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110 末班車

　　「我可以保護她，變成真身！」向小雪忽然一拍桌，好似突然醒悟那樣興奮的叫道，「你們忘記了，我變回原身的時候，身上是沒有妖氣的！我就以原身的模樣乖乖待在火兒身邊，萬一那傢伙動手，我立即施展妖術，打不死丫的！」

　　「這個可以有。」白小七瞄著眼不斷點頭。

　　「我聽說郊區的周末市場有專門賣花鳥魚蟲的。」辛火火也贊成，「一個姑娘逛周末市場逛到晚上，買了隻白色珍珠鳥當寵物，這個說得通，也很自然啊。」

　　黑小八想了想，也明白辛火火是必須經歷風雨的，咬牙點了頭，「首先，得買個鳥籠。」

　　於是，臥底計劃就此展開。

　　但辛火火首先買的不是鳥籠，而是特意去買了長長的假髮和秋裝紅裙，回家後不斷肉疼，「裙子就算了，反正是逛周末地攤市場的造型，某寶款就好。但假髮多貴啊……好幾千！」

　　「也有便宜的呀，我們做誘捕任務時用過，就用那種幾十幾百的，現在手工藝這麼發達，真看不出來。」向小雪聳聳肩，「況且咱們是坐末班車，黑燈瞎火的。」

　　「那是人看不出來，鬼魂能保證嗎？還是有區別的。」辛火火也很冤枉，「萬一為這點小細節引起他們懷疑，不上鉤怎麼辦？」

　　唉，當時為時髦為什麼剪齊肩bobo頭啊，搞得現在還得浪費錢。是誰說要像霉霉一樣，頭髮越短越時尚的？站出來，她保證不打死他。

　　「火兒做得對。」白小七永遠幫親不幫理，「不能因小失大。」

　　「你想如何，直說吧。」黑小八翻著手機頁面，頭也不抬地問。

　　現在誰還用電腦看新聞？不過辛火火的手機他們不能踫，只能玩向小雪的。

　　辛火火眼楮一亮，立即撲過去，上半身趴在餐桌上，把整張臉都遞到黑小八面前，「下期的彩票號碼告訴我唄。不用頭等獎，中個萬把塊就好，貼補一下我的損失。我這可是為了任務！應該用公款吧？」

　　「你倒不貪心哦。」黑小八抬起眼楮。

　　辛火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雖然聽那話音像是諷刺。

　　「不可能被答應的事情就不要說了，拒絕你，我也好尷尬。」黑小八神色平淡，哪有半點尷尬，「還有，你最近明顯缺乏運動，臉都圓了。」

　　「不說拉倒！」辛火火氣得立起身來，「我本來就偏瘦，所有人都說我要胖幾公斤才好看！最近由小雪精心餵養，又好吃好睡的，胖了點怎麼了？怎麼了？是我漂亮，你暗戀而不得，所以才挖苦我，我不跟你計較。哼！」

　　白小七哈哈大笑，「早跟你說聰明人都很討厭了。你一開始抱怨，他就知道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早準備了怪話等你呢。」

　　黑小八又回去關注手機，乾脆就是默認。

　　「別以為智商高就不需要情商了哦。」白小七用胳膊肘拐了拐搭檔，「對一切女性，必須說︰咦，你最近瘦了，也漂亮了誒。你總說實話，泡不到妞的。」

　　「實話？你什麼意思？」辛火火危險的瞇起了眼楮。

　　白小七再度哈哈笑起來，卻是傻兮兮的乾笑。

　　周末這天，紅衣長髮的「圓潤」美女就出發去郊區的周末市場了。她隨身帶著一個大包，裡面放著那種能折疊的精緻鳥籠，以及睡得昏天黑地、沒心沒肺的白色珍珠鳥一隻。

　　黑白無常還是白天的萌體狀態，所以留在家裡，反正有不著調的某七在，正經嚴肅的某八不會迷路。他們能縮地成寸，幾秒種就能到達郊區的。

　　頭一回承擔這樣的重大的任務，辛火火非常認真謹慎，因為怕晚上出行會引起不知躲在哪裡的縱火鬼發現，她頂著中午十二點的太陽，也就是陽氣最旺的時候乘坐那趟32路公交車前往郊區，親身感受了下車型車況什麼的，而後就一個人去逛市場。為了行動起來方便，還要克制女性天生的購物慾，她容易嘛她。

　　「我居然穿了高跟鞋。」晚上她一個人坐在小食街上吃飯時不禁咕噥。

　　她已經在無人處把向小鳥裝進了鳥籠，拎在手裡。此時，向小雪一對紅豆似的鳥眼非常哀怨地看著她放在桌上的北式炒麵。

　　「沒你做的好吃。」她故意挑起一筷子油亮亮的麵條，在鳥籠前繞了下，而後妥妥當當放在嘴裡，發出滿足的嘆息，一臉的得便宜賣乖樣兒。

　　向小雪差點撞籠子。

　　好不容易耗到快十點，她拎著鳥籠，立即趕去公交總站，趕最後一班車。

　　郊區線普遍比市區線收車早一些的，辛火火到達的時候發現人真的很少。畢竟32路公交車總是自燃，雖說並未造成大的傷害，除了當事人呂東和陶姑娘之外，沒有人橫死，而且不幸經歷過的人員還被要求不要散布謠言，但終究還是有消息洩漏出來，在小範圍內悄悄流傳。在這種情況下還來乘車的，要麼是迫不得已，要麼是毫不知情。要麼就像辛火火一樣，是來找茬。

　　正像資料里所說，這趟公交的晚班車孤零零的停在破舊的站台裡，車門大開著，並沒有人監督投幣行為。車站周圍，不知要蓋什麼建築卻還沒開工，目前全部拆得亂七八糟，到處是磚頭瓦塊，一片破敗又荒涼的場景。若不是有路燈，旁邊的站台休息室也有燈光和人影，幾乎讓人以為這裡才打過仗，或者地過震。

　　嘀的一聲，辛火火刷卡上車，並迅速觀察了下。

　　車上已經坐著四個人了，一對中年夫妻模樣的人，一個背著大包小包的男青年，還有一位老爺子，司機座位還空著。看看錶，還差兩分鐘十點，最後一班車將出發。一會兒司機上車再加上她，也不過是六個人而已。

　　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時候，所有人都恨不得人少些。可這一刻，辛火火心頭發緊，恨不能車上有很多人才好。

　　深吸了口氣，她向車的後方走去。可還沒走兩步，鳥籠卻突然被什麼東西拉住了，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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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逃走了

　　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那位老爺子，六十來歲，慈眉善目的，穿得很整齊，隨身只拎了隻簡陋的、癟癟的、印著某商場logo的小布袋子。一看主人就知道是那種獨居寂寞，閒著沒事就逛市場以打發時間的老人。

　　辛火火對這樣的老人總是很心軟，覺得他們比孤兒還可憐。因為孤兒還有無限可能的未來，他們卻只有黃昏了。於是她笑得軟軟的，聲音也軟軟的，「您有什麼事我能幫忙嗎？」

　　老人對她招招手，當她彎下身子來才壓低了聲音說，「別到後面去。」

　　辛火火心頭一凜，「怎麼了？」

　　「姑娘，我說了你別怕，這車會鬧鬼的。」老人神秘兮兮。

　　「不會吧？您怎麼知道？」辛火火下意識的四處張望，努力擺出不信的樣子。

　　「別看別看！快別向後看！上回就是因為有個姑娘亂看還多嘴多舌，結果差點燒死。」老人急得直擺手，「你信我，我經常坐這趟車的。」

　　辛火火遲疑了下，坐在老人身邊，不過只沾了一點座位，並沒有坐實，「有這麼可怕的事，您還來？」她也壓低了聲音。

　　「我要回家，就得坐這趟車呀。」老人說，「你坐在車前面就沒事，後排總是會著火的。他很兇的，真的很兇的……」老人低喃，眼楮閃過恐懼。

　　聽他的聲音，看他的樣子，辛火火畢竟不是專業鬼差，心裡也有點發毛。但最終還是一咬牙，站起來，「謝謝您，不過我不怕這個。後面寬敞，我還是去後面。」任務得完成啊，小雪是妖啊，而且就在她身邊，她怕什麼？再說她相信小七小八會及時趕到，說不定他們已經埋伏在附近了。

　　害怕，是的。哪怕目睹過很多可怕的非人類，她還是會怕。但，會習慣吧？

　　「你這丫頭怎麼不聽話？」見辛火火站起來就走，老人急了，極快的抓住辛火火的手腕，「真的會死人的！年紀輕輕，好好活下去多好！」

　　那手指枯瘦冰涼，壓在辛火火皮膚上，涼意一直滲到她骨頭縫裡。

　　辛火火抬頭，看到左前側雙人坐上的中年夫妻，以及坐最前排，攜帶大包小包的年輕人，正用一種詫異的、略還恐懼的，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看她，趕緊拼命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坐了回去。

　　「爺爺，您是好人，真的謝謝您，好人有好報的。」等那幾人不再注意她的時候，她才輕輕拍了一下老人的手臂，鼻子有些發酸，「可是，您怎麼不回家呢？」

　　「我就是要回家啊，可是我記不起了……記不起……家在哪兒啊？明明就是坐這趟車的……」老人很煩惱，還有滿滿惶恐。

　　他的手臂上，已經被辛火火悄悄的貼上一張符。

　　那符是小七給的，專門能克制男性魂魄，貼上就不能再跑掉。也直到符紙上身，辛火火才看到老人的真形，枯瘦的，迷茫的，雖然面貌未變，仍然很善良的模樣，但面色灰白，帶著死氣。

　　他是鬼，迷路的，善良的鬼魂。因為找不到回家的路，給困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回不到真正的家，也找不到地府之路，每天不斷不斷徘徊在這條路上，卻仍然試圖幫助別人。

　　對這樣的魂魄，辛火火並沒有那麼害怕。正像對於鬼魂現象的科學解釋︰鬼只是生命的另一種能量形式罷了。

　　「家在哪兒？我怎麼找不到了呢？明明就是這趟車……」老人繼續自言自語著，因為貼了符，慢慢不再理會辛火火，也不動了。

　　辛火火這才站起來，重新往後面走，「小雪吹牛大王，你不是有妖氣嗎，都沒看出老人有問題？」

　　啾啾！小鳥清脆的叫了兩聲，又引來那對夫妻和年輕人的注目。

　　這樣也好，顯得她剛才並不是對著空氣說話，而是和自己的寵物鳥溝通。怪是怪了點，但沒那麼嚇人。奇異的是，鳥語她是聽不懂，但小雪的意思她明白了。

　　「他沒有惡意，反而滿滿善念，所以你一時沒有覺察對不對？」辛火火低聲道，「好吧，我也沒看出來。你該知道，我和你的主子們相處久了，眼楮變得很乾淨。但這位爺爺不邪惡，所以開始我也沒看清。」

　　啾啾啾！

　　「我知道我知道，他好可憐。不過沒關係，一會兒讓小七收了他，他就不會再找不到家了。往後回地府冥界再如實稟報他的善行，他會有個好來生的。」辛火火一邊說，一邊走到倒數第三排，給自己又加了些心理建設，然後坐下。

　　很快，司機也上來了，喊了聲沒票的趕緊買票，又問所有人都去哪。當得知全是回市區的時候，就說中途不停了，然後就發動了車子。

　　老爺車，晃晃晃，就像要散架了似的，汽油味還特別重。差不多掠過三個站牌未停之後，辛火火感覺被晃得、燻得要暈車了，連忙打開半邊窗戶。

　　正是這個動作讓她身體略歪，而後眼角的餘光發現她後面一排偏右的雙人座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男人，低著頭，看不到臉，但看得見稜角分明的下顎。最後一排則坐了個紅裙長髮的女孩，身邊堆了好多大包的雜物。她像打盹那樣垂著頭，密實的黑髮把整張臉都擋住了。

　　還沒到出事路段啊，那要七站之後！

　　辛火火的心瞬間抽緊，得虧之前做了好多心理準備，這才沒驚叫出聲，反而貌似鎮定的重新坐了下來。

　　暈車的感覺早沒有了，取爾代之的是手腳冰涼，心跳如擂，感覺身體都僵硬了，裙子口袋裡的符咒似乎都在發燙。

　　再低頭看向小雪，就見白色小鳥的身體繃得緊緊的，看起來不像活物，倒像是玉石雕刻。她雙眼瞪得大大的，顯然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在全身戒備了。

　　辛火火悄悄打開鳥籠的門。其實那門根本就沒鎖，方便她直接打開。

　　然後，向小雪動了。

　　可正在此時，窗外忽然急掠過一片陰影。接著，一聲刺耳的鳴叫響起，聽起來就像金屬之間刮擦，令人類的神經都似被割了一刀般的難受。

　　「什麼聲音啊。」她聽到前方的中年女人問老公。

　　而向小雪突然尖利的哀鳴數聲，彷彿經歷了極大的恐懼。隨後，她驀然就飛出鳥籠。但她並沒有衝向後排那兩位，而是直接飛出了車窗，嘩一下不見蹤影。

　　她就這麼扔下了辛火火，拋棄了說好的任務，莫名其妙的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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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足夠

　　鳥籠滾在地上。

　　辛火火完全驚呆了。

　　這和預計中絕對不一樣！她本來只是誘餌，現在卻成了獨自戰鬥的人！若向小雪不那麼突然跑掉還好，她好歹還能裝一裝，看能不能借機走到前面去。或者能提前做個準備也行呀，現在向小雪這麼折騰，她立即而直接的暴露了。

　　她不敢動，眼角餘光看到那男人猛地抬起頭來。

　　我的媽呀！根本分辨不出是不是呂東，雖然她知道一定是。因為他的臉全部燒成焦炭，平板著，縱橫交錯著裂紋，只在眼洞的地方閃過兩道慘白的光！

　　「你是我的！」他兇狠的叫喊。

　　「我不是！我不認識你！」她試圖站起來。呂東就算是鬼魂也是個瘋的，因為他明顯認為穿紅衣，長頭髮的女生都屬於他。所以，這類姑娘成了靈異案件再次出現的觸發誘因。

　　但，辛火火還沒站起來，身後的陶姑娘卻驀然出現在她身後。

　　她長髮森森，頭仍然垂著，靠近之時，頭髮把辛火火的臉都覆蓋上了。冷而濕黏的長髮就像是活的，撫過辛火火的臉，掩在她口鼻上。

　　辛火火只感覺無法呼吸，本能的掙扎了起來。然而這並沒能讓她舒服些，因為呂東的鬼爪爬上了她的脖子，扼住，收緊。

　　從那濃密髮簾的間隙，辛火火看到坐在車前面的三個人被驚動了。他們驚恐的看著她，而後都站起來，跑和司機說了些什麼。他們看不到鬼魂，會覺得她大概是抽風或者犯了癲癇之症。

　　大約被掐得腦缺氧，辛火火莫名其妙的略有清醒，腦海裡閃過很多步法和陣法。可是書到用時方恨少，遇到惡鬼法術差，因為向小雪突然改變策略，她還沒來得及從座位上站起來，所以什麼逃生的步法也施展不出來。至於說陣法……她哪來得及擺呀。

　　而前方，司機終於聽明白乘客的報告，面色驚恐的回過頭來。32路公共汽車，也嘎吱一下急停，令其他人摔成一團。司機當然也看不見鬼魂，但他卻知道末班車的鬧鬼傳說，所以他只愣了一秒就大叫，「鬼啊！」然後，連滾帶爬的逃掉了，幸好還沒忘記開車門。

　　那三名乘客不明所以，但被恐懼感染，愣了片刻後也大叫著逃走，那青年連自己帶的大包小包也顧不得了。

　　與此同時，就在車子急停的震蕩中，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辛火火脖子上的桎梏略鬆，讓她的手終於能夠動了！要知道在頸動脈被壓迫的時候，人的四肢是無力的，這就是上吊的人如果後悔，卻沒辦法自己拉住繩子的原因。

　　她左右手齊動，從兩側衣袋中分別拿出兩張符咒。這是救命的時刻，她動作出奇的快，並沒有因為慌張恐懼而手忙腳亂。然後，迅速的將一張貼在自己腦門上，另一張則貼在呂東的腦門上。

　　小七為左，主陽，擅長勇猛的進攻、迅捷的追蹤。

　　小八為右，主陰，擅長周全的防禦、縝密的布陣。

　　所以，右邊口袋裡的符咒歸自己，左邊口袋里的符咒賞給敵人。

　　一道凌厲的白光閃過，呂東慘叫一聲，被彈到後排座位上翻滾。不而出辛火火所料，陶姑娘是受呂東控制的，因為他被打退，陶姑娘也向後退去。

　　辛火火連忙站起來，後退著向車前方跑。

　　呂東氣急，哪肯甘心，化作一團黑爛焦臭的霧氣，再度撲了過來。

　　辛火火本能的以手遮擋，卻發現呂東根本踫不到她。她額頭正中的符咒散發中溫柔而強韌的烏光，把她整個人都包圍了起來。

　　她哈一聲就笑出來。

　　小七的攻擊符咒力量霸道，卻只管一時，而小八的防禦符咒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卻能保持一小段時間。其實她並不需要太久，只要幾秒鐘就夠了。

　　感覺安全了，心定了，腦筋就格外清醒。也直到此時，她才有機會念出那一串咒語。雖然沒有北明遠的好聽且有節奏感，她念得結結巴巴，聲音還因為興奮和憤怒哆嗦著。

　　但，足夠了。

　　「你欺凌弱小，強迫他人，濫傷無辜，下地獄去吧你！」她大喝一聲。

　　隨著她的咒語念完，一黑一白兩道光眨眼之間就出現在車廂內。小七小八一定就在附近，不然不可能這樣快的。

　　「那誰誰，來受死吧！」白小七近乎興奮地叫道。

　　騰的一下，車廂後側燃起來大火，幾乎瞬間就蔓延到半個車廂。呂東拉著有如傀儡的陶姑娘要藉火逃走。他們死於火中，在火裡怨力高，頓時就移身車外。

　　「火兒，記得閃遠點！」黑小八淡定的囑咐，與白小七一起追出去。

　　鬼魂是虛體，可那火卻是實打實，才這麼點時間，辛火火已經感覺到熾熱的火舌了。她連忙下車，還沒忘記拉上那個迷路的老人。

　　那老人處於呆滯的狀態之中，卻還喃喃自語︰家在哪兒？我找不到家了。

　　「您會找到家的，我保證。」辛火火安慰著，拉老人到路邊空曠處，離燃燒的汽車遠一點。不然，萬一爆炸怎麼辦？

　　就算黑白無常法力只剩下了一成，不，現在已經恢復到兩成了，惡鬼也不是對手，畢竟他們是正神，專行捉鬼事。除非非常兇悍，修行多年的那種。

　　所以呂東哪裡抵抗得了，還沒逃出三十米，就讓白小七抓住了。

　　白小七還沒有武器，就這麼空手套白狼，一下就拎住呂東的脖領子，提溜起來，又轉了幾下，還不斷的嫌棄，「艾瑪，燒死的人我經常收啊，哪有這麼臭的呀，可見你的良心大大的壞。咳咳，活活要燻死你七爺了。長得還這麼醜，死都死得讓人討厭！」生氣之下，還抽了呂東一巴掌。

　　而後隨手，把傻站在那兒的紅衣女鬼一扒拉，直拉推到黑小八那兒。

　　黑小八也不吭聲，伸手在陶姑娘腦袋上一拍，陶姑娘就一動不動了。

　　此時，辛火火這口氣算是鬆下了。雖然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半分鐘之內，很多事還來不及琢磨，可她胸中卻有酣暢淋灕之感。

　　然而她高興得太早了，還沒等她說話，一道黑影就以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跑了過來。沒錯，不是出現，不是閃現，就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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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她是特別的

　　炎惑！當她看清來人，立即就認了出來，驚得張大嘴巴。

　　他的法術是用跑的嗎？看起來像戰警裡的快銀。但，他和玄流向來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那麼應該還有一個……

　　正想著，銀光一閃，玄流的身影憑空出現。他出現的倒是比較玄幻，而不是炎惑那種二了巴嘰的科幻感。但既然手下都來了，大boss還會遠嗎？

　　「如果你是找我……我在這兒。」辛火火正東張西望，一道渾厚好聽的低聲炮在她身後轟然響起。

　　辛火火驀然回頭，發現不知何時，北明遠已經站在那兒了。幸好他對她完全沒有殺心，不然她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要命的是，他腳下站著一個滿身色彩斑斕羽毛的禽類，一尺多高，嘴巴烏漆漆的，像個堅硬的鉤子，金黃色的腳爪下，按著個白色的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向小雪的鳥身！

　　「快讓你的大公雞放開我的小鳥！」辛火火嚇了一大跳，趕緊說。

　　情急之下，雙手抓著北明遠的手臂。

　　北明遠略低下頭，用一種好笑的神情看著她，而後伸出手，慢慢掀開她還貼在腦門上的符紙。

　　那符紙正貼在她腦門正中，有點遮擋視線。此時被北明遠揭開，她忽然有一種與北明遠驀然相逢之感。四目相對，身影印入對方眼眸，都有點愕然。

　　「這是幹什麼，扮殭屍玩啊？」他微笑。秋夜裡，卻春風沉醉。

　　而他這樣隨手就把黑小八的符揭掉了，就像那是一張隨便畫著符字的廢紙似的，半點沒有受到上頭附著的法力影響。瞬間，那符紙化為灰燼被拋在地上，彷彿枯萎的蝴蝶。

　　「而且，那不是大公雞。」他眨了眨眼。

　　「管它是雞是鴨，或者鷹，禿鷲，烏鴉，它總是你的吧？快讓它放手！」

　　辛火火幾乎用吼的了，因為能看到向小雪緊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雪白的身體上沾了泥土，羽毛上還有血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她急得直搖北明遠的胳膊，完全沒想過她有什麼權利要求對方呢？他們根本是敵人。

　　「它是血骨鳥。」北明遠揮了揮手。

　　那鳥不情不願的鬆開爪子，似乎還有點氣呼呼的。反而向小雪，就像一團棉花似的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仍然不動。

　　辛火火嚇壞了，不顧死活地衝上去，把向小雪捧起來，感覺她小小的鳥身極細微的哆嗦著，顯然還沒死，不禁大大鬆了口氣。然後她才感覺到害怕，低頭見那隻兇禽瞪著一對黑色圓眼，死死盯著她，駭得連退好幾步。

　　郊縣的公路不那麼平坦，她差點被一塊突起的部位絆倒。若非北明遠伸臂一撈，幫她穩住身子，她非摔倒不可。

　　驚魂未定之中，她沒看到那兇禽翅膀略張，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打算要把她咬死。直到北明遠淡淡的回頭瞥了一眼，它才嚇得縮起來，沒有攻擊。

　　「血骨鳥？！」略定了神，辛火火終於想起來了。

　　小七小八說過︰血骨鳥是屬於冥界地府的鳥，不該在人間顯現。它是征伐之精靈，產生於殘酷的戰爭中，由戰死士兵的怒火、怨念、血與骨所化。血骨鳥無心，是凝骨而成，人頭鳥身，陰火為翼，展翅五里，兇氣沖天。

　　可現在看起來，它並不是骷髏鳥，至少身上覆著一層翎羽，也遠沒有那麼大體型，真的只是像一隻兇殘的大公雞，能看門那種的。但她不敢小看禽類，她小時候去鄉下玩，被一隻鵝追得跑了很遠，差點摔斷手。

　　「你的？！」她驚訝的失了分寸，指著兇鳥問。

　　「你見過？」北明遠挑了挑眉。

　　「前些日子在街心公園，我看到天空飛過它巨大的影子……」回家後小七小八給她講解過，她還唏噓來著。

　　但是，她一直覺得那是她的幻覺，畢竟之後它再沒出現過，「還有，我看到四個正常人一樣大小的人偶在開車！」還差點撞到她。

　　那些偶人不會也是北明遠的吧？她回憶起那恐怖的場景，情不自禁向側面挪了兩步，離北明遠遠一點。但以他的實力，這點距離算什麼呢？心理安慰罷了。

　　要命的是……媽蛋，為什麼明明推測出一些可怕的事實，她還大半夜裡單獨和個魔頭站在空寂無人的郊區公路上，他隨時能掐死她，可她內心深處就是不怕他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應該怕的呀。

　　「哦？你們早就見過了？」北明完說得輕描淡寫，「那很有緣分啊。」

　　誰要跟它有緣分，那是兇鳥，代表了災禍！辛火火想著。

　　旁邊，血骨鳥又咕嚕了一聲，顯然很不屑於一個純粹的人類。還是個女的！

　　「以後不能針對她，不能傷她。」北明遠隨意吩咐血骨鳥，聲音聽起來很平淡，但語氣中的威信不容置疑。

　　血身鳥又縮了縮脖子，表現出完全的順從和服從，只是不滿的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鐵爪剛鉤，抓得柏油路面出現幾道爪痕，好像那地面是豆腐似的。

　　驚嘆血骨鳥如此兇殘，辛火火不得不承認，聽到北明完的話，她心裡有某些異樣的溫暖流淌著。因為，那讓她覺得她在他眼裡是特別的存在。

　　不過她很快一激靈，衝口而出道，「我明白向小雪為什麼突然丟下我跑掉了！」

　　北明遠側頭望著她，她卻並不需要他的反饋，直接說道，「你的鳥剛才叫了聲，它是強大到逆天的冥界之物，它的聲音就是它的宣言，附近的生物，包括妖精妖鳥什麼的聽了，哪有不怕的道理，必然有多遠跑多遠，有多快跑多快。」

　　血骨鳥挺了挺雞胸脯，很是傲慢得意，覺得這個人類算有點見識。

　　辛火火看著掌中的向小雪，覺得她好可憐啊。

　　人和動物是不同的，和人類比起來，動物更依從本能。若遇到天敵，本能的就會投降，服從，不需要思考和權衡，甚至不會反抗。妖，也是動物精怪修行而成，所以不是向小雪故意要關鍵時刻掉鏈子，是她的動物本能，妖的本能讓她臣服於高一階的生物，根本沒辦法再繼續下去。

　　不能怪她。只能怪血骨鳥突然出現。可是血骨鳥為什麼會出現？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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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保存實力

　　辛火火吃了一驚，顧不得身邊的北明遠，急忙向公路另一側望去。

　　這裡是近郊的地方，公路兩側是田地，也不知種的什麼。反正黑白無常與北明遠的哼哈二將就站在對面的田裡，對峙著。

　　「好狗不擋道，閃開。」白小七略有些暴躁。

　　「狗又礙著你什麼，多可愛啊。你自己白天變身時，還不就是狗？」玄流平時話少得可憐，可但凡開口，就能噎死人。

　　「老子變身成什麼，要拍死你也易如反掌。快起開，不然不客氣了！」白小七傲然道。

　　他一手還抓著垂成一個爛布袋似的呂東，這樣滿面不屑的說話，真是帥呆。

　　「切，好像你現在多客氣似的。打就打唄，怕你啊。」炎惑哼，指著黑小八控制在手裡的陶姑娘，「把她給我。」

　　「自己來拿，本大爺沒空奉送。」黑小八很淡定。但就是那種淡定才氣人的好伐，因為帶著一種瞧不起人的感覺。

　　一言不合，也沒看清到底是誰先動的手，四個人就打在一處。

　　實話說，辛火火並看不到細節，太快了，她只覺得眼花繚亂，各色光線在空中飛來飛去。就炎惑個二貨是用跑的，真的就類似於「快銀」一樣，看起來像個賣苦力的，一點也沒玄幻劇的高大上之感。

　　「怎麼樣？打不過吧？」辛火火還在努力想看清情況，對面卻已經停了，炎惑得意的聲音傳來。

　　辛火火瞪大眼楮，看到呂東和陶姑娘已經落入了玄流和炎惑的手裡。這麼說來，黑白無常居然輸給了北明遠的手下！

　　「再來！」白小七不服氣。

　　「來就來！」炎惑應聲。

　　然後，雙方又打起來了。片刻後，四條身影再度分開，形勢又變了。玄流和炎惑控制著呂東，但陶姑娘已經回到黑小八手裡。

　　「你們耍賴，兩個打我一個。」炎惑嚷嚷，離這麼遠，天這麼黑，辛火火都能感覺他臉紅脖子粗的。

　　「切，這叫戰術，一匹臭馬懂什麼！」白小七哼道。

　　辛火火大為驚訝，炎惑居然是一匹馬嗎？但這件事接受起來倒是沒有什麼難度，畢竟她的好朋友是一隻鳥，同居的男人是黑白無常。有這碗毒酒墊底，還有什麼高度數的喝不下去？

　　「再來！」輪到炎惑不服氣。

　　黑小八卻擺手，「已經各得其所，有必要進行下去嗎？浪費時間！」

　　辛火火抬頭，望著北明遠的側臉。

　　他的側臉如此帥氣，在這暗夜裡居然有一種寂寞孤冷之感。

　　「他是說，我搶到了煉鬼的好『材料』，無辜的魂魄白給我也沒有用，他們收了。」他居然輕聲解釋給辛火火聽，卻沒有回過頭來。

　　辛火火差點問︰你為什麼要煉鬼？你有什麼陰謀？幸虧她還有點理智，沒有如此白痴的開口。

　　「走了，凡女。」北明遠擺擺手，轉身就走，絕不拖泥帶水。

　　他沒有召喚手下的一匹馬，一隻兇鳥，還有一個不知什麼的光頭，只召喚出那條火之路，其他三位就乖乖偃旗息鼓，都不用多說一個字就跟著他很快離開。

　　小七小八這才飄身到辛火火身邊。

　　「她又搞砸了是不是？」白小七指著辛火火掌心中托著的白色珍珠鳥，「她這是怎麼了？」

　　「不能怪她，誰知道血骨鳥會突然出現呢，她一定嚇個半死。」黑小八倒很公正，又伸指探了探鳥身說，「她沒事，驚嚇多於身體傷害。」

　　「她那麼小，還不夠血骨鳥一口肉，誰稀罕吃她。」白小七脾氣莫名很差。

　　辛火火怕他們在這裡吵起來，趕緊把向小雪放進口袋裡，再拿出手機。

　　「先收魂。」她岔開話題。

　　黑小八點開自己的拘魂牌相冊，把沉默不語的陶姑娘封進去，打算之後有空時再超渡她一下，畢竟是橫死。之後，辛火火又叫白小七把那個一直孤零零站在旁邊發呆的老人收了。

　　「他迷路了，好可憐，這樣還努力幫我。等你們回地府冥界的時候，好不好幫他說點好話，讓他轉生後有個好的人生？」辛火火很同情老人，就像在現實生活中，每當她看到老年痴呆症患者，一定會想盡辦法幫忙那樣。

　　「那也得回得去才成。」白小七吃了炸藥似的，口氣很沖。

　　黑小八忍無可忍，揮手布下一個結界，把三人包圍，「你亂發什麼脾氣？」

　　「你為什麼丟眼色，讓我只用一成功力，明明我們不必輸的！」白小七怒得揮拳，正砸在結界壁上。雖然沒什麼響聲，卻有震動。

　　辛火火站立不穩，被震得坐在地上。

　　她這才知道，剛才那場打鬥，小七小八並未盡全力。但不管小七有多麼不開心，不管小七有多麼渴望勝利，當小八丟眼色時，他還是照做了。

　　這，就是無條件的信任吧。

　　而看到辛火火被連累得摔倒，白小七瞬間就內疚了，趕緊扶起她，「摔疼沒有？」也軟了聲音。

　　「你們不要吵嘛，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辛火火拉住白小七的袖子，「小八那麼聰明，一定有理由的，你聽他說呀。」

　　「好啊，你說你說。」白小七忍耐地道，「看在火兒面子上，我先不揍你。」

　　黑小八深吸了幾口氣，也平息下心情才道，「我們必須保存實力，就要讓他們以為我們有一成功力。就算將來恢復到十成，也要表現出一成才行。」

　　「為什麼呀？你喜歡挨打啊，你是受啊。」白小七愕然，「你知不知道輸給那倆都不是人類修行而成的貨，老子心裡就像梗著根刺，黑白無常就算對上修行千年的大鬼兇魂也沒這麼菜過！可以敗，但絕不退！我們是倒楣了不假，但也不能什麼東西都往咱們臉上踩一腳。這口氣，你能忍，我不能！」

　　「不能也得能！小不忍則亂大謀。」黑小八嚴肅臉，「我們的目的是什麼你還記得嗎？就為了打贏一場架？不是！不是爭一時之短長。我們的目的是找到黃泉路，前提是找到北明遠的破綻！我們拘了迷失的魂魄，這是我們的職責。但北明遠要煉兇鬼，你讓他拿去就是了。」

　　「為什麼啊？」白小七眉頭皺得能夾死個蚊子，但很快，當他看到搭檔意味深長的眼神，立即就明白了一點什麼。畢竟千萬年下來，彼此的默契不是蓋的。

　　「你在那惡鬼身上留了記號？」他忽然壓低聲音，「你故意要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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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戰魔

　　辛火火瞪大眼楮。

　　「也不能說是故意，炎惑和玄流實力不俗，就算我們在法力鼎盛時期，若非配合默契，也未必輕鬆贏過。何況，旁邊還有個深不可測的北明遠。」黑小八耐著性子解釋，「我只是因勢利導，順應而為。」

　　「北明遠那麼厲害，你在鬼魂身上放記號，他不會發現嗎？」白小七的火氣忽然降下來，緊接著又擔心別的。

　　黑小八沒說話，只遞了一個「你懂的」神情。

　　白小七怔了怔，隨即倒吸一口涼氣，「你不是……你不是把那個寶貝給用了吧？放在那種低級的魂魄上，暴殄天物啊你！當心雷祖老大人降罰來劈你。」

　　「又不是為了呂東。」黑小八聳肩，「是為了北明遠，為了黃泉路。」

　　白小七張了半天嘴，沒說話。

　　「什麼東西？」辛火火好奇，「快告訴我，難不成還是保密？」

　　黑小八不說話，白小七瞄了他一眼，見他並沒有阻止的意思才低聲道，「那是一個印跡，名為金闕之印，可以秘密追蹤。」本來還在結界中，他犯不著這麼低聲說話，但因為太鄭重了，自然變成這樣。

　　「真的那麼厲害，不會被那個誰發覺嗎？」畢竟從小七小八的反應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北明遠是相當忌憚的。

　　「金闕之印老八在千年前和一位上神打賭，無意中贏得的。」白小七一臉與有榮焉，「除非法力高過那位上神，不然絕不會被發現。我就是覺得有點浪費……」

　　辛火火終於明白了。

　　北明遠是個魔頭，但他再強也強不過上神。在法術的世界裡，實力是決定一切的，雖然殘酷，但也分明。弱於對方，對方的印跡他當然就無法發現。

　　「我就心疼，那個印只能用三次而已，三次！多珍貴！他都沒跟我商量，直接就用了……」白小七感嘆道。

　　「好像跟你商量，你就能有好建議似的。」黑小八哼。

　　白小七和辛火火就都沒敢吭聲，因為平時但凡動腦的事，他們全部推給小八來處理。既然如此，他們就沒有發言權，也不該質疑。

　　可是問題來了，「我怎麼回去？」在結界撤掉之後，辛火火終於意識到這一點，不禁哀號。

　　小七小八的縮地術很厲害，但不像北明遠那條火路，他們帶不了人。然後她沒有開小紅來。再然後公交車是最後一班，現在車雖然在，但司機和乘客都跑掉了。再再然後，她不像小雪有翅膀，她又不能飛……

　　這是郊區，難道讓她走回去？又像上回被史君君那個女水鬼帶到臭水溝那樣嗎？那一晚，她走得腿要斷了，天亮才在市區邊緣找到出租車。

　　黑小八咳了兩聲，「至少，我們能陪你走。」

　　「對嘛，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兩個帥到慘絕人寰的男人陪你靜靜的散個步可好？」白小七攬著辛火火的肩膀。

　　行吧……事已至此，辛火火也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你們看水滸傳沒有？我記得裡面有個假馬戴宗，他在腿上綁個紙馬就能日行八百，夜行千里，你們好不好考慮下，也給我弄個紙馬什麼的？」三人一邊往回走，她一邊說。

　　「戴宗我認識，人家在道門中修煉過，不是普通人。」黑小八認真地道，「我給你剪個紙馬是沒問題的，就算現在我和老七比較白菜，這點小事還做得到。但是，你這樣飛奔，第二天你那兩條小細腿兒還想要嗎？」

　　「我算明白了，這天底下就沒有捷徑可走。」辛火火沮喪。

　　「我得表揚你。」黑小八依舊很認真，「今天小雪意外回避，你自己一個人面對惡鬼時沒有慌亂，雖然還是很笨蛋，總歸能運用這兩天學的東西，不算白教你。」

　　「你確定你這是誇我？」辛火火對笨蛋這種字眼很敏感。

　　「你理他呢，他嘴巴一直就這麼壞。」白小七笑著說，「你要學會只撿順耳的聽，因為他本來就是那個意思。事實上，你今天表現真的很不錯哦，很少有人在緊張時還能保持冷靜的。」

　　「怕到深處自然勇，不過你這麼說，我確實舒服多了。」辛火火瞪了小八一眼，又轉向小七，「說起馬啊什麼的，你說炎惑是一匹馬？」

　　「對啊，就是匹臭馬。」白小七哼。

　　「事實上是一匹非常神駿的馬，不然難以修行成人。」黑小八卻中肯。

　　「那玄流……」

　　「是武器啦，好像本體是一根馬槊，冷兵器時代的馬上重武器。」白小七繼續解釋道，「由此可以看出，北明遠這個魔頭八成是戰魔，打仗的那種。炎惑是他的戰馬，玄流是他的兵器。」

　　辛火火腳下一頓，莫名其妙就想起軒轅古論裡，樓梯下面那副殘破的鎧甲來。

　　是……他的嗎？

　　他還說不值錢，是非賣品，原來只是屬於他，不能賣的而已。

　　「關鍵是血骨鳥。」黑小八接著說，並皺起好看的長眉，「那是冥界生靈，怎麼會跟了那魔頭的？」

　　「魔道鬼道，總是共通。」白小七搖了搖頭，「血骨鳥本身就是戰死士兵的怒火、怨念、血與骨所化，若北明遠是戰魔，它依附過去，倒也說得通。」

　　「大道有言︰自伏羲以來，敗軍死將，舉眾形殘，刀兵枉死，萬萬為群。或有靈屍，骨骨分張，身首他處，不得集聚……」黑小八仰首望了望天際，「化為血骨鳥還是好的呢，其他者有身無頭，有足無首，有口無目，千千萬億，遊托自守，依山倚水……若妄令作惡，妖魅橫生，追逐血食，那就成人禍了。」

　　辛火火聞言，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聽不太懂黑小八吟的那些帶古意的話，就是覺得從心底恐懼起來。那種感覺如此自然，令她右邊蝴蝶骨突然冷冷熱熱的交替發麻，就像全身血液全沖向那裡似的。

　　「你冷嗎？」白小七發現辛火火的異樣，體貼的問。

　　辛火火搖頭，「就是沒想到，捉個縱火的鬼犯而已，倒推算出北明遠可能的出身。」說著又向下看看，「還有啊，我腳疼。為了搭配這條裙子，我穿的是高跟鞋呀，下回你穿這種鞋子走一天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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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珍貴的回憶

　　「算了，還是我背你吧。」白小七認命的彎下身子，「真不理解你們女人，幹嘛沒事創造出這些東西來受罪。」

　　辛火火就想起一句韓劇台詞︰你們男人以為，女人是喜歡穿高跟鞋才會穿的嗎？還不是因為漂亮！再說了，誰發明的這些東西，還不是男人！

　　正想說出來，面前卻忽然憑空出現一道火線。

　　那是北明遠焰之攝空術的標誌，驀然之間，黑白無常齊齊戒備起來。

　　辛火火的心也瞬間揪緊了，不知北明遠是要幹嘛？他得到了想要的，這是來趕盡殺絕，還是繼續為難他們？

　　越聽到他的身份背景，越看到他的所作所為，不知為什麼，心裡就越是害怕起來。怕真的有一天和他成為不死不休之局，那時她要怎麼辦？小七小八是她的親人朋友，是必須維護的，絕不背叛。但他呢？她不得不承認，她不想與他為敵。

　　但，這也許只是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臭馬，你來幹什麼？快滾遠點，別在老子面前晃。」眼前一花，當炎惑出現時，所有人都很驚訝，白小七更是不耐煩的罵出來。

　　最奇特的是，炎惑不是自己來的，他還帶著一輛車。確切的說，不是帶，而是坐在一輛車裡，穿過火路而來。但，有時空穿梭術還要開車，是為了拉風，還是白痴得太厲害了呀？

　　黑小八暗暗皺眉。

　　他們的縮地術連辛火火這個擁有肉身的人類也帶不了，北明遠不僅能帶隨意帶著其他人通過，現在連汽車也運過來了。這是什麼意思？炫耀能力強大？

　　「死狗，我又不是找你，別瞎bb。」炎惑回罵著，眼楮越過黑白無常，落在了站在後面的辛火火身上，「美女，這車借給你開。哦，是我老板關照的。想必你沒有交通工具，又不會飛。指望這兩個廢柴？吼，他們是幫不了你的。」說著跳出車子，打開車門，對辛火火做了個請的姿勢。

　　「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

　　黑白無常連句，還幾乎同時哼了聲，默契得如同一個人。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炎惑異常不滿。

　　但他才要繼續理論，那條火路的火苗突然竄升了數尺高，漫捲的火舌像是催促著什麼似的。於是，他便再沒有多嘴，對白小七揮揮拳頭，很不情願的轉身跨過火線，就這麼消失在夜色之中。

　　「別理他，我們走我們的。」白小七氣得踹了那車子一腳。

　　黑小八卻斂眉，猶豫了片刻就向車子走去，「坐！」

　　白小七張張嘴，想要爭辯，但得到了黑小八丟來的眼神。他立即明白了︰這種距離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可火兒是肉體凡胎，實在是太辛苦了。

　　「對，坐！怕他還能設陷阱怎的！」他改口超級快，「親自給老子送來，老子就給他們個面子。來，火兒，開車。」

　　辛火火沉默著照做，但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北明遠注意到她沒有交通工具，沒辦法回家嗎？這些細節，是當你關心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注意的吧？他為什麼要這樣，明明是敵人的，剛才還為搶呂東與陶姑娘大打出手來著，這樣關心敵人正常嗎？他知不知道，這行為是撩妹！可他沒事幹嘛撩她呢？

　　她絕不自戀，真的不認為高富帥和霸道總裁會因為她的平凡和自強不息就喜歡上她。灰姑娘？灰姑娘本身就是富家大小姐出身，而且長得很美好嗎？可北明遠卻經常會讓她糊塗，因為他關注著她，甚至是在意的！她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麼？她這個人本身，還是她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花費時間和精力？

　　真的只是為了拉她站隊，挖小七小八的牆角嗎？以他的強大，根本用不著這樣。而且他這樣做，對她來說真的很有危險感，因為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任哪個姑娘遇到他那樣超滿分男人，他還那樣體貼細心，都難以無動於衷吧？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不是很頑強的冰，會融化得很快……

　　「這車要怎麼還回去……」她努力甩開腦海中糾纏的問題，讓自己回到現實之中，並低聲咕噥著。

　　「隨便丟在哪兒好了。」白小七沒好氣地說。

　　「隨便停個地方，被偷的話，我可賠不起。」北明遠的車都很高檔，一輛車也不比偏遠地區的一套房子便宜，「如果停到正經車庫或者車位，停車費難道不是錢呀？很貴的好嗎？很多地方買的起車卻停不起的知不知道！」

　　「人類真奇怪。」這是黑小八的斷語。

　　也就是說︰還車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鬰悶的回到家，直到第二天早上，向小雪才恢復過來。她自我檢查了下，並沒有發現內傷。辛火火又幫她檢查了下，發現她整個後背上印著一個烏青的雞爪子，足有籃球那麼大。

　　向小雪本來皮膚就非常白皙，那青黑色的印跡就顯得觸目驚心。

　　「對不起，我又搞砸了。」向小雪很羞愧，「我聽到血骨鳥叫，就只有逃跑的念頭了，其他事都忘記。就這樣，我才飛出去，就讓它一爪子給按倒。幸好火兒你沒事，不然我會內疚死的。」

　　「不怪你啦，你主子說的。」辛火火指著旁邊沙發上正自娛自樂的某白狗和某黑貓，「俗話說人服人是假，獸服獸是真，妖界的等級我懂的。」

　　「火兒你真好。」向小雪感動得不要不要的，給辛火火來個大抱抱。

　　辛火火親眼看到貓狗同時翻白眼，趕緊拉開向小雪，「快去準備好吃的，晚上好堵你二位主子的嘴，不然他們就算理解你，也還是會罵人的。」

　　「你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嗎？」趁著黑白無常不能變身，向小雪壯著膽子問。

　　「明白啊，就算是喵喵汪汪的叫，我也聽得懂。」辛火火吹牛。

　　「那恭喜你，又掌握了一門外語。」向小雪拍拍辛火火的肩膀，閃去廚房了。

　　辛火火望著那兩隻永遠也長不大的奶貓奶狗，心裡不知什麼感覺。還說是正神呢，可惜還是不能抵抗生物本能。啃爪子，追尾巴這種幼稚的行為，簡直不要太常見好嗎？

　　想到這兒，她心血來潮，連忙拿出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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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春心裡發了個小芽芽

　　不過她更沒有想到，她還在拍小動物視頻，打算發個微博微信神馬的圈粉的時候，北明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辛火火特意跑到衛生間接電話，怕小七小八看出什麼來。盡管他們現在是小貓小狗，卻也是很敏銳的。

　　「炎惑去取車，樓下，現在。」北明遠說完也不等回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就像是命令。

　　明明是細心的照顧了她，卻不給她任何說感謝的機會，而且生硬冷淡。就好像悄悄靠近她，等她有感覺時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似的。這樣忽冷忽熱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辛火火說不清心裡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但絕對是不情不願的下了樓。果然，炎惑在台階上坐著，托著腮，等得百無聊賴，玄流則站在一邊。

　　「幹嘛堵在大門口，裝門神啊。」一出口就不那麼客氣，辛火火這才驚覺自己對北明遠莫名的有些氣呼呼，真是夠了！

　　「小娘子早上吃的炸藥嗎？」炎惑站起來，稱呼上相當隨意，帶著幾分調戲感，「來，有什麼不開心的，跟哥說說。」

　　辛火火差點翻白眼直接翻死過去。

　　這傢伙的性子和小七簡直是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吊兒郎當，什麼都不在乎似的，偏他們見面就掐，不然真是好好的一對。

　　「給你。」辛火火一揚手，把車鑰匙扔給炎惑，「車子在樓後的停車場，停車費八塊一小時，希望你帶了錢。」

　　「就這麼走了？」見辛火火轉身進樓，炎惑連忙追問。

　　「難不成要請你吃飯啊，我早上吃的還是炸藥呢，你忘了？」辛火火哼。

　　炎惑樂得露出一口白牙，「啊，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好吧，不逗你，我本來只是想問問，你都沒個話兒帶給我老板嗎？」

　　「能有什麼話？」辛火火有點反應過度。

　　「比如……謝謝？」

　　「哦，那真的是……謝謝。」

　　「好敷衍呀。」炎惑不滿，「我老板還沒對哪個女的這樣好過呢，你難道就沒有丁點動心咩？小娘子你眼神不大好啊，我老板這條件，一個微笑丟過去，全世界女人都得哭著喊著叫老公……」

　　「快別犯二了。」玄流忍無可忍，伸臂，從身後扣在炎惑脖子上，把他拖著下台階，「老板叫你取車，別整那些有的沒的。」

　　「放開我！我就看不得一腔春水白東付。小娘子你是沒心的嗎？沒有感覺的嗎？啊，你別拉我啊……」炎惑掙扎著被拉走了。

　　他不知道他的胡說八道，真的在辛火火腦海裡留了印跡。

　　我老板還沒對哪個女的這樣好過呢……這句話，就像一滴水，不經意間就滲進了她的心田，她自己都沒發覺。

　　「別亂，千萬別亂，一切於我如浮雲。」她反復的、不斷的對自己說，努力忘記，而後才能平靜的回到家裡。

　　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對我好嘛，真是的！

　　另一邊，炎惑把車子開回軒轅古論，把車鑰匙放在書桌上，「主上，交差！」

　　北明遠正埋首於各色文件之中，處理必要的俗物，於是連頭也沒抬，只低低的「嗯」了聲，表示聽到。

　　炎惑本想告辛火火一狀，表明她有多不識好歹，見主上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就躺到對面的沙發上玩手機。

　　大白天在室內還戴著墨鏡的玄流，端坐在一邊閉目養神。

　　過了不知多久，北明遠揉揉酸脹的脖子，終於直起身。無意中，瞄到了桌上的車鑰匙，不知為什麼，辛火火的身影就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她穿著紅裙子，長長的假髮……實話說，她很襯紅色，但似乎還是短髮比較漂亮，符合她爽利大方中帶點壞壞的氣質。還有，她經常露出的財迷神情……

　　接著又想起她腦門上貼著一張符紙，兩隻眼楮從邊緣外瞄他，說起話來，吹得符咒一飄一飄的樣子，真的是很可笑。而因為可笑，他的唇就幾不可見的、情不自禁的就彎出個好看的弧度。

　　他沒意識到他也會在某天，偶爾想起某人類，某凡女。但他的神情卻被炎惑看了個滿眼，驚得嘴巴都張大了，半天合不上。

　　「你怎麼了？」玄流問，「下巴脫臼？」

　　「我，呃，我想上廁所，你陪我去。」炎惑拉玄流。

　　玄流甩了幾次手都沒甩脫，生被拖到樓下，「小女生上廁所才一起，你一個大男人這樣合適嗎？再說，上廁所是要排，你張著嘴幹嘛嗎？便秘嗎？」

　　「你才便秘！你和人類學壞了。」炎惑虛踢玄流，「我有話說，樓上不方便。」

　　「你又要編排主上了。」玄流一猜就準。

　　「難道你沒注意嗎？」炎惑滿臉很嚴重的樣子，「主上笑了誒。」

　　「主上是不愛笑，但他不能笑嗎？真是好奇怪！」

　　「笑和笑還不一樣呢，有開心的笑，冷笑，諷刺的笑，淫蕩的笑……」

　　「最後一種，好像只有你會吧？」

　　「我也以為只有我才會。」炎惑抓抓下巴，「可是剛才我注意到主上也有一點哦，不對，也不是淫蕩，就是偷偷摸摸，莫名其妙的笑了。看樣子有點萌動，就像春心裡發了個小芽芽似的。」

　　「拜託，胡說八道不要這麼鄭重其事好不好？」玄流受不了了，轉身就走。

　　炎惑一把拉住，「真的，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主上是看到車鑰匙之後才露出笑意的，這證明什麼？證明他可能在想辛火火。誰啊？主上！在干什麼？想女人！這個這個，正常嗎？你覺得呢？」

　　「不可能！」

　　「切，你一個萬年老處男懂什麼？以為縱橫情場多少年的經驗來看……」

　　「您是縱橫肉鋪子好嗎？情場？你知道情字怎麼寫嗎？」

　　「主上知道就行了唄，我只是一匹種馬呀。」炎惑聳肩，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關鍵是一個男人想起一個女人會露出笑容，那代表什麼？那代表喜歡！」

　　玄流怔了下，又沉默半天才說，「不會的。」

　　「為什麼不會？」

　　「咱們跟著主上這麼多年，經歷了無數朝代更替，眼見多少絕色佳人，主上有動過心嗎？主上心如鐵石，全放著那件事，別的東西印不上去的。」說著又嘆了口氣，「任誰心裡壓著這樣的大事，也沒辦法顧及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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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真武

　　「那我明明看見了，主上笑的時候，臉和神情，還有目光都放軟了，你有什麼解釋？」炎惑不服氣。

　　「說不定，辛火火身上有主上想要的東西。」玄流顯然是有腦子的，別看平時不怎麼說話，而且是一件兵器修行而來的人身，「其實我也注意了主上對辛火火的態度，確實太好了些，絕不允許她受傷的樣子，真的不同尋常。」

　　「對吧對吧？」炎惑一拍大腿。

　　「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肯定是我想的那樣。」玄流很堅定。

　　「你想什麼了？辛火火一介凡女，身上難道還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貝。」炎惑登時立即來了精神，不知道自己一語成讖，「不然……咱們乾脆去問問得了，省得瞎猜。如果是不能說的，頂多主上不告訴我們就是。再不然就是罰閉關，也沒什麼對吧？」

　　「算了，陪你。」玄流認命地點頭，「不讓你搞明白了，你心裡癢癢，誰知道以後做出什麼奇葩的事？」

　　炎惑扒了扒額前的紅毛，鼓足了勇氣，真的跑去問了。

　　北明遠很意外他的手下注意到了他的舉動，然後，還真的就回答了。

　　「真武大帝，知道吧？」他站到辦公室寬大的窗子前，向外望著。

　　在這城市的心髒之地，鬧中取靜之所，他看到了熙熙攘攘，爭奪名利的各等人類。他們來來往往，無知無覺，好像螻蟻般，卻都在努力求生。

　　「誰會不知道他老人家？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炎惑那麼怠懶的家伙，在聽到這名號時也肅然起敬，「無論妖域鬼域還是魔域鬧事，他都曾在一天之內掃蕩平靜，封號蕩魔天尊，北方大帝！」

　　「那麼，你也應該知道他有兩個最得利的手下。」北明遠又問。

　　「龜蛇二將啊，一為水精，一為火精，也稱水火二將。」炎惑有些納悶，不知道主上為什麼考較他們這麼淺顯的知識，「他們怎麼了？」

　　「龜蛇二將原是從魔界順化的，當年真武大帝得到蕩魔天尊的封號之後，曾以他們的水火之力，合制而成一枚水火印。如今，就藏在辛火火身上。」

　　噠一聲，炎惑正拿了杯子要喝水，結果杯子直接掉到地上了。因為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杯子並沒有破，卻滾落到兩尺之外。那裡，玄流站著，輪到他張大嘴，根本合不上。

　　「主上，你別開玩笑，我要暈了！」炎惑驚叫。

　　北明遠不語，沉默的背影顯示出這番話的真實性。

　　「這種神跡……在……在她……在一介凡女……」炎惑開始結巴。

　　「你們知道，三十三天已遠，所有的神跡都隨之消失。若有存留，一定是因為某機緣，落在人類的身上，所以我才叫你們去查辛火火父系這邊的背景。」這解釋了為什麼凡人身上有神跡。

　　「查過了，真的很普通。但一定有特異之處給忽略了，我們會再查！」玄流咽了咽口水，終於能開口說話。

　　「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麼辛火火不能出事了吧？」北明遠側過頭，「她若有個三長兩短，印跡自然會消失。那時再想找到水火印跑到哪裡去……世間人何止億萬，那真是大海撈針了。」

　　「就不能搶過來嗎？」炎惑熱切的向前走了幾步，「趁著黑白無常還弱，不不，他們就算強大也不是主上的對手，直接搶過來不得了。」

　　「所有神跡都是有靈性的，何況水火印這種強大的神跡。可是雖然水火印不屬於辛火火，但她卻是暫時的保管者。強搶？不行！必須要她心甘情願的交付與我，有半點勉強都不可以。」北明遠回過身，再度面向窗外，眉頭不禁略蹙。

　　照炎惑的搶法，人類無法承受搶奪的巨大力量，背負神跡的人會死掉。他從來不介意某個人類的存亡，但想到那個人是辛火火，心裡忽然有點不舒服。

　　「天哪，沒想到那個凡女居然這麼重要！」炎惑扶牆，驚得有點站不穩，「人類真是什麼奇蹟都有，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有了水火印，對主上要做的事好處巨大！」玄流扶住另一邊牆，「黑白無常天天跟她在一起，就沒發現嗎？」

　　「這是個秘密很少人知道，他們會以為那只是普通胎跡而已。至於使用的方法，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真武大帝號稱蕩魔天尊，也只有魔界的人踫到水火之印，才會有強烈的反應。」

　　「那是得保護好辛火火。」炎惑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不然，我以後每天都暗中保護她好了。直到主上您想到辦法，讓她自動獻出水火印。」

　　「你想打草驚蛇嗎？真當黑白無常是白菜啊。他們若發現異常，查出水火印的秘密怎麼辦？」玄流瞪了兄長一眼，「主上既然發現了承載水火印的容器，就是極大的機緣。機緣從來不會再來第二次，我們絕不可錯過！」

　　聽到辛火火被稱為「容器」，北明遠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但那種感覺太清淺了，他沒有注意到。

　　「不然主上，我出個主意唄。」炎惑猛的吸了幾口氣，討好的笑著，「主上你犧牲一下美色，追求辛火火，把她弄到手。女人哪，但凡愛上一個男人，什麼都會給他的，無怨無悔。」

　　北明遠身子僵了僵，而後徹底轉身，看了炎惑好幾眼，才慢慢向他走來。他氣場強大，不言不語之時，已經嚇得炎惑縮了縮脖子。

　　「我想要某件東西，可能會巧取豪奪，可能會以利誘之，可能會用盡辦法逼迫，可能會示好以交換，卻絕不會動用卑鄙無恥的手段。」北明遠冷厲的目光盯著炎惑，一字一句地說，「你平時怎麼胡鬧，我是不管的，畢竟你從沒有違背過我。但作為我的手下，你最好牢牢記著這一點。」

　　這是他的驕傲，絕不容許玷污。或者他真的在人間太久了，炎惑性子又格外跳脫，所以沾染了很多人類的惡習。

　　「你還能更猥瑣一點嗎？」玄流也罵。

　　炎惑備感羞愧地低頭應著，「主上我錯了，再不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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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滄海遺蛋

　　北明遠知道他把話聽了進去，不想糾纏這個問題，於是就轉了話題，「讓你把呂東拿去煉制，現在情況如何了？」

　　「這個……」炎惑又瑟縮了下，「我還沒回古墓那邊，有點事……耽誤了。」

　　玄流明知道炎惑是跟某個泡了很久卻一直沒泡成功的美女，終於約上炮，時間就定在今晚。炎惑怕煮熟的鴨子飛了，於是把呂東封好，藏在家裡了，並沒有執行主上的命令。

　　但身為搭檔，他不能不給炎惑遮掩，於是趕緊說，「主上放心，我們明天一早兒就回古墓。我們知道呂東應了『火』字，重要得很，一定會備加小心的。」

　　因為炎惑和玄流做事一向很少出疏漏，北明遠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在意。

　　當天晚上，炎惑去赴約，玄流去上陶藝課，黑白無常去收街上的遊魂，向小雪在警局值夜班，北明遠則去談一筆很大的古董生意。一切都那麼按部就班，那麼有規律，以至於平靜到無聊。

　　辛火火呢，跑去超市了。因為小七小八會把收來的魂魄串起，帶到她舊家那邊等著，天快亮時她才過去，把他們收進拘魂牌裡。現在她那間小屋子都成了魂魄轉運站了，周圍的鄰居都不知道，照樣過日子。

　　所以說，無知即快樂吧。

　　下午的時候雷奶奶告訴她，小區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有促銷活動，日用品買一贈一，罐頭類的商品，特別是小八最愛的金槍魚罐頭都是六五折，如此好的機會，對她這種財迷來說，怎麼能不出手？

　　所以晚飯過後，她捏著她的小兔子錢包出門了。

　　然後她發現，會過日子的人真的很多哇，超市簡直門庭若市，顧客比平時多了三成。她有些猶豫，因為真的很怕擠，最後為了便宜的東西，咬牙上了。

　　辛火火一直認為超市是個神奇的地方，有魔力似的。你明明只打算只逛一小會兒，眨眼時間就很久過去。你打算就花一點錢，甚至不買，只隨便看看，但最後算來算去，最省也要上百塊。所以，當她東拿一點，西拿一點，購物車眼看著見滿的時候，一看錶已經兩小時過去，人家超市都快打烊了。

　　她急急忙忙向收銀處走，奇怪的是，居然有點迷糊了。明明她這家超市經常光顧的呀，怎麼一下子連銀台也找不到了？耳邊聽著廣播要求顧客盡快結賬，她亂竄了會兒，終於發現前去銀台的指示標。

　　正要趕緊過去，卻在一處七零八落的貨架上看到一盒雞蛋。瞬間，她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也不是末日來臨，也沒有緊急狀況，不過打個折，貨架居然都快給搬空了，這雞蛋算是倖存者嗎？

　　想起白小七愛吃的蛋包飯，她決定把這盒「滄海遺蛋」帶上。也不知是誰放的，居然放在貨架的高層。她把購物車放在旁邊，踮腳去夠，一下子沒踫到。

　　「不可能啊，我這麼矮了嗎？」她疑惑，盡力伸長手臂，再去夠。

　　這下，指尖終於踫到了盒子邊緣。她心中一喜，才想拿牢固，卻突然嘭的一聲，那盒雞蛋爆炸了！居然爆炸了。這是雞蛋還是火藥呀！而那四散的火星，把整個貨架都瞬間點燃。

　　辛火火驚呆了，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撞在身後的另一個貨架上，跌坐下來。但是坐？貨架怎麼能坐？

　　回目四顧，她駭然發現周圍的環境已經變了。這哪裡是超市？明明是在公共汽車上。看車型的陳舊程度……32路公交車！

　　她驀然明白了什麼，騰的跳起來，身後卻悄悄伸過來一雙冰涼堅硬的手，壓在她的肩上，害她動彈不得。

　　再低頭，看到不知何時，她的薄毛衣和牛仔褲變成了紅色長裙。臉頰邊，黑色的長髮飄揚，她已不再是自己的樣子。

　　「還想跑？你跑不掉的，死也要在我手心裡。」陰森森的聲音響著，每吐出一個字，都有一股子煙火氣噴過來，令人聞之欲嘔。

　　「放開我，我不是陶姑娘！」她嚇得要死，可恐懼讓她不斷反抗。

　　呂東！呂東！他不是被北明遠收走了，為什麼又出來為惡？還來報復她！

　　「我知道啊，她走了，所以你來頂替。」呂東尖利的笑著，「皮膚真滑啊。」

　　辛火火感覺臉上被摸了一把，寒意差點滲入她的骨髓。隨後，有兩隻乾枯的手臂從她身後纏上她的腰，就像兩條陰冷的蛇一樣。還有一顆頭，慢慢從她肩膀上滑過來，就要貼上她的臉。

　　辛火火控制不住的大叫一聲，隨即她腦海裡冒出一些圖形。她心頭凜然，不管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拉扯得歪斜，手臂都無法伸直，連忙生澀的結起手印，念出九字護身法。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一般人以為，此真言為日本的密教與修驗道所用，念為「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這要歸功於通俗小說和日本的漫畫。事實上，九字護身法源於中國，被稱為「六甲秘祝」，作為護身闢邪之術。

　　小七小八教她此術時，施加了自己的法力，因此有特殊的吐氣法，專門對付陰魂。所以當她九字真言一出口，呂東立即被真言之力彈到車頭去了。

　　「你敢反抗！」呂東大怒，燒爛的臉猙獰無比，「我吃掉你！吃掉你就跑不了了，我現在就吃掉你！」他彈起來，又向辛火火撲來。他的嘴巴大張著，大到似乎連腦袋都被切成兩半。

　　辛火火才開始練習一些術法，能力很差。九字真言只起一點作用，現在見那鬼影襲來，把她整個人都當頭罩住，慌張之下手指打結，根本無法再結印，本能的走了個步法，正是小七教的逃命術。

　　呼一下，她還真的避過一擊，堪堪與呂東擦肩而過。但這更激怒了呂東，他尖嘯著再次撲來，要掐死她。

　　辛火火想讓自己鎮定些，但呂東太快了，車廂內到處是焦黑的身影，就像一層層的黑煙，把她完全包圍起來，她根本沒時間反應，只是本能躲避，驚叫連連。

　　就這樣躲避了十餘個回合後，呂東愈發憤怒了。他突然怪吼一聲，就像從地獄裡發出的聲音。隨後，熾烈的火焰，濃黑帶著汽油異味的煙氣從四面八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