐住了腮的魚,嘴大大地張開,身體不停地抖動,窒息的痛苦之後,終於他長長地吐出最後一口氣。

  所有人盯著舒王,希望舒王能夠聽到一絲半點的聲音,那可能將是太子爺留下最後的話。

  「太子啊……」舒王喊叫一聲,整個人忽然暈厥過去。

  馬瑞立即吩咐︰「還愣著做什麼?難道我們今日要見到太子和舒王雙雙……薨在這裡不成?」

  幾個人這才反應過來,立即上前扶起了舒王,分別查看太子和舒王的氣息。

  一陣忙活過後,舒王才悠悠醒轉,太子卻瞪著死灰的眼楮,不能瞑目。

  「舒王爺,」馬瑞道,「太子殿下已經薨了,您……有沒有聽到太子殿下說了什麼?我們要怎麼辦才好?」

  舒王半晌才道︰「太子說……封關,救駕……」

  封關。

  這是高宗時定下的規矩,若是大齊國內遇到嚴重的戰事,守邊將軍要立即封鎖邊關重鎮,時刻準備迎戰。

  幾位知府互相看看,如果寧王真的與金國勾結,那勢必要加以防範。

  「怎麼辦?」思州知府看向馬瑞,「若是這樣首當其衝的就是真定和太原啊,現在駐邊的將軍應該是榮國公,可是榮國公已經好久沒有回到太原了啊,現在也該是要趕到京城救駕……」

  「京城被封鎖,我們又不能稟告皇上。」

  「沒有保護好太子我們是重罪,」馬瑞道,「如果再讓金國闖進關內,我們就更加罪不可恕,所以現在不能再走錯一步,太子爺在金國那麼久,最了解金國的情況,若是太子說出這樣的話,恐怕邊關岌岌可危,我們要立即攔下去往京城的榮國公,請他去邊疆……邊疆真的出了事,我們就是腹背受敵,就更加無法救下皇上和太后娘娘了。」

  馬瑞話音剛落,就聽到有人道︰「各位大人,叛軍到了,我們帶的人手不夠……快離開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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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1:19: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三章 等這個機會

  「快,抬起太子爺,快走。」

  說話間,一隊人馬已經殺過來。

  「我們只有幾百人,他們看起來……上千。」

  聽到斥候兵的稟告,所有人臉色更加難看。

  「事不宜遲,」馬瑞道,「我們分頭行事,你們去找榮國公,我帶著太子的屍體想方設法離開,如果大家都平安,我們就在平陽聚齊。」

  思州知府望著馬瑞︰「那怎麼行,你們要怎麼脫身……」

  馬瑞擲地有聲︰「若是沒能將消息傳遞出去,讓金國攻進大齊,將來我們都是大齊的罪人。」

  思州知府的神情嚴峻起來︰「馬大人說的有道理。」

  「那就這樣行事,」馬瑞說著道,「前面就有岔路,你們先藏起來,我們引著叛軍向前走,記住不要走回頭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將消息送到。」

  思州知府點了點頭。

  「列位,」馬瑞抱拳,「有緣再見了。」說著就帶人離開。

  「我也跟你走,」舒王突然跟上前,「太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顯然舒王已經瘋癲,四周知府想要讓人將舒王拉回來,卻已經來不及了,馬瑞等人已經引起了叛軍的注意,叛軍跟著一路追了下去。

  「都藏好,」思州知府咬咬牙,「我們就按照馬大人的安排,一定將消息送給榮國公,讓榮國公將邊疆的狼煙燒起來。」他不能讓馬瑞白白涉險。

  ……

  一跑,一追。

  勝在馬瑞和舒王早早地熟悉了周圍的地勢,能夠微微拉開與叛軍之間的距離。

  「差不多了,」舒王道,「將太子的屍體留在這裡吧。」

  對,就在這裡。

  這是他們送給寧王的人頭,太子的人頭。

  只有這樣京中才能最快得知太子的死訊。

  馬瑞點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下屬。

  來追的叛軍也是個人物,曾在金州領過禁軍,與太子見過面,甚至還有些恩怨,他定然能夠分辨太子的身份。

  幾個人步伐緩下來,眼看著叛軍就到了眼前,幾個兵卒「迫不及待」地放下了太子的屍體。

  接下來又是逃亡。

  「去看看是什麼。」

  叛軍顯然發現了屍體,立即讓人去查看。

  「死了,死人。」下屬大聲稟告。

  領頭的叛軍跳下馬,走到了屍體旁邊,雖然死屍和活人有些區別,但是足以讓他認出這個人的身份,太子,竟然是太子。

  太子死了。

  雖然生擒太子才是寧王想要的結果,但是一個死了的儲君,也足以讓人心中振奮。

  「哈哈哈,」叛軍笑起來,一腳踹向太子的身體,「死的好,這昏聵的儲君一死,王爺大業已成。」

  叛軍說完伸出手拉住了太子的頭發,一刀抹向太子的脖子,狠狠地隔了幾下,圓滾滾的頭立即掉了下來。

  太子的頭顱被挑在旗桿之上。

  ……

  馬瑞和舒王足足跑了一個時辰才敢停下腳步。

  兩個人都是氣喘吁吁。

  「舒王爺真厲害,」馬瑞欽佩地伸出拇指,「這一路多虧有了您,否則……」

  「沒什麼否則,」舒王咧嘴一笑,「就算我不來,你也會想方設法動手吧?」

  馬瑞臉上一紅。

  舒王拍了拍馬瑞的肩膀︰「你是什麼時候看準了裴杞堂?」

  馬瑞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有些人,見過一次,就足以讓人欽佩,更何況裴四奶奶在太原向他要軍帳的情形,如今還歷歷在目。

  「不過,這也是我該做的,」馬瑞道,「我也是太原知府,不能讓太原百姓,再一次陷入金國之禍中。」

  ……

  韓璋站在輿圖前皺起眉頭深思,如果不是收到了瑯華的消息,他可能已經帶著騎兵殺到了京城。

  他知道這對裴杞堂來說的確是個好機會,可若是因此出了差錯,他這輩子都要懊悔。不光是他,裴杞堂也定然已經心急如焚。

  多等一天,京城就多一分危險。

  「國公爺,消息……消息來了。」

  傳令兵大聲喊著,「思州知府來送消息了。」

  韓璋眼楮一亮立即大步走了出去。

  思州知府已經躺在了地上,幾天的趕路讓他用盡了所有的氣力。

  「你們有什麼戰報?」韓璋低沉的聲音響起。

  思州知府咬著牙坐起來,看著韓璋那威武迫人的氣勢,思州知府精神一振︰「國公爺,太子爺被叛軍害了。」說到這裡他眼楮一紅。

  韓璋一臉驚詫︰「你說什麼?」

  思州知府連連點頭︰「我們……親眼所見,太子殿下真的被……嗚嗚嗚……」

  跟著一起來的將士都泣不成聲,他們趕了這麼遠的路,就是來傳遞消息的。

  韓璋半晌才回過神︰「你說太子……薨了?」

  思州知府將發生的事向韓璋說了一遍︰「國公爺,太子爺死於金國和叛軍之手,為了大齊……太子爺說……」

  周圍一片安靜,韓璋仔細地聽著。

  思州知府道︰「太子爺說,封關、救駕。」

  封關、救駕。

  一個是對付金國,一個是對付寧王。

  如果說太子糊塗了一輩子,那麼唯有這一次是英明的。

  但是韓璋知道,這恐怕並非太子的意思,如果太子能如此聰明,也就不會落得如今的地步。

  「國公爺,我們該怎麼辦?」副將上前詢問。

  如果是封關,他就要去真定、太原主持大局,那意味著他不能再去京城救駕。

  「韓家軍多年駐守邊疆,」韓璋道,「我們不能讓邊疆有半點的閃失,只有邊疆無憂,朝廷才能安心地平息內亂。」

  「回邊疆。」

  「回邊疆。」

  「回邊疆。」

  身邊的將士們大喊起來。

  「好,」韓璋道,「三日之內,我們要讓邊疆的狼煙燒起來。」

  ……

  京城。

  裴家的屋子裡,裴大奶奶盤坐在蒲團上,不停地念著佛經。

  自從京城被圍困,她就是這樣,一天只吃一頓飯,從早念到晚。她閉門不出,直到等來最終的結果。

  是裴杞堂贏還是父親贏。

  是寧王贏還是皇帝贏。

  現在事情已經很明顯,父親是寧王的人,之所以會在廣南鬧出動靜,就是為了將裴家和禁軍引過去。

  這樣,寧王才能如此快地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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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章 噩耗

  「大奶奶,外面好像又有消息了。」

  下人來送飯低聲稟告。

  裴大奶奶抬起了眼楮,心臟慌亂地跳起來,她很害怕會傳來不好的消息。這些日子她閉上眼楮就會夢到父親、母親,她明知道父親打仗很厲害,卻又怕會輸在裴杞堂手下,她希望父親能贏。

  即便是裴家可能會因此遷怒於她,她也認了。

  「什麼消息?快些說。」裴大奶奶忍不住問過去。

  「聽說外面有一隊兵馬偷襲了叛軍,守城的將領在城門上看到的。」

  裴大奶奶十分失望,這算是什麼消息,兩軍對陣什麼事都可能會發生。

  「但是聽說那些兵馬全都戴了孝,白花花的一片,將寧王的軍隊嚇了一跳。」

  裴大奶奶皺起眉頭,披麻戴孝為什麼?皇上好端端的在宮中,還有誰跟寧王敵對?難不成是哪位將軍、大人。

  裴大奶奶眼楮亮起來︰「這件事好好去打聽。」她不能放過每個對她有利的消息。

  ……

  城牆上的趙廖望著下面廝殺的一支騎兵,不過才一百來人,卻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雖然被困在叛軍隊伍中央,卻依舊頑強地抵抗,試圖衝出戰陣。

  「怎麼回事?」趙廖道,「我看著怎麼像是榮國公的騎兵。」

  只有韓家軍才會這樣的厲害。

  「快,」趙廖道,「快去將閔大人請來,讓他看一看。」

  一百多人闖入了寧王的大營,完全是在以命相搏,他們彷彿是想要搶奪什麼東西,有的人身上還背著傳遞軍情的信筒。

  閔懷看得眼楮發熱︰「這是韓璋的騎兵,他們一定是來送信的,快想方設法幫幫他們。」

  京城被圍困,只能用這樣的法子送信。

  這些人是拼了性命才到了城下,他們知道京城的守軍不可能打開城門,他們只有像寧王軍隊一樣,想方設法登上城來,可是他們在他們面前除了高高的城牆之外,還有成千上萬的叛軍。

  什麼事讓他們必須拼了性命也要將消息送到。

  閔懷心中一沉︰「定然是出大事了。」

  這樣拼命的架勢,甲冑外的孝衣,都不是個好兆頭。

  「快想方設法幫幫他們,」閔懷立即道,「這樣才能知道他們要傳什麼消息。」

  萬一……

  趙廖有些猶疑。

  萬一是苦肉計怎麼辦?

  「我確定這是韓璋的兵馬,」閔懷的眼楮布滿了血絲,「寧王練不出這樣的兵,韓璋也絕不可能投奔寧王。」

  趙廖思量片刻終於下了決定︰「快,弓弩手上,助這些騎兵破陣。」

  幾百支箭呼嘯而至,打亂了叛軍的隊伍,讓騎兵終於得以喘息,他們兵分兩路一支隊伍向城門奔來,另一支隊伍卻繼續殺向了叛軍的兵馬。

  信筒被綁在了飛爪上向城牆拋來。

  趙廖鬆了口氣。

  賭對了。

  在這樣的時刻每次的決定都可能關乎於所有人的性命。

  趙廖拿到了信筒,還沒來得及仔細查看,閔懷已經看到叛軍中有人用長槍挑起了一顆人頭。

  「那是什麼。」

  方才騎兵爭搶的就是這顆人頭。

  「是誰?」

  閔懷的心快速地跳起來,會是韓璋嗎?寧王殺了韓璋,所以韓家軍才會來奪人頭。

  叛軍拿著那人頭就像是用一隻繡球逗引著那些騎兵。

  那人一定沒有想過,死了會被人這樣對待。

  混亂之中,人頭被不停地傳來傳去,穿著孝服的騎兵幾次差點取回來,卻很快又被擊退。兩軍再一次支起了巨弩和拋石車,城上的守軍也正式加入了新一輪的對戰。

  終於人頭再一次被拋起來,眼見就要落入騎兵的手中,有人擲出一柄長槍,不偏不倚將那人頭釘在了城牆之上。

  短暫的安寧過後,騎兵望了望人頭的方向,調轉馬頭退出了戰圈。

  趙廖看過去,那顆人頭就在不遠處。

  「拿回來。」趙廖立即吩咐。

  如果這支騎兵不出現,他也許不會在意,可是方才的情形讓他知道,這人頭定然非同小可。

  他必須拿過來仔細看一看,知曉這到底是誰。

  「快去,」趙廖大聲叫著,「用抓手將人頭拿上來。」

  一聲令下,百戶帶著人立即去取。

  那頭顱已經被砍下來好些日子,散發著一陣陣的惡臭,長長的頭髮垂下來,將整張臉擋住了。

  趙廖皺著眉頭將那頭髮撩開,露出了藏在裡面那張慘白的臉,他的一雙眼楮仍舊睜開著,裡面的眼珠卻已經塌陷,彷彿已經被蠅蟲蠶食剩下了空殼,可是那怨恨、恐懼、不甘的情緒卻仍舊留在他的眉眼之中。

  趙廖的手開始發抖,一張面容慢慢浮現在他面前,他差點就將人頭丟在地上。

  太子。

  這竟然是太子。

  太子死了,太子被寧王殺死了。

  怪不得,今日叛軍會這樣囂張。

  趙廖正失魂落魄時,叛軍的攻擊更加猛烈起來。

  一隻隻燃燒的火球被拋進了城,城頭的士兵被擊中慘叫著摔滾在地上。

  滿目蒼夷。

  趙廖從來沒有過這樣頹敗的時刻,也許他們會輸,他們真的會輸。

  這一戰最為慘烈,守城的禁軍死屍被高高地堆在一旁,城門好像隨時都會被攻破。

  皇帝也被人從勤政殿後的暖房裡請了出來。

  等在一旁的劉景臣等人都是面色難看。

  皇帝一時恍惚,彷彿寧王已經攻破了城門,殺進了宮。

  皇帝正要開口詢問,常安康低聲道︰「皇上,老壽王來了。」

  壽王年事已高,早已經臥病在床,今天怎麼會進了宮。

  皇帝愈發覺得不安。

  壽王被抬上了大殿,還沒有說話卻咳嗽一陣。

  皇帝吩咐內侍賜座,壽王卻搖了搖手,帶著顫音道︰「是真的嗎……外面的傳言是……真的嗎?」

  皇帝看向了劉景臣。

  大殿裡一陣安靜,劉景臣半晌才道︰「皇上……太子爺……太子爺被叛軍……被叛軍害了,榮國公送了密報進京,請皇上查看。」

  皇帝彷彿被人一刀扎在了心髒上,滾熱的鮮血沖進了頭頂︰「你說什麼?」

  劉景臣道︰「皇上,是……是榮國公的人在搶奪太子爺的……屍身,叛軍就將太子爺的頭顱釘在了我們的城牆上。」

  皇帝聽著這話,眼前一陣發黑。

  頭顱。

  太子被砍了頭。

  皇帝忽然想起他殺了惠王和慶王之後,曾親眼看過他們的頭顱,不太像他們平日裡的模樣,帶著失敗者的蒼涼和腐爛的味道。

  如今那頭顱變成了他的兒子,會不會終究也會變成他。

  皇帝的手落在脖頸上,不,他怎麼會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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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1:19: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五章 逼迫

  「太子屍身如今在哪裡?」

  老壽王雖然聲音沙啞,如今卻帶著幾分穩住大局的威勢。

  劉景臣道︰「就在宮門口。」

  老壽王看向皇帝︰「皇上總要去瞧一瞧。」許多事是真是假,要親眼見過了才知道,尤其是這樣的大事,不能假手旁人。

  皇帝站起身,壽王說的有道理,太子是他現在唯一的子嗣,太子的生死關乎著如今的政局,他必須要弄清楚整件事來龍去脈才能決定後面要怎麼做。

  皇帝和壽王等人走出了大殿,常安康親自到了宮門將太子的頭顱捧了回來。

  雖然皇帝已經有所準備,看到人頭的時候仍舊手腳發軟,最後一絲希望也消失殆盡。

  是太子。

  這一點絕不會錯。

  舒王讓人扶著蹣跚走上前仔細端詳之後,跪在地上︰「皇上,太子薨了。」

  劉景臣等人紛紛隨著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子的人頭嚇到,宮人們開始小聲抽噎。

  唇亡齒寒。

  太子已經被寧王殺了,寧王破城之日也是他們的死期。

  「皇上,您還是看看榮國公送來的密報吧!」壽王小聲提醒。

  劉景臣扭過頭看壽王,一向不理政事的壽王,今日這樣到了宮中,定然是有大事要跟皇上商議。

  皇帝半晌才穩住心神,吩咐常安康︰「將紫金觀的天師請來為太子辦喪事,將太子府原來的人都放出來吧!」

  太子已死,關著那些人也沒有了用。

  皇帝彷彿一下子衰老了不少,步履竟然也略微有些蹣跚。

  回到了勤政殿,展開密信,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

  劉景臣走上前︰「皇上,是不是有什麼消息,榮國公什麼時候能到京城。」

  所有人都在盼著援軍,如果榮國公能夠送信回來,那就代表援軍離京城已經不遠了。

  眨眼間,皇帝額頭上起了一層細汗,臉上的神情不停地變幻,終於他咬牙切齒地將密信拍在了桌案上︰「金國竟然和寧王勾結。」

  聽得這話,劉景臣身上的汗毛豎起,他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那榮國公……」

  皇帝道︰「榮國公帶著兵馬去了真定,按照高宗定下來的規矩,前往真定封關。」

  也就是說韓璋不會來京城救駕了。

  榮國公怎麼能……

  劉景臣心中這樣思量,卻不敢說出來。大敵當前,若是再讓金國攻克了真定,那麼大齊就真的不保了。

  「依老臣看榮國公做的對,」壽王喘了幾口氣,「內亂之時不能再引來外敵,榮國公若是能守住邊疆,也算為大齊立下大功,可眼下的局面要怎麼破才好。」

  「寧王必定會那太子的事大做文章,地方官員說不得就會被哄騙,暫時按兵不動。」

  太子死了,皇帝又沒有第二個子嗣,本朝就像是少了半壁江山。寧王再將殺死太子的罪名按在裴杞堂身上,這進京「勤王」的藉口就更加像真的了。

  皇帝皺起眉頭。

  劉景臣看著臉上無波無瀾的壽王,忽然心中一動,立即明白過來壽王到底要做什麼,可是現在他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皇上,」壽王已經道,「為什麼不寫詔書,讓人連夜送出京城,恢復慶王的身份,命慶王進京救駕。」

  如同頭頂炸開一記驚雷。

  這句話讓皇帝眼楮猛地一跳,驚詫地看了過去︰「你說什麼?」

  壽王說的慶王當然不是已經死去的慶王,而是……裴杞堂。

  原來他們都知道,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了。

  他還以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裡,其實看不清這一切的人就是他這個皇帝。

  壽王一臉平靜︰「如今也只有裴杞堂能夠與寧王一較高下,皇上恢復裴杞堂的身份,命他從廣南起兵,寧王的那些謊言也就不攻自破,而且……有了慶王世子,寧王也就不是先皇一脈唯一的一個王爺。」

  也就是說,即便京城被攻破,皇上被寧王所殺,寧王也不是唯一能夠繼承皇位的人。地方官員想要支持寧王,就多了一份顧慮。

  「皇上您現在的敵人只有寧王,寧王的敵人卻有兩個,那就是皇上和慶王,這樣一來寧王立即就陷入了劣勢。」

  壽王話音剛落,劉景臣立即道︰「壽王爺又怎麼知道,這不是在引狼入室……」

  「我們可以不這樣做,」壽王舒了舒袖子,「寧王根基已深,得到地方支持也就是一時半刻之事,等到寧王兵精糧足,劉相可有破敵之策?我們總不能一直死守京城不出。」

  「過些日子定遠侯的援軍就到了,」劉景臣道,「定遠侯……」

  劉景臣難以繼續,光靠定遠侯就能夠打退寧王的叛軍嗎?誰也不敢這樣說。若是多一個裴杞堂,京城守城的將士也會多一線希望。

  皇帝的手慢慢收攏,彷彿要將寧王攥成碎末。

  壽王的話很有道理,裴杞堂不光能解眼前燃眉之急,若是他跟寧王再拼了個兩敗俱傷,那麼將來他就能坐收漁翁,更何況裴杞堂的家眷還在京城,他隨時隨地都可以用她們要挾裴杞堂。

  可如果這樣做,那就意味著他要承認裴杞堂的身份,將裴杞堂寫入皇室族譜,讓慶王那一脈繼續延續。

  皇帝眼前浮起慶王的面容。

  他好不容易才斬草除根,現在卻要親手毀掉自己辛辛苦苦謀劃來的結果,讓他怎麼能甘心。

  他的兒子死了,慶王的兒子卻活著。

  只要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像是被滾燙的油煎著。

  他這個一國之君,還要請裴杞堂來救駕,這樣一來,他就等於原諒了裴家的欺君之罪,前塵往事所有的過錯全都一筆勾銷,這讓他如何能咽下這口氣。本來應該忠誠於他的裴家,竟然不聲不響地投靠了慶王,窩藏慶王逆子……他本該將裴家誅九族,本該讓裴杞堂這個見不得光的雜種死無葬身之地,可現在他要親手冊封裴杞堂,不……是齊堂。

  皇帝覺得喉頭發甜,一股熱熱的東西在肚子裡翻江倒海。

  「請皇上早日下決斷,否則京中也恐怕有變。」壽王再一次顫顫巍巍地跪在了大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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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慶王身份

  皇帝一雙眼楮彷彿要冒出火來。

  逼他,所有人都在逼他。

  皇帝道︰「若是朕不答應呢?」

  壽王長長地嘆一口氣︰「先皇將皇室宗親交到老臣手中,只要老臣活著一日,就要盡到責任,老臣不是那些御史大夫,只能以身相諫。」

  「那你就跪著,」皇帝立即站起身,「朕就看你能跪到什麼時候。」

  皇帝走出勤政殿,外面刺眼的陽光讓他一陣暈厥,耳邊金鳴之聲大作。

  「皇上,」常安康見狀忙上前攙扶,「奴婢扶著您去歇一歇吧!」

  皇帝哂笑一聲︰「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常安康一怔,然後立即跪下來︰「皇上,奴婢忠貞之心可鑒日月,若是奴婢早就知曉,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皇上重用裴杞堂。」

  「裴杞堂,」皇帝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這個名字取的極好,齊堂,裴杞堂……他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站在朕面前替慶王翻案,朕還將他當成重臣,交給他軍權,讓他去廣南西路,他就這樣騙了朕,辜負了朕的信任。」

  「還有裴家,」皇帝如同一隻發了瘋的獅子,「如果不是寧王作亂,朕立即就殺了他們,裴家,對還有顧家,那是顧氏在朕面前裝神弄鬼,替裴杞堂遮掩。」

  這樣看來許氏說的話有可能是真的。

  可那孫真人為何要自殺?

  都不是好東西,一邊是寧王的人,一邊是慶王的人。

  皇帝眼楮中布滿了紅血絲,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常安康不敢怠慢立即上前跟隨。

  劉景臣快步走進值房,正伏案寫文書的陸瑛立即站起身來。

  「讓你說對了,」劉景臣眼楮微深,「慶王要藉著寧王謀反恢復身份。」

  陸瑛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轉身為劉景臣倒了一杯茶。

  劉景臣道︰「是我小看了他們,以為他們不敢鋌而走險,沒想到……他們竟然請動了壽王幫忙。」

  「未必是壽王幫忙,」陸瑛道,「如今戰亂人人自危,壽王也不想看著局面混亂,不得已才會站出來,捅破這層紙。」

  劉景臣一臉焦急︰「那你說現在要怎麼辦?」

  陸瑛道,「只能先穩住局勢,皇上在這時候不能對裴家和顧家動手,否則可能會引起京城混亂。」過了這陣子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雖然裴家和顧家現在無礙卻不代表將來會平安,通過這次的事,皇上一定恨急了裴杞堂,瑯華作為裴杞堂的妻子,隨時都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

  劉景臣有一絲的失落︰「看來徐家也站在了顧家那邊。」徐家遭了山匪,京中的宅院又被燒了,徐正元受了重傷,老夫人又失去了孫兒,徐家受到如此重創,徐松元卻不知道回去盡盡孝心,仍舊圍在顧瑯華身邊,光是這一點他對徐松元也十分失望,他這麼多年苦心教導出來的學生,這麼容易就被顧瑯華蠱惑,可見顧瑯華是個妖女。

  劉景臣想到這裡看向陸瑛︰「你不要再跟顧家有來往,顧瑯華已經嫁了人,你們就是兩條路上的人,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更何況她還是慶王黨。」

  陸瑛低頭︰「學生明白。」

  「等這件事過了,」劉景臣道,「我去閔家給你提親,閔家大小姐名聲不錯,那閔子臣與你又是至交好友,單差一個閔懷,也算不上是什麼事。」

  這些日子閔子臣一直與陸瑛在京中四處幫忙,自從上次的事之後,閔子臣就賭氣離開了閔家,閔夫人心中焦急的不得了,卻礙於閔懷不敢與兒子來往,陸瑛一直暗地裡讓人送信去閔家。

  「你不要再為學生擔憂,」陸瑛道,「若是守不住京城,哪裡還有這些事。」

  劉景臣點點頭,陸瑛總是能說到關鍵︰「這樣說,若是皇上再問我,我只能贊同舒王,真沒想到,慶王一脈又回來了。」

  劉景臣話音剛落,內侍已經來傳話︰「劉相,皇上請您和禮部尚書去書房議事。」

  皇上被逼得無路可走,只好照壽王的話去做。

  劉景臣嘆了口氣,慶王要回來了,十幾年前的慶王謀反案不但沒有挖去皇上的心腹大患,反而讓他們扎根更深。

  現在用裴杞堂對付寧王,將來該怎麼對付裴杞堂。

  陸瑛目光閃爍地低下頭。

  ……

  太子死了。

  裴大奶奶聽到這樣的消息,心臟慌跳個不停,一件件的事浮現在她腦海裡,就連裴大爺回到房裡,她都沒有察覺。

  寧王離大位又進了一步,裴大奶奶抬起頭來,這就是她要等的時機。

  「你要做什麼去?」

  裴大爺眼見著裴大奶奶從蒲團上站起身,撫了撫衣服,就要走出屋門。

  裴大奶奶轉過頭︰「我去太夫人房裡說說話。」

  裴大爺臉色一變︰「太夫人讓你在屋子裡抄佛經,不準你出門。」

  裴大奶奶抬起頭看向天空︰「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了,」裴大爺上前攔住妻子,「你不要鬼迷心竅,再出事誰也保不住你。」

  「大爺保過我嗎?」裴大奶奶問過去,「知道周家謀反之後,大爺連句話也沒有跟妾身說,生怕周家萬一被朝廷抓了,會牽連到大爺的前程。」

  裴大爺的臉漲得通紅︰「你胡說些什麼。」

  裴大奶奶道︰「自從顧氏嫁進來之後,處處與妾身作對,大爺卻從來沒有為妾身說過話,甚至眼睜睜地看著裴杞堂訓斥我這個嫂子,他憑什麼?大爺不為妾身爭一條路,妾身就要為自己做點打算。」

  裴大奶奶說完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留下了一臉焦急的裴大爺。

  裴太夫人坐在軟榻上看裴大奶奶,瑯華進門之前,裴大奶奶打理裴家也算盡心盡力,可是如今卻什麼都變了。

  到底是利益動人心。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裴太夫人道。

  裴大奶奶應了一聲︰「祖母有沒有聽裡說太子也薨了的消息?」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裴太夫人點點頭︰「也是剛剛知曉。」

  「太夫人,」裴大奶奶道,「孫媳婦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裴太夫人揮揮手︰「你說吧。」

  裴大奶奶才道︰「如今的局面,恐怕誰也料不到最終是個什麼結果,幸好周家和裴家沒有綁在一起。」

  裴太夫人望著裴大奶奶︰「大孫媳婦,不用拐彎抹角了,你就告訴祖母,你是什麼意思?」

  裴大奶奶潤了潤嘴唇︰「如果寧王贏了,孫媳願意以周家名義修書一封給寧王,保住裴家。若是皇上贏了,也請裴家庇護周家和孫媳,太夫人向來說一不二,若是太夫人能夠答應,孫媳也就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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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1:20: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七章 選擇

  裴太夫人望著裴大奶奶︰「孫媳婦,這是你的真心話?沒有在慪氣?若是哪裡覺得不舒服,你可以跟祖母講,祖母跟你聊聊天也就好了。」

  講什麼?

  裴大奶奶心中冷笑,她還有什麼話可以說,在這個家裡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被關在房裡,不準打聽外面的事,婆婆對她避而不見,她只要提起周家,大爺立即就變成了鋸嘴的葫蘆,她在裴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真是有用處的時候什麼都是好的,一旦出了差錯立即就被舍棄。

  卞媽媽說的對,裴家沒有立即懲戒她,何嘗不是因為周家還沒有敗,萬一周家贏了,裴家還要拿著她去跟周家交換利益,既然如此不如就將話說明白。

  「孫媳沒有慪氣,」裴大奶奶道,「孫媳說的都是實話。」

  裴太夫人的臉慢慢沉下來,還沒有說話,下人就道︰「大爺來了。」

  裴大爺進了門向裴太夫人行禮︰「祖母。」目光看向旁邊的裴大奶奶。

  裴太夫人看著這一對夫妻,不禁嘆口氣︰「小兩口又吵架了吧?誰沒有個磕磕踫踫,說開了也就好了,回去吧,你們夫妻屋子裡的事,我老太婆就不過問了。」

  裴大爺應了一聲,看向裴大奶奶︰「祖母身子不舒坦,我們走吧,不要再辛苦她老人家。」

  裴大奶奶驚訝地望著面前的夫君,都到了這樣的地步,裴家還在粉飾太平︰「這不是我們夫妻屋裡的事,你們到底要讓我怎麼做?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周家這些年為裴家做了多少事,為什麼到了關鍵時刻,卻落得這樣的結果,京中的張御史和親家也政見不合,可是親家被貶官的時候,張家也挺身而出為親家某了個好去處。周家出了事,不管是祖母還是爹、娘,誰都沒有跟我商量過,直接就讓裴杞堂帶兵去了廣南西路。」

  「人心都是肉長的,那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你們指望著我像個石頭人一樣,對他們的生死不聞不問嗎?」裴大奶奶說著眼淚掉下來,「反正我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盯著,我身邊的媽媽也是……我們早就不被當成家人了。」

  裴太夫人半晌才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人心歪了,看什麼事都是壞的,這次的事,並不是政見不同,而是謀反,」說到這裡聲音嚴厲起來,「即便裴家和周家想要守望相助,你以為就會皆大歡喜?不要說周家求寧王放過裴家,寧王也不會答應,周家為了做功臣,只會做出大義滅親的事來。」

  「裴家也是一樣,周家輸了,我們也保不住他們的性命,只要不被牽連,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大齊的法度在那裡,你有什麼本事能讓謀反的人被饒恕,」裴太夫人站起身,「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束手無策,只能看著惠王、慶王被殺,更不要說你,一個小小的無名婦人。」

  「當年周家和裴家互相幫襯,那是因為在一條船上,現在大家各奔東西,手裡托的都是全族人的性命,任誰都會竭力爭取,你放心這場仗是公平的,誰輸都會輸的心甘情願,現在裴家庇護你,你才能安然地站在這裡,否則作為周家人,你早就已經下了大牢。」

  裴太夫人的目光彷彿一把刀刃徑直扎進了裴大奶奶身上,裴大奶奶手腳冰涼,瑟瑟發抖,說到底裴家就是不會替她著想。

  裴大奶奶忽然拉住了裴大爺︰「媳婦只是不明白,明明這是裴家的長孫,為什麼裴家要偏著裴杞堂,裴杞堂要做什麼裴家就全力支持,」說到這裡她的眼楮一深,「祖母還要瞞到什麼時候?」

  裴大奶奶的眼楮發著森然的光︰「我們都已經知道了緣由,因為裴杞堂根本就不是裴家的孩子,不是娘生的,更不是爹找了外室,是裴家窩藏了當年朝廷捉拿的欽犯,慶王的……」

  「莫茹,」裴大爺大喊一聲,打斷了裴大奶奶的話,「你亂說些什麼,外面的閒言碎語你也能入耳,那都是來對付我們裴家的。」

  裴大奶奶卻已經停不下來︰「太夫人,您聽孫媳婦句話,不如趁著這時候早些向皇上說清楚,早些將她交出去,否則裴家和周家都是一樣的謀反之罪。」

  說到這裡裴大奶奶的眼楮彷彿要冒出火來。

  裴太夫人這樣說周家,裴家還不是如此。

  裴大爺恨不得上前立即將裴大奶奶拉走。

  裴太夫人神情冷淡︰「你這是在威脅裴家,如果裴家不護著你們,你們就要將這個秘密說出去。」

  裴大奶奶看向裴大爺︰「這就是個秘密,對,是裴家最大的秘密,如果我們不察覺,將來說不得被連累死了還不知道原因,你可是裴家長孫,裴家有沒有將你當做長孫看待……」

  裴大爺攥起了手︰「你鬧夠了沒有。」

  裴大爺話音剛落,只聽院子裡傳來腳步聲,有人「嗚嗚咽咽」地喊叫掙扎。

  裴大奶奶臉色一變立即向門外看去。

  蕭媽媽帶著兩個管事媽媽走了進來。

  裴大奶奶看到蕭媽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緊接著卞媽媽也被兩個婆子架進來扔在了地上。

  蕭媽媽道︰「奴婢跟著卞媽媽出了門,看到她去了東城門的一處當鋪,那裡的人八成是寧王留下的眼線,我們家裡的事恐怕全都……」

  後面的話不用再說,大家都已經清楚了。

  裴大奶奶咬住了嘴唇。

  裴太夫人道︰「看來你們仍舊在為周家奔忙。」

  裴大奶奶心中一片冰涼,這天還是來了,她和裴家決裂的時候到了,她心中雖然懼怕,可是她不能就這樣倒下去。

  裴太夫人道︰「你想要所有人都知道裴家的秘密,這樣裴杞堂就會處於劣勢,你父親有更大的機會贏下這一仗。」

  到了現在的地步,裴大奶奶知道她已經無法解釋,只有硬踫硬才有可能活下來,她不能輸,周家也不能輸。

  「你會如願的。」裴太夫人道。

  裴大奶奶驚訝地看著裴太夫人,她沒想到裴太夫人會這樣鎮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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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想念

  秘密若是守不住,最終就可能會變成災難。

  這一點不光是裴家,所有人都一樣。

  裴杞堂回京城任職的時候,裴太夫人就已經看出的端倪,她自己的兒子她心裡最清楚,裴思通就算再怎麼寵愛裴杞堂,也絕對不會做得這樣偏心,一心一意地位裴杞堂鋪路,恨不得將裴家所有的關係都用人在裴杞堂身上。

  尤其是傳出裴杞堂是慶王之子的傳言之後,她知道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了。裴家藏了慶王之子,就是走上了慶王這條路,雖然她比起擁立之功,她更願意家裡一直平平安安,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選了就要全力以赴。

  周家也是一樣,同樣選了條不能回頭的路。

  莫茹受了周家人唆使,想要將裴家綁上周家這條船,不得不說周家算是有遠見,早早就想到了莫茹這顆棋,無論如何都會給裴家帶來困擾,即便是她處置了莫茹,她的長孫恐怕也要跟著難過,還有莫茹身下的孩子都會受到影響。

  周家是個硬角色,從前一直韜光養晦才會被人低估,真的讓他們挑動了京城內亂,就真的不知道誰贏誰輸了。

  裴太夫人看向卞媽媽︰「將她拖下去打死吧!」

  裴大奶奶驚詫地瞪圓了眼楮,立即伸開手擋在卞媽媽面前︰「祖母……不……您不能這樣……卞媽媽是我從娘家帶來的陪嫁,其他人都出了嫁,我身邊就只剩下她了。」

  「那她就更該死,」裴太夫人道,「她唆使你做這些事,並沒有為你著想,而是早就聽了周家的吩咐,在裴家攪動風波。」

  卞媽媽被堵了嘴,一雙眼楮閃爍著淚光,一臉期盼地望著裴大奶奶,顯然是想要裴大奶奶救下她。

  裴大奶奶撲上去將卞媽媽嘴裡的布團拽出來。

  卞媽媽立即道︰「大奶奶,你放心周家會贏的,周家一定會贏,裴家欠周家的命,也是該還的,他們應該還,皇上知曉了實情裴家一個也逃不掉,就算他們殺了我……很快他們也會死,大家都一樣,都會死……因為京城馬上就要內亂了。」

  卞媽媽說完話,一股黑血立即從她嘴裡湧出來,臉上卻露出扭曲的笑容,裴大奶奶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她萬萬沒想到卞媽媽會如此,那個從來對她溫言溫語的卞媽媽,那個無論她怎麼生氣都會一臉笑容的卞媽媽,卻這樣自己了斷性命。

  這是為什麼。

  究竟是為了什麼。

  裴大奶奶被汗濕了衣襟,她死死地盯著在地上痛苦抽搐的卞媽媽,驚恐的情緒將她整顆心牢牢地攥住。

  直到卞媽媽雙腳挺直再沒有了動靜,她彷彿也停止了呼吸,耳邊還是卞媽媽大喊的聲音︰周家一定會贏。

  周家一定會贏。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因為父親是她最尊敬的人,她知道周家在父親這裡一定會越來越興旺,可是她沒想過要經過一條什麼樣的路。

  她只是想要再見到父母和兄弟姐妹,她不想他們死,也不想卞媽媽死。

  是因為顧瑯華,如果不是顧瑯華的人抓了卞媽媽,也不會將卞媽媽逼得走投無路。

  裴大奶奶正愣著,外面的丫鬟進來道︰「太夫人,外面傳來消息說,四奶奶受傷了。」

  ……

  瑯華彷彿看到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到了眼前,一切來的太快,以至於她來不及閃躲,那匕首就送入了她懷裡。

  再往後的事她就不記得了,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到處都是漆黑一片,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在耳邊喊著︰「瑯華,瑯華……」

  她睜開眼楮,看到了一雙清澈的眼楮,一張英俊的臉。

  裴杞堂。

  怎麼會是裴杞堂。

  他看起來和平日裡沒什麼不同,多日的征戰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一絲疲憊,整個人看起來依舊是神采奕奕。

  他回來了,他從廣南回來了。

  欣喜頓時充滿了瑯華的心,多日的分離讓她嘗到了想念的滋味兒,顧不得別的,她張開手摟住了裴杞堂的脖頸。

  廣南怎麼樣了,他怎麼會突然回來,外面的寧王怎麼能將他放進城,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卻不知怎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裴杞堂伸出手慢慢地撫著她的肩膀,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格外喜歡他這樣的動作,靠在他寬闊的懷抱裡,格外的舒服,好像多少天的勞累一掃而光。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靜靜地享受著此刻的安寧。

  不知過了多久,瑯華忽然打了一個哆嗦,一股涼意從四肢百骸傳過來,再看向周圍,到處是空蕩蕩的。

  「杞堂。」她下意識地喊了聲,整個人一下子驚醒。

  「瑯華。」杭氏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瑯華慢慢睜開眼楮,看到了床邊滿是人影,站在最前面的是杭氏,然後是裴太夫人和裴夫人,裴十小姐站在床尾,眼楮紅紅的,手裡捏著一塊剛剛擰好的帕子。

  瑯華想要撐起身子。

  裴太夫人立即道︰「快躺下……這如何能起來。」

  瑯華覺得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她的手向懷裡摸去,上面綁著一條布巾,但是她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我受傷了?」瑯華抬起頭來。

  杭氏緊緊握住瑯華的手︰「幸虧吳桐在一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以後出去的時候,再也不要讓吳桐離你超過三步,這些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對你下這樣的毒手。」

  殺她是為了不讓皇上與裴杞堂結盟吧。

  她也是大意了,只知道有人要在京中作亂,卻沒想到他們要置她於死地。

  「身上疼的厲害嗎?」裴夫人關切地問。

  瑯華搖搖頭,只是有一點點的痛楚,可見傷的並不重,除了這個她只是覺得冷︰「給我換床厚一點的被子吧。」

  杭氏嚇了一跳,立即將手放在了瑯華額頭︰「是不是發燒了。」發現瑯華的額頭並不熱,這才鬆了口氣。

  瑯華笑道︰「我沒事,大約是這幾天累的厲害,乾脆藉著睡了一覺。」

  杭氏眼底滿是懊悔的神情︰「可不能再這樣,會將自己累垮的。」

  瑯華輕輕地搖了搖杭氏的手︰「除了累我還覺得餓,想吃母親煮的麵條,一大碗熱騰騰的陽春麵。」

  「好,」杭氏臉上浮起笑容來,「我這就去做。」

  瑯華點點頭,表情格外的放鬆。

  裴夫人不禁感嘆,瑯華認回徐夫人真是皆大歡喜,孩子有了母親,母親也找回了孩子,母女之間的感情什麼也替代不了。

  杭氏站起身就要走出去,蕭媽媽進來道︰「宮裡來人了,還帶了不少的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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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9 01:20: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九章 請封

  屋子裡所有人頓時警覺起來。

  裴夫人道︰「老爺呢?有沒有讓人告訴老爺。」

  宮中的情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些什麼。

  裴太夫人道︰「扶著老太婆出去問一問就全都明白了,」說著看向瑯華,「你安心歇著,外面的事就交給祖母去處置。」

  瑯華心中一暖,太夫人是在維護她。

  瑯華點了點頭,縮進了被子裡,這是她的家,身邊都是能夠共同進退的親人,不管發生什麼事,她心中都多了一份依仗。

  裴太夫人讓人扶著出了門,剛剛走到庭院,內侍立即迎上來向裴太夫人、裴夫人請安。

  裴太夫人笑著道︰「中官大人請到堂屋裡坐,老身讓人為您奉杯茶。」

  內侍立即彎腰︰「那怎麼使得,奴婢應該侍奉太夫人才是。」

  聽得這話,裴夫人心中一亮,之前的擔憂頓時去了不少,如果皇上下令捉拿裴家人和瑯華,內侍就不會這樣的客氣。

  大家到了堂屋裡坐下,內侍才道︰「聽說裴四奶奶在衛所受了傷,太后娘娘和皇上特意讓奴婢帶了御醫來看看。」

  內侍說的是裴四奶奶,並沒有提慶王。

  裴夫人抿了抿嘴唇,裴太夫人卻仍舊神情如常︰「雖然有護衛在傷的不太深,傷口也有兩指寬。在衛所就讓郎中處置過了,若是讓御醫再去瞧瞧,自然更加穩妥。」

  內侍畢恭畢敬地道︰「那就請太夫人、夫人安排,張院使在外面候著呢。」

  張院使面色陰沉而肅穆,眼楮中透著擔憂,誰都知道他在太醫院曾質疑過裴四奶奶的醫術,可是這次卻來給裴四奶奶看傷,朝廷這樣的安排,是不是跟那傳言有關,如果真的是這樣,裴四奶奶的身份……可不一般啊,他必須小心翼翼行事,不能出半點差錯。

  裴家人都準備停當,張院使就要進門,內侍立即道︰「傷口如何,一會兒要仔細向皇上稟告。」

  張院使應了一聲。

  趁著張院使進了屋子,內侍接著向裴太夫人道︰「太夫人放心,皇上已經吩咐下去,今天的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不但要查,還要仔細的查,這是皇上吩咐下來的,這是如今京城最重要的一件事。

  ……

  皇帝靜靜地坐在御座之上,聽著顧世衡稟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寧王派人裝成傷兵刺殺顧瑯華,不但如此他們還在京城裡散布謠言,寧王三日內必破京城,朝廷的援軍已經被寧王在半路劫殺。

  京城成為了一座孤城。

  寧王黨集結了上百人配合叛軍攻城,東城本就滿目蒼夷,如今又陷入一片混亂。

  皇帝咬著牙,額頭上青筋浮動,顧世衡和趙廖說的一模一樣。

  好個寧王。

  「皇上,」壽王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壽王仍舊為裴杞堂求封。

  皇帝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放下身段,求助於慶王後人,想到這里皇帝抬起頭看向顧世衡,這些人知道整件事始末,卻一直瞞著他。

  「你可知道,」皇帝目光陰鷙,「你的女婿是慶王之子?」

  聽到這話顧世衡眼楮中透出驚訝來︰「皇上……您也相信外面的傳言,這……怎麼可能,都是那些叛黨故意散布謠言。」

  皇帝冷笑,還在他面前演戲,他恨不得一劍刺過去,讓顧世衡血濺當場,可是他卻不能,他的心口悶悶地疼痛,彷彿要將他整個人撕裂。

  「傳裴思通。」皇帝的聲音陰沉,如同天邊即將爆開的滾滾驚雷。

  門被打開,裴思通快步走進大殿。

  「皇上。」裴思通規規矩矩行了禮,就站在了一旁。

  皇帝站起身來,走下玉階,來到裴思通面前。

  裴思通垂著眼楮,看到那明黃色的靴子不安地來回走動。心中豁然開朗,多少年積壓的鬱氣漸漸地消散而去。

  身為一國之君,本應該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可是此時此刻卻只能隱忍。

  是的,想殺卻不能殺。

  若是慶王知曉,定然會欣慰,慶王一脈終於有皇帝想殺卻不能殺的人。

  裴思通撩起袍子跪下來︰「皇上,微臣有罪,當年慶王被趙氏一族陷害,皇上被趙氏所蒙蔽,微臣不忍看到慶王一脈就此斷絕,偷偷地收養了慶王外室的兒子。」

  裴思通低下頭露出雪白的脖頸,皇帝的眼楮猛地一跳,他恨不得伸出手立即掐在那脖子之上。

  皇帝的手緊緊地攥起來,胸口說不出的難受。

  他本來已經斬草除根,卻沒想到裴家有這樣的膽子,窩藏朝廷欽犯。

  皇帝嗓子發緊︰「你很好……竟然將皇室宗親當成了你的兒子……」

  裴思通接著道︰「微臣不敢,微臣將杞堂帶回裴家之後,就發誓日後只會當杞堂是自己的子嗣,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讓他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在微臣心中,沒有什麼皇室宗親,只有微臣的第四子。」

  裴思通的話說得如此的動情,讓皇帝的眼楮也紅起來,沒想要齊堂認祖歸宗,沒有將齊堂當成皇室宗親。

  裴思通當他是個傻子!

  裴家留下這禍根,就是要看著那禍根為慶王平反,恢復王爵,不,不光是王爵,還要坐在他的位子上。

  他應該殺,將這些人殺個乾淨。

  「皇上,」顧世衡的聲音再次傳來,「裴大人這是赤膽忠心啊!」

  皇帝的手一陣顫抖,這兩個人竟然在他面前一唱一和,顧世衡就如此光明正大地誇讚起裴思通來,完全不避嫌。

  就是因為他們知道,他這個一國之君,在此時此刻不能對他們下殺手。

  裴思通道︰「齊堂也不曾想過要認祖歸宗,只是一心一意為朝廷辦事,否則齊堂也不會單槍匹馬去廣南西路平叛。」

  「裴大人糊塗啊,」顧世衡道,「皇上若是得知慶王一脈尚有後人,心中不知要多歡喜,您……怎麼能一直瞞著……」

  顧世衡說著頓了頓︰「是先皇庇佑大齊,這才讓皇上添了左膀右臂,這……真是大齊之幸,朝廷之幸……」

  皇帝瞪圓了眼楮,他們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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