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070 你滾開！

　　心煩意亂之下，辛火火擠過人群，發現自己居然搞錯方向。

　　大門在南，包廂在北，吧台位於中央偏東。而她卻繞了半個圈，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西邊，隔著舞池與北明遠所在的地方相望。

　　恰在此時，DJ不知做了什麼，全場沸騰，伴隨著能閃瞎人眼的旋轉燈光和激烈到心跳加速的音樂，眾人伸出手臂，一邊吹口哨，一邊拍掌，簡直嗨翻天。

　　辛火火回過頭，完全找不到向小雪的身影，她就像掉在洶湧的大海中，四周全是海浪，最後更是身不由己的被人流衝撞到一處通道口。

　　霓虹的指示牌，標明通向衛生間。

　　毫無選擇之下，她只能先進去，期望可以找到另一個出口。根據消防條例什麼的，這種場所一定會有後門，並且不會鎖死才對。

　　沿著窄窄的幽暗通道，她大約走了七八米，發現兩側確實是男女衛生間。然後，終於，她看到走廊盡頭有個小門。

　　這讓她鬆了一口氣，想都沒想就衝過去。

　　出了這道門就會走到街上，小七小八在附近，他們會看到她，找到她，再等到小雪，今天的任務雖然失敗，卻也算完美身退。

　　重點是︰她終於擺脫了北明遠那似乎能穿透人心的視線。

　　可是當她推開門，衝到街上，她卻怔住了。陌生的感覺撲面而來，到處濕漉漉的，街上連一個人也沒有，四周的高樓黑漆漆，地面反射著水光。

　　嘭的一聲，門在她身後重重關上，好像有人洩憤似的摔上似的。

　　下意識的猛然回頭，哪裡還有門？連天地都變了。

　　這根本不是夜店附近的街景，而是一個她從來沒去的地方！天空，星月流雲皆無，這裡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哢噠哢噠，不遠處走來了個白衣女人，身段苗條高挑，容顏艷麗。她不知從何處來，卻是辛火火認識的。或者，認識那張臉︰圖美人。

　　絕代佳人，越走越近。

　　這是個結界，我是辛火火。我在執行任務。我的援兵就在附近，不要慌。圖美人已死，魂魄就在我的手機裡封印。眼前的一切全是幻象，是那個色鬼，那個魔變化出來的。它要誘惑我，所以我要守住自己的心，撐到小七小八趕來。

　　辛火火不斷做著心理建設，因為她知道在黑白無常的面前，這結界存在不了太久。她需要的只是時間，也許能扛過一分鐘就好……

　　「你想像我一樣美嗎？」圖美人瞬間就貼上來，細長纖白的手指，劃過辛火火的面頰，肩膀，手臂，一直繞到後背讓，令她渾身發麻，很努力才能站穩。

　　「世界靠美貌征服，從古至今如此。」圖美人對辛火火吹了口氣，陰冷而腐爛的氣息令她不得不屏住呼吸，「那些禍國妖姬經過了千萬年，人們只記得她傾城的美貌，感嘆她惑人的魅力，有誰記得她曾做過什麼？所以，人間的一切都可以腐朽，只有美麗的傳說長存。」

　　快來啊，小七，小八！辛火火在心中吶喊。

　　「愛情呢？你覺得愛情怎麼樣？女人的精神食糧，青春永駐的良方。」圖美人輕輕笑著，「你想得到最好的男人，就要有最好的容貌。男人挑女人，品格和善良永遠是最後才會注意的東西。心腸壞也沒關係的，長得美就算做了天大的錯事，也會被原諒。當然，女人們會罵，會痛恨，但可笑的是，每個女人的內心深處都想成為那樣的人。」

　　她停下來，死死盯住辛火火的眼楮，「你沒真正愛過一個男人，也沒被一個男人真愛的愛過是不是？沒關係，跟我做個交易，我會讓你的美麗無可阻擋，想要什麼樣的男人，勾勾手指，他就死心塌地的跟著你。」

　　辛火火用力咬住嘴唇，因為她怕一張口就說出同意的話。

　　小七說過，語言也是一種符咒，只不過人類每時每刻都在開口講話，這種咒語的力量變得極其微弱罷了。小七當時還說，有的人被稱為「烏鴉嘴」，就是因為他（她）語言的力量比一般人大而已。所以，不管情況多極端，也不要輕易說傷害他人的話，隨便揣測最壞的結局。

　　而對於魔來說，語言就是契約。它並不需要特殊的程序，只要答應了它，契約就成立，再也無法反悔。

　　所以當這個以圖美人面貌出現的色鬼誘惑她時，她內心不斷翻湧著，明明知道它說得是屁話，但無論如何又否認不了。仔細想，竟然是五分真理在！她不知道這是魔力，還是它引出了她內心最深處的陰暗和渴望，以及絕望。總之，它的迷惑力之大，真的會令她不由自主，身不由己。

　　她突然明白死掉的那九個女孩的感覺了，她一個並無執念的人都會被誘惑得快要迷失自己，心甘情願的答應交易，何況她們對美貌有著異常強烈的追求！

　　這就是人，因為內心的貪念太多，所以脆弱到無以復加，卻又強大到可怕。

　　「我不要！你滾開！」感覺胸中有一口熱氣要衝出喉嚨，辛火火守著心底最後的清明之意，終於大吼出聲。

　　「圖美人」神情劇變，美麗的臉瞬間看起來無比猙獰。她的髮間，甚至有不明的蟲體鑽出來，探頭探腦。她的身後，驀然騰起一團五顏六色的霧氣，八個身姿妖嬈異常，臉上卻千瘡百孔的魂魄飄蕩起來，對辛火火張開血盆大口。

　　「吃了她！吃了她！」她們尖利的叫著，黑洞般的眼楮噴射出嗜血的慾望。

　　「你以為黑白無常跟著你，一隻妖鳥陪著你，我就不能把你怎麼樣嗎？」圖美人仰天大笑，「敬酒不吃吃罰酒，本想慢慢享用，因為你身上有美味的水火之氣。可惜你不識抬舉，就算會消化不良，也只能先吞掉。」說著，猛然張開嘴。

　　辛火火震驚無比。

　　為什麼它會知道小七小八在？為什麼它會探知小雪的真身？既然知道還敢出現，這麼有恃無恐，是他們給它設的局，還是它在誘捕他們？

　　誰是獵人，誰又是獵物？

大頭寶珠

071 你受傷了？

　　這麼多念頭閃過腦海，也不過瞬息之間。在辛火火面前，那色鬼徹底脫了圖美人的人身形象，化為一團灰黑色扭曲的東西，就像大火燒化的不明物體。

　　它的嘴迅速張大，越來越大，最後整個變成了一張巨口，好似包裹著整個結界，從辛火火的頭頂猛然咬上來。

　　「小七小八！」她大叫一聲，本能的抱住了頭。

　　但她沒有蹲下，也不願意等死，而是矮下身，盡了最大力氣跳開。

　　四周，全是一樣的街景，她似乎被困在一個球體中，已經不是她所認知的三維世界。可她沒有選擇，就只能撲向曾經出現過的、夜店後門的方向。

　　哢嚓一聲，硬物撞硬物，地動山搖搬，是那巨口的上下牙重重撞在一起。可見它咬得有多重，有多用力，若落在辛火火身上，必然被腰斬了。可惜辛火火也沒有能逃脫，而是重重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又被彈落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

　　好巧不巧的，正落在巨口之下的位置。

　　說不清是什麼動物的嚎叫響起，色鬼幻化的巨口疼得不斷扭曲、變形，有褐黃色的液體從醜陋的裂紋中流出，落在辛火火身上。

　　劇痛，瞬間就從她身上，從皮膚上，從被「污血」沾染的地方傳來，刺入骨髓般的清晰銳利。腰部，腹部，大腿、手臂和脖子，疼得像被火炭燒出洞來似的。

　　辛火火猝不及防，慘叫出聲。

　　她本能的伸手去抓疼痛難忍的部分，卻發覺四肢無法動彈了。低頭看去，駭然看到被污血滴到的地方開始結痂，灰黑色的，粗糙的硬殼狀，並迅速向身體其他部分漫延，她似乎正被一隻巨大的繭子包起來。

　　「救命！救我！小七！小八！」辛火火又痛又怕，一邊掙扎著要離色鬼遠一些，一邊大聲呼救。

　　她心裡清楚是身在結界中，也明白這結界一定能掩人耳目，所以她的反抗可能是徒勞的，但是萬一呢？萬一她折騰出一點動靜使結界發生變化，只要一點點就好，小七小八一定會發現的！那麼，她就有救了。

　　她奮力滾到結界邊緣，用盡力氣使勁踹結界壁。

　　色鬼看出她的意圖，氣咻咻挪過來，怒叫，「我還敢躲！我讓你躲！我要把你的魂魄也吃掉，讓你永世不得超生！」說著，又哢噠噠的咬過來，一口接一口。

　　辛火火咬緊牙關，拼命躲著。可慢慢的，她被逼到牆角，令人欲嘔的氣味撲面而來，她再也沒有退路！

　　她瞪大眼楮，就算被吃掉，也要看得清清楚楚。不然到了閻王老爺處，她要怎麼告狀？讓小七小八看到，會笑話她的。

　　千鈞一髮的時刻，她身上那股子不服輸，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兒，居然令她冒出這樣的想法。而就在她眼前，在她要被黑暗吞噬掉的剎那間，烏沉無光的結界壁驟然出現了極亮的光芒。

　　一條橙紅色的火線，刀刃一樣從外部時空切割了進來，帶著炙烈的溫度。

　　「巨口」立即感覺到了危險，嚇了一跳，轉頭望去。

　　很快的，被壓伏到不能動彈的辛火火，從地面的角度，看到色鬼那不算臉的臉，沒有五官和表情的臉，表現出了多麼強烈的恐懼。

　　它再顧不得辛火火，掉頭就跑，就像個氣球忽然被撒了氣，膨脹的身軀瞬間消散到有氣無力的一小片，嗖的一下，試圖飛走。

　　可那火線似乎有著強大的吸力，於是那塊巴掌大小、癩蛤蟆皮似的、皺皺巴巴的東西，就那麼毫無反抗能力的被倒捲進火焰之中，消失。

　　幾乎就在同時，辛火火眼前一花，結界消失，和出現時一樣突然。

　　現在，她真的是在門外了，卻是真實的大門，也是真實的街道。盡管是夜店後門，附近沒有人影，但車位上黑壓壓停滿了車子，路燈又高又明亮，隱約的聲音聲從店裡傳來，恍如隔世。

　　她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她不知道外人看到的她是什麼樣子，反正她看到自己已經半身被坑窪不平的硬殼覆蓋，疼痛仍然一波波傳來，要把她淹沒似的，令她不斷的呼痛，疼到眼淚迸流。

　　北明遠快步走過來，單手把她從地面上撈起。

　　他攬著她的腰，以便站她能保持著站姿，另一隻手不斷向那些硬殼撫去。他手掌上似有魔力，所觸踫之處，鈣化的部分紛紛破碎，掉落在地面之前化為惡臭的灰煙，消散無蹤。而那些可怕的傷害每消失一寸，她的痛楚就減緩一分。

　　直到……他的手掌到達她的背部蝴蝶骨處時，他有那麼幾秒的停頓，好像在猶豫著什麼。但，他終於還是撫了過去。

　　因為是伏在他懷裡，辛火火明顯感覺到北明遠的身體繃緊，僵直，就像人們受到外傷時自然的反應。偏她背上的硬痂比較厚，他的手必須多停留數秒。

　　「你在幹什麼？」

　　「放開她！」

　　怒斥聲之後，小七小八終於出現，黑白兩道飄逸光影，疾飛而至。

　　身後的門也被人猛得撞開，向小雪拎著高跟鞋跑出來。

　　三人呈合圍之勢，可又都被此時的場面震住，看不清辛火火是否安全，所以只擺出戰鬥的姿勢，卻沒敢進一步動作。

　　北明遠推開辛火火。

　　她身上最後一塊被色鬼污血所感染的地方也恢復了，再無疼痛。

　　「譴人類辦事，至少得保住她的小命不是嗎？」北明遠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似嘲諷，態度卻冷。

　　重要的是，他不再裝作看不到黑白無常的樣子。

　　或者這是明智，既然為了救辛火火出手，瞞也瞞不住，就無需再瞞。而說完這一句話，他竟然轉過身，就那麼背對著「敵人」。

　　辛火火離他最近，卻也看不到他凌空畫了什麼，更聽不清他喉嚨裡低沉快速的咒語聲。只見面前虛空處突然多出一條路，不知伸向何方。路兩側，全是燃燒的火焰，似乎燒到無盡處，卻連半點熱度也沒有。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北明遠的身體始終繃緊，看似有些異樣。隨後，就在他邁步進入火路的時候，他再控制不住，噗的噴出了一口血。

　　「你受傷了？」辛火火情不自禁想上前。

　　北明遠沒有回身，卻反過手禁止她靠近。

大頭寶珠

072 魔頭

　　就在此刻，黑白無常心意相通，幾乎同時撲過來。

　　從他們的角度看，辛火火還身處危險的區域，必須盡快拉回來。而且北明遠已經明顯表現出超強的實力，渾身都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辛火火的眼角餘光看到黑白兩團霧氣臨近，想也不想擋在北明遠面前，「他救了我的命！」她大叫，因為知道小七小八誤會了。

　　黑白無常一怔，瞬間收手，霧化的身體頓成實形。

　　北明遠根本沒有理會後面發生的事，只是腳步頓了頓，接著就踏入火中。慢慢走出幾步，身影就在烈焰中漸漸消失。之後，連那條火之路也不見了。

　　「焰之攝空術！」白小七有些震驚。

　　「什麼什麼？」向小雪納悶，「你們不是丟了一條路？他不是嫌疑人嗎？那剛才那條……我還以為就是黃泉路，兩邊的火焰就是盛開的彼岸花。」

　　「你想多了。」白小七還在震驚之中，「他這是高超的法術，在他的法力範圍之內，他可以在眨眼之間去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法術……法力……」辛火火喃喃的念叨這四個字，又疑惑地望向黑小八。

　　「他是魔界中人。」黑小八沉聲道，眉頭緊緊皺起，「至少是魔頭級的人物。」

　　沒有比聽到這個更能讓辛火火驚呆的了！

　　她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終於能合上時她想︰好吧認命了，這不是個正常的世界，這是一個玄幻的世界。以後不管再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再驚訝了。

　　當晚，幾個人也沒心思拘鬼了，反正正常死亡的鬼魂們自有去處，暫時不會出亂子。他們回到家，立即互相交流信息，總結這次行動中出的紕漏。

　　沒有人想到，辛火火居然第一次出任務就中大獎，真的引來了那色鬼。這是他們犯的第一個錯︰疏忽了，想當然了，太放鬆了。

　　然後，色鬼出現的時候，向小雪正被一個男人纏得脫不了身，恨不能用妖術滅了他。而小七小八則飛到夜店的最高處，想最大限度擴大監視的範圍。這樣一來，反而忽略了腳下最陰暗處。

　　「兩位主子不用自責。」向小雪勸，「就算高看那東西一眼，它在魔界也是最低等的存在。就算你們法力只剩下了一成，對付它也綽綽有餘吧，怎麼料到會這樣？」想了想，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除非它提前得知了消息，然後提前埋伏起來！這樣，它出現的時候就無法引起你們的注意。可這是不可能的呀，知道這次行動的只有我們四個，不可能有叛徒。」

　　「你再給我們講講當時的情形。」黑小八閉上眼楮，不看辛火火。

　　否則，內疚和懊惱會令他無法思考。無論如何，姓北的魔頭說得對︰既然讓火兒參與進來，他們有義務保護她的安全。把她置身於生命威脅之下，他們根本無法及時趕到，那後果……他不敢想。

　　辛火火定了定神，又把當時和色鬼對上的所有細節說了一遍。

　　「你是說結界很小？」辛火火才復述完，白小七就問。

　　「大約不超過三四個平方的面積，比咱們廁所還小。」辛火火比喻了下。

　　「這說明它法力真的很差勁。」白小七抓抓下巴，「難道是怕我們發現，才故意布下小小的一個？」

　　「可是從它和火兒的對話中聽得出，它知道我們的存在，知道小雪是一隻妖鳥。那麼小雪的猜測也許是對的，它提前知道我們的行動。」黑小八抓住重點。

　　「為什麼？怎麼會？」白小七無法相信。

　　其實辛火火和向小雪也都無法相信。

　　黑小八搖了搖頭，因為他是側坐的，歪過頭就能透過陽台玻璃看到外面黑沉的夜色，「黃泉路消失之時，我們被關在陽間，我覺得這是個意外，因為那天我們是無意滯留的。之後，我們拼命想找到它，恢復天地秩序。要知道生死輪迴是天道大事，絕對錯亂不得。但是到現在，你們還沒發現嗎？黃泉路的事只是冰山一角，只怕人界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更大的問題，甚至已經發展到越來越嚴重的程度。不然，一隻低等魔怎麼能溜到人間，怎麼敢胡作非為？還有，一個魔頭級的人物為什麼偽裝成普通人類，在人間潛伏這麼多年？是貪戀紅塵繁華，還是另有目的？今晚那個低等魔居然能提前預知我們的計劃，這是多大的力量？」

　　「是北明遠有眼線，而後告知了色鬼？」白小七懷疑。

　　「不太像，否則他為什麼又要救火兒呢？」黑小八收回目光，極快的瞄了辛火火一眼，「為此，他還受了傷。可你們想想，一個低等魔怎麼會傷得了魔頭？」

　　「就算他沒有針對我們，至少他知道的也肯定比我們多。」白小七捶了下桌子，「我還是懷疑這一切全是他搞出來的。誰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神經病，又要救火兒？說不定是施展美人……不是，苦肉計呢？」

　　「他是魔頭誒，想騙火兒什麼？」向小雪插嘴。就差沒說︰他連你們兩個都不在意，火兒一介凡女能對他有什麼用處？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黑小八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重點是，監視我們的眼線是什麼，我們要怎樣才能防禦！」

　　「以後但凡說正事，直接布結界不就得了？有什麼難！我還覺得北明遠受傷是裝的哩。」白小七咕噥，前言不搭後語的道。

　　此時，被懷疑詐傷的北大魔頭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療傷。

　　他沒開燈，無聲無息，就那麼坐著。

　　再深重的黑暗，也無法阻擋他的視線。只是任誰也無法想像，他的傷來自于辛火火身上的水火印！

　　那是神跡，對人類沒有影響，但只要非人類直接皮膚觸踫，都會被它蘊含的神秘力量所傷。何況他為了救辛火火，不得不施加法力於其上，所以被攻擊得更厲害。以至於當場控制不住，噴血那麼丟人。

　　葉靈傳話來說︰魔氣已臨。

　　他沒想到這麼嚴重，連一隻低等魔也能預知黑白無常的行動。不然，辛火火怎麼著的道？他若不是認為黑白無常能保護她，也不會那麼晚才出現。

　　真是千鈞一髮！

　　她死，那個水火印不知是會消失，還是轉移到新的寄主身上？

　　這麼想著，腦海裡浮現出辛火火的樣子來。不得不說，這小氣兮兮的女人打扮一下，還是很可以看一看的。

大頭寶珠

073 禮物

　　連著兩天，辛火火都在噩夢中醒來。

　　由於她的工作性質，她是大白天睡覺。就這樣還做噩夢，她也是醉醉的。

　　夢裡她被一個黑乎乎，黏噠噠的大蠶繭包著，連氣也透不過來。醒來後，她會像得了強迫症一樣，立即對著浴室的鏡子檢查身體，然後長長鬆口氣。

　　她的身上，除了右邊蝴蝶骨處的胎記，乾淨得很，連個疤痕也沒有。這麼說來，那天北明遠施法得徹底，她並沒有什麼後遺症。不過想到那天的情形，倒像是他對她上下其手似的。

　　當時只顧著小命要緊，都沒注意到這些瑣碎的細節。現在想想，總覺得有點尷尬。然後再多想一點，她的心就會揪起來。

　　那天晚上，他是受了傷的，雖然她也不知道他怎麼會傷，但貌似很厲害的樣子。他那種人給人的印象是意志力強大，若非真的控制不了，不會當眾嘔血。

　　基本上噴血的話，應該是內臟出血，那樣大一口……

　　她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一直糾結著要不要去探望。畢竟，人家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可對方是魔界中人，還是個魔頭級別的，她到人家面前晃，怕反倒影響人家療養。想來想去，還是昧著良心當縮頭當烏龜算了。

　　然而她也明白，北明遠是魔頭的事，她心裡始終難以適應。

　　志心皈命禮，青華長樂界，東極妙嚴宮，七寶芳騫林，九色蓮花座。萬真環拱內，百億瑞光中……救苦寶誥聲響起，是有人打了電話進來。

　　因為她的手機裡裝了黑白無常的拘魂牌，小八怕她天天貼身帶著手機，終究會受到影響。為了給她加一重保護，讓小七動了神息，親自念太乙救苦天尊的寶誥做為鈴聲，為她祈福祈生。

　　她抓起手機看看，來電顯示是陌生的號碼，但她還是接聽了，結果是小區保安叫她下樓取快遞。

　　「我沒上網亂買東西，搞不好是小雪的快件。她白天上班，經常會讓我幫她收。」走出房間門時，看到小七小八照例以貓狗形體在客廳玩電腦，此時正齊唰唰抬頭看她，連忙解釋。

　　隨後又忍不住好笑︰什麼形象啊！一本正經又軟萌，居然還管東管西。想到這兒，忽然心生惡念，跑過去擼貓耳朵，又揪狗尾巴，雙雙推倒摸肚皮，調戲夠了才下樓，留下二位神在樓上乾生氣。

　　喵！汪！那意思︰辛火火，你給我記住！

　　辛火火反正不懂獸語或者鬼語，乾脆裝聽不到。但她收了東西後發現，那確實是給她的。通過透明的外包裝，她看到快件是一個品質很高但顏色式樣都低調的紙盒，上頭大大方寫著她的名字，非打印體，字跡剛勁有力。寄件人處卻沒寫什麼，只一個電話號碼。

　　看到那串數字，辛火火的頭就轟的一下，像有東西炸開。

　　北明遠給她留過電話號碼，她刪了。但她從未想過，那號碼居然無意中被紀錄在了她腦海裡。平時也沒太注意，今天看到數字，立即就想了起來。

　　北明遠給她寄東西？是什麼？為什麼？

　　猶豫半天，她還是到物業借了把小水果刀，之後坐到樓下的綠化帶旁邊的水泥台子上，頂著大太陽拆包裹。

　　他是魔頭，小八不會看錯的。那麼，他若給她寄可怕的東西，在午後的日光之下，應該不會太可怕。他若給她寄特殊的東西，小七小八也不用看到，她就不需要多做解釋了。

　　在盒子打開的剎那她還想︰她父親早逝，現在躲小七小八就像才交了男朋友的女兒躲避父親的雷達似的。她這是什麼命啊，憑白頭上添兩座大山。

　　然後，她呆住了。

　　盒子裡，靜靜的躺著一條蕾絲小黑裙，及明橙色兔子包和火烈鳥高跟鞋。另外，有全套的石榴石配飾。

　　這些，都是那晚在夜店，她穿過的……

　　心頭驀然就有些發緊，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保持著一個動作，半天也動彈不得，因為不知道該要怎麼反應才好。而她呆瓜的樣子，令過路的雷奶奶好奇。

　　「什麼東西這麼寶貝，看起來沒完了。」雷奶奶伸了伸皺紋遍布的脖子，「不過是漂亮衣服嘛，就這麼喜歡？」

　　「啊？」她茫然，順手把盒子合上，好像怕被人看到。

　　「有什麼就回去看，雖說秋涼了，大太陽底下還是有暑氣的。」雷奶奶很喜歡辛火火的，所以像家長那樣多嘴囑咐。

　　「哦，知道啦。」辛火火對老人家一向耐心，努力揚著笑臉道，「我再坐一會兒就上樓，今天的風很老舒服的，我喜歡吹。」

　　「那我先回了。」雷奶奶狐疑的看了看辛火火，背著手走了。

　　辛火火又緩了會兒，決定撥個電話過去，「為什麼寄東西給我？」那邊一接聽，還沒發聲時她就問。

　　奇異的，她很確定是他在聽。

　　「禮物而已。」他的聲音像他的眼神一樣冷靜。

　　「無功不受祿，這話聽過吧？」她力圖態度強硬。

　　美麗的衣服，她喜歡極了。可那是他送的，就讓她覺得有些燙手。而且她總覺得他有目的，所以他不動，她還能冷靜，他一動，她幾乎就會炸毛。

　　「你穿著很漂亮。」沉默了下，他說。

　　幸好隔著手機，對方看不到她臉都漲紅了，「可是我不會穿給你看的。」這話就很不客氣了，還有些惱羞成怒。

　　「我知道。」北明遠仍然平靜無波，「隨便你扔掉，燒掉都好，我只是不想它穿在別人身上而已。」

　　辛火火噎住了。

　　心裡像有一團熱乎乎的棉花，被莫名的氣息推動到喉嚨，就堵在那裡，癢癢的，不上又不下，令她說不出話。

　　如果北明遠是個普通的男人，只是想泡她，他這手法不知多麼高桿。他語氣淡淡的話，簡直比最動聽的情話還誘人。

　　我只是不想它穿在別人身上而已……

　　「我還沒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兩邊都沉默，但誰都不掛電話，尷尬又曖昧的僵持了半天，還是辛火火率先繃不住了。

　　「不必謝。」北明遠的聲音裡卻不含任何感情，「我只是想收服那個低級的魔罷了，救你，不過是副產品。」

　　噠！電話掛斷了。

大頭寶珠

074 聰明的男人最性感

　　過了很久，天都黑透了，小七小八變了身，大家吃了向小雪做的晚飯，辛火火還是沒回過味來。

　　一般來說，送禮物是示好吧？可為什麼救命之恩這樣大的好處，北明遠卻拒不受領呢？似乎還很怕她以身相許似的。這是什麼路數？真的把她搞糊塗了。

　　「你不是幫小雪拿了快遞？」八卦白七爺忽然冒出一句。

　　「我搞錯了，就是我網購的東西。」辛火火心尖一跳，連忙解釋。

　　「什麼好東西啊，神神秘秘的，回家就進屋，然後就藏起來了。」白小七說者無意。

　　辛火火卻是聽者有心，不禁有些慌亂，只得故意擺出兇惡的樣子，「女孩是需要隱私的，知不知道七同學？男人要懂得給人家留空間，不然很沒風度的。真是，吃飯也堵上不你的嘴！」

　　白小七聳聳肩，因為他本來就是隨口問問。黑小八覺得辛火火的舉止態度都有些奇怪，但又以為是女孩的情緒化而已，並沒有太在意。

　　「我想了很久，覺得我們應該改變策略。」他放下碗筷說。

　　其他人都就停下來，看著他。

　　「黃泉路消失，必須要找回來。可我們沒有一點線索，所以就決定先履行正當的職責，收魂拘魂，慢慢收集相關的信息。」黑小八揉了揉眉心，「不過，現在情況有了重大變化。可以斷定，黃泉路消失只是個引子，人界之中一定有重大的陰謀正在進行。或者，已經開始。」

　　「黃泉路不找了嗎？」白小七愕然。

　　黑小八搖頭，「當然要找，但換個找法。」

　　「怎麼找呢？你說，我們一定服從命令。」向小雪雙手托腮，抿緊了唇，以保證口水不流出來。臉上崇拜得神情讓人覺得，她立即就要上去舔黑八爺的臉了。

　　辛火火簡直無語，情不自禁看向白小七︰真像他吹噓的那樣嗎？地府冥界好多女鬼、女仙、有法力可以通陰陽的女人，都哭著喊著要做他的無常婆。他長相雖然更好看一點，身材也更挺拔，但他是不是說反了？其實小八才是最受歡迎的大眾情人。在顏值和地位差不多的時候，智慧會散發出強大的吸引力。

　　不然，柯南那種永遠小學一年級的熊孩子怎麼會收獲那麼多迷妹？

　　不然，卷福怎麼能以一張馬臉征服世界？

　　聰明的男人，永遠是最性感的。

　　「北明遠。」黑小八嘴裡吐出三個字，震得辛火火回魂，愕然望向他。

　　「這個人，不，這個魔頭是我們唯一的線索。或者說，我覺得他就算不是這一切的操縱者，也一定是知情者。所以，在沒有其他突破口的情況下，他就是我們必須要關注的重點。」他繼續分析，「但是，這些日子他都做了什麼呢？」

　　「那個街心公園，還有軒轅古論……十之八九，就是那些正常死亡的魂魄前往的地方。」白小七身子後仰，令椅子只用兩條腿著地，他則以膝蓋頂著餐桌的邊緣，在那晃啊晃，像打鞦韆似的，「但是第一，我們找不到具體的地點，以及他使用的具體方法。第二，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第三，我們打不過他，沒辦法硬踫硬，以暴力手法直接逼問。」不能打架，真是最遺憾的一件事啊。

　　「正是這個意思。」黑小八點頭，對搭檔難得的腦筋清醒表示贊賞，「不過你我都知道，正常死亡的各類生物只是完成了生命的過程而已，並無強烈的悔恨之心，形成不了濃重的怨氣，基本上是沒什麼用處的。地府冥界也好，我們這些鬼差也好，只是進行維持天地秩序的工作而已，並無私利可得。我們不能，北明遠也一定不能。那他為什麼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所以，可不可以推測，他其實並不是想要那些正常的魂魄，而是想從中篩選其心不正者，以方便他煉化為己用？」

　　哢！白小七坐正了，椅腿落地，發出響聲。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得不說，黑小八的推測很是靠譜。

　　「我們和他交手以來，我猜，他就先收了那個小紅的前主人，一屍兩命的女鬼。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也沒有證據，但除了他之外，目前我們沒發現誰有實力，能這麼舉重若輕的弄走那兇惡的東西！之後在火兒眼前，他又搶走了色鬼那隻低等魔……」白小七自言自語，說到這兒猛然抬頭，「可不是麼，他確實在收集那些燙手的家伙。若說他是為民除害，不知道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向小雪表態。

　　「不信。」黑小八言簡意賅。

　　輪到辛火火了，她猶豫了片刻也搖頭。

　　她不希望他是壞人，但他是魔頭，魔的話，貌似沒有為國為民，救苦救難的光榮傳統。再者他幾小時前才親口對她說︰我只是想收服那個低級的魔罷了，救你，不過是副產品。

　　「我明白你意思了。」白小七突然跳起來，「我們先放棄本職工作，不拘那些普通的魂了，畢竟他們自有去處，暫時問題不大。我們要去找兇鬼怨魂，這樣就能和北明遠的目標一致。搶了他的東西，他就不得不露面。時間久了，他一定會露出破綻。那時候，我們就能真的找到有用的線索了！」

　　「正解。」黑小八點頭。

　　「這個可以有。」白小七聽有架打，就有些興奮，但馬上又垮下肩膀，「可是以我們目前的實力來說，好像，大概，應該是打不過他的。真對上，勝算很小很小。若是再牽連了火兒和小雪……他能施展焰之攝空術，那實力等級……」

　　「可以智取。」黑小八露出謹慎的神情，「況且我覺得他在人界潛伏多年，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的，也不會針對普通人。」說著，他就看了看兩個姑娘，心中翻騰不止。

　　他不能說，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他覺得北明遠的性格驕傲高貴，不會傷及無辜。不是那魔頭心善，而是他不屑去對付比他低等得多的人類。以及，妖鳥。

　　但，若真的發生老七嘴裡說的那一幕，他會拼著自己犧牲，拼著任務完不成，也不會傷害火火。以及，小雪。

　　他和老七死了，再沒有絆腳石頭，北明遠才懶得再對付渺小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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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欲擒故縱

　　「其實也未必哦。」樂觀的白小七很快就想到了樂觀的方面，「他從沒對我們動手，說明他很可能不知道我們倒楣到法力僅剩一成，而且連法器也失蹤，到現在找不回來。咱們是麻桿打狼，兩頭害怕。再者，說不定他誤打誤撞會了那個高級法術呢？實際上的本事不怎麼樣。畢竟他也被色鬼傷了呀，好像還挺重的。」

　　辛火火迅速垂下眼楮，掩飾情緒。

　　北明遠為她受傷，是個正常人就不能無動於衷。不然，她成什麼人了？

　　但所謂做賊心虛，她心中有異，其實別人都關注著這場討論，並沒有注意她。

　　「這人看不透，身上都是秘密。」黑小八皺眉道，「但不管他強與不強，該對上時，我們就不能退縮。」說著，站起來。

　　「現在去哪兒？」辛火火問，也站起來。

　　「出門找怨鬼冤魂！」黑小八對辛火火壓壓手掌，示意她坐下，「今天你不用跟著我們，因為兇厲的東西一般不會當場收伏。我們先去調查情況，部署好行動細節，真正動手時你和小雪再做後援。」

　　其實他也憋屈得很，卻不得不裝作無所謂。從前，三界裡有名的七爺八爺想抓捕個兇鬼惡煞，還用這麼費勁嗎？就算是大鬼，就算它逃到天上去，他們也直接就上了。計劃什麼？部署什麼？頂多研究一下怎麼打，現在簡直丟臉。

　　真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

　　「我那呢我呢？」向小雪生怕把她落下。

　　「你才重要，你是最重要的。」白小七笑嘻嘻，「身為警察，還是黑客，趕緊的上網，查查公安系統有沒有秘密檔案，或者哪裡發生兇殺與橫死的事情。這才是第一手資料，勝於我們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轉。」

　　向小雪一聽，立即就熱情高漲起來，「好，交給我！二位主子就放心吧！」

　　辛火火來不及發表意見，因為不用帶著她這個肉體凡胎，小七小八這回連大門也不走了，直接從陽台窗戶，飄身而去。

　　黑白兩團霧氣，飛舞在空中時簡直像水墨山水畫，瀟灑飄逸到不行。

　　「他們太帥了有沒有！」向小雪捂著自己的心臟部位，面泛桃花。

　　「長得帥有毛線用？男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辛火火哼了聲。

　　「為什麼這樣說？」向小雪很好奇。

　　「我只是泛泛而論，沒有特指。」辛火火掩飾道，「只是覺得……都說女人心似海底針，其實男人才是。」

　　「我以前聽人家說︰女人來自火星，男人來自水星，根本是兩個物種，沒辦法互相理解的。」向小雪聳聳肩，「但對我來說就簡單了，幹嘛要了解？只要養眼就好了嘛。反正我一個修行的人，也只是看看。」

　　辛火火無力。

　　本以為身邊有個女生，哪怕只是一隻鳥，畢竟是個女的吧。相處好了，成為閨蜜的話，以後終於有人可以談些心事了。結果呢？這位是個女漢子。

　　她轉身往自己房間走，終於忍不住又轉回身問，「怎麼判斷一個男人想泡你？」

　　「那還不簡單？」向小雪以為辛火火在考較她的人類常識，「請吃飯啊，送禮物啊，邀請你出去玩，愛湊近乎……直接一點的，很快表白。」

　　「那如果某個男人送禮物給你，你感謝的時候，他又表現得非常冷淡，這是什麼意思？」

　　「欲擒故縱唄，太簡單的問題了。」向小雪攤開手，但立即又疑惑，「幹嘛問這個，有男人要追你嗎？誰啊誰啊？」

　　「隨便問問而已，哪有什麼男人追我。」辛火火掩飾道，「我白天在睡覺，下午不是買東西，就是在小區和大爺大媽聊天。晚上見的都是鬼，哪來的男人？」

　　「也是哦。想想你也倒楣啊，又不修行，卻沒有時間去釣男人，這要如何是好？」向小雪為難的雙手抱胸，「不然我幫你介紹，我們警隊還真有幾個……」

　　「停停停，我沒思春，真的只是隨口一問。」辛火火舉手阻止，「你還是養精蓄銳，明天查查哪裡有兇案，哪裡有怪事吧。這就叫做︰世界辣麼大，我們去捉鬼。」說完，回了自己房間。

　　躺到床上半天，她還在想︰是北明遠欲擒故縱，還是她自作多情？可是不管哪一種，她必須趕緊、盡快、馬上擺脫這樣的想法。

　　然而第二天當向小雪下班，還真帶來了特殊消息。她興奮得甚至等不及天色黑下來後小七小八變身，直接衝進家門。然後，嘭的一下，辛火火只看到地上堆了幾件衣服，一隻白色珍珠鳥已經飛到客廳的餐桌上了。

　　那是幾個人平時開會的地點，白天就是小七小八的電腦桌。若非辛火火已經習慣了，她覺得自己看到這一幕簡直會崩潰，繼而懷疑人生。

　　白羽紅嘴紅腿的可愛小鳥在桌上蹦蹦蹦，不斷嘰嘰喳喳的鳴叫，旁邊一隻黑貓和一隻白狗，時不時喵一下，汪一聲打斷。動物們交流得歡快順暢無障礙，好像進了兒童的動畫世界。

　　辛火火認命的先去做飯，等飯點到了，全體變回人身，她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向小雪平時總是注意全國人民的生辰八字情況，到處找陰氣重的人，打算準備好了就去吸人家一點陰氣，好方便她慢慢平衡體質，繼續修行，從沒有特別關注過秘密檔案什麼的。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二位主子有命，她欣然進入新領域。

　　她掌握一點黑客技術，但還沒到隨意黑進嚴密系統的本事，只仗著有內部的識別秘碼和安全口令，這才能夠翻閱一些近期發生，還沒有成懸案的、也還沒有來得及特別加密的文件。

　　其中，有一件引起了她的特別注意。

　　這是一樁連環殺人案，到三個月之前，已經死了五個人，死者全部四十五歲左右，都畢業於一所中學的同一個班。死時的情況，都相當於密室殺人案。沒有殘留痕跡，密閉的室內，沒有掙扎。警方動用了很大的人力物力進行調查，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最後因為發生了靈異事件，又因為很長一段時間內再沒發生過同樣慘案，只能暫停調查，對外封鎖消息，對內封鎖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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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嚇破膽

　　死了五個人，初看之下，好像是自殺。

　　然而從死狀來說，自絕的難度有點大。而且，並不符合窒息死的條件。比如沒有面腫脹與發紺，頸靜脈沒有怒張，屍斑，屍冷的數據不符。同時，眼結合膜下沒有出血。相反瞳孔漆黑一片，就像歐美電影中被惡魔附身後的人類眼楮。

　　最重要和違和的是︰屍體的舌頭都吐出很長，完全不是窒息死亡時的正常現象，倒像是被人為的、用力的拉出來。

　　隨即在取得家屬的同意後，法醫對屍體進行了解剖。結果發現，所有屍體的心臟都有急性病變，很像是突然受到強烈刺激而誘發的突然死亡。反而此類死亡應有的肺部變化，並沒有出現。

　　嚇破膽，嚇破膽，這是俗語，但人類在受到驚嚇時，膽囊並不會破裂，就算膽破裂，也不會立即致命。不過，受到突如其來的刺激時，確實會帶給心臟極大壓力，繼而形成致死條件。

　　五個死者是中學時的同班同學，年紀四十五到四十七歲不等，而且還都是百手起家卻邁向成功的生意人。這種中年男人，上有老，下有小，事業處於關鍵時刻，精神壓力大，工作量大，各種飯局不斷，健身觀念也沒有普及，所以身體或多或少有些問題。那麼在極度驚恐之下，被生生嚇死是非常可能的。

　　所以法醫的結論是︰他們是被什麼事情，或者是什麼東西嚇死之後，才被人掛在繩子上的，偽裝成上吊自盡的假像。這種案子也不是沒有先例，怪就怪在所有被害人全是把自己反鎖在房間內，室內也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跡。

　　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他們都是男人，在社會上闖蕩奮鬥了這麼多年，見識也應該不少。他們到底見到什麼被嚇成那樣？竟然還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然而，這樣的怪異現象不足以導致調查停止，到底警方很多無神論者，也很多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不可能這樣收手的。反而越是離奇的事件，越能激發一些人的好奇，會拼命找到真相。真正阻止他們的原因，是後來發生的一連串事故。

　　因為是密室殺人案，所以案件的第一發現人和報警者，全都是死者的至親之人，老婆、孩子以及父母等。他們有懸掛在吊扇上，隨著電扇緩慢轉動的；有的歪著脖子，斜吊在大衣架上；有一個選擇了窗簾桿，拉開窗簾後才驀然出現；第四個是勒著領帶躺在浴缸裡，水還嘩嘩的流；最離奇的第五個，乾脆是被耳機的線繞了一圈又一圈，懸在立式暖氣片上……

　　種種死狀，都非常可怕，發現人有的當場就暈倒了，有的犯了心臟病，有尖叫不止的，有被嚇得神智混亂的。總之，好不容易平復了些，卻因為警方的調查被驚嚇得更厲害了。

　　因為什麼呢？照片！

　　人活於世，大多數人會留下影像。古代是牌位畫像什麼的，現在是照片。其中用作遺像的，都會選照得好看端正的單人照，放大了擺放在靈堂，或者家中的某處，用來讓外人瞻仰，以及親人的懷念。

　　就是這些照片，在調查深入的時候發生了變化！家屬們陸續發現，照片上的人像變了。本來是平靜的微笑著，卻忽然變得一臉苦相，甚至哭泣狀。

　　人像的舌頭也一天一天，一點一點吐出來……

　　照片是死物，卻出現這樣的變異，當場就有家屬又嚇暈了過去，受到極度驚嚇的女人和孩子，好不容易平復的心理又出現劇烈波動。他們認為死者是不想案子再調查下去，所以集體請求公安機關銷案。

　　雖然以我國的司法制度來說，此類案件的調查不以當事人的意志為轉移，但家屬們不再配合，甚至舉家遷到外地。又沒有人能夠解釋照片發生變化的合理原因，比如被隱藏的罪犯PS了，偷偷換掉之類的。

　　最終為了節省警力，只得按未解的懸案處理。又因為此案太詭異了，就放入秘密檔案，只是時日還短，沒來得及進行加密處理而已。

　　「人類警察對這個案子都做了什麼調查？」白小七問。

　　「文件裡都寫了嘛。」向小雪把電腦轉過去。

　　白小七閉上眼，「密密麻麻的字，看著累，你給我們講解好了。」

　　向小雪無奈，只得解釋道，「謀殺，不是為了情，就是為了錢，要麼就是出於報仇的目的。五個死者是同學，畢業後失聯了十幾年，各自忙著工作房子，娶妻生子，七八年前又重新聯絡上了。本來普通的五個人，自此之後互相利用人脈做起了生意，互通有無，互相幫襯，如今都混得風生水起，感情很不錯。不過據調查，他們做的是正當生意，並沒有違法行為，經濟往來也沒有任何問題，更沒有坑害過其他人，安分守己的，基本排除為了金錢而殺人的可能性。」

　　「情殺也不太可能對不對？畢竟他們是五個人，不會變態到共享一名情人的地步吧？」辛火火插嘴，「那得是多賤。」

　　「還……」向小雪故意拖長了聲音，「還真沒這麼變態。但是吧，部分有錢男人的德行你也知道，五個裡面有三個，外頭養著小三。但小三都是弱雞，拿錢辦事而已，沒膽子和手段殺人。自家正牌老婆呢？不是還蒙在鼓裡，就是只要佔著正宮位置，根本不管男人在外面花的那種。」

　　「不是因為錢，也不是因為情，那麼……」黑小八沉吟。

　　辛火火突然一拍桌子，打斷黑小八的話，「我以前看過一部恐怖電影，裡面有幾個男人曾經是同學，在學校時曾經輪姦一名膽小但漂亮的女同學，然後女同學自殺，冤鬼復仇。是不是他們年輕時曾經共同犯罪？所以這是仇殺？」

　　「這個……還真有警員和你有一樣的腦洞。」向小雪佩服的挑起大拇指，「可惜警方調查過了，他們並沒有共同認識的人意外身亡，這個推測不成立。」

　　「說不定殘害過陌生人呢，這條線索我們可以查一查。」辛火火很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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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誰踫都死機

　　「你打算怎麼查呀？」白小七一臉「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不看好你」的樣子，「沒聽小雪說嗎？家屬都跑掉了。再者人類警察也挺厲害的，五個死者的背景和經歷，肯定查得底都掉了，不會遺漏什麼的，別把人家當白菜嘛。若說學習包青天審鬼……案子最後一個死者也是三個月前出的事，那時候我們還不認識你呢，誰知道他們的鬼魂去哪裡了？回地府，還是讓有心人劫走？死得這樣兇，肯定有人喜歡哪。」

　　辛火火知道他指的是北明遠。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去找北明遠，提出審鬼的事，讓他網開一面，幫幫忙。但隨即就覺得自己傻透了，他和己方是對立的，他搶的就是這樣兇死或者怨念大的靈魂。雖不知他用來幹什麼，但怎麼會給她大開綠燈？

　　她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那幾家人都離開本市了嗎？」黑小八問。

　　「並沒有都離開本市，卻全部都離開了原來的家。」向小雪想了想，又補充道，「都是成功的商務精英，家裡不止一處房產的。」

　　「老八，你要幹嘛？」白小七追問。

　　「至少去現場看看，再觀察一下受害人的家屬，既然捉不到那幾隻死鬼，就去查查他們的家裡有什麼異氣，希望可以找到一點點線索。」

　　「我也要去。」辛火火舉手，但有些氣虛。

　　黑白二位是神，小雪是妖鳥，穿牆術什麼都不在話下。只有她是人，真正累贅的人，每回都要讓人家帶。以後她要問問小八，茅山傳人有沒有，介紹一個來給她當師傅，好歹她也提升一下實力吧，不能總這樣廢柴。

　　其實她明白，她現在的作用相當於道具或者法器。因為那個要命的手機，除了她之外，誰踫都死機。

　　「好。」黑小八答應，「但如果我們要去外地調查的話，你和小雪留下。」

　　辛火火點頭。

　　不點頭也不行，因為瞬間到達千萬里之外這種事，小雪也不行。她要化作原形飛的，還不如她坐飛機或者高鐵這種現代化工具快。

　　再看旁邊，向小雪已經手腳麻利的把幾家人的現居住地的住址調出來。白小七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瞄了一眼就記在心裡了。

　　隨後一行四人立即就出發。

　　經過上回色鬼的事，其他三人都不願意讓辛火火落單。好在向小雪有一種隨時隨地都能熟睡的技能，辛火火駕駛小紅，她就坐在副位，頭倚著側門玻璃睡得香。萬一出狀況，她立即就能進入戰鬥狀態。

　　先去調查的，是死者家屬。

　　為了不驚動對方，由小七小八潛進去就行，有實體的兩位女生就不參加了。

　　五個家庭，除了有一個遷到南方小城，其餘四個搬到了城市另一端。大約是幾家關係特別好，團購的話打折力度比較大的緣故，那四家的房子居然買在了一個小區，所以小七小八只出去轉了一圈，很快就回來了，坐上後座。

　　「有發現嗎？」辛火火急著問。

　　向小雪也醒來，擦了擦睡覺時流到下巴上的口水。

　　「我們覺得這是仇殺。」白小七伸手到辛火火面前。

　　他掌心時有一串文字，是下一個要去的地點。辛火火看了也不吭聲，直接發動小紅，邊開車邊聽。

　　「為什麼這樣說呢？」白小七自問自答，「因為我們在被害人家屬身上看到了灰黑色的、濃得化不開的衰敗之氣。包圍著所有人，一個不剩。」

　　「那是詛咒。」黑小八解釋，「若是普通的厄運，不會涉及到每個人，也不會厲害到那個程度。這說明殺人者不僅要那五個人死，還要他們的家從此敗落，再無翻身的餘地。」

　　「能破嗎？」辛火火心軟了。

　　不管那五個人有罪沒罪，都禍不及家人。他們已經死了，還要讓父母子女從此倒楣下去，也真是太絕了點。

　　「你就是心好。」白小七敲敲辛火火的後腦，「咱家小雪就無動於衷，因為她到底不是純粹人類，沒有多少同情心。」

　　「其實我有的，我真有的！」向小雪連忙表白。

　　黑小八不理他們，神情疲憊的倚在後座上，繼續說，「一般的詛咒可破，但這個詛咒的咒力非常之大，顯然下了很大的工夫。我們必須找到殺人者，還要滅了他（她），詛咒才能自然消失。」

　　他沒有細說，是怕火兒難過︰有一家的老人已經病得半死不活，有一家的妻子不斷出意外，遍體鱗傷，有一家的小孩子更可憐，像是失了魂似的，高燒不退。

　　所以說，他們斷定是仇殺。

　　可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居然這樣狠的！不讓仇人活，還要讓他們的家裡人倒楣到底，不得好死。那些怨咒居然滲入到死者家屬的骨頭縫裡，這樣的詛咒，會令人家在下一世也落不到好。

　　這樣毒的怨念，殺人者若真被北明遠捉走，淬煉成功的話，會養出一隻極其怨毒的惡鬼來的。

　　幾個人的沉默中，很快到了第一個死者的原住處。就見房間緊鎖，裡面黑漆漆的有如幽洞。附近的鄰居家都關緊門戶，所有的門把上都拴著紅絲繩和桃木小劍。可見，恐怖的自盡事件搞得人心惶惶的，因為中國人普遍相信鬼的存在。

　　但這樣也好，至少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出現。

　　「鄰居們這種防御措施，有用嗎？」辛火火不禁好奇。

　　「多少有點用處。」黑小八低聲道，「靈界規則，非請勿入。若非心存害人之心，怨力高強，還不怕將來受罰的魂魄，基本上不會隨意進入人類的住處。當然了，人類相請的話就不同了。比如，吃飽了撐的玩筆仙碟仙的人。」

　　辛火火縮縮肩，因為上大學時她也玩過。好在沒惹出什麼禍，因為壓根就什麼也沒招出來過。

　　穿過牆壁，進入屋中後，四人分就為兩組，辛火火跟著小八，向小雪跟著小七，在鬼屋裡四處轉，尋找可能有用的信息。之所以這樣分組，是因為向小雪有點怕冷面八爺。鳥麼，天生怕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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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畢業照

　　「你發現有用的線索了嗎？」辛火火四處看，沒看到遺像之類的。

　　大概在驚恐之下，都給燒了吧。警方的報告裡倒是有那些照片的影印件，照片上的人吐出舌頭，看起來確實很寒的。

　　「什麼也沒有。」

　　「可是感覺很陰森誒。」

　　「心理作用。」黑小八仰頭看了看，這家的受害者是吊在電扇上那位，「還有就是死亡氣息的影響。發生橫事兇事之時，自然界和氣場也會有紀錄，要很久才能消除，或者，由氣場更強大的人給逼退。殘留的那些氣息，會讓正常人類感到不舒服，汗毛倒豎，後背發涼什麼的。」

　　辛火火確實感覺有點冷，雞皮疙瘩都浮起一層。

　　她抱著雙臂，再度四處張望。因為房子沒掛窗簾，樓層又低，室內被外面的路燈照得明亮。

　　憑著這種無阻礙的光線，辛火火眼尖的發現客廳茶幾下支出來一個硬綁綁的角。上去揭開帷布一看，居然是一本有點陳舊的相冊。

　　翻開來看，居然全是學生照，紀錄了第一受害人從小學到大學的歷程。

　　「我拿回去看看可以嗎？」她問恰巧也來到客廳的向小雪。

　　「當然可以了。」向小雪聳聳肩道，「鑒證勘驗早就結束，除非人家回來拿東西，發現相冊沒了，會以家中被竊為由報警。」

　　「都嚇破膽了，不會回來的。」白小七大大咧咧一揮手，「但是火兒，你是發現了什麼嗎？」

　　辛火火搖頭。

　　她只是覺得，既然在照片上出了靈異事件，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呢？

　　當天晚上，他們又接連去了其他四處兇案現場，結果一無所獲。早上向小雪去上班後，辛火火睡不著，就在自己房間裡翻看那本相冊。

　　第一個受害者姓董，這本相冊就屬於他。他長得圓頭圓腦的一臉憨厚相，個子高，頭大，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怎麼變過，外貌屬於大眾路人款。

　　但辛火火把相冊從前到後，從後到前翻了好幾遍，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倒是有一張大合影，終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全中國中學畢業照似乎都是一樣的，四五十號人穿著統一的校服，大部分校服還都是運動式，醜得分不出男女，胸前紅字，標記著學校名字。然後背景是教學樓，藍天白雲下，襯得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的人特別小，腦袋就更小。除非是特別親近的人，除非用放大鏡仔細看，除非體貌特殊，不然很難一眼認出誰是誰。

　　可能是由於女性的第六感，辛火火總覺得這張照片有點點不對頭，可是到底哪裡有問題，她又一時看不出來。

　　她乾脆把相冊立起來放，然後滿屋亂走，換著各種角度，左看右看。折騰半天，未果，倒把眼楮看酸，肚子看餓了。於是她想去廚房做個三明治吃，可是才一轉身，忽然就覺得有陌生人在她的背後笑了一下！

　　不是看到！而是清晰地感覺到！好像某個影像早就潛伏在她的印象裡，被她忽略了，這一刻卻驀然從腦海的深處翻滾出來，躍然於水面。又彷彿在一塊雪白的布上，發現了一處漆黑的線頭，那麼刺目，居然之前沒注意到！

　　大白天，生生驚出她一身白毛汗。

　　她慢慢轉過身，目光落在那個相冊，落在那張中學畢業的合影上，又慢慢走過去，放倒相冊，認真的觀察了起來。

　　不要急……她告誡自己，然後手指按在了照片上，從後向前，從左至右，一個一個從那些陌生而年輕的臉上滑過。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那個笑容……照片上大多數少年都在傻笑，只有那個在她潛意識裡展開的笑容不同︰陰冷，成熟，世俗，眼神沒有純淨感，而是帶著算計的光。

　　說起來，少年的臉上有一雙成年人的眼楮，本身就是一件恐怖的事。這樣想著，她的手指就停頓在第一排。

　　一般畢業合照，都是按個子高矮和男女生來排位。第一排正中間坐著老師啊校長啊什麼的，有幸挨著老師的人也會有座位，但大多是老師的寵兒，班長或者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學習成績比較好的同學。第二排、三排會是女生，再往後就是個子比較高大的男生了。

　　在這張照片裡，坐在老師旁邊的男生圓頭圓腦，一臉憨厚，正是董某。可是不對，剛才她似乎看到過他啊……

　　她猛然望回去，手指也快速地劃過去，果然看到在最後一排的最左邊，確實有另一個董某。可再返回來，第一排中間挨著老師的，也是董某沒錯。不管她對比幾次，甚至拿出放大鏡來看，兩個人的面貌也都是一樣的！

　　兩個董某，怎麼回事？雙胞胎？警方調查的資料裡沒有說明呀。難道未成年就死了嗎？再仔細看，第一排的董某明顯有點怪，因為頭是一樣大，身子卻矮小得多，哪怕是坐在椅子上的也看得出來，比例不協調，整個人就像個大頭娃娃。

　　難道PS過？把某人的頭，安在某人的身子上？誰這麼無聊！

　　「董某A……董某B……」辛火火心裡有點發緊，那是發現了隱藏線索的激動，也有些抓不住關鍵點的疑惑。與此同時，她的指尖在AB兩點之間來回遊動。

　　忽然，她嚇得停住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為什麼覺得前排的董某B的笑容似乎在擴大……擴大到……大到……咧開笑的嘴都變形了！

　　就像血盆大口。

　　此時她的指尖正劃到董某B的臉上，隨著她發現異常，她的心臟似乎連跳動也變緩了。她摒著呼吸，小心翼翼的把指尖向下挪，漸漸露出那張圓臉來。

　　那張臉的眼楮都笑彎了，好像還眨了眨。待辛火火嚇得往回收手，一個小小的黑洞忽然出現在照片上，董某B的臉上！那個洞是有吸力的，瞬間就吸住了辛火火的手指。

　　猝不及防之下，辛火火大聲驚叫，拼命把手指往回拉。然而，那個洞也迅速擴大了，在辛火火的拉扯下，像是有一張巨口咬住了她整隻手掌，要把她拖進那張照片裡去！

　　「小七小八，救命。」她大聲叫，手腳並用，堅持自己不被帶進黑暗之中。

　　但是她忽然想起，這是白天，小七小八是貓狗的樣子。而且，她的房間雖然沒鎖，卻是關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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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你可以退出

　　嘭的一聲。

　　在辛火火的連番驚叫之下，門驀然被撞開了。

　　她看到一條小小的黑影滯留在了半空，緊貼著門板，顯然是小八跳到門把手上，壓下了門鎖。幾乎在同時，白色的毛茸茸影子閃電般鑽進來，奮力跳起，一口咬在那張已經被拉扯變形的怪口之上。

　　哢嚓一聲，怪口斷裂。

　　辛火火得了自由，但因為力道突然消失，整個人向後連退了幾步，直接摔在地上。好巧不巧的，把才從門上落下的小黑貓壓在身下，引得它喵的一聲慘叫。

　　再看那照片，突然就起了一團火，眨眼間成了灰燼，把辛火火的書桌都燻黑了好大一塊。

　　小白狗形象的白小七蹲在地上乾嘔不止，牙齒和唇毛上沾染著不明黑色液體。

　　辛火火顧不得別的，先把小奶貓從自己的肉身下解救出來，然後把小奶狗夾在胳膊下，直接衝進衛生間。

　　小黑貓沒跟著她，而是靈巧的先躍上椅子，又躍上桌子，對著那堆小小的灰燼和大大的黑色印跡嗅了嗅，似乎思索著什麼。接著它跑到客廳，把座機的聽筒扒拉下來，用小爪子按下了快捷鍵。

　　嘟嘟嘟地響了幾聲後，那邊傳來向小雪的聲音，「火兒，你找我？」她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就一個字︰家。能從家裡打電話的，一般是辛火火。

　　可這次不同，清晰的喵喵聲傳來。

　　向小雪明顯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說，「八主子，我這就回，馬上！」

　　黑小八滿意地點頭，然後才去到衛生間。就見辛火火正拿著專門的寵物用牙刷，拼命給白小七刷牙，一邊刷還一邊安慰，「別動，配合一下呀，很快就會好了。誰知道你咬了什麼髒東西，不弄乾淨中毒怎麼辦？！」

　　白小七一條狗命去了半條，先吐個半死，而後給折騰個半死。

　　好不容易刷牙完畢，白小七都癱了。

　　黑小八看搭檔沒事了，就跑回到客廳。擺在餐桌上的電腦是打開的，屏幕上正好是五人連環吊死案的文檔。它示意辛火火跟過來，然後用爪子吃力地打了一個字︰等。

　　辛火火明白了，青天白日的也不敢回房，就這麼等了半小時，向小雪到家。

　　「什麼情況？」她趕得渾身是汗。

　　辛火火知道這件突發事件太詭異，小八等不到晚上，所以才把小雪叫回來當翻譯的。當下就把所經歷的情況，事無巨細，詳盡再詳盡的說了一遍。

　　向小雪聽完，立即變回鳥身和黑小八進行禽獸語的交流。在此期間，白小七一直懨懨的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樣子，連沙發都跳不上去，把辛火火心疼的。

　　「小七沒事吧？」等小雪回房間變回人身，穿好衣服出來，辛火火忙問。

　　向小雪猶豫了下，「八主子的意思是︰有邪物隱藏在那張照片裡，咱們誰都沒有發現，這事很不尋常。他們在白天時法力微弱，而且是貓狗體，所以剛才七主子確實受了點傷，但不是致命的，你放心。」

　　辛火火怎麼能放心？

　　她很自責，因為白小七是為了救她才受傷的。當時他那麼弱，卻不顧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不把相冊拿回來，不去研究那張畢業照，不就沒事了嗎？

　　她眼看著向小雪把她的房間門以妖力封鎖，之後又急著跑回局裡，不知要調查什麼。她不想沒事做，只能反復看小雪弄回來的警方秘密文件，期望再找出些不同尋常的線索來。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小七小八變了身。

　　小七果然臉色極差，只站在那兒都要扶著牆壁，「媽的，那張咬著火兒手指的怪嘴有屍毒！擱平時也沒事，可白天我是隻狗啊。最要命的是，他怎麼轉化過來的？而且我們離那張照片這麼近，居然都沒發覺！老子真的弱成這樣了嗎？誰都敢在老子臉上踩上鞋印！」說到這兒，他停下喘息，顯得氣力很不濟。

　　「對不起，都是我闖的禍。」辛火火內疚到不行。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白小七一手扶腰，一手擺了擺，「你不發現這個破綻，我們這個案子就破不了。找不到各色冤魂惡鬼的目標和歸處，黃泉路就找不到。你是在幫我們，你這還立功了呢，我和老八都沒留意到那張破照片。」

　　「警方也沒有發現。」向小雪補充。

　　畢竟，誰會盯著受害人中學時的畢業照看來看去？就算看了，那麼小又那麼密密麻麻的人像，又有多大機率發現一張照片上同時出現了兩個人呢？

　　與其說辛火火誤打誤撞，不如說她突然而來的異樣靈感。

　　「火兒，我一直沒跟你說過。」黑小八鎖著眉，靜靜地道，「黃泉路消失，我們要找回來，過程中勢必兇險處處。我們會拼盡一切保護你，但今天發生的這種意外還會有的。所以，火兒，你可以退出。」

　　「你還說沒怪我。」辛火火委屈。

　　「真的不關你事。」黑小八輕輕按了按辛火火的肩膀，動作很僵硬，態度很誠懇，像是在表達安慰。

　　他不像白小七，平時不喜歡和人類多親近，「只是我們要做的事調整了大方向，不再以拘回正常鬼魂為主，所以你那隻手機就沒那麼重要了，而且我們的行事也會更危險。我與老八職責所在，無法推辭，小雪是為了修行。你呢？你有很平凡平靜的生活，我就不能強迫你為了黃泉路的事涉險。」

　　這話要放之前說，辛火火得樂得蹦起來，立即甩手不幹，有多遠跑多遠。可相處日久，她總覺得她與他們之間，以及她自己的思想都發生了轉變。變化的是什麼，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袖手旁觀，不想看他們陷入危局卻不幫手。

　　盡管，她的力量太弱小，太有限。

　　「那麼實話講，你們需要我嗎？」沉默片刻，辛火火問。

　　黑小八也猶豫，但最終還是點頭，老實承認。

　　「那不就結了，我幫你們，完全自願的！」辛火火展顏，還真怕人家不需要她了呢。不僅如此，她還故意顯得很勢利，「但不是無償的哦，你們許諾過我兩個願望，神的願望，不會忘了吧？熟歸熟，我一樣會收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