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溟]我的手機能見鬼(全文完)

大頭寶珠

130 小馬駒，小正太

　　辛火火很想圍觀一下大魔頭施法的全部過程。機會難得，凡人平時誰能看得到這奇景？但是，人家不讓看！

　　就在北明遠那間大得變態的、中式風格的辦公室的側面，還有一間套房，大約是為了他有時回不了家而預備的。北明遠在做了決定後，就帶著炎惑和玄流進了這個房間。至於要做什麼，他也不說，搞得神神秘秘的。

　　辛火火不知道自己燒傷時去過北明遠真正的家，畢竟當時她是昏迷狀態，所以好奇得不行。沒有人讓她留下，可她就是留下了，還扒了門縫。可惜什麼也沒看到，更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就這樣過了約摸十幾分鐘，門開了。

　　先出來的是北明遠，他的西裝頭髮一絲不亂，依舊身姿挺拔，神情淡然，完美的精英範兒，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隨後出來的玄流，他高大的身體像個鐵塔，不過鐵塔的面部有點開裂，想笑又死死忍住的樣子顯得極不正常。而他這模樣，更讓辛火火心癢癢的，近乎是摒住了呼吸期待。

　　最後，磨磨蹭蹭的，門邊一聲悶響，炎惑閃亮登場。

　　呃，這誰啊？哪冒出來的熊孩子！

　　小小的男生，大約五六歲的樣子，大眼楮忽閃忽閃，滿是哀怨。不過那五官極為熟悉，和某人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還有那頭標誌性的紅毛……就是炎惑的縮小版嘛。

　　「這娃……這是……炎惑親生的？」辛火火故意道。

　　她終於明白了，北明遠所說的「不能人道的人道方式」，原來就是把炎惑變成一個孩子，免除了炎惑不可挽回的身體損傷。試想這樣的小盆友除了被人拎來拎去，還能幹什麼？就是有心，也是無力了。再者肯定連心也消失乾淨，這和老人不一樣，小孩子是沒有發育完全，不分泌激素，自然不會有別的花樣心思。

　　呵呵噠。她只能如此反應，因為太搞笑了嘛。

　　而一邊的玄流，終於忍不住悶笑，「是啊，男人生孩子，是喝了子母河的水了，我主上親自接生的。妙的是這娃隨了哪吒，見風就長，這不，轉眼都快六歲了。來，寶寶，叫一聲叔來聽聽。」

　　「看出來了，仁兄《西遊記》資深玩家。」辛火火打量玄流。難得的是，她居然不是個實著的鐵疙瘩，也有活潑的時候。

　　「真好啊！世風日下，這就是親弟！親主人！親姑奶奶！」小炎惑悲憤，拖著衣服艱難走出來，差點絆了自己一跤。

　　他是穿著成人的衣服進去的，被北明遠施法變為小孩子，衣服自然還是原來的樣子，長到完全影響走路。

　　「我不明白，我哥的兒子，為什麼有哪吒的遺傳？我哥那頭頂不是綠，是活生生整出一片草原啊。」玄流繼續假意感嘆，引得辛火火又是笑。

　　敢情哪吒是隔壁老王？

　　一邊的北明遠看著三個人鬥嘴，不禁微翹了唇角。他沒想到他的手下和辛火火一起插科打諢，竟然相處得很好的樣子。按她的話說，他們不是對頭人嗎？而她笑的樣子……

　　記得有位外國文學家說過︰人的臉就在於一笑。若笑起來變美，那這個人就是美的。若笑起來變醜，這個人就是醜的。

　　照這個理論，辛火火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姑娘。她笑的時候很有感染力，似乎連天地都跟著快活、輕鬆了起來，如此發自內心的歡暢。

　　「你們兩個夠了，我還有恢復的時候！到那時，你們給我記住！」炎惑怒氣沖沖，又備覺尷尬，指著玄流，「你還要當叔？沒大沒小，小心給雷公當點心！」

　　「天哪，吼出的小聲音也是童音，真好聽哇。」辛火火像女流氓似的，跨一步就攔在小正太面前，還伸手掐了一把人家的小臉蛋兒，「哎喲喲，這嫩滑，真的像傳說中的剝皮白水蛋！」

　　小炎惑憤然扒下她的女狼爪子，想從她身邊繞開，哪想到玄流又上前堵住。

　　玄流還對辛火火甩了個譴責的眼神，「這真的是我哥，本人！」他假裝恍然大悟，那神情之逼真，沒去當演員簡直是觀眾的不幸，以及廣大演員的大幸。

　　之後又很「同情」地對炎惑說，「哥你別急，柯南也一直小學一年級，連二年級都沒上過。但這不耽誤破案，腦子沒壞就行。放心，我保護你。」得，這是一位純粹的動漫愛好者。

　　「要你管！我的年紀雖然變小，身體也變小，物理攻擊力差了，但法力卻沒變化！」炎惑甩啊甩，終於甩開玄流的擁抱，緊著向北明遠的辦公室走。

　　他想快點躲開這兩個無良之徒，邊走邊咆哮，雖然咆哮的聲音奶聲奶氣，根本沒有威脅力，「快給我弄身童裝，這樣子早晚摔死我。哎呀！」說著，就直直摔了個大馬趴。

　　辛火火和玄流笑得整個人都快裂了。

　　不過當辛火火無意中轉頭，看到北明遠也在笑著。雖然他似乎只是看著炎惑好笑，但卻像冰雪消融似的，神情溫柔，眼神寧靜。他是那樣強悍高大、冷酷無情的男人，於是那溫柔就變得格外動人，害得她的心連著少跳了好幾下。

　　「別調戲炎惑了。」北明遠終於開口，笑意在臉上越來越淺淡，「他現在是小正太，咳，算是小馬駒，剛才誰說不能虐待動物來著？」

　　他斜了辛火火一眼，辛火火就笑得趴在牆上了，雙肩亂抖。

　　沒想到這魔頭還有這樣的一面啊，居然也會開玩笑的人。他插刀的技巧如此之高，只比小八強，絕不會比他弱。

　　「主上！」炎惑羞憤難當，乾脆不起來了，趴在地上捶地，「沒法兒活了！士可殺不可辱，你們有完沒完了還！」

　　「火兒，你辛苦一下。」北明遠就正色說，「既然是你求情讓炎惑留下，他也接愛了處罰，你乾脆就幫人幫到底。」

　　「幹嘛？你找保姆？明說吧，我不帶孩子啊，尤其是熊孩子。」辛火火笑得小臉紅撲撲，「你那麼有錢，只要提高薪水，很快就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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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沒頭腦和不高興

　　「主上，我不需要保姆！」炎惑在地上滾了兩下，抱住北明遠的雙腳。

　　北明遠不理他，只看著辛火火，「他不需要保姆，但是他需要幾身合體的衣服。你去幫著買吧，一年四季的都要，因為他不會很快解除刑罰。嗯，我和玄流是男人，沒帶過孩子。」又補刀。

　　「你不會叫你的秘書去啊，或者其他女性員工。」辛火火說，心道那些人肯定很樂意吧？能巴結老板，還是這麼帥氣多金的。

　　萬一上了老板，人生就開掛了。

　　「之前他就是我的秘書。」北明遠指著地上的縮小版炎惑，「你覺得這秘書還能做正經事嗎？」

　　不知為什麼，辛火火的心裡暗搓搓的有些高興。因為他的秘書不是美女，好像這樣他就很正派似的。其實不過是這魔頭多疑，只信任自己人而已吧？

　　她有點想拒絕他，因為他好像沒有留意似的，又「很順嘴」地稱呼她為「火兒」了。這種昵稱，他用起來並不合適，為什麼他就一臉無知無覺的樣子？

　　「他以前也沒做過什麼正經事。」玄流咕噥。

　　「就這麼定了，希望晚飯前能讓炎惑像點樣子。」北明遠甩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向辦公室。

　　玄流就像拖把一樣被拖在地上，他賴到根本不想起來。

　　於是辛火火知道，她推托不了，只能認命。北明遠說得客氣，但根本就是命令好嗎？積分表還沒到一百分，她還不是他手下呢，使喚起來就這麼方便了。

　　「買衣服的錢，小紅的油費，我的餐費，浪費我時間和鞋底的補償，你要一並給我！」她對著他的背影嚷嚷。

　　嘭的一聲，門關上了，算作回答。

　　「還有炎惑賣我的三天勞力！」她對著繼續門板繼續吼，「就算他變成小正太和小馬駒也沒用，我很殘忍的，不反對用童工！」

　　玄流在旁邊咳嗽了一聲，鄙視眼前這個只敢在主上背後嚷嚷，當面卻什麼也不敢說的凡女，「那什麼……我純粹義務性的提醒一下，主上只是限制了我哥變成人類時的形態，提防他隨時看到什麼雌性生物都想要撲倒。但如果我哥變出原身，仍然是青壯年馬。咳咳……所以力氣什麼的，他有的是……」說完，正了神色，又恢復那種木頭神情的鐵塔糙漢樣，也閃了。

　　辛火火在原地站了會兒，鼓了半天勇氣，還是沒敢反抗，最後只能不滿的咕噥道，「網購多好，非得折騰我跑一趟。」垂頭喪氣的走了。

　　她先去了物美價廉的服裝街，轉念想到北明遠有的是錢，她不必為了省錢而浪費自己的腿，於是轉而去了本市最高級的一家匯聚了各種奢侈品的商場。

　　在這裡，能享受貴賓級服務，她只需要描述清楚炎惑的體積面積和年紀，店員就流水價把衣服拿來。她就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喝著免費的飲料，東挑西撿的就行了。順便，在店內的高級餐廳吃個午餐。當離開的時候，還有專門的帥哥店長拎著大包小包，一直送她到停車場。她和小紅駛出百來米，從後視鏡中還能看到帥哥禮貌的揮手。

　　「做有錢人真是好啊。」雖然結賬時她的兩張卡都快刷爆了，但反正某人會還給她，她既然不擔心，體驗感就很不錯。

　　而且身為女性，都是喜歡買買買的，哪怕不是自己穿用，所以回到軒轅古論時，她的心情居然大為好轉。不過這時候北明遠出門了，她就親自帶著小炎惑各種試衣服，讓他在她面前走來走去，還擺pose。

　　「什麼叫素質？這就是素質！」炎惑僅僅悲傷了半天不到的時候，此時又恢復了那種得瑟到欠抽的勁兒，「哪怕重返五六歲，仍然是全宇宙最帥。看咱這氣質，骨子裡都透著貴族範兒。把我送到法國，那什麼時尚大帝老佛爺，得讓我去代言童裝吧？」不要臉的成人語言，搭著童聲童氣的聲音，顯得煞有介事。

　　「可不，真是人靠衣裝呢。」辛火火讚，「勾搭五六歲小姑娘還是妥妥的，不過當心被人家爹拎起來打屁股。」說完伸手。

　　玄流心理神會，上來與她一擊掌。

　　炎惑對兩個「大人」怒目而視，「我要吃冰激凌！誰給我去買？聽說小孩可以做任何要求！」真好，連口味都變了。

　　被這麼一攪和，辛火火回到家都快在黑了。一進門就看到小黑貓瞪著碧綠的眼楮看她，旁邊的小白狗倒自在，懶洋洋的翻著肚皮發呆。

　　「我只是去逛街，沒有遇到危險。」辛火火連忙道歉，知道是自己出門太久卻沒有留言，讓他們擔憂了，畢竟最近是多事之秋。

　　雖然她撒謊了，沒告訴他們她在軒轅古論，就在敵人的巢穴混了一天，而且還混得輕鬆愉快，但她的心卻是暖洋洋的。在遇到黑白無常之前，她每天做了什麼，去了哪裡都沒人過問。自由嗎？是的，但也很孤獨。

　　「話說，我們這兒有一個很有名的國產動畫，叫沒頭腦和不高興。」看著小黑貓氣鼓鼓的小蘋果臉兒，以及小白狗那一幅天塌下來當被蓋的神情，辛火火怕他們追問她白天的行蹤，順手摸了把兩隻毛茸茸的背說，「我覺得就像說你們倆誒，小七是沒頭腦，小八是不高興。」

　　「真的哦。」向小雪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八主子的貓身是天生賭氣樣的包子臉，神情看起來好像永遠在說︰鏟屎的，快來給朕按摩！按得舒服了，朕暫時饒你不死。七主子呢？狗身的樣子是那種︰吃雞肉？好啊好啊好開心。咬鞋子，好啊好啊好開心。發愁？本寶寶不會寫這兩個字！」

　　辛火火咭一聲笑出來，看到小黑貓的黑臉更黑，小白狗跟沒聽見似的。

　　「我給它們拍照，回頭發朋友圈。」她邊笑邊找手機。

　　「都這麼閒，怎麼不做正事？」手機還沒拿出來，夜幕降臨了。

　　當天色黑下來那瞬間，永遠也長不大的奶貓奶狗「唰的」一下變成了兩個古裝大帥哥。而且，黑衣帥哥還悶聲悶氣地說話了。

　　「我餓了，要吃大餐。」白衣帥哥接著說。

　　「我去做飯，很快就好。」向小雪沒義氣的溜了。

　　剩下辛火火訕訕地笑，「那我們坐下來聊聊人生和理想吧？還有，交流一下呂東放火燒我的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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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瘋狂的石頭

　　日子平順的過了幾天，向小雪身體完全無礙後就恢復了上班。

　　因為黑白無常每天晚上出去「工作」，哪怕他們憑人工拘魂，數量有限，但時間久了，辛火火手機相冊裡的照片也越來越多，搞得她的手機內存快滿了，經常卡得很。

　　既然換不大內存手機，所以，三人就想了個辦法。

　　他們買了一台內存很大的電腦，放在辛火火原來的住處。電腦裡除了基本程序什麼也不裝，只做手機相冊備份。但，僅這一道程序就費了很大的勁，用電腦常識加上法術及辛火火的一點血，才把手機和電腦關聯上。雖然電腦仍然不具備拘魂的功能，但卻像個倉庫，能通過手機導入導出被封在照片中的魂魄。

　　最後，黑白二位神又在電腦和屋子外面加了雙層結界和三個迷魂陣，這才暫時解決了「機」滿為患的問題。

　　「人類的科技智慧還是很可以看的。」白小七誇獎，「電腦能儲存成千上萬張照片，夠我們用好幾年，甚至更久的。只是火兒的手機不能丟，不然全完了。」

　　辛火火瞪他，「好幾年？還更久？你是打算永遠找不到黃泉路？然後就永遠耗在我這兒，打擾我的生活？我交了男票時怎麼辦？」

　　「別理他，白痴總是話多。」黑小八涼涼的從一邊飄過。

　　「我就這麼順嘴一說，雖然找起黃泉路很難，雖然現在的信息很少，但我還是很有信心的。」白小七啃著蘋果說。

　　其實，辛火火巴不得他們找不到黃泉路，永遠不回地府冥界。

　　好不容易，她有了溫暖的家……可是她知道這件事對他們有多重要，所以表現得滿不在乎，甚至是積極主動的。

　　若捨不得，就讓她一個人不捨好了。

　　接著，又過了兩天，向小雪帶來一個新消息。

　　「我過幾天恐怕要加班，大約五六天的時間，做飯的任務不能保證，給兩位主子報備一下。」她在飯桌上請假。

　　白小七正吃著那道做得相當正宗地道的麻婆豆腐，聞言很是不滿，「不許你加班，給我按時回家來！火兒做得飯，那是人能吃的嗎？」

　　「怎麼就不能吃了？」辛火火立即就不樂意了，啪的放下筷子，「之前你不是吃得挺開心？毒死你了嗎？就算小雪廚藝好，差距也沒這麼大吧？沒忘記過放鹽吧？沒有煮得半生不熟過吧？再這樣說，信不信我以後都給你換狗糧！」

　　「什麼世道，啊？說實話會遭威脅。一介凡女，竟然敢吼正神！」白小七憤憤，筷子又伸向菠蘿雞片。

　　「為什麼要加班？有大案？」黑小七仍然安靜，優雅地吃著飯，不理會諸般例行的飯桌雞飛狗跳。也仍然，一句話就點到正題。

　　「沒有案子啦。」向小雪搖頭，臉上的神情好像並不反感加班似的，「是有一個絲綢之路的文化展，因為市文化局是主辦方之一，這個展覽也算半官方，安保工作又比較重，就特意請了我們幫忙。我入行沒多少年嘛，在局裡算新人，這種瑣碎工作除了帶隊的需要豐富經驗的老警員之外，打雜的當然是我這種啦。」

　　「那你高興什麼勁兒？」白小七又夾了一筷子清蒸武昌魚，「展出的是古董文物嗎？可是，好像你也不怎麼太喜歡那些古物，都是修行這麼多年過來的，什麼沒見過？生命短暫的人類，才喜歡從土裡挖出來的東西。」

　　「不是古董文物，全是仿品。」看到黑小八放下飯碗，向小雪立即站起，殷勤的給他舀湯，同時回答。

　　「既然展覽的是仿品，為什麼需要那麼嚴的安保？浪費警力呀。」這下，連辛火火也聽出不合邏輯的地方來。

　　「雖然是仿品……」向小雪拉長了聲調，賣關子。

　　通常她這樣的時候，都是有點興奮的。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情緒異常，但其他三位都知道她的習慣，故意誰也不接茬。

　　向小雪天性超級樂觀，很少會尷尬的，所以她倒也不介意，停頓了十幾秒之後就自動續下去，「但這次文化展主要是展現大唐時期的珠寶、衣物。天哪，那樣華麗的年代產的華麗東西喔，想想就好看得不得了。最重要的是，仿品仿的是式樣，上面的珠寶可是實打實的哦。」

　　「那是得防賊。」白小七明白了，「財帛動人心，何況是這樣大型展覽，指不定全世界的賊都盯著呢，萬一有從屋頂吊下來的蜘蛛人什麼的……」見所有人都看他，聳聳肩道，「怎麼了？我昨天晚上才看的《瘋狂的石頭》。」

　　一邊，辛火火早就樂開了花。她拉住向小雪，目光閃閃，「哪裡買票？我去買！我去看！話說，你做安保工作的話，親朋好友購票，有沒有優惠？」

　　「你想去看？」黑小八輕輕蹙眉。

　　「哎喲，女人聽到珠寶不流口水的，見到珠寶還能走得動道的，從古至今能有幾個？」白小七一臉「你不懂女人爺懂」的模樣。

　　「展覽裡真的沒有古物嗎？」黑小八問向小雪，「你也知道，古物受了日精月華，最容易有靈性。真靈還好，若是邪靈，很容易招穢物的。火兒跟咱們混得太久，體質特殊，必須要小心。」

　　「真的沒有古物，我看過展品目錄了，十遍。」向小雪很確定，「但八主子不放心的話，可以在展覽第一天去檢查一下，覺得沒問題，再讓火兒去。反正要連辦五天，她可以趕最後一天。」

　　「為什麼要最後一天？我不要！我急，我要早看，等小八檢查完，我立即就去看。這樣，還可以連看好幾天。」辛火火反對。

　　「讓你最後一天去，自然有好處給你。」向小雪擠眉弄眼，「看珠寶嘛，當然要湊近一點，最好還能摸兩下或者試戴才好。不然隔著警戒線和玻璃，隔靴搔癢似的，不能值回票價。」

　　「能摸能戴？」辛火火高興得瞪大眼楮。

　　「再貴重也是仿品，文化意義大於文化價值，當然可以觸踫了。不過只有極少部分可以試戴。但，那也不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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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愛我就給我花錢

　　辛火火「嗯嗯」連聲，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所以啊，這種場合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來的，有嚴格的限制和篩選。」向小雪講出了實情，「第五天根本不對外開放，只在晚上，在展覽現場舉辦一個慈善晚宴，來的全是達官貴人，以及有身份有地位的有錢人。那小部分展品是可以買的，賣出的錢主辦方不要，全部捐給西部扶貧。」

　　「聽起來好有意義哦。」辛火火由衷讚嘆。

　　她是愛錢，不過做慈善什麼的她還是很支持的。

　　「最重要的事是……」向小雪二度賣關子，「晚宴上不需要門票，是要持特制的正式邀請函進入。」

　　「真的？」辛火火一聽不花錢就高興死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你能弄到嗎？如果你只能弄到一張邀請函我就不去了，我不能搶了你的樂趣呀。」

　　「唉唉，我做安保的呀。前四天展覽，每天都會大把機會看，閉館之後的巡視時間還能單獨看，都沒人跟我擠的。還有，藉著把展品擺放和運送的時機，也能親手摸到呢。不過雖說我們小鳥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但這樣就可以了啊。若是關注太久，我的本性說不定會指使我監守自盜了，可不敢太接近了。」

　　「真的把機會給我？」辛火火拉住向小雪的胳膊。

　　「騙你是小狗！」向小雪說完，立即縮了縮脖子。

　　畢竟，飯桌上的某位在白天的時候，只能附在肉乎乎的小狗身體裡。所以對於狗這個字，真是超級敏感，半點壞話也不許人家說的。

　　哪想到向二位神平時吃飯時坐的位置望去，卻發現他們早就閃開了，滿桌的菜沒剩下什麼。真是的，男人們從來不喜歡女人的話題，尤其珠寶啊，衣服化妝品啊，包包啊什麼的，都不知道他們何時躲得這麼遠的。

　　「實話說，我弄不來邀請函，但我可以想辦法把你弄進去。」向小雪壓低了聲音道，「我們的安保工作要到整個展品離開本市才算完，所以只要你不介意的話，就能從廚房混進去。」

　　「我不介意啊。」辛火火也壓低聲音，「不然，我充當服務人員也行。這種宴會的話，會有服務生托著酒盤和小食走來走去吧？」

　　「那個，人家有專門的服務公司，我安插不進人去。」向小雪擺手，「你如果想參加，就聽我的，絕對能人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去。喏，後門就給你開到這個程度了，你要不願意也只能去買票參觀。提前說好，就算我好姐妹也沒優惠。」

　　辛火火想了想能白看展覽，還能白吃宴會上的好吃的，最重要的能近距離接觸那些美麗的寶貝，還有什麼可多想的？

　　「著裝有要求不？」她已經跳過中間環節，想到了下一步。

　　「慈善晚宴啊，當然要打扮得體啦，晚禮服什麼，必須的。」

　　「我沒有誒。」

　　「找上回那個服裝工作室借。」向小雪毫不猶豫的說，「他們的首席造型師試圖追我呢，我無論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再說了，你難道沒想過像電影裡的夢幻場景一樣，穿著美美的晚禮服，出席一個很優雅的場合？」

　　「有啊有啊，哪個女生不想。」辛火火再度小雞啄米，「不過嘛，我一直辛苦過普通日子，沒什麼機會去那麼高大上的地方。」

　　「這回不就行了？」向小雪伸手。

　　辛火火啪的擊掌過去，心裡樂得很，好像要實現自己一個小小的夢想。但轉念，腦海裡突然冒出她和小雪去夜店捉色鬼的情形，北明遠把她穿的整套衣服都買了下來，送給了她。可惜，那美服直到現在還藏在櫃子裡，她即不敢穿也不敢讓人看到，怕小七小八知道細節。真是，暴殄天物啊！

　　於是，在展會開始前，在展品運抵、展廳布置完畢之日的晚上，小八親自去檢查過。結果是︰展品完全沒有問題，場館也很「乾淨」。就是因為展覽的前期宣傳好，產生了轟動效應，所以造成了一票難求的場面。

　　辛火火還特意上網去查了查，四天正式展覽的門票兩小時內全買光了，黃牛票炒到五千塊一張。

　　吼吼，她瞬間就笑瞇瞇的，完全是窮人的猥瑣心態，感覺佔了好大便宜，高興勁兒忍都忍不住。

　　「這只是讓她不花錢看看，她就美成這樣。如果誰能買個一兩件給她，讓她做什麼，她都能答應下來。」白小七簡直沒眼看了，不禁瞪著辛火火。

　　「那當然。」辛火火理直氣壯，「我聽過一句話︰不上升到金錢的感情全是虛情假意，愛我就給我花錢啊。不在於錢的多少，哪怕一塊錢呢，就在於捨不捨得。」

　　「歪理。」白小七哼。

　　「真理總是讓人難以接受，尤其是男人。」辛火火也哼。

　　「你若是非要去就去吧，注意安全就是。」黑小八嚴肅正經，打斷兩個人的鬥嘴日常，「雖說以我看來沒什麼問題，但珍珠寶貝並不是只有人類才喜歡。」

　　辛火火就想起向小雪，因為小雪說小鳥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然後，她腦洞大開，又想起《魔戒》裡的咕嚕姆……

　　「也對哦。」白小七雙手抱胸，想起什麼似的說，「說不定有狐狸精啊，黃鼠狼精啊，老鼠精啊也喬裝打扮了過去。刺蝟精就算了，那玩意兒雖然報復心特別強，但城市裡已經沒有他們容身之地了。哦，對了，還有蛇精。」

　　「蛇精我就不知道，蛇精病家裡倒有一隻。」辛火火白了小七一眼，「你舉例精怪，也不能找點好看的，可愛的。」

　　「黑白黃柳灰，這是最容易成靈的生物好嗎？沒見識的凡女。」白小七順手拿了沙發上的墊子丟向辛火火，「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夜半無人私語時，遇到這些東西怎麼辦？」

　　辛火火又把墊子丟回去，「我是第五天晚上去參加慈善晚會，現場一定有好多人，哪裡來的『夜半無人』？還私語？我估計想和別人語言交流，都得大聲對旁邊人嚷︰都憋吵吵，聽不見說話了。還有啊，我聽說達官貴人的身上都有什麼東西在保護，他們扎堆的地方不會有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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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說：那五種動物容易成精，不管是民間傳說，還是一些宗教的說法都是這樣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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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慈善晚宴

　　「切，別信這些無聊的鬼話。」白小七鄙視，「神靈精怪哪有這閒心，會因為人類有錢有勢而保護他？除非是有所圖，那可不是好事。」

　　「那些人運氣好，無非是前世或者今生，也可能是祖上積了福德，所以邪穢不沾。要麼，就是神鬼怕惡人而已。」黑小八點明真相。

　　「好吧，那我是你們倆的跟班，邪穢就更不敢沾了。」辛火火心情愉快，根本不覺得自己會遇到什麼精怪。她站起來，突然狼撲了一下黑小八同學，隨後在黑同學還全身僵硬的時候，美滋滋的蹦回自己房間做面膜去了。

　　要臭美，首先要管理好自己的皮膚啊。

　　「那什麼文化展，是不是刺激得她太歡快了？」白小七納悶。

　　黑小八的黑臉上透出一點點可疑的暗紅來，神情間還有點氣惱，「她下意識裡把我們當寵物了！女生情緒好的時候，就是這樣招貓逗狗，拎過來又親又抱的！」

　　「也是啊。」白小七怔了怔，而後哈哈大笑。

　　不過辛火火房門緊閉，根本不知道黑小八的幽怨。

　　她之前的整個青少年時期都生活得很辛苦，很疲憊，有夢想，但從來沒機會去實現，所以這是生平中僅見的放鬆和享受生活，表現得自然有些興奮，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美容護膚。隨後，還去了那家造型工作室挑衣服、鞋子、包包和配飾，為自己首次參加高級晚宴積極做準備。

　　「你雖然瘦，但身體曲線不錯，而且肩膀長得好。肩窩深，還圓潤，若是支出兩塊骨頭，那就不太順眼了。」首席同學上下左右全方位打量了辛火火半天之後說，「再加上你是冷色調皮膚，黑，或者鮮艷的顏色會更襯你。上次你在我這兒搭配的是小黑裙吧，那今天來一條紅的。」

　　「小雪比我還白呢。」辛火火納悶，「為什麼她更襯灰色？」

　　「冷暖色調與皮膚黑白無關的。」首席看土包子似的看辛火火，「你看下你手腕上的血管，透出藍色青色是冷色調，如果是綠或者紫，就是暖色。白種人的皮膚不是更白？有的是暖色調膚色的人。」

　　「好吧我閉嘴，全聽您的。」辛火火受教了。

　　首席同學就對助理說了幾句什麼，雖然沒背人，但他滿口術語加上念著英文品牌名，辛火火完全聽不懂的。

　　過了一會兒，助理把衣服小心翼翼地托舉出來了，一臉的珍重和愛憐，好像是個無法比擬的寶貝。

　　禮服裙是很正的紅色，據說在國際上，這被稱為「中國紅」，長度在膝下兩三寸長的樣子，露肩，有兩根一指寬的金色吊帶。腰線比較高，繫著一根與吊帶同寬的黑色絲綢腰帶。

　　絕世美膩！

　　「怎麼樣，不錯吧？」首席看到辛火火驚艷的神情，很得意，「這世上，只有美麗的衣服和愛情不能被辜負。裙子是rolandmouret的，貝克漢姆的老婆最愛的品牌。鞋子就配這雙黑色絨面革高跟鞋，gianvitorossi的。唔，包包配個輕奢就好。不然全身都金光閃閃，不是吃土的，就是很土的。頭髮嘛，你頭髮不夠長，當天過來，我給你梳個半丸子頭，前搭空氣瀏海，妝容的話……就走清閒甜美風好了。嗯，你長得蠻喜相善良的。」

　　每天都為生活和生存掙扎的送餐小妹哪聽得懂這些，只剩下拼命點頭，表示格外讚賞的份兒了。不過誇人長得喜相善良，就是說不漂亮吧？心塞！

　　「衣服鞋子包包都不要弄髒弄壞哦，不然往後沒法用了。」首席一邊拿著衣服在辛火火身上比來比去，一邊說，眼楮都不看人的，「若不是因為小雪，這些東西是不可能外借給普通人的，懂？」

　　辛火火很懂。

　　這間造型工作室還承擔了幾個二三線明星的造型服務，指不定她穿過的衣服鞋子，過幾天能在娛樂新聞中看到。明星同款啊，不，是明星和她同款。她能有這個待遇，還真得謝謝小雪。

　　「小雪說，回頭請你出來喝茶。」心裡感激，面兒上卻毫不猶豫把小雪給賣了。因為，人家小雪根本沒說過這樣的話。

　　於是，首席的眼中本來還帶點嫌棄與擔憂，聽這話瞬間冰雪消融，笑得臉都開了花，「哪好讓向小姐請呢，她救過我的命，該著我請她。至於衣服的事，我不過白囑咐一句，說起來，你也是我的福星呢。上回你從工作室做造型，拿了一套衣服鞋子包包，回頭就來了個大財主給全買走了，連配飾都要。哎喲那錢花的呀，眼楮都不帶眨一下的。」

　　辛火火閉嘴，因為想起北明遠。她怕再多說一句，心都會慌亂了。

　　好在首席的心思全拴在小雪身上，開始和辛火火打聽向女警日常。辛火火沒說的，繼續出賣朋友。其實她倒覺得首席雖然娘娘腔了一點，但內心是直的，這麼有誠意的話，配小雪還挺不錯。

　　妖嘛，影視劇裡都演了，有必要談個戀愛才能在修行上有所進益。

　　就這麼著，很快到了文化展的第五天晚上。展館對公眾關閉，但對特定人群開放的慈善晚宴也開始了。

　　晚上八點，在工作室打扮一新的辛火火自己開著小紅出發。小七小八對展覽沒興趣，天黑就上工了，根本沒看到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樣子。

　　展廳設在某高大上的美術館，地點雖然偏遠了上點，但整個地區的文化氛圍都很濃厚。周邊不是名牌大學就是公園，不然就是文化古跡。小雪說過，館裡從前的展品都移到了二樓封存，一樓則騰空，舉辦了這次文化展。平時樓梯口有專人把守，今天就沒有了，畢竟達官貴人不會跑到二樓偷幾幅不太值錢的畫。

　　名畫都在博物館呢，普通美術館廟小，容不下大神。

　　「你可來了，等你半天呢。」小紅一停下，向小雪就從黑暗處竄出來，嚇了辛火火一跳。

　　而當她下車，向小雪則眼前一亮，「那個娘娘腔真有兩把刷子，經他這麼一捯飭，你這是大變活人啊！哇，美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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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紅衣女郎

　　「切，那是我底子好。」辛火火哼，心裡卻被誇得很高興，「上回你也這麼誇我來著，下回換點好詞吧，人類文字，尤其中文很美麗的。」

　　「下回你也得還這麼美才行哪。」向小雪笑。

　　隨後，兩人就從美術館後方的小門進入，但令辛火火沒想到的是，她面對的是一條長長的樓梯。

　　「還要爬樓？」想到腳上10cm的高跟鞋，辛火火都要哭了。

　　「因為後廚在二樓啊。」向小雪解釋，「上去後，我會通過一條甬道把你送到樓梯那邊。那邊直通大廳，你悄悄下去，別讓人留意到你。然後，你就可以隨便想幹什麼幹什麼了。」

　　「還要下樓！」再度想到腳上10cm的高跟鞋，辛火火心裡又哭了一小下。

　　「夢想哪那麼容易實現。」向小雪拿眼白對著她，「快走，我還有巡視任務呢。」

　　無奈之下，辛火火只能脫掉高跟鞋，跟在向小雪身後爬。人家向小雪長腿細腰，動作和身姿都很矯健，怪不得迷得首席同學不要不要的。可她最近明顯缺乏運動，上下樓是電梯，出門有小紅，體力差得很了。偏偏這種大館的樓層高，樓梯長，等她好不容易上了二樓，都快喘成牛了。而且，台階上不知什麼尖利的東西扎了她的腳心一下，雖然不怎麼嚴重，但也有點疼。

　　不過當她到達二樓的樓梯口，一眼望到樓下的燈火通明、衣香鬢影、金碧輝煌的場面，還有那一個個沒有罩著玻璃盒子的展品，靜靜趟在深紫色絲絨展台上靜靜的發光，她就忽然覺得這麼偷偷摸摸，改頭換面，上天入地的，都值了。

　　「快去吧。」向小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晚宴大約十一點結束，然後有個噱頭叫午夜拍賣，完事就散了。你等我，我們領導心疼我是女孩子，最後的晚班交接不用我做了。」

　　辛火火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輕輕走下樓梯。

　　其實她本不必如此，因為樓梯寬大，上面還鋪了厚厚的純毛地毯，穿著鞋也聽不到腳步聲，何況她是光著腳的。但，就是有那種不光明正大的心態嘛……

　　她有點小小的緊張，但隨便著越來越接近那個大廳，就漸漸放鬆了下來，因為她發現根本沒什麼人注意她。所有人不是盯著那些華麗的、來自大唐的、具有西域風情的仿品珠寶，就是盯著美人。當然，還有互相藉機聯絡人脈的。

　　放眼望去，大廳雖大，四處散落的人們也有密密麻麻之感。況且，每個人都衣著考究精緻，她根本不顯眼，這情況簡直太合她的意，她本來就不想要引人注目的。現在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滴雨水落入了河流，根本沒翻騰出什麼水花。

　　但，她還是謹慎的走下最後一級樓梯，左右看了看，才溜邊走到放置酒水的台子邊，偷偷摸摸把鞋子穿上，又正了正衣裝，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咦，什麼味道這麼好聞，蛋香加酒香……哇，還有薩芭雍甜點，她的最愛！

　　辛火火高興死了，此地有吃有看，簡直不要太好！又看到很多人是一邊吃一邊看，或者拿著酒杯四處晃蕩著，那她當然也不能客氣了，麻利的拿精緻的小白瓷器裝了塊點心，一邊拿小銀勺挖著吃，一邊向離她最近的展品而去。

　　那是一個金質的鳳凰爵，其實就是鳳冠，在展品下方的黑色小牌子上，寫著它的來歷和出處，說明它主要是在祭祀等重要慶典場合佩戴的。主要花式當然當然是鳳凰，旁邊還圍繞著其他吉祥鳥獸。不僅如此，鳳凰爵上還瓖嵌有珍珠、瑪瑙、紅綠寶石、貝殼琉璃等物，組件足足有四百多個。紋飾花樣繁密，大量的花葉，莊重的對稱結構，大唐風格太明顯了︰生動、華麗而豐滿，真是美不勝收。

　　再旁邊的展品，是從壁畫上的圖案和石像仿制的，傳說中西王母頭頂佩戴的鳥形裝飾物，也是精美高貴得很哪……

　　辛火火很快就沉浸在美食與美景的氛圍之中，忽略了外界，慢慢在各展台之間踱著步，有條不紊的欣賞著文化文物，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成了一道風景，落在了有心人，也就是北明遠的眼裡。

　　在本市，人類都認為他是文化名人，這種場合他怎麼會不出現？但看辛火火的反應就知道，她根本沒想到這一點。或者，在她心裡他就是個魔頭，別的身份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由於特殊的感應，辛火火從樓梯上偷溜下來的時候，她無法在人群中找到他，哪怕他那麼鶴立雞群，但他卻一眼就鎖定了她。

　　她的樣子，著實讓他小小的驚艷了一下，自從上次在夜店遇到，這次的她似乎更漂亮了些。果然，她真的很襯紅色。那顏色令平凡的她，看起來分外明麗。

　　除了那件貼合著她的身體，令她看起來分外柔軟的裙子，她纖細的手腕上戴了塊式樣硬朗的黑色男式腕錶，耳朵上是豆莢樣的金耳夾。項鏈卻是圓潤的黑珍珠旁邊伸展出兩隻金色翅膀，明顯是天使的造型。

　　一介凡女，平時總是T恤牛仔加毛衣的隨便穿穿衣服就算了，就像個鄰家女孩般，毫無打動人的地方，可但凡打扮起來，就混合擁有了性感、帥氣和天使的氣息，展現出令人震驚的效果。他必須得承認，她的美麗牢牢吸引了他的視線。

　　甚至，看到她的樣子，他再度產生了這身衣服不能再給第二個人穿的想法。

　　其實，他剛才正在和幾位大佬寒暄，但是在見到她之後卻立即告了罪，獨自一人在展廳內走動，心神都繫在了她身上。以致最後他才發現，中途有人試圖叫他，他卻沒聽到，也沒理會，很沒有禮貌。

　　而且，他的行動路線始終有意無意的配合著她，向與她相反的方向移動，卻沒有遠離也沒有接近。就像兩個人在畫圓，就像兩個人在跳舞，她在那半邊，他在這半邊。

　　「有什麼高興的事嗎？」眼前，一個紅衣女郎擋住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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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你也來了

　　北明遠的心情本來像在吃棉花糖，軟軟的，蓬鬆的，有一種舒服的、不那麼強烈的甜味感在口腔裡融化。雖然他並沒有吃過棉花糖，想來應該是這樣子吧？

　　但，眼前也身著紅裙的女人，生生打斷了他的內心活動，令他分外不快。不過，他風度一向非常好，因此倒沒有表現出厭煩，只禮貌又疏遠的道，「我有高興嗎？」

　　「你在微笑。」紅衣女循著北明遠的目光而去，正看到辛火火轉到展覽一件以金絲繡滿了團花圖案的胡服前，「你很少笑的，你不知道嗎？」

　　辛火火的裙子雖然長度過膝，但後面有個長開叉。此時，她略彎下腰去看展品，裙子就緊繃出她柔和起伏的背材曲線，後方還隱約露出兩截雪白的大腿。北明遠瞄到此美景，不禁一陣緊張，差點把手中的酒杯捏破了。

　　幸好她動作幅度不大，裙子也夠長，不然豈不走光了？她到底知不知道這種緊身的裙子就是為了限制女士行動的，她如此「奔放」，真得好好教育她一下。

　　「我這個人比較無趣。」他隨口應答，轉身欲走。

　　可紅衣女卻斜跨一步，攔住他，「我很好奇誒，你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北明遠一心兩用，看到辛火火終於站直了，就暗鬆了口氣。他晃了晃杯中只剩下一半的香檳，眼神定在那泡沫上。

　　他心知是辛火火小心翼翼的拎著高跟鞋偷摸下樓，見到美食就兩眼發亮，又賊兮兮拿甜點、直到吃到嘴後露出那一臉滿足的可愛樣子逗到了他，可話到嘴邊卻變成，「嗯，炎惑的兒子來了，我剛想到小孩子做的那些可笑事情。」

　　遠在軒轅古論的小號炎惑連著打了三個噴嚏，「誰念叨我了？」

　　「炎惑有兒子了？」展廳現場，紅衣女驚訝地道。

　　從語氣中的熟稔來看，他們顯然是早就彼此認識的，而且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若非北明遠高冷的神態，幾乎令人以為他們關係很好。

　　「他經常給人驚喜。」北明遠藉機繞過紅衣女，略欠了欠身，「失陪一下。」

　　他頭也不回地向辛火火走去，只覺得那片紅色才讓人感覺舒爽，像是吃了冰激凌。可是，剛才那女人也穿了紅色，怎麼這麼辣眼楮呢？其實那女人身材更高挑，曲線也更玲瓏吧？但就是覺得不好看。

　　「你動作再這麼豪放，我就什麼都看到了。」他站在她身後說。

　　任誰正沉浸在某事物中，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都會嚇一跳的。所以，辛火火猛地站起是正常反應。不過她的背直接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上，又被反彈回去。驚嚇之中，小白瓷碟掉向了地面，幸好被一隻大手給及時撈住。

　　「你也來了？」她回頭，認出來人，雙手下意識的掩在身後。

　　還好還好，裙子妥妥帖帖的，沒有露出後部。其實剛才聽到那個聲音，那獨特的低音炮和慢悠悠又冷冰冰的聲音，不用看的，她就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了。

　　她不禁罵自己，真是白痴啊，他是搞古董生意的，這場合肯定會出現，她為什麼事先沒想到？不然她會想辦法避開他。一定是因為要來參加這種活動，她忘乎所以了，所以大腦短路。還有就是，她本能的以為他是個魔頭，不屑與人類為伍，卻忘記他有人類身份，好歹也要掩飾一下的。

　　北明遠順手把小碟子放到正好路過身邊的一名侍者的托盤上，「很意外？還是很失望？不過，我倒是有點驚喜感。」說著極快的、近距離打量了辛火火一番。

　　男人這樣看女人，本來會顯得舉止輕浮，但他做得那麼一本正經，搭配著嚴肅審視的臉色，害得辛火火漲紅了臉。盡管她一再提醒自己千萬別燒盤，可很多時候，身體是不聽指揮的。

　　尷尬之下她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又正了正衣裝，下意識的躲避著北明遠的目光，「我也只是意外而已，沒有其他的特別情緒。」

　　「是嗎？你說的那四個字讓我想起了白無常。」他說著四處看，「他們也來了嗎？這個地方沒什麼值得出手的。」

　　辛火火怔了怔，這才想起「你也來了」四個字是白小七那個大長帽子上寫的字。正面是這四個，反面是「一生見財」。黑小八的帽子呢？正面寫著「我來捉你」，反面是「天下太平。」因為他們常常不戴帽子，所以她沒有注意。

　　「你怎麼進來的？」北明遠又問。

　　「小雪是警方負責協助安保的人，她把我從後門偷偷放進來。」越接觸北明遠，辛火火就越難撒謊。明明之前扯夢遊什麼的，還很溜兒的呀。

　　「小雪？哦，那隻妖鳥。」北明遠了然。

　　「我不是為了佔便宜，不買門票哦。」辛火火解釋，「我是為了人少點，還能近距離觀察。」雖然她是有省錢的想法，但在北明遠面前她不想掉價。

　　「好想法。」北明遠淡淡的。

　　他這模樣，辛火火根本判斷不出他的內心想法，是真的這樣想，還是變著花樣暗示她。但，她突然想起另一個問題，登時驚悚，「你沒帶你的那隻大公雞來吧？天哪，他一出現，小雪會嚇得現原形的，萬一被其他警察看到……」

　　「它沒來。」北明遠打斷辛火火，「而且它也不是大公雞，是以血骨為軀，以戰士的英靈為魂的精怪。你把它歸類到家禽裡，它聽到會不高興。」

　　「那就好那就好，小雪的警報解除。」辛火火長長舒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胸口。至於血骨鳥高不高興，倒不在她的考慮之列。

　　「對什麼有興趣，我可以給你講。」北明遠欠了欠身子，以湊近辛火火的耳朵，讓自己壓低的聲音被聽到，「唐朝我住過，並沒什麼了不起的。」

　　「人家下面的牌子上有詳細說明。」切，這是炫耀活得長嗎？

　　「很多是錯的。」北明遠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歷史學家只是研究和推測歷史，並沒有見證歷史。」

　　「可我不相信你怎麼辦？」辛火火向下一個展台走，「萬一你故意說錯，就為了讓我顯得更笨蛋，我不是被你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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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窮樂觀

　　北明遠輕笑起來。

　　哪有人懷疑別人還懷疑得這麼光明正大的？再看她那一臉明顯的戒備……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穿梭過人群，在一個個展台之間慢慢走著。

　　北明遠個子高，一手拿著酒杯，另一手護著辛火火的背後，卻非常紳士正派的，完全沒有觸踫到她的身體。偶爾，他會低下頭說著什麼，神情放鬆沉靜，甚至是愉快的。而辛火火則需要仰望，還時不時停頓一下。她本意是想保持距離來著，但遠遠看來，就像是她在崇拜著身邊的男人似的。

　　那場面，看起來分外和諧，莫名的相配。

　　而遠處，那個紅衣女就看著這一幕，眼楮裡閃過怒火和莫名冷光。她站姿非常優美，一手抱臂，另一手下意識地把玩著胸前的一枚精美胸針。

　　一把琴的樣子，白金的底托，上面瓖嵌著細碎的鴿血紅寶石和金黃的琴弦。

　　「男人都是瞎眼的。」她喃喃自語，哀怨。

　　「敢跟我搶男人，找死！」她又恨聲道，兇惡。

　　一人兩面，若有人看到，必定會感到毛骨悚然。然而並沒人看到，辛火火和北明遠也當然沒有注意。辛火火沉浸在一種特殊的情緒裡，因為自上回和炎惑與玄流交流愉快後，她發覺和北明遠也能和平共處。

　　只要她能公私分明，私下相處不涉及到正事。做正事的時候，也絕不摻雜私人感情就行。問題的關鍵是︰這很難做到，她對自己沒多少信心。

　　就這麼說著，看著，走著，全部展品看完後，就坐到休息區吃了些點心，放鬆被高跟鞋狠虐的雙腳。記起某位名牌鞋子的老板說過︰若說我的鞋好穿，那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所以高跟鞋什麼的，漂亮就好了，舒適度就不用談了。

　　「這麼喜歡薩芭雍甜點嗎？」看到辛火火還是拿了這種小點心，北明遠不禁問道，「裡面有朗姆酒，何況你喝的蘋果飲料也有酒精，酒量很渣的人，會醉。」

　　「你不去談生意嗎？」辛火火答非所問，略有不滿，「我看那邊有幾個老男人對你舉杯致意呢。」我滴天哪，相處一晚上了，先生你不累，我也累了啊。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被套話或者掉進挖好的坑，她也不容易哪。

　　「那幾個老年人是本市的領導，還有在國內都排名前幾的富人。」北明遠啼笑皆非，「你還真沒有見識啊，凡女。」說著便也站起來。

　　禮節上，他應該去打個招呼的。且為了能在人界過得順利，不引人注目，必要的社交還是要有的。

　　本來以為是一個無聊夜，卻因為辛火火的意外出現而過得很愉快。但他也許不該沉溺在軟弱的情緒中太久，畢竟他要的是水火印。所以，他是該離開了。

　　可是才走出兩步，他又想回過頭去看看，幸好他頓了頓腳步，控制住了。於他而言，沒有任何人與事能重要得過他等待並準備了許久的任務，分心的事以後還是少做的好。

　　而當他離開，辛火火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在的時候她緊張，巴不得他快閃，他直走了，她忽然感到寂寞。

　　不過她很快調整心態，因為知道灰姑娘的夢不要做。所以，還是盡情品嘗美味吧，這樣免費的機會可不多哪。反正待會兒的拍賣，她也不過是看看熱鬧，這時就不必像其他人那樣，認真研究賣品手冊了。

　　「這裡有人嗎？」正吃得開心，一個女人問她。

　　抬頭看，是個身穿紅裙的年輕女人，二十多歲的樣子。不過人家穿紅色可比她好看多啦，襯得那一把烏黑發亮如綢緞、長及腰部的波浪大捲髮性感之極。

　　當然，這是她的想法，在某魔頭心中卻恰恰相反。

　　「哦，沒人，請坐。」辛火火客氣道。

　　放眼四周，其實還有很多空位。難道因為她是單身女性，所以會比較安全？

　　「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嗎？」紅衣女示意展台那邊。她沒有吃東西，只端著酒杯，很有腔調的樣子。但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傳來，顯然已經喝了不少。

　　看到辛火火抬眼望她，伸出了手，「珍妮。」她自我介紹。

　　嗯，標準白富美，國外長大或者在國際大公司工作的，所以有英文名。辛火火想著，也伸出手與之相握，「辛火火。」

　　珍妮的手瘦長，偏大，骨節明顯。若是一雙男人的手，肯定是好看的，但在美女身上就……盡管她一定認真保養，可惜手形差。但話說回來，人無完人。

　　不過，珍妮的手很冷。或者是她的手太暖了，反正她差點就哆嗦了。

　　「哦，這名字好特別。辛字很烈了，再加上雙火……」

　　「我聽我媽說，我五行缺火，一丁點火也沒有的。所以，要特別加重一點。」

　　「看來令尊令堂很信五行之說。」珍妮的目光閃了閃，「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有特別喜歡的展品嗎？」

　　「都很喜歡啊，可惜明天展覽就要結束了。」

　　「可以跟著展品走啊。」珍妮笑道，「在國內還有巡回展呢。」

　　「那就不了，要工作啊。」她那個輔助的捉鬼大業，也算工作吧。

　　況且，跟著展品走？她倒是想，可是門票得多少錢？旅費呢？合適的衣服也只有一套，不對，兩套。一套是上回北明遠買給她的。另一套是潛入軒轅古論的辦事處時新置辦的，那還是夏裝。身上這套，明天就要還。

　　想想她連灰姑娘都不如，人家至少還能剩一雙水晶鞋。她哩，從頭到腳都會被打回原形的。所幸，她雖然有不捨和遺憾，卻並不真的在意。

　　窮樂觀嘛，首先是窮人，然後還很樂觀，她兩樣具備，超了不起的。

　　「辛小姐做哪行的？」珍妮又問，談性很高的樣子。

　　辛火火其實不想聊天，很願意專注於食物。但別看她對北明遠和黑白無常很尖銳的樣子，那是因為戒備或者在意。其實，她平時是個很隨和的人，尤其對陌生人。特別是女性陌生人。

　　所以白小七總結她是︰耗子扛槍窩裡橫。

　　「呃，算是協警吧。」她想了想，回答。如果黑白無常算是冥界的警察，那她這種，說協警也算是蠻貼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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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胸針

　　珍妮抿了唇，似乎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什麼是善良？善良就是為他人著想。此時，辛火火就覺得珍妮尷尬了，畢竟身為一個協警，照理是來不了這種場合的。於是為了避免氣氛難堪，她目光略略一掃，看到了珍妮別在胸前的琴型胸針，就隨便讚了句，「這個真別緻。」

　　「是嗎？」珍妮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動手把胸針取下來，又遞到辛火火的面前，「你真有眼光，這可是真品絕版呢。」

　　為了防止露怯，辛火火沒敢問是什麼大牌珠寶，只是很禮貌、很認真的欣賞了一下那枚胸針︰白金的底托，黃金的琴弦，上面還瓖嵌了細碎的紅寶石，做工精緻，用料考究，真是美輪美奐。

　　「西方的里拉琴，象征著抒情詩女神厄拉托(erato)，真是美麗啊。」她讚嘆。

　　「你知道？」珍妮卻很意外似的，挑高了眉。

　　有那麼一瞬間，辛火火感覺到了珍妮眼裡的不屑和輕視，雖然很短暫，但是很明顯。果然，在聽說她是「協警」之後，看不起人了吧？切，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知識，為什麼她就不會懂？以前她帶旅行團到過希臘！

　　辛火火「嗯」了聲，小心翼翼把胸針還給珍妮，之後就不出聲了。

　　這是明確的肢體拒絕語言，說明對方冒犯了她。她雖然心地善良，可也很有點小脾氣，不是什麼情況都能在善意對之的。火大的時候，連黑白無常和那個魔頭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其他人？

　　友好的氣氛，突然就冷下來。恰好此時拍賣開始了，緩解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辛火火目視前方，假裝很認真的樣子。珍妮倒知趣，也沒有再攀談。過了片刻，辛火火的眼角餘光瞄到一片紅影站起，向樓梯那邊走去。

　　她知道珍妮離開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只當是一次不愉快的與陌生人交談的經歷了。但，隨著第一件展品賣出，場內略顯浮誇的燈火慶祝似的旋轉，照到她這桌時，旁邊的閃光刺到了她的眼楮。

　　回頭看，居然是那枚里拉琴胸針，靜靜地躺在桌面上。

　　辛火火有點意外，畢竟這件首飾看起來價值不菲。就算珍妮是有錢人，不在意這種至少六位數的東西，失去心頭好也蠻心塞的呀。再抬頭，正看到珍妮的背影出現在樓梯上，似乎就要離開。

　　雖然不知道珍妮為什麼要上二樓，雖然剛才因為珍妮的勢利眼，傷了她的自尊，鬧得有些不愉快，但辛火火並非小肚雞腸的人，所以猶豫了一秒鐘，覺得沒必要當成沒看見，最終還是站起來，拿著胸針追過去。

　　遠處，北明遠正被兩個男人拉著談話，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情況。

　　「珍妮，等等。」辛火火跑到樓梯口，眼見珍妮已經快到頂端時輕喊。

　　她不敢聲音放大，畢竟那邊拍賣還在進行中。但是這樣小聲，珍妮似乎沒有聽到，快步拐進了二樓走廊。

　　沒辦法，辛火火只好繼續追。

　　因為晚宴也到了尾聲，況且侍應們取食物酒水，或者把動過的杯盤送回廚房去，都是經過兩個垂直升降通道，所以二樓走廊裡居然沒有人，只餘頂部暖暖的黃光，還有樓下的喧囂熱鬧，表明此地並不是異時空。

　　「珍妮。」辛火火又叫了聲。

　　珍妮頓了頓，卻頭也沒回，又繼續朝前走，還加快了腳步。看樣子，好像辛火火帶著貧窮病菌，有強烈傳染效果似的。

　　空蕩蕩的走廊裡，高跟鞋敲在地面的聲音急切又清晰，並略帶回聲……篤篤篤……篤篤篤……這聲間搭配著前方那火紅衣衫，窄小的腰肢，寬大的裙擺，還有那一頭濃密飄逸的黑髮，構成了近乎完美的景色。可惜，有點鬼氣森森，就像投影在黑暗深處的皮影。

　　「切，你傲個屁啊，還不理人！」辛火火有點冒火，氣得想把那胸針丟在地上，又覺得還是丟在珍妮的臉上好。於是，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

　　很快，她追到了幾小時前，小雪帶她爬過的樓梯。

　　那個樓梯又高又陡，燈光昏暗，從上端根本看不到下方。於是，在嘭的一聲門響後，珍妮的高跟鞋聲聽不到了，貌似她是從一樓後門出去了。

　　算了，別跟這種人置什麼氣啊！好心好意歸還那賤人的失物，她不理會並不是我的錯，大不了把胸針交給主辦者。她真喜歡的話，會回來找的。我這樣絕對算是拾金不昧了，好人品啊。辛火火想著，覺得自己仁至義盡，加之心頭又生出一絲沒來由的古怪感，就決定先回大廳去。

　　可是她才轉身，忽然就聽到一曲悠揚的琴聲。

　　音樂總是美的，但在空無一人的樓梯上突然冒出不知從哪裡來的聲音，辛火火著實嚇了一大跳，手中的胸針差點掉地上。

　　她下意識的抓緊，掌心卻傳來尖銳的疼痛。她輕叫一聲，那音樂聲也戛然而止，和出現時一樣突然。

　　辛火火沒學過聲樂，耳朵對聲音方位的判斷力也很一般。因此，她無法得知那樂曲聲是從何處而來。大廳？或者樓外？或者是誰經過走廊，正好響起的手機鈴音。想到手機，她驀然記起她隨身的晚宴包還落在桌子上，得趕緊回去拿。

　　她加快腳步，可在此時，音樂聲又響了。

　　辛火火後背上有點冒冷汗，第六感告訴她有不對頭的事發生。掌心也越來越疼了，她下意識的低頭看，駭然發現那胸針居然把她的手扎出了血。而且居然扎得很深，手心裡冒出的血已經有一元硬幣那麼大。

　　她「咝」的吸了口冷氣，因為真的很疼。更恐怖的是，她居然看到那個胸針的琴弦在顫動。再一秒，一串串音符響起，居然來自她的手中！

　　眼花了，她一定是眼花了！這麼小的琴型胸針，怎麼會傳出那麼大的音量。

　　況且，沒有人撥動它！

　　辛火火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冰冷凝固了，但那琴弦卻再度動了起來。不是她眼花，是真實的，小小的琴在她手心裡顫顫巍巍，似乎在舔動她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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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別走，我們一起唱歌

　　她再也控制不住，「哎呀」了一聲，把那胸針狠丟出去。那胸針很小，才一寸見方，被她這麼一拋，撞在樓梯上，一直彈到樓下去。

　　可同時，辛火火忽然感覺整條手臂都劇痛。

　　昏暗的燈光下，她看到一條血紅的線，從掌心破洞處迅速向上延伸，一直到她的肩膀，然後拐入胸前的衣服。

　　她還沒來得及扯開衣服看，一股冰冷的感覺又在她體內自上而下，一直竄到她的腳底。她那隻腳之前被扎過一下，但不嚴重，並沒有出血，大約只破了點油皮兒。但此時，似乎與受傷的手掌相呼應，她清楚的感覺到腳底湧出了溫熱黏膩感，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流血了，而且很嚴重的流血。

　　叮叮咚咚，里拉琴的悠揚聲音從樓底傳來。並且，越來越近。

　　彷彿，它在爬樓梯，慢慢又找回到辛火火身邊。

　　辛火火自從撞到黑白無常，見鬼的事遇得多了，所以雖然仍然很害怕，卻還能保持一絲清醒。她知道，這時她必須快點離開，到人多，陽氣旺的地方去。恐怕不管什麼東西附在了那枚里拉琴胸針上，都因為飲了她的血而咬住了她。

　　可是，那琴聲就像有魔力般，不管她多麼用力，雙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死死釘在地上，半點也挪動不得。她只能眼見著、耳聽著樓梯下方冒出個東西來。

　　先是黑色，毛茸茸，圓咕隆咚。隨後是紅色，瘦骨伶仃。等它慢吞吞走上拐角，才看出居然是一個人形！

　　爬上樓的，根本不是什麼琴型胸針，而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臉都遮住了，卻是今晚的第三個紅衣女！

　　她的手裡拿著一把金色里拉琴，兩側雕刻的樹葉和她的手黏連在一起。

　　「別走，我們一起唱歌吧。」琴女幽幽地道，呼一下彎下身子。

　　艷麗如血的紅裙攤在地上，就像紅色蠟燭融化的濁淚。絲絲黑髮鋪展，又像是枯萎的燭蕊。她的手不能動，看樣子要用嘴去咬辛火火的腳。

　　這驚悚的感覺太激烈了，本來身體僵硬麻木的辛火火登時嚇得跳起來，本能的倒退著向上爬了兩階樓梯。

　　如此一來，就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使她有時機用她練習了許久，雖然力量還很小，但卻熟練多了的九字真言。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手印配合著聲音，一經施展，那紅衣女鬼身子就震了震，像虛化了般。又像遭遇了重擊，接連倒退好幾步，重新退回到樓梯拐角處。

　　但，也就如此了。

　　但，這也就可以了。

　　辛火火沒猶豫，轉身就跑。她謹記著黑小八的囑咐︰別回頭，不管聽到什麼可怕的聲音也不要回頭。

　　她感覺到身後一種冰冷感貼近，甚至有什麼在她後頸中呵氣，還有什麼沿著她的脊椎縫向上爬行，更有幽怨的哭泣聲︰別走，我們一起唱歌吧。

　　她分不清是那是自己的感覺，還是真實存在的威脅，可她咬著牙就是不回頭。

　　她從沒有跑得這樣快過，十幾秒之內就穿過走廊，奔向那條通向一樓大廳的長長樓梯。當她以為終於可以擺脫，看也沒看就往樓下衝時，卻撞開了一道門。

　　門？樓梯處怎麼會有門？！而且哪裡來的寒風，真冷。

　　當她的視線終於能夠聚集，她駭然發現她沒有去到展廳，而是來到街上。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鬼打牆！

　　她又陷了進去，跑錯了方向……然後她還沒來得及做下一步反應，紅色的霧氣瞬間包圍了她。一個聲音在霧氣中哼︰別走，我們一起唱歌吧。

　　辛火火倒地，徹底失去了知覺。

　　此時此刻，北明遠的心頭忽然一空。那感覺讓他非常不舒服，好像丟了什麼。

　　他不禁側過頭，望向剛才辛火火坐的桌子。

　　他沒看到珍妮和辛火火說話，但卻一眼看到辛火火的黑色小手包還放在桌子上。這令他心頭一凜，立即知道出事了。

　　那個財迷凡女，捨命不捨財的事都能做得出，怎麼會落下手包？女性穿著禮服出席宴會，重要的東西可都放在手包裡。

　　就在不久前，他正和人低聲交談，曾經感覺到了鬼氣。他還以為是黑白無常來接辛火火，就沒有在意。畢竟他們最近忙碌著收魂，身邊帶個一兩串阿飄是正常現象，鬼氣少不了。

　　他也並不介意黑白無常的行為，因為普通魂魄對他用處不大。之前還收那些亡魂，純粹是聊勝於無。特別是在他發現了水火印之後，他之前苦心計劃和準備的，大部分就都可以捨棄了。

　　「有血氣。」他聳了聳鼻子，低聲自語，「辛火火。」

　　為了治療被煙火灼傷的內腑，她曾喝過他的血，雖然只一滴，但她的血氣裡就摻雜了他的，所以他登時就感知到了。

　　「這位先生，您想為這件展品出什麼價？」拍賣師問。

　　北明遠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居然站起來而不自知，成了眾人的注目焦點。

　　於是他當機立斷，左手打了個響指，在場所有人就都愣了兩秒。等大家再回過神，剛才的一幕就全忘記了，也根本沒有發現北明遠何時消失了蹤影。

　　放在辛火火手包的桌子上，也空空如也。

　　展廳內花團錦簇，一片歡樂景象，好像這世界美好無比，沒有邪惡存在。而北明完那邊卻已經跑到了後門的樓梯處。他當然沒看到人，但是空氣中濃烈的血氣，刺激得他的眉頭皺得死緊。

　　辛火火的血淌在地上，沒有她想像的多，卻也很不少，觸目驚心。她被傷害到，還流了血這件事，令北明遠怒火中燒，而且心生擔憂。

　　他追到後門外，並沒見到什麼痕跡，卻差點撞上過來找辛火火的向小雪。

　　「辛火火呢？」在向小雪大吃一驚，身體石化的瞬間，北明遠問。

　　「火兒？火兒不在裡面嗎？」向小雪很意外，隨即就緊張起來，「她出了什麼事？你把她怎麼了？」她眼尖的瞄到北明遠手裡的手包，那是火兒的！

　　「她不知被什麼東西抓走了。」北明遠不理會向小雪的質疑，直接說，「你現在、馬上、立即去找！隨便什麼方向，只是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