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090 傷自尊了

　　這時，辛火火卻完全笑不出來了，語氣中隱含擔憂，「反正你小心。」

　　黑小八怔了怔，卻再沒有回話。只是伸手撫了撫辛火火的頭頂，布了結界後就離開了，頭也不回。

　　辛火火目送他的背影霧化，消失，感覺剛才一路的歡聲笑語宛如隔世。她拿出手機，看著那串沒有標誌人名的號碼，心裡五味雜陣。

　　北明遠說小雪被困在這兒，她從小雪留在房間的證據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她信任了他，沒做過任何實質性的驗證。但現在事到臨頭，她忽然不確定起來。

　　他是敵人……這應該是很重要的立場吧？之前他還想誘惑她站隊來著，萬一騙她的話，她就害了小八了。

　　這種隱隱約約不安和恐懼，令她的手指差點按到撥打鍵上，幸好她及時忍住了。猶豫了一下，改把它設為緊急呼叫鍵，聯絡人的名字寫上︰反派。

　　她只是擔心小八而已，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呼，就是這樣。一定穩住了，自亂陣腳就麻煩了，安心等著就好。

　　這麼想著，她深呼吸了幾次，努力放鬆揪緊的心臟。可是，對於被獨自留下的人來說，等待其實比直接衝鋒陷陣更難熬。她感覺提心吊膽的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才看到一個帥氣的黑衣男人慢慢走過來。

　　「怎麼這麼久？」她從車窗中伸出頭，即使是小八回來，沒發布命令之前也沒有走出布了結界的車子，簡直不要太乖。

　　「小雪呢？」她看看他空蕩蕩的身後。

　　「救人很容易嗎？」黑小八冷哼，同時揚了揚手。

　　辛火火這才注意到小八回來的時候不是黑霧的形象，也沒有瞬間出現，而是一步步走回的。重要的是，他手裡牽著一段紅線。

　　當然是無形無體的，法力凝結而成，只有個別人，比如她這種和黑白無常混得太久而受到鬼氣感染的，或者有陰陽眼，再或者非人類才看得見。

　　那紅線只有巴掌長，一端被捏在黑小八的手指中，另一端飄飄蕩蕩，就像活了似的，越來越細的尾尖遙遙提向醫院的方向。

　　「什麼情況？」她小心地問。

　　黑小八深吸了口氣，「我們找對地方了。」

　　暗搓搓的，辛火火心中放鬆了些，畢竟這證明北明遠沒有引她進陷阱。

　　「怪不得，那東西可以困住小雪。」黑小八沒有注意辛火火的小異樣，繼續道，「不管他是不是馬凱，他都很會隱藏形跡。我在醫院上上下下都轉遍了，也沒發現小雪的妖氣和變異的陰氣、鬼氣。」

　　辛火火愕然，「那你怎麼斷定這家醫院有問題？」

　　「欲蓋彌彰，做怪太用力。」黑小八哼道，「任何地方都死過人，多少會留下一些氣息和痕跡，就像人走過泥地會留下腳印。有淺有深，大部分會慢慢且徹底消失，極少數會絆人一跤，或者讓人崴了腳。」

　　「何況這裡還是醫院！」辛火火秒懂。

　　醫院是生生死死發生得最集中的地方，就像是一塊濕地，腳印巨多。

　　「對啊，醫院裡乾淨得過頭，反而不正常了。不過他有本事把各類氣息掩蓋得那麼嚴實，能力真的不能小覷。」

　　「所以呢？」

　　「所以我布了個陣。」

　　「就這個？」辛火火驚訝的指了指那截紅色的線。

　　「這是陣眼，真是沒見識。」黑小八鄙視了辛火火一下，「陣眼可能以任何形象和形式出現，我的這個煉獄之陣的陣眼就是一條線。那東西要麼就長長遠遠的躲著不動，但只要他一出現，只要他在醫院裡……唔，你就看好戲吧。」

　　說著又望了望不遠處問，「那是什麼地方？」

　　辛火火回頭。

　　他們是在醫院後門的對街停的車，那之後是一處亂糟糟的地方，但不是全黑的，有一個大號按照燈立在門口處。裡面嘛，照不到的地方就很陰暗了。

　　「爛尾樓。」辛火火解釋，「本來說要蓋什麼商業城，但聽說中途資金鏈斷裂了，三四年就扔在這兒，也沒人願意接手。」

　　「我們去那裡。」黑小八拉開車門。

　　辛火火終於可以走出車子，感覺呼吸都暢快了些。

　　她覺得這樣很好，真發生鬥法什麼的，爛尾樓沒人會注意，總比在醫院大打出手強。就算是沒人看得見戰鬥，毀壞卻可能是實在的。她可不想這家醫院因為靈異事件上新聞，然後引來大量關注。

　　「需要我幫什麼嗎？」既然叫她出結界，肯定有事做。

　　哪想到黑小八卻頭也不回地道，「並不需要。」

　　「那你叫我來幹嘛？」辛火火有點火大。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這處爛尾樓的中心樓區，腳下不平，磚頭瓦塊堆得到處都是，僅有探照燈的餘光逼退小半邊黑暗，整幢就像浸了油的紙，一半透亮，另一半卻烏沉沉的。

　　樓內，有的樓梯和外牆只做了一半，加上三四年風雨的摧殘，若不是她用手機照明，又有黑無常大神輕飄飄走在前面，她是分分鐘掉下去的節奏。

　　「我不知道醫院裡有多少邪物，如果有很多，如果又溜到你那兒，你離我太遠，我無法顧及，不如就放你在我眼前。」

　　「你不用這樣傷害我的自尊心吧？」不想當累贅，但結果卻仍然是，怎麼不讓人氣餒？

　　「我說真的。」某八插刀一向神準，但他那認真的神情才更氣人，「我要你到頂樓去。這樓風水不錯，頂層聚陽，我剛又加了幾處禁制，包管你百分百安全。」

　　辛火火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形勢比人強，真打起來，她確實沒本事出手相助。所以說，被鄙視也只好認了。所以說，毒舌男什麼的有什麼好啊？

　　「好好觀戰，說不定你以後就能有點用了。」黑小八百忙之中抬頭，望著辛火火說，「來，閉上眼晴。」

　　「你這是安慰我？還是你要親我嗎？」辛火火怒哼，卻依言而行。

　　「想太多了，本神給你點好玩的。」黑小八一邊說，一邊伸出食指，在辛火火眼皮上劃了些什麼，涼涼的，隨後又吹了一口堪比冷氣的氣。

　　「這個小法術會讓你看得遠，看得清楚。」他解釋。

　　「不就是法術望遠鏡？切，沒什麼了不起的。」

　　「比人類望遠鏡好用。」黑小八覺得有些好笑，卻不再說什麼了。

　　看他忙忙碌碌的，在這裡放置塊磚頭，又在那裡的牆上虛空畫上復雜而無形的符咒，然後又把陣眼置於某處屋梁，辛火火沒再多廢話，乖乖爬上頂層。

　　往好處想，至少視野開闊。

大頭寶珠

091 哪裡逃

　　城市，就像一部巨大的機器，有的地方從不休眠，始終喧囂狂歡。

　　但也有的地方，隨著夜漸漸深了，也會沉睡。通常醫院附近就是如此，只要沒有商業區的話，基本上十二點一過就安靜了下來。

　　辛火火站在樓頂，感覺腿都站直了的時候，終於看到醫院後門外出現了一道鬼鬼祟祟的黑色影子。

　　照說，正常人類是看不見這些的。但誰讓她和黑白無常相處太久，就算沒長出陰陽眼，但對陰物鬼物異常敏感，又讓他們在她眼皮上畫來畫去，現在該看到的，不該看到，全都看到了。

　　那黑影很瘦小，面孔平凡，真實體現出生前的形象……馬凱！就是他沒錯！

　　若非他飄飄蕩蕩，腳不沾地，微弱的月光下半點影子也沒有，會被誤認為是個大活人。生前死後的樣子幾乎沒有變化，想認錯都很難。

　　黑小八的煉獄之陣一定很厲害，因為馬凱似乎迷惑於幻境之中，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盤踞的地盤，慢慢走進陣中，走向這座爛尾樓。

　　說是慢慢，其實只是動作看起來遲緩，就像低等喪屍似的，但其實速度相當快，轉眼就繞過明亮的探照燈，來到樓下。辛火火嚇得連忙蹲下，縮在一塊大水泥垛子後面。其實馬凱身在陣中，應該是看不到她的。但不知為什麼，他的眼神恍然有如實質，真是陰冷得很，好像能黏在人身上似的。

　　然而，就在馬凱進踏進樓裡的瞬間，他卻驀然頓住了。

　　這頓時讓辛火火的心提到了喉嚨，生怕他終於發現什麼，轉頭跑掉。既然他隱藏氣息的能耐很厲害，既然法力太弱，相當於殘疾的小八在醫院轉了半天也沒找出破綻，他再度逃走的話，怕不容易捕捉了。那小雪怎麼辦？難道一直被困？

　　可是小八沒有動靜，她也只能急得撓牆。

　　忽然，就在馬凱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頭，想急速回退，要離開這片廢棄的工地時，他四面八方憑空出現了紅色的柵欄，就像燒紅的鐵那樣。包括頭頂，包括腳下，整個都圍了起來。

　　方方正正，法度森嚴，冒出的紅光就像是地獄之火！

　　原來這就是煉獄之陣看那樣子，可不就是一座單獨的監獄嗎？只不過柵欄全是紅色，一間監獄也只有一個囚室而已。

　　馬凱驚得嘶叫一聲，本能地左衝右突，試圖逃走。但他身體只要沾到鐵欄就冒出青煙，甚至伴隨著他的慘叫，空氣中有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傳來。

　　就算是魂體，懲罰卻是一模一樣的。那些生前作惡，死後下了地獄的人，若感受不到真實的痛苦，下油鍋那些事還有什麼意義？

　　「馬凱，我來捉你。」黑小八氣定神閒的步入陣中，卻在煉獄之外。

　　「你！你……你是誰？黑無常！」馬凱轉回頭，先是疑惑，憤怒於被困，隨即就肯定，而後異常驚訝。

　　黑白無常的形象深入人心，但凡是中國人，哪怕你是其它宗教的信徒，也一定會一眼認出來的。雖然小八並沒戴著那頂長長的尖頂黑帽，可他玄衣墨髮，還黑著帥氣的臉，身為鬼魂卻意識不到他是誰的，那得是心多大。

　　「人死債爛，地府清算。跟我走吧，早接受懲處早托生。」黑小八上前一步。

　　這時候他應該扔出他的鐵鏈鐐銬的，骨節鞭的樣子，但是長得多，約有三丈三。同樣的黑色，敵人掙扎會變成燒紅的烙鐵樣。能夠自動鎖死，兩端帶著棺印。

　　它有外名字叫「哪裡逃」，可惜現在真不知它逃去哪裡了。

　　「我若不呢？」馬凱很快鎮定下來，大叫道，「我就是不走！我還有事情沒辦完，我說什麼也不會走的！」

　　「地府冥界，有冤得雪，有仇得申。你禍害性命，為禍人間，必受其罰。但如果有人傷害了你，也必會還你一個公道。現在跟我走還來得及，再錯下去，非要讓自己永世不得超生嗎？」黑小八又進一步。氣度沉穩，不急不緩，但神威凜凜。

　　辛火火不禁想︰若小七在此會如何？一定會先下去暴揍這位一頓再說吧︰讓你浪費老子的時間！讓你捉老子的奴隸妖鳥！讓你害老子大半夜跑到這裡來吹冷風！麻煩老子這麼多事，你還想落好？下油鍋也多給你加幾根柴！

　　他是絕不會浪費這番口舌規勸的，所以說小八外表冷漠，內心卻是柔軟的。

　　那麼問題來了，馬凱是男人，應該進入白色的陽牌，可小七不在，小八的拘魂牌屬陰怎麼辦？不知道小八有沒有提前和小七借過法力之類的，或者對方的密碼他們都知道……身為道具管理員，辛火火發愁起來。

　　她這樣想，是基於認為馬凱進了煉獄之陣就跑不掉。但事情瞬息萬變，她有點高興得太早了。

　　「我不會跟你走的！我不要死，我要活，我不去什麼地府，什麼冥界，我還要活，我喜歡人間，我還有很多事沒做！」

　　「可惜你已經死了！」

　　「不，我會活的，我會的！」馬凱撲向黑小八，卻又讓通紅的鐵欄攔住，「你說你要什麼好處？說吧，我一定會給你的。地府冥界？哈，一樣可以通融的是不是？這世間萬物，總有空子可鑽。說吧說吧，你要什麼。」

　　這傢伙瘋了！辛火火愕然想，他做生意太久，習慣用利益解決事情。可很多事是無解的，何況他面對的是黑無常，有名的鐵面。

　　「執迷不悟！那就怨不得別人了。」黑小八冷哼，終於失去耐心。

　　黑小八手中捻決，口中念咒。很快，那煉獄忽然就縮小了。因為鐵欄向困於其中的馬凱逼近，他被燒得嗷嗷叫，痛苦之極。

　　「還不悔悟？！」黑小八怒喝，放鬆了下牢籠，「天地自有大道，輪不到你不以私行自報私怨！」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官，你知道什麼！」馬凱憤怒大叫，「是我！是我們給的他們一切！他們五個讀書時就是廢物，寫作業、考試，連畢業也是靠我！到養家糊口的時候仍然是廢物！混得連我家的狗都不如！」

　　天哪，拜託你不要侮辱狗好嗎？白七爺聽到會不開森的，那後果嚴重了。辛火火腹誹著。

大頭寶珠

092 這就是命

　　「三十而立，可是他們呢？一個底層公務員，好處撈不到，壞事他頂杠。一個是推銷員，到處跟人家賠笑臉，業績卻差到分分鐘可能被辭退。一個出租車司機，每月起早貪黑也不過才幾千塊，給女兒一個愛瘋手機，還得靠昧了人家乘客落下的。一個賣麻辣燙都賣不好，被城管追得到處跑。最後一個乾脆就是送牛奶的外加送外賣的而已。都一把年紀了……」

　　馬凱口中最後這位，刺激了辛火火，令她也很火大。送牛奶怎麼了？送外賣又怎麼了？她就是！現在不是跟著神混了？哪點不好了！

　　更令人厭惡的，是馬凱的語氣，高高在上，充滿了對他人的輕蔑和不尊重。

　　「若不是那次同學聚會，他們怎麼會鹹魚翻身？」馬凱繼續嘶叫著，神態瘋狂，充滿恨意，「是我帶著他們開始投資、學著做生意。你以為他們是互相幫助才成功的？完全是因為我！我！我給他們的人脈，我給他們的機會，甚至是我借給他們本錢。就算是親爹，對他們也不過如此了！可他們怎麼回報我的？」

　　「因妒生恨，殺了你？」黑小八為了控制煉獄之陣，左手一直是保持前伸的狀態，五指成抓狀。當手縮緊，煉獄變小。放鬆些，煉獄就變大。此時，大約心中略有同情，手指放鬆，那煉獄寬鬆不少，讓馬凱不那麼難受。

　　哪想到馬凱卻傲慢的獰笑著，「哼，五個廢物點心，哪有本事殺我？連念頭都不敢動。黑無常大人，你也太高看他們了吧？」

　　「如果不是為了報仇，那你為什麼殺死他們？」黑小八皺眉。

　　其實那五人為馬凱所殺只是推測，但此時黑小八問起，馬凱卻直接親口承認道，「因為他們都該死呀。忘恩負義的人，不都該死嗎？他們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普通人都是這樣的爛泥！可我是誰？我智商比他們五個加起來都高，是我給了他們新生，他們現在的幸福生活是我的施捨！可是憑什麼？憑什麼他們生活平順，一家子老小都幸福美滿，還在外面養女人，個個身體健康。我呢？把他們扶起來，卻用光了自己的運氣，只做錯一個商業決定，就徹底破產，妻離子散！」

　　「你後來不是東山再起了？」辛火火真想插嘴問。

　　實話說，破產的人還能再站起來，真的是很難的。從這點上看，馬凱確實聰明頑強又有能力，是真正的人生贏家，不得不讓人佩服。只不知是不是他的經歷過於大起大落，所以精神才受到刺激，變得這麼殘忍和變態。

　　只聽他又說，「我困難時，他們做為我搭救過的窩囊廢，回報於我不是應該的嗎？他們應該把財產全部奉獻給我！憑什麼只拿了一半出來？還擺出一幅恩人的嘴臉！他們忘記了，沒有我，他們就是渣！身為一群沒用的渣子，還怎麼敢有臉比我成功，比我幸福？」

　　原來，他也不是自己憑自己的努力再站起來的！那五人各自拿了一半身家幫他呢。可他，居然還不滿意！！！

　　「所謂人之常情，就是人類在看不清和想不開的時候做出的自然反應。」黑小八忽然開口，打斷馬凱，「人類不是神仙，心胸沒有那麼豁達，心志也沒有那麼堅定，所以好心幫助別人，最後受助者變得比自己還強大，大部分人會有失落的感覺，這再正常不過。然而為此產生強烈憎恨感的，就不同了。」

　　「什麼意思？」馬凱無意中伸手握住鐵欄，卻又燙得連忙甩手。

　　「意思就是……」黑小八木著一張臉，但晶亮的黑眸洩露了他的憤怒，「你幫助那五人並非因為善良，你只是喜歡高高在上的施捨感覺，就像把自己桌上的飯粒丟給地上的螞蟻。所以當螞蟻過得比你好，你就變得極端和激憤，甚至不惜殺人。因為你施予的，你就要親自奪回來。可你忘記了，人家的成功有自己的努力，你只是伸了手而已，何況還得到了絕不少於付出的回報。你不滿的，只是你看不起的人比你成功和幸福。可惜你不是神，你沒有給予任何人生死的權利！」

　　「神不公平，不如換我來做！我比那五個人高等，他們就只能比我差，這才是正當秩序！哼，老天不長眼，我好不容易才讓自己重新上了軌道，卻被查出患了絕症。為什麼？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原來，這就是他出現在這家醫院的原因！他一定是回國治病來著，結果卻死在了這家醫院裡，於是他乾脆就盤踞於此！

　　這也是他一年前悄悄回國，卻完全失去蹤跡，而連環殺人案則發生在八個月前的原因！是他在醫院偷偷治療了兩個月，最終還是死去了。只是他連生病這種事都瞞著，不想讓人知道，不想在人前示弱，到底自卑到什麼程度才會如此？虧他自己還以為是驕傲！

　　「或者，這就是命。」黑小八對這種人毫不同情。

　　「我不信命，相反，我要他們的命。」馬凱忽然冷靜下來，笑得令人汗毛直豎，「我沒了錢，沒了名譽，我家庭破裂，我身體衰弱。我都如此，他們有什麼理由過得好？可他們就是過得不錯啊怎麼辦？那……只好殺掉他們了。」

　　「怎麼殺的？」一邊偷聽的辛火火已經氣炸了，黑小八卻還冷靜。

　　什麼人啊，以高人一等的姿態幫了別人，然後自己倒楣了，別人也不能落下好。尤其那些受助的人就都得死，這是什麼混蛋邏輯！人家盡力回報他，他不但不滿足，還認為人家是擺恩人臉，明明是他自己的心態有問題，卻責怪上天不公平！疾病或許是無能為力，但生意和家庭的事，他本人就沒有責任和錯誤嗎？

　　「怎麼殺的？就像遊戲一樣啊。」馬凱呵呵笑，「我給他們制造夢境，讓他們在夢裡賺更多的錢，睡更美的女人，生更出息的兒子，哈，人生簡直不能再美好了。然後我變成神的樣子，當著他們的面，把他們的一切都毀掉。這是比什麼惡鬼都可怕的事啊，他們怎麼能不生生嚇死呢？」

大頭寶珠

093 壞人死於話多

　　「你會夢-殺-術？」黑小八的聲音平平，臉色亦不變。但熟悉他的辛火火知道，他幾乎一字一頓的，那是心裡極為震驚了。

　　「我太聰明了啊，智商高的人的就是碾壓一切，什麼都搞得定。」馬凱得意洋洋，「我得了絕症之後一邊求醫，一邊也求助於江湖術士。切，醫學有多了不起？中國有太多古術可以讓人生、也讓人死。我遇到能人，學了不少東西呢。」

　　「包括把照片上那五人的人像全換成你？」

　　「黑無常大人，你原來是這麼找到我的。」馬凱恍然大悟，「那是我和警方開的一個玩笑，因為我斷定他們不會注意到。哪想到大名鼎鼎的黑無常會插手，早知道不要就這麼囂張了呀。我還在小董的照片上附了點神咒，誰找到誰就會倒楣呢。呵呵，發現者應該會毒死吧？咦，白無常呢？」

　　「給我打死他！」辛火火氣極了，情不自禁跳起來喊。居然故意留破綻，這是覺得自己智商高，所以戲弄別人呢。可惜，他的局無意中被她看破了。但若不是他使壞，小七怎麼會為救她而傷？

　　然後她發現，身在陣中的馬凱果然看不到她，對她的叫喊無動於衷。倒是身在陣外的黑小八，右手反在背後，對她擺了擺，讓她稍安勿躁。

　　「只我自己就可以收拾你了。」他冷冷的道，「你想做神嗎？那至少你要懂得一個真理。那就是︰壞人死於話多！」

　　他一邊說，成抓的左手一邊慢慢收緊。

　　馬凱怪叫一聲，神色慌張，滿眼恐懼。他盡量把身子縮在煉獄的中央，但隨著煉獄的不斷變小，他再也沒有地方可以逃避。他的身體，像要被融化似的，漸漸模糊起來。

　　「可反悔？」此刻，黑小八仍然給他最後的機會。

　　「悔了！我後悔了！請八爺寬恕！」馬凱縮成一團，蹲在地上，哀求著。

　　原來鬼魂也是可以哭的，此時的馬凱就泣淚橫流，只不過流出的是黑淚，掛在他灰白的臉上，更顯猙獰可怕。

　　黑小八左手略收，右手掐訣，想換一種方式收伏這個失了心智的鬼物。

　　卻在此時，異變突生！

　　馬凱趁著煉獄鬆動的時機，猛然騰空。緊接著，他的身體迅速膨脹，很快就達到本體的數倍大。再細看，灰蒙蒙，影綽綽，居然是四條鬼影分前後左右圍繞著他，把他護在中心。

　　那幾條鬼影全部閉目垂頭，根本看不清長相，就像是馬凱的分身。但辛火火看在眼裡，卻直接驚呼出口，「是那五個死者！」

　　雖然面目不清，可她反復研究警方的資料，知道第一個董某，第二個死者付某，第三個死者歐陽，第四個死者席某，第五個余某的全面身材特徵，以及他們時所穿的衣物。

　　陽壽正常耗盡之人，死後會呈現他（她）自己最喜歡的樣子，或者家人朋友最熟悉的樣子，面貌安詳，哪怕是受疾病折磨很久，很痛苦的人也一樣。死，有時候也是解脫。但橫死的就完全不同了，因為無法解脫，就會呈現最恐怖的死時樣貌。所以，辛火火瞬間就認出來了。

　　被困在陣中的馬凱聽不到她說話，黑小八卻可以。這異變令他驚訝，但也瞬間就明白了原由。

　　「看來你找的江湖術士教了你不少邪術。那五人不僅被你殺掉，你還把他們煉為你的侍鬼。我倒好奇了，那個江湖術士是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聲音和動作仍然穩穩當當。

　　「還不錯吧，哈哈哈哈……」馬凱狂笑著。剛才裝出悔過的樣子，就是為了騙黑小八讓煉獄放鬆些，他才好施展。

　　所謂侍鬼，也是日本陰陽師馭使的式神，也稱為式鬼。不過和大多數文化傳承的東西相類似，這種術法是從中國傳過去的，只是把「侍」字改為「式」字而已。可惜當本土文化凋落，很多人會以為這是日本的東西。其實本土的術法更加高端，大鬼亦可以煉馭小鬼，並非只有術士才可以。

　　辛火火驚訝於眼前的變故，在這麼緊張的時刻，突然想起小紅案中那個女鬼史君君來。據小七說，她也是生前懂得一些異術，死後才會變得格外厲害。為什麼最近這類死人很多呢？真的只是巧合嗎？

　　「黑無常你明白了吧？能力強的人總是會在低等生物裝可憐時放鬆警惕，然後反被佔了上風。若非你以為我沒辦法反抗你，怎麼會著了我的道！」馬凱又是一陣狂笑，居然把自己和黑無常相提並論，不僅無恥，而且無知。

　　黑小八無奈搖頭，「原來你不懂什麼叫仁慈。」

　　「少廢話，看你困得住我！」馬凱一聲吼，雙臂忽然上舉。

　　登時，那四個式鬼保護著他衝向鐵欄。

　　陰風四起，有普通人聽不到的陣陣吼聲傳來，說不出的刺耳和令人心悸。式鬼似乎沒有感覺，盡管被鐵欄烙得身上冒起陣陣輕煙，魂體也漸漸殘缺，卻仍然慘叫著，不管不顧的執行命令。

　　與此同時，煉獄紅光大盛，也在努力向內壓縮，卻始終留有餘地似的。

　　雙方一時僵持住。

　　「黑無常，你也不過如此。你說，我能不能做神？啊？只有夠聰明，什麼都學得快，做神做鬼做人，還不是一樣。」馬凱狂妄，可是卻縮著身子，藏在四個式鬼的中間，根本沒膽直接硬踫硬。

　　他本就瘦小，這下更不見其形，只聞其音。當個惡鬼都這麼猥瑣，也沒誰了。

　　辛火火忽然很心疼小八的為難。

　　因為她知道，就算他法力僅剩一成，對付有點能力的魔和大鬼或者吃力，對北明遠更是連半點勝算也無。可是對馬凱這種生前練了些邪術，只會禍害活人或者死後兇惡一點的鬼，他並沒有多大壓力。

　　他是正神！專門管鬼魂的鬼差！還會怕小小的術士教出來的髒東西？

　　問題在於，馬凱讓那四個式鬼在前面當擋箭牌，他就無從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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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壞人死於話多這種事是真有的，很多影視作品中都是這樣，事實也是如此。據心理學研究，壞人做了惡事後會有炫耀心裡，生怕別人不知道，所以會在被抓到時說出來，他們有強烈的傾述慾望。然後，正面人物會找到機會除掉他。

大頭寶珠

094 落寶金錢

　　那四人是作為普通人被冤殺的。

　　他們死時，黃泉路還好好的，但他們的魂魄卻並沒有像辛火火他們猜測的那樣通過黃泉路回地府，到閻王面前求個公道。當然也沒有被北明遠收走，而是繼續被馬凱困住並殘害，現在更被煉為式鬼。一向正派且有原則的黑無常，怎麼忍心為了捉到馬凱而讓他們在煉獄裡灰飛煙滅，連申冤和再度投生的機會也失去？

　　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他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嗎？就算真的做了，地府還有地獄，罪惡贖清也有改過的機會。何況他們不過是認識了一個惡人而已！何其無辜！

　　這就像歹徒手裡攥著人質，身為執法者，怎麼可能不顧人質的安危而貿然行動？因此，只能暫時被挾制住！

　　若白無常在，二人必能兼顧！

　　正猶豫，煉獄鐵欄忽然被掰彎了一塊。其實僅多了一掌的距離而已，馬凱卻歡叫一聲。他本就瘦小，這時拼著受點傷，哧溜一下鑽了出來。

　　「黑無常，後會無期！」馬凱轉身就跑。

　　黑小八連忙撤掉煉獄，雙手急速以法力幻化出一條黑索，纏住欲跑的馬凱的雙腳，馬凱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然而，那四隻式鬼卻忽然兇猛地撲了上來，無識無覺的他們只聽從主人意念的調遣，分別纏住黑小八的手腳。

　　如此一來，即使他們的能力極其微弱，但不顧死活的死纏爛打，一時真的困住了黑小八的手腳。那邊馬凱還在奮力掙扎，卻無法掙脫，局面再度僵持住。

　　可是，當時死了五個人，怎麼會有四隻式鬼？第五隻呢？辛火火心頭一凜。

　　彷彿回應她心中所想，趴在地上，四肢拼命抓地，試圖掙脫的馬凱，後背上突然高高隆起，黑瘤似的，第五隻式鬼就這麼冒了出來！

　　他是歐陽，不像那四隻是純防禦的架式，他似乎是攻擊型，雙目發紅，牙齒尖利，才衝出馬凱的後背，就撲向黑小八，作勢撕咬。

　　黑小八本能的抽回一隻手，掐住這隻式鬼的脖子。

　　歐陽式鬼奮力伸長脖子張大了嘴，牙齒上下相撞，做出咬的動作，狠狠的發出咯噠咯噠聲，奈何根本無濟於事。只是這樣一來，困住馬凱的力量就弱了。

　　眼看馬凱漸漸就要掙脫，想到小雪還沒有消息，辛火火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她感覺手裡有東西，想也沒想，直接就此為武器，用盡力氣丟了出去。

　　盡管那五加一隻全是魂體，物理攻擊根本沒有效果，但她在緊急情況下，大腦完全無法思考，只是本能的動作罷了。

　　可東西一出手，她就驚得魂要掉了。

　　手機！她手裡拿的是手機，不是散落遍地的磚頭瓦塊！這下不僅幫不到小八的忙，手機摔壞了的話，他們的拘魂牌怎麼辦？

　　辛火火氣急敗壞，差點跳下去以身殉機。

　　可下一秒，令她大為驚異、絕對想像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她的手機在半空中閃現出莫名的銀光，還沒落地就又彈回到她手上。與此同時，一道烏芒從銀光中傾洩而下，堪堪飛向黑小八。

　　黑小八似有感應，把歐陽式鬼遠遠拋開，凌空伸手一抓，那烏芒就又準又穩地落在了他的手裡。

　　那是一根骨節鞭似的東西，非常長，靈活自如，兩端墜有兩顆小印。

　　「你終於來找主人了！」黑小八大喝一聲，仰天長嘯。

　　雖然是嘯聲而非笑聲，但辛火火聽得出來黑小八胸中的暢快之意。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那是近乎絕望後的奇蹟，那是衝擊著靈魂的狂喜。

　　「馬凱，哪裡逃！」黑小八再度大喝，骨節鞭帥氣地一甩。

　　夜空昏暗，視物不清。

　　但那黑色的鞭子卻劃過同色的軌跡，讓人能看得清清楚楚。因為它那樣有力量，把風都帶了起來，瀟灑漂亮得宛如游龍。而隨著它發出「啪」的一聲，連空氣都震顫起來，把扒在黑小八身上的四隻式鬼都震掉了。

　　再一甩，已經跑出很遠的馬凱，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的馬凱，已經快要回到醫院盤踞地的馬凱，被鞭風迅速倒捲回來，那鞭子還自動繞了一圈又一圈，把他捆綁了個結實！

　　哇，那是小八的法器，名為「哪裡逃」的鎖魂鞭吧？真是超級厲害，全自動誒，有靈性誒，居然還這樣美貌！辛火火看得驚嘆不止。

　　那麼，黑白無常的拘魂牌在她的手機裡，他們法器也隱藏在裡面嗎？

　　那麼，無意中拿手機砸了小八一下，他的法器就出來了，下回砸一下小七呢？

　　那麼，她這隻手機是不是太逆天了？這還是手機嗎？簡直是封神演義裡專門收人家寶貝的落寶金錢！

　　「火兒，謝謝。」黑小八頭也不回，大聲道。

　　換平時，他那樣情緒內斂，還有些羞澀的人，是絕不會這樣明確表達他的情緒的。可見，今天突然收回法器，他是有多麼的開心。

　　辛火火也開心，相識相處這麼久了，她好像終於做對了一件事。雖然，只是無意中的，但結果好才是真的好呀。

　　「放開我！」馬凱的尖叫煞風景的響起。

　　黑小八不理，拿黑色骨鞭兩端的印，朝著馬凱腦門蓋了個章。

　　馬凱立即就僵了，一動也不動，黑小八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好像堂堂黑無常就是個趕屍的。而黑小八還四處清點，打掃戰場，把五個式鬼收了，也同樣蓋上印，很快他身後就跟了一串。

　　「小雪怎麼辦？」辛火火想起他們今天最重要的事。

　　「待會兒審問他。」黑小八轉過身，準備帶著這一串走，「你下來吧，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辛火火擺手。

　　可正當她要下樓，因為居高臨下，卻駭然發現了變化。本來僵屍一樣的馬凱悄悄動了，他慢慢貼近黑小八，伸出了十根指甲如鐵鉤的雙手！

　　「小八小心！」辛火火大叫一聲，整個人撲倒在屋頂，半個身子凌空，手徒勞的向下伸著。

　　然而，晚了。

　　或者說，馬凱太快了。辛火火話音未落，他已經攔腰抱住了黑小八。因為黑小八是背對著他，又認為已經收服他，根本沒有留意，一下就被死死困在那雙細瘦如枯藤的雙臂裡，掙脫不開！

　　「他不是死鬼，他是生魂！」盡管晚了，黑小八卻驀然就明白過來。

大頭寶珠

095 二十分，要不要？

　　這就是問題所在！

　　可他為什麼不是死鬼，而是生魂？所謂生魂，是說投生去的魂魄，或者……

　　馬凱還沒死！他只是魂魄離體！

　　所以他是生魂，所以小八給他蓋的印完全沒有效果！他之前裝成中招，只是為了這一刻的偷襲。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好大的膽子，不趁機逃走，反而還進攻！

　　「被你看出來了？可惜沒用！」馬凱獰笑著，兩隻手拼命要挖到黑小八的身體裡去，「我不知道壞人是不是死於話多，我只知道好人一定死於心軟。等會兒我拿出你的元神，是不是我就可以成神了？看看，做神也沒什麼難的。那時，我吸了那隻小鳥的妖元，再弄死樓頂那個女人煉成式鬼，多好！」

　　「雖然你長得醜，可是你想得挺美。」黑小八冷笑，把身體繃成一張快要蓄滿力量的弓似的，眼看就要令馬凱環繞著他的手臂漸漸崩開。

　　但馬凱狡猾至極，身上不知藏了多少東西，就見他頭頂拱出一股煙氣，捲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物體，狠狠甩向樓面那裸露的鋼筋！

　　那是一隻白羽紅嘴，外加一對紅色細長小腿的珍珠鳥。那是向小雪，一直遍尋不到的向小雪。

　　她不知被如何傷害，現在完全不省人事，就像片破樹葉被狂風掃落似的，重重撞過來。若不能及時施救，就算找到她，她也會變成一隻死鳥！肉身沒了，她還是隻妖，那靈魂也無法存留太久，她將會永遠消失！

　　若黑小八只顧自己，他早就讓馬凱死得透透的，連點渣子民不剩。可他要堅守的東西太多，要守護的東西也太多，這樣的人往往束手束腳，處處受治。

　　眼看著小雪就要遭殃，黑小八哪裡還顧得了自己，立即分神去救。他的法力化為一陣風，阻住小雪撞牆的力量，反向把她托舉到樓頂，辛火火的身邊！

　　辛火火攏住小雪的鳥身，感覺那小小的心臟在自己掌心裡微微跳動著，眼楮卻離不開黑小八。因為他保護了別人，就無法保護自己。

　　在馬凱的獰笑聲中，他兩隻爪子已經刺入了黑小八的體內。

　　黑小八一聲都沒吭，但那痛苦是顯而易見的。若他真被馬凱拿走元神，就算三十三天已遠，他們的神籍不消就不生不變又如何？他一樣回不來了。

　　「住手！住手！」辛火火目眥欲裂，聲音撕心裂肺到她自己都不敢聽。可她同時也深深明白，她的阻止根本不起作用。

　　今天就是你死我亡之局，唯有玉碎，無法苟安。

　　眼見著馬凱的爪子越刺越深，盡管黑小八還在頑強抵抗，絕不後退，但情況卻是越來越糟糕，辛火火再無他法，把心一橫，按下了手機的緊急呼叫鍵。

　　「火兒。」才響了兩聲，電話那邊就傳來北明遠淡然的聲音。

　　辛火火顧不得這稱呼的親昵根本不是他能叫的。也無法像平時那樣注意到他的低音炮有多麼好聽，震得她胸口發麻，她只有一句︰「二十分，要不要？」

　　她這是在叫求救。

　　她與他訂下積分表之約時說得清楚，幫忙十分，救命二十。

　　「你在哪兒？」聽出辛火火的語氣有多麼焦急，甚至帶了些死死想壓抑的哭音，北明遠直截了當地問。

　　「醫院後門對面的爛尾樓。」辛火火也沒有心情拖泥帶水。

　　北明遠並無回話，只哢噠一聲掛掉電話。

　　下一秒，辛火火還在揪心，不知他這是伸不伸援手的意思，黑小八身後突然冒出一道火線，眨眼間就變成一條兩邊燃著火焰的小路。

　　北明遠一步踏來，手裡拿著一柄窄長又雪亮，很長的冰劍。他問也不問，在黑小八和馬凱才發現他這個意外闖入者，雙雙愣住的時候，一劍伸出，直接把馬凱就串在了他的劍上，動作輕鬆得沒遇到任何阻礙。

　　馬凱長聲慘叫，身形驟然變小，串在劍上就像一塊被叉起的、燒焦的爛肉。

　　北明遠根本不介意會不會傷到與馬凱緊貼的黑小八，當然也沒有傷到。他只是帶著一種嫌棄又輕蔑的神情看著他的劍，以及上頭像蟲子一樣醜陋且扭動著的馬凱，「哦？居然是個生魂。很奇特，是練過邪術的嗎？」

　　他彷彿覺得這種情況很好笑，唇角扯動的時候有些輕浮感。可這神情與他的傲慢如此相配，讓人在完全討厭不起來的情況下，還有深深的震撼，以及實力對比之下的絕望。

　　法力只剩一成的小八被騙了，幾度三番捉住馬凱卻又幾度讓他以奸詐的詭計逃脫。然而北明遠卻一眼就看出古怪，捏死馬凱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以後要真跟他對上，恐怕……只能智取。

　　可是智力比拼……好像也不太行的樣子。

　　但，這不是辛火火現在能顧及的事情。她急著去看小八的傷勢，因為小八倒在一邊，掙扎了好幾下都沒爬起來。

　　她趕緊把小雪的鳥身放在口袋裡，轉身就跑。可惜忙中出錯，她也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腳，身體無法保持平衡，直直地從樓頂跌了下來。

　　太突然了，她才來得及驚叫一聲，身體還在半空之中，北明遠就攔腰抱起了她，另一手還舉著那柄串著馬凱的劍。

　　「又二十分。」他低低地道，只有辛火火能聽到。他的嘴唇無意中踫到辛火火的耳朵，令她過電似的抖了抖。

　　「不算，我又沒求你！」她咬著牙硬頂回去，「是你自己多手多腳，不然我的人也會救我的。」她昧著良心說。

　　北明遠卻沒與她爭辯，把她輕輕放在地上。

　　辛火火就像腳下安了彈簧似的，立即撲到黑小八身邊，「小八，你怎麼樣？」

　　其實不用問，看樣子小八雖然沒被馬凱得手，卻也受了重傷。家裡還躺著個白小七，兜裡還有一個向小雪，最近病號傷員實在有點多，還都是「小」字輩的。

　　「你為何而來？」黑小八卻沒理辛火火，而是警惕的瞪向北明遠。

　　辛火火心裡一抽，生怕北明遠說出實情。

　　那樣的話小八還要受傷，自尊受傷。再者，他和小七都不願意讓她和北明遠走得太近。若知道她向他求救，她要怎麼解釋才好？

大頭寶珠

096 天殘地缺的組合

　　「你已經知道我在搶奪有煉化價值的異物，何必明知故問？」北明遠卻很配合的沒有說出實情，只淡淡的道，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橫刀奪愛」當一回事。

　　「我不會把他給你的！」黑小八勉強站起來，明知道打不過，胸中卻升起一股類似於執拗的勇氣，「等你把他煉化了，讓他繼續為虎作倀，還是繼續為惡？」

　　這時，他倒不擔心辛火火和小雪了。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魔頭有底限，也有身為魔頭的驕傲，不會浪費精力去殺沒用的人。再看旁邊樹樁一樣立著的五隻冤死鬼，更生出堅定之心。

　　就算黃泉路消失了，回不了地府，也必須還他們一個公道！那是他的職責！

　　辛火火攔不住黑小八，就站在他背後，對北明遠做上吊抹脖子的動作。那意思再明確不過︰請你來，是為了救黑小八，不是提供信息，好讓你拿煉物的「材料」的。所以只有黑小八出丁點問題，那二十分就沒有了！絕對，沒有了！

　　北明遠還真不在意這麼個東西，好不容易讓辛火火求他一次，必然做戲做全套。可是看辛火火的樣子，實在有點可笑和可愛，於是故意沉吟了半晌，當辛火火緊張到連呼吸都斷絕時才道，「巧得很，今天有點不想動手，麻煩。」

　　他手指微動，也不知怎麼，那柄冰劍就憑空消失了，馬凱被甩在地上，但無法恢復原形，大小和模樣就像一隻半死的老鼠。

　　「難道你能收了他嗎？」他唇角微扯，對黑小八彎起了一絲冷笑，「他是生魂，你是鬼差，人還沒死透，你怎麼收？不怕犯了天條地規嗎？」

　　「不要你管。」黑小八嘴硬。

　　「我也不急於一時。」北明遠做了個打高爾夫球的姿勢。

　　雖然他手中並沒有球桿，但虛空之力卻仍然打在小號馬凱的身上，令他就像流星一樣消失在夜空中，醫院的方向。想來，是回歸他那個沒死的肉身了。

　　「再說，他傷於我劍下，差一點魂飛魄散，再也沒辦法為惡。他之前還修習過邪術，本根已毀，還有什麼用處呢？你喜歡，你留著好了。」說著，北明遠拍拍手掌，清理到根本沒有的灰塵，而後低聲念出一串短促而有節奏的咒語，兩指在眉心一抹。

　　瞬間，那道熟悉的火線和那條熟悉的火路又出現了。北明遠轉身離去，就像從容地踏進地獄火中一樣，焰之攝空術真不是蓋的。不過，他站在火路上時半轉身，比劃了個二字。

　　他是告訴辛火火︰那二十分輕鬆賺到。

　　但黑小八卻以為他是做勝利的「v」字手勢，只覺得這位高冷範兒的魔頭今天卻是犯二屬性，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顯然心情絕佳。

　　然而他傷重，無力深究。只叫辛火火打開了手機相冊。他早就借了搭檔的靈力，此時順利點開白色拘魂牌，把那五個冤魂收了進去，加上封印。

　　隨後，辛火火連忙扶住他，「我們回吧。」

　　於是一個人，一隻昏迷不醒的妖鳥，一位重傷的神，彷彿一隊天殘地缺的組合，蹣跚著離開爛尾樓，被小紅拉回家。

　　「你怎麼樣？」扶黑小八進屋，當他跌坐在沙發上，辛火火連忙關切地問。

　　「今天無論如何，承了北明遠很大的情。」黑小八有些沮喪。

　　伸出援手的是誰不好，偏偏是極可能的最終敵人。這下，恩與怨就說不清了。

　　「切，他根本是為了搶奪馬凱的魂魄，不是特意救我們。」辛火火撒謊，但怕被黑小八看穿，連忙從口袋裡拿出小鳥，低著頭，輕輕撫著她的羽毛。

　　黑小八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就算了，可他若折在了馬凱手裡，火兒和小雪就都會被連累，死得其慘無比，死後也不得安寧，倍受折磨。想到這些，他心的後怕簡直無法形容。盡管法器被找到也算一件喜事，但抵不過這次的兇險帶給他的衝擊，是他太魯莽了。

　　「小雪怎麼還不醒？」為了轉移黑小八對北明遠的注意力，辛火火把向小雪的鳥身給小八看，「你看，她還活著，可是一動不動，這是什麼情況？」

　　「她被陰力封住了。」黑小八接過向小雪，放在茶幾上，「不知馬凱和誰學的邪術，不僅可以靈魂出竅，偽裝成鬼魂，還可以煉化式鬼，控制妖鳥，封鎖一切相關氣息。也不愧他吹噓，他真的是智商和根骨都很高的人，可惜心是黑的，連北明遠都棄之不用。」

　　辛火火聽到話題不知不覺又拐到北明遠身上，連忙再度岔開，「那小雪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嗎？你的傷如何？很疼是不是？我幫你清理一下好不好？」他的身體被馬凱的爪子穿入，雖然他的法身是靈力幻化出來的，可因為真實，傷害也是真實的，只不過血似乎已經止住了。

　　「他是生魂，可是卻練了屍毒，大概在醫院接觸死亡和屍體比較多，方便修習的緣故。」黑小八喘了口氣，臉色很不好，「我外傷無礙，但需要驅毒，這個你幫不了的。」

　　辛火火點頭，垂下了眼楮，不禁很是羞愧，因為她似乎什麼忙也幫不上。

　　從一開始時的趕鴨子上架，敷衍二位正神，無利不起早（有神的承諾才肯辦人事）到現在她真心想幫他們了。因為她看不得他們在法力幾乎全部消失的時候卻還要對抗各種惡勢力，就像被沒收了槍械和證件的警察。

　　結果呢，他們總是被傷害尊嚴和身體。可恨的是，她卻沒有本事幫手。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也許，她應該做出一些改變才行。但具體怎麼做，她得認真想想才行。

　　「你可以幫我甦醒小雪呀。」看出她的落寞，黑小八說，「被陰氣封太久，她的妖力也會受到損傷。」

　　「怎麼做？」辛火火立即來了精神。

　　「把她捧到我面前來。」黑小八似乎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

大頭寶珠

097 賠了夫人又折兵

　　辛火火連忙照做。

　　黑小八望著那隻惹了麻煩，現在卻昏迷不醒的鳥，勉強提起力氣施法。

　　辛火火只感覺一道道涼涼的，但又舒服平緩的氣息慢慢在她手心上散開。還似有淡淡的烏光，把向小鳥的身體籠罩。就這麼過了約莫幾分鐘，小鳥的紅色小細腿蹬了蹬，翅膀也抖了抖，眼楮半睜不睜……

　　「她動了！她動了！」辛火火驚喜。

　　「把她放房間去，讓她緩會兒就好了。」黑小八呼了口氣，很疲憊的樣子。

　　「放在這兒不行嗎？」

　　「除非你想待會兒抱著個大活人，而且還是裸體的。」

　　「原來她醒來時會不由自主的變身嗎？」辛火火嚇一跳，忙不迭的把向小雪送回房間。說不定，她會喜歡在自己屋裡那種下不去腳的混亂感中醒來。再說她一個女生抱著一個裸女，四目相對時多尷尬呀。

　　「要不要給她預備點吃……」從次臥出來，她話說一半就停住了。因為看到黑小八已經盤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自行施法驅除屍毒。

　　才這麼會兒的時間，他的眼框都有點發烏了，唇色淺淡，顯然傷得很重。他雙手快速結著復雜的手印，漸漸的，他的全身被微弱的銀色光芒籠罩，光芒之中有不少灰綠色的絲線，慢慢從他身體裡被拔出來，最後消散於空氣中。

　　辛火火不敢吭聲，就傻站在旁邊一動不敢動，生怕鬧出點動靜來打擾他。走火入魔什麼的，武俠小說裡簡直不要太多。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黑小八才猛然睜開眼楮，並站起來。

　　「怎麼了？好了嗎？」她殷切地問。

　　黑小八不語，開始還繃著勁兒，像平常一樣不緊不慢地走。但很快他就控制不住了，快步跑進衛生間，對著馬桶嘔出很多血。先是黑色，再是紫色，最後才變得鮮紅，嚇得跟進來的辛火火都哆嗦了。

　　「天哪你怎麼啦？很痛嗎？」她上前扶著他，眼圈紅了。

　　黑小八有氣無力的搖頭，「無礙，現在屍毒已清，不過我恐怕要沉睡幾天療傷。別擔心，真的已經沒事了。」

　　他臉黑，發黑，眸黑，衣服也黑，現在白著一張臉，唇角掛著一道鮮紅的血跡，黑與白對比，加上艷麗的紅，說不出的觸目驚心，他也說不出的憔悴，「但這段時間老七也不在，小雪的情況未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聽話，就乖乖待在家裡，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要隨便跑出去。等……等我和老八……等……」頭一歪，直接摔倒在地上。

　　辛火火一時沒拉住，也被帶得躺倒。不過黑小八沒有砸在她身上，因為整個人影瞬間透明，而後消失不見。

　　天還沒亮……他這是控制不住元神了吧？

　　想到小黑貓最愛窩在陽台，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辛火火愣怔片刻後，連忙爬起來跑向陽台。果然，一個黑色小毛球就蜷縮在那兒。

　　辛火火上前摸摸它心臟部位，發覺那心跳雖然極為緩慢，卻也很真實，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若黑白無常離體，這小動物的肉身只能保存一點溫暖氣息，心跳是微弱到幾乎沒有的。現在這種情況，說明小八已經進入這具貓身。她想了想，最終把小黑貓也抱到自己房間去，跟小白狗放在一起。

　　近乎是下意識的，小黑貓和小白狗慢慢地、蠕動著向對方靠近，就像要從對方身上吸取能量，互相依偎，互相支持，互相依靠和取暖，仿如只有兩人攜手才能最強大，才能活下去，就像當時她撿這對小東西回來時那樣。

　　辛火火拿被單把它們圈在一起，這樣的它們，看起來就像一幅太極圖。黑與白代表著陰與陽，以及先天二氣。

　　她愣愣站在那兒看著這兩隻藏著正神的毛茸茸，心裡五味雜陣，莫名的，心就酸了，卻又暖暖的。二位神自從闖入她的生活，這是第一次如此安靜。他們沉睡，就意味著沒有任務。但她居然有一種沒著沒落的感覺，可見習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東西。現在她寧願屢屢遇險，也想讓他們活蹦亂跳的。

　　唉，想她從十五歲起就被迫獨自生活，安全感這麼高級的東西，她是從來沒有過的，內心深處也埋藏著對這個世界深深的恐懼。但，她已經修煉得能坦然面對了呀。可今天她心裡卻一直充滿忐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再細想，她這是習慣了他們的存在，潛意識裡把他們看成家人了。可是這樣不行啊親，他們是正神，終究要回地府冥界。那時，你仍然還是一個人，所以不能奢望太多，太貪心是會被懲罰的。

　　就這樣站著，內心掙扎許久，辛火火終於轉身離開，把門輕輕地關上。由於擔驚受怕，再加上整夜的疲憊，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於是，她打算去廚房煮碗麵吃。只是才從冰箱拿出個雞蛋，就在合上冰箱門時，驀然看到某人悄無聲息的站在那兒，驚得她把雞蛋直接掉地上了！

　　「小雪！你醒了嗎？」辛火火低聲驚叫。

　　「嚇到你了？」向小雪看看地上的那黃黃白白的一攤。

　　「你說呢？」辛火火沒好氣的瞪了向小雪一眼，「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呀？」其實心裡很高興終於有個人醒著，可以和她說說話，「打碎的雞蛋可難清理了，一會兒你來收拾！」

　　向小雪身上包著白被單，披頭散髮，臉色慘綠，又一聲不吭的出現，和家裡突然冒出個女鬼有什麼區別？黑白二位可是在沉睡呢，那這幢易招鬼的大樓就沒有鎮樓之雙寶了！

　　「算了，還是我來吧。」她就是嘴硬，馬上又心軟了，「你才恢復人身，還是休息去吧，小八說你要好好養著。唉，咱們最近這是犯太歲，還是這房子風水不會啊，怎麼就傷兵滿營了呢？歹命……」

　　「對不起。」向小雪忽然打斷她。

　　辛火火怔了怔，隨後揮揮手，「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傷的，是那二位神呀。

　　不過這一次陰錯陽差，算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找到黃泉路，可事實證明他們在原地踏步。

　　不，也許他們接近了什麼，比如馬凱為什麼這麼厲害……

大頭寶珠

098 所以，鳥這種生物

　　「不，我真的有錯，也有一部分是故意的。」向小雪追著拿了抹布清理地板的辛火火跑，臉上掛著深深的歉意，「當時我懷疑了馬凱的去處，覺得他可能出現，或者停留在那家醫院。雖然他本來就瘦小，但從他的照片上看，不管他怎麼極力掩飾，其實還是可以看出病態來的。然後，我又意中在照片的手機屏幕上看到這家醫院的名字和地址。」

　　「很模糊誒。」辛火火打斷了向小雪，以讓她呼吸。她這樣一口氣地說，完全是要把自己憋死的節奏。

　　「是很不清楚，但我有能修復照片的軟件……」向小雪心虛的轉開眼楮，「本來我應該和你們提前通個氣兒的，甚至可以等著兩位主子準備好，大家一起殺過去。但是，我立功心切，又覺得你很沒用。就想著，如果我自己調查出結果，於公，在局裡會露個大臉。於私……能讓兩位主子刮目相看，於是我……我就偷摸去了。我是妖，並沒覺得會被一個普通的人類鬼魂如何如何。哪想到馬凱的生魂是練過邪術的！不小心，我就著了道……火火，你沒生我的氣吧？」

　　「基本上，除了你說我沒用那一句，別的事我都可以理解。」辛火火深吸一口氣。所以，鳥這種生物的嘴巴是很讓人討厭的。這才有「鳥嘴」一說。

　　不過，每個人都想證明自己，都要實現自己的價值，小雪也一樣。何況馬凱這種情況，真不是可以預測得出來的。如果世間事都能夠按規律進行，都有跡可尋，哪還有「意外」這種詞？

　　「你別生氣，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向小雪舉起雙手。

　　呃，她應該還沒有徹底恢復，因為兩隻手中有一隻還是鳥爪形。

　　「其實也不用完全不敢，所謂藝高人膽大嘛。」辛火火安慰道，「只要不莽撞就行了啊，從不輕視任何一個對手，做足了準備就好。我沒關係的，你不用道歉了，但是吧，這次因為你意外被困，小七小八為救你受了傷。」

　　「我連累了兩位主子。」向小雪抹淚。

　　「不忙著哭。」辛火火把抹布塞到向小雪的鳥爪子裡，「天亮後，你先跟你們局裡請個假，你們隊長來問，我說你病了，這才遮掩過去。現在你回來，最好親自再跟他說一下。」

　　「嗯嗯。」向小雪乖巧地點頭。

　　「然後這些日子盡心盡力的侍候你二位主子，打掃衛生。」示意了她爪中的抹布，「多做好吃的，聽從我的指揮，基本上……就可以贖一點罪了。」

　　「我保證！」向小雪伸出人手，信誓旦旦。

　　「行了，訓話完畢，你餓不餓，我多煮一點麵啊？加兩個雞蛋好吧？」

　　「能再加點牛肉嗎？」

　　「你家黑白二位主子是修道成仙的道爺。」辛火火忍不住翻了白眼，「修道的人從來不吃牛肉、狗肉、鴻雁和烏魚，牛排在第一位。經文有雲︰牢字從牛，獄字從犬，不食牛犬，牢獄可免。而且，他們也從來不吃活烹的食物。」

　　「哦哦，那加點火腿好了。」

　　所以說，誰說小鳥善良的？你跟蟲子去討論這個問題吧！鳥這種東西根本就雜食動物！他們家這一位，吃個泡麵還要加菜的！

　　辛火火認命的去煮麵，等兩人吃完，向小雪也完全變身完畢。

　　「你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辛火火關切地問。除了，因為還沒有洗漱而蓬頭垢面之外。

　　「沒有。」向小雪認真感覺了一下才說，「不過功力受損，暫時不能有施展法力的行為，不然可能維持不了人身。」

　　「哦，那你千萬注意。」辛火火衝到嘴邊的話改為，「除了打電話請假，這幾天你也別出門了。反正家裡食材還夠，不行的話網上訂，附近超市的小哥給免費送，肉蛋菜米，什麼都有。」

　　如果向小雪身體無礙，她本來打算白天的時候，讓小雪以警察的身份到醫院去調查一下馬凱的情況。雖說北明遠把馬凱的魂魄打傷，丟回他的身體裡去，但誰知道會不會再出意外？小七小八傷著，不能再有負擔了。

　　馬凱太狡猾、太卑鄙了，她不得不防。現在這這情況，只能再想辦法了。

　　不過……

　　「你還沒告訴我，當初馬凱是怎麼把你困住的？」辛火火問。

　　向小雪露出慚愧的神情，「我發現馬凱與那家醫院有聯系後，立即就跑去調查。你知道嘛，我有警察的身份，詢問證人比較方便。咦，你怎麼偷穿警服，這個是犯法的！」

　　都吃完飯了，向小雪才看到辛火火穿著她的備用裝，因為辛火火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就你那小短腿兒，褲角是不是要捲起來。」一邊說，一邊側過身子看。

　　「重點！關注重點！」辛火火惱火的敲敲桌子，下意識地把腿縮了縮，「你還有臉說這個，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我至於冒充警察去犯法嗎？」

　　她腿不短，絕不是五五身。關鍵向小雪這種鳥，腿本來就長，於是顯得她就那啥了。所以，鳥這種生物是很容易注意力不集中的吧？

　　「哦哦，我專注些。」向小雪好脾氣的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我去醫院亮出身份，又危言聳聽地說起連環謀殺案什麼的，那邊的護士才肯開口，不然還來外國那一套，保護病人隱私，半點消息也不透露。看紀錄，馬凱一年前來的，因為這家醫院有治療馬凱所得絕症的特殊療法。國際醫學界並沒有承認，但死馬當成活馬醫，還是有很多人眼看活不下來，就自願來當小白鼠。」

　　「這說明他回國就直接來了這家私人醫院，怪不得沒有任何活動信息。」辛火火恍然大悟。

　　「也不盡然。」向小雪卻搖頭，「醫院有紀錄，也在聯網的系統之內。只是馬凱用了一整套足可以以假亂真的身份，包括銀行信息，若不是我發現那張照片的細節，親自找過去，他肯定能藏身很久。」

　　「他為什麼用假身份？」

　　「大約知道自己會陷入長久的昏迷，也知道自己能靈魂出竅，所以早就做了犯罪的預謀，提防真身被人找到。」

大頭寶珠

099 你改姓賴吧

　　「真變態。」辛火火都不知說什麼好了，不過隨即心頭一動，「說不定，他是有其他圖謀。他能靈魂出竅，還修習了邪術，就算肉身衰敗又怎樣？指不定哪天他還能靠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法門活回來。醫療手段，只是為了保存他的肉身吧？」

　　「很可能誒。」向小雪贊同，「我去他的病房看過，他現在是植物人狀態，全憑著儀器維持生命體徵。但因為早留下了國外的銀行賬戶，那邊會自動把醫療費用陸續匯入醫院，所以始終得到很標準的治療。」

　　「這家醫院真有職業道德。」辛火火咕噥，第一次因為一家醫院醫德良好而抱怨。但想來馬凱這麼精明，必然提前做好了調查研究，安排得妥妥帖帖。

　　「他把他那五個同學煉成式鬼，說不定還有其他用處，比如幫助他復活什麼的。」辛火火的發散性思維令她又想到一點，「可惜他們變成式鬼，再不記得以前的事，小八已經把他們封起來了。之前發生過什麼，我們無從得知。」

　　「去審馬凱。」向小雪果斷站起來。

　　辛火火嚇了一跳，趕緊壓她坐下，「你快得了，為救你，你兩個主子全折在裡面了，再出狀況，你是要他們命嗎？你剛才對我保證過好好修養，有什麼事等他們甦醒過來再說。」

　　「哦。」向小雪是風風火火的脾氣，但辛火火抬出小七小八，她也只能努力收斂，「我不怕馬凱再出⼳蛾子嗎？」

　　「他傷得蠻重，別說近期，說不定往後都作不了惡了。你家主子能放心的去養傷，就說明沒問題的。」辛火火勸，其實心裡也有點拿不準。

　　小八陷入沉睡前確實沒有留下話，但萬一他是傷重到來不及說呢？

　　因為心裡有了這個疑慮，她猶豫很久，第二天還是趁著三個傷員都在靜養療傷，給北明遠打了個電話。

　　「那二十分……」幸好不用面對面，不然她都會為自己的無恥而紅臉，「是為了保小八的命才讓你得到的，對吧？」

　　「所以呢？」那低音炮轟得人心頭一陣陣的跳。

　　「可以讓他消失嗎？」辛火火咬牙道，「不然他再跑來害命，你那二十分就沒了。」

　　「你想讓我殺了他？」北明遠頗意外。

　　黑白無常，乃至那隻妖鳥是死是活他根本無所謂。但辛火火身上有那個了不得的水火印，就絕對不能出狀況。否則，誰知道水火印會轉移到什麼地方？他這次能遇到是極好的機緣，不會再有第二回。

　　「不，不是讓你殺他。」辛火火連忙解釋，「我覺得吧，有什麼法子能讓他再不為惡就行了。至少，得讓他一段時間內無法動彈吧？」

　　只要等小七小八甦醒過來，個把馬凱根本不在話下。其實若非沒料到他是生魂，加上他手裡拿了小雪做人質，小八自己就能把他轟成渣。

　　至於說殺掉他，雖然是很解氣啦，但以她的了解，小七無所謂，小八第一個不答應的。他是個極有原則的人，就算是十惡不赦的靈魂，在他看來也必須經過地府的審判，才能決定懲罰。

　　再說馬凱是生魂，意思是他在事實上，以及法律上都還沒有死亡。殺他，就相當於殺人。辛火火還沒有那麼沒底限，連人的生死也想決定。

　　「你以後改姓賴吧。」北明遠哼了聲。

　　二十分，一條命，不，當晚應該是三條，請動了他出手，她居然還諸多要求。

　　「這是規則問題。」辛火火把臉皮一厚到底。

　　「好，那我講講我的規則。」北明遠慢悠悠地道，「當面交易，銀貨兩訖。」

　　「什麼意思？」辛火火發愣，這是講條件嘍？

　　其實她一直覺得北明遠很有些真正的貴族做派，行事有風度，對她的小伎倆就算一眼看透，也不會當真揭出來，免得她難堪，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但這個……

　　「是……你需要我在場？」她琢磨了足有兩分鐘才問。

　　北明遠就這樣安靜的等待，那樣的胸有成竹。

　　「時間？」他沒直接回答，不過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當然越快越好。」沒聽說夜長夢多嗎？

　　「但是，要怎麼進到醫院裡呢？若在外面隔著好遠，能行嗎？」

　　「既然交給了我，就是我的問題。」北明遠連猶豫也沒有，「晚上十點，醫院門口見。」說完，也沒等辛火火再說什麼，他直接掛掉了電話。

　　被個凡女如此支使，令他有些悶氣，但看看辦公桌對面的牆壁……上面的名人字畫已經讓他撤掉了。任誰像他活了這麼久，什麼古董文物也會失去興趣。

　　現在，那上面反掛著他那次夜跑時所穿的白T恤。

　　在T恤的背部，有辛苦火火畫的表格，他要讓這個積分表快點滿一百分。當時衣服上沾了汗，他為了去掉汗漬卻還保留文字，費了不少力氣。

　　但他並不覺得麻煩，因為，這會成為他的戰利品。獎杯，將是水火印！

　　「主上，我們回來啦，想我們沒有啊。」一個大嗓門，打碎了滿室的寧靜。

　　「刑期到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炎惑那個笨蛋。

　　後面跟進來卻安靜沒出聲的，自然是玄流。

　　「那當然，一天不差哪。」炎惑高高興興的，並很快發生了變化，「咦，這是什麼？看起來像主上的衣服，表格怎麼回事？啊，字好醜。」他一連串的說，才一回來，嘴巴就不停。

　　如果辛火火聽到這番評論，保證會羞愧的。現代人多用打字，能用筆寫得好看的，基本上要靠當成興趣或者藝術課來練習才成。

　　「正好，幫我做一件事。」北明遠還是很高興自己的手下歸來的。

　　最重要的是，要解決馬凱的問題，他需要提前做點小小的準備。有了這兩個傢伙，他就不用親自跑這麼麻煩了。

　　「好啊好啊好啊。」炎惑開心的道。

　　基本上，在那個深山古墓裡的歲月要把他悶死了，以他這種活潑愛熱鬧，又愛美女的種馬性格來說，簡直就像下地獄一樣。所以，只要能讓他重新回到繁華人世，叫他做什麼，他都覺得好得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