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咕嚕 -【憐我,莫心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8-1-18 02:07:15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幽水閣,主屋是一間以紫竹搭建的小平房,建在湖上,並無任何精雕細琢之物,四周有著反璞歸真的自然美景。

    徐徐地步上那以顯得有點腐敗的木塊所搭建的小橋,黃漣隻身走到門前,在她欲敲門之際,門緩緩地打開了,露出了一張淨麗脫俗的臉。

    月色下,這年輕的少婦一身的鵝黃輕盈而蒙朧,只是,那對迷離的水眸裡,多少染著兩分難掩的傲慢之色,破壞了本身出塵的美感。而這位少婦,就是葉懷風明媒正娶的妻子——小阮。

    “黃姑娘,請進。”

    年輕的少婦讓黃漣走進屋子裡,黃漣也不忸怩,微笑著走進去。環顧四周,並無太多的傢俱,一張方桌四張方凳,與葉懷風性喜奢華的生活完全不搭調,而且,空得實在叫人有點介意。

    把門關上以後,那年輕的小阮就越過了黃漣,走到簡陋的方桌前,為黃漣沏茶。

    茶水冒著嫋嫋的白煙,咕咚咕咚地滑落在杯子裡,香氣漫在空氣裡,與一般的茶味似乎不一樣。

    “葉夫人,不用客氣了。”

    “過門皆是客。”

    迷離的水眸抬起,裡面卻不見熱情。

    黃漣接過杯子,正要送到唇邊,卻沒有喝,直接放下:“葉公子告訴我,若彤公主在葉夫人這邊,不知道能否讓小女一見?”

    小阮眼中並無波動,倒是緩緩起身,走向裡屋。

    等了許久,終於聽到了腳步聲從裡屋響起,只見那堂堂公主若彤,竟被綁著雙手,此刻由小阮從裡屋裡推著走出來,臉上,當然是憤怒的,但一見到黃漣坐在方桌前,眼裡抹過了一抹什麼。

    黃漣心中微微一訝,就在這時,那若彤公主已被小阮壓著坐到了她對面的位置上。

    “黃姑娘,茶要涼了。”

    黃漣因小阮的催促,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突然開口:“葉夫人,你說,我該怎麼稱呼你?小阮還是……假藍魅?”

    話才落,一顆細石以驚人的速度從小阮的手裡彈出,黃漣險險地躲過去,杯裡的熱茶灑了一地,而當她站定身子時,那小阮已經以看不見的手法解開了若彤公主手上的麻繩,閃身欺前來,纖長的細滑的五指登時佈滿了青筋,指骨咖咖作響,當那一掌拍過來時,黃漣明明已經避開了掌風,臉上卻是一痛,一摸,竟是兩道血痕,回頭,小阮又攻了過來,依然以掌為武器,可交手間,黃漣卻駭然地注意到這小阮指上的指甲詭異地長了幾寸,並且銳利無比!

    她曾聽聞有一種武功可以改變骨骼形狀,一直覺得如此一來不必把武器帶在身上是件樂事,但沒想到如今親眼見了,竟是噁心想吐。

    敏捷地躲開小阮的攻擊,黃漣身子突然往後一仰,並飛快地踢出一腳,本來小阮打算以雙臂去擋,卻在電光火石見驚見黃漣的靴底竟有反光物,連忙抽身後退,這才發現黃漣靴底竟是藏著銳利的刀片。

    微微緩過了氣,小阮傲慢地當著黃漣面前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提氣,又攻了過來。

    “葉夫人,你不覺得有話該好好說嗎?”

    黃漣笑著躲躲躲,雖然躲得狼狽,好幾次幾乎又要為小阮所傷,但如是數十回合後,小阮終於躍開,身形回到一直袖手旁觀的若彤公主身邊。

    “你打算好好說話了嗎?”

    黃漣狀似狼狽地擦了擦汗,但那邊的小阮,傲慢地眯了眯眼:“那本來是能夠讓人沒有痛苦地死去的藥。你沒喝,是你笨。”

    “葉夫人,沒有人願意這麼年輕就死去的。”

    黃漣迎著她的陰沉,嬉皮笑臉。

    “既然葉夫人你現在有空聊天,不如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假冒我們行事?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對這些下流的栽贓遊戲沒有興趣。”

    “那麼,你打算如何對付我?”

    才開口,就見那小阮一掌擊過來,黃漣暗暗一愣,又飛快地瞄了瞄那依然不動的若彤公主,而若彤公主,在注意到黃漣的目光後,竟輕哼了聲,別過臉去。

    這算什麼意思啊?

    暗暗微惱,黃漣右肩上下顛頗了一下,下一秒,在她面前的桌子在小阮擊過來的掌下碎成數塊,而叫人吃驚的是,眼前竟不見了黃漣的身影。

    心頭一驚,小阮直覺地轉身,卻見眼前一道劍影,忙踢起腳邊方凳去擋住門面,可那劍氣霸道,竟讓那瞬間被支解的方凳碎塊亦全數往小阮的身上撞去!躲避不及,好幾塊木碎擊中了小阮的肩骨,疼痛的感覺讓小阮臉色大變,而站在離她不到一說距離的黃漣,臉上是一抹垂頭喪氣。

    “你……”

    知道小阮想說什麼,黃漣好心地作答:“你想問,我怎麼說無長物,卻能以劍氣傷你?”

    見小阮臉色鐵青,黃漣收起了垂頭喪氣的表情,玩味地勾起嘴角,右手緩緩舉起,就在顧盼眨眼之間,只見黃漣的衣袖在半空中飛快一震,手心成刀狀,往後一揮,身後咫尺之地,“嘭”地一聲巨響,灰塵彌漫間,只見那發出響聲的位置,刀痕深刻。

    “莫非,你才是七人間武藝最高的?”

    聽到小阮的咬牙切齒,黃漣不承認也不否認。

    江湖上一直流傳,魅宮裡武功最差的就是黃漣,殊不知黃漣之所以被傳武功低微,完全是因為她從未在人前出風頭,亦未與人單打獨鬥,由於有著聰明才智,慣於使用嘴皮子解決事情,再加之討厭動武後會渾身臭汗,所以懶得就懶,比武決鬥之事多交予其他姐妹,也所以,除了“天下第一美人”與魅宮眾姐妹,沒人知道她的武功底細。

    尤其是剛剛使出的那招《無影劍》,江湖傳說只有那白衣勝雪的洛俠懂此失傳武藝,而其實,在她年僅九歲,已經習得此武——對於不愛練武的她,之所以學這武功,當然理由只是那個!

    哪個?

    當然就是不用把武器帶在身上啊!

    畢竟,像小阮那種改變骨骼的武功,“天下第一美人”說其不美觀招式亦不華麗,不敢興趣也沒有學過,而“天下第一美人”會的只有《無影劍》,所以,雖然用此招後會出一身汗,她還是帶著七分嫌棄的學了。

    無論如何,總比帶著武器亂走來的好吧?

    而就在這時,小阮緩了緩臉色,退後,“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若彤和我的身份的?”

    “從她說到我的身份特殊,影響林莫寒的仕途。”

    黃漣看著小阮走到若彤公主的身邊,邊說邊注意到若彤公主悄悄翻了個白眼。本想還那若彤公主一個鬼臉的,不料就在這時,聽到外面有人喊:“漣兒!”

    猛地,門被踹開,林莫寒突然出現在門前,黃漣一愣,直覺回頭,而就在這一刹的分神,她的腳下一時撲空,整個身子往下墜去。

    而就在墜落裡,只見小阮一臉的陰笑。

    “漣兒!”

    驚見到黃漣墜落的一幕,腳下一點,林莫寒猛地沖前去,伸手緊拉住她下墜的身子,不料那邊的小阮,嘴皮一掀,腳猛地踩向腳邊的暗格,林莫寒身下作為支承點的木塊,暫態斷裂,兩人一同墜落下去!

    而就在兩人墜落的同時,屋子震動,那破掉的木板飛快地被一層厚鐵補上。

    若彤公主大眼眨了眨,不過頃刻,局勢已經扭轉。

    “怎麼,你還捨不得林莫寒嗎?”

    傲慢的側臉轉過來,小阮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若彤公主:“真不懂你愛那個男人什麼,不過就救了你一次。”

    “我也不懂啊。”

    若彤公主突然笑了,十分燦爛的那種。

    “你怎麼了?”

    小阮瞪著那古怪的笑,然後,看著若彤公主伸手去拉發後的長緞帶。

    眼前突然銀光一閃,小阮直覺退後,但左肩卻突然一麻,整個人跌跪在地上,抬眼,只見若彤公主掩在陰影裡的臉,一派的高深莫測,而就在這時,利刃指住了小阮的咽喉:“雖然我不知道若彤愛那個男的什麼,但是,你最好還是把機關打開。”

    小阮臉色一白,眼中透過了陰狠:“你不是若彤!”

    “我沒有說過我是吧?”

    嫣紅的唇角勾起,利刃直逼小阮的脖子,逼出了一點血珠,而就在這時,葉懷風竟趕來了:“住手,若彤公主!”

    那假扮若彤公主的人愣了愣,卻教葉懷風尋得了空擋。

    門面直飛來幾枚暗器,假扮若彤公主的人快速閃過身去,再回頭,一顆煙雷竟在眼前炸開。

    機關的聲音,吵得叫人心煩。

    而陷在幽暗之中的兩人,各自摸索著密鎖的鐵壁。走了一圈,撞上,又不自覺地後退,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

    依稀察覺到林莫寒的刻意疏離,黃漣一邊摸索著,一邊分神去問。

    “我的朋友知道葉懷風的下落。”

    停頓了一下,林莫寒又開口:“我,是從紫竹林一直跟過來的。”

    心中微訝,回想起在紫竹林裡與葉懷風的對話,黃漣心中亂了亂,不知道林莫寒有沒有聽到什麼,頓時,指下一涼,意外地摸到了一個凸起物。正思索著,不料卻聽到林莫寒開口說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向葉懷風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

    “解釋?”

    雖然在漆黑裡瞧不清楚林莫寒此刻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中所極力掩飾的什麼,卻讓她十分介意。

    “你我……本是兄妹,他卻誤會我們……反正,我會幫你向他解釋的。”

    兄妹!

    黃漣錯愕著,心頭一緊,終於知道他的怪異來自何處了!

    “你聽到我與公主說的話了?”

    這人,心裡該不會又死心眼的認定了什麼吧?

    不快的感覺一股腦兒湧上心頭,黃漣邊想邊走向他,不料手指才離開那細小的凸起物,那凸起物變頓時移位。

    “小心!”

    林莫寒飛撲過來,摟住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而黃漣方才所站的位置,直插著幾十根飛箭。一想到自己若沒有發現這機關,那麼,那十幾根飛箭就是插進她的體內了……一想到這裡,林莫寒心頭一緊,摟住她的臂彎不自覺收緊。

    可懷中的她,感覺著他的僵硬與力度,卻忍不住玩味的開口:“若讓葉懷風看到這一幕,怕是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了吧?”

    才說著,感覺他又是一僵,下一秒,她竟被推開,而他,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繼續摸索出路。

    看著他這種急著撇清關係的行為,黃漣心裡頓時升起了一種微惱,明知道不該,還是忍不住咄咄逼人的問:“告訴我好不好?你到底打算怎麼葉懷風解釋?”

    “就說我們本是兄妹。”

    他那飛快地回答,刺痛了她的耳朵:“你認為葉懷風會相信?”

    “那我就說我另有意中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越聽他的回答,腦袋就越熱:“那個說自己是個死心眼,認定了就不會變的人,如今‘另’有意中人了?”

    林莫寒聽著黃漣那氣惱的聲音,心中猛地震了震,狼狽又倔強地開口:“有這樣的人嗎?”

    一口氣頓時堵在胸口,黃漣瞪著林莫寒狀似毫不在意的身影:“葉懷風很聰明,心思轉得又比一般人快,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必開口,只是一個眼神,他也能知道我在想什麼,遇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找到了,就是他了。”

    葉懷風、懷風……

    林莫寒模糊地應了聲什麼,自己都知道,知道的是……自己終於知道她在夢裡夢見的男人是誰了。心中一陣發慌,悶得緊,又酸又苦,可是,他半垂著眼簾,壓抑住那份不該存在卻又偏偏濃烈得揪緊心扉的感覺,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妹子……

    他以為他遇到了在這個世間上自己所珍愛一生的唯一,沒想到,遇到她卻是上天安排的一場玩笑——她,不是他一生中的唯一,她……是這個世間上他絕對不能碰不能冒犯的人!

    如今,親耳聽到她提及自己對葉懷風的感覺與愛意,身為兄長,他該真心、開心地去祝福她。而不是……而不是……而不是嫉妒著葉懷風,嫉妒著他身上所流的是與她不一樣的血!

    狠狠地深呼吸,來回了數十次,林莫寒終於鼓足了勇氣。

    “我會祝福你的。”

    悲哀的是,仍然不敢轉身看她,即使是在如此伸手不見五指的密室裡。

    “林莫寒!”

    她要氣死了!

    聽了他的話,頭腦一陣發熱,她直向他走去,不料,腳底卻踩到了什麼。

    瞬間,密室大震,機關運轉加快。

    “什麼聲音!”

    兩人同時低呼,一同抬頭,只見四條水柱,從高處射出!

    “咚——咚——咚、咚、咚……”

    就如同水柱落下的聲音變化,那四條水柱中所射出的水龍越來越大,而腳下的水位,也升得極快。

    聽著那沉悶的水聲,注意到水位從靴底略過了靴面,而後濕了褲筒,黃漣自方才起就一直火熱煩躁的心,才終於因為水的涼意緩緩地,緩緩地平靜下來。

    耳邊,有水落下的聲音,也有林莫寒沉著氣冷靜地尋找出路的步調。

    當然,也有她自己的心跳。

    抬頭仰望,望著那漆黑的鐵皮封頂,依稀聽見上面似乎也有人在走動著。

    為什麼這聲音她剛剛聽不見呢?

    再低頭在模糊的漆黑裡看著自己的手,心中莫名的感到洩氣。

    這一連兩次觸動了機關,竟然都是一向自命冷靜頭腦賽諸葛的自己啊!還有剛剛遭到小阮的暗算,那一霎的致命分心……

    回頭去看那邊的林莫寒,她頓悟,明白了。

    “自古多少有情人只恨不能相愛到白頭,但若能同死一穴,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呢。”

    本來仍然在細細摸索的手頓了頓,林莫寒壓抑著自己回頭的衝動,低啞地說著:“那麼,我們首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從這裡出去,那麼……”你才能回到葉懷風身邊,才能與他……無論如何說不出這樣的話,林莫寒只怪自己那死心眼竟然是如此的頑固,就連知道了她是他的妹子,知道了自己不該再有褻瀆的想法,還是……

    “我是說,我們就如此死在此地吧。”

    他一震,轉過身去,意外地看到她已經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們……我們是兄妹,有如何與情人相提並論?”

    他別過臉去,不敢對上她在黑暗裡依然閃動的眼睛。

    “兄妹啊……”

    黃漣玩味地看著他的反應,在漆黑裡雖然看不清晰他的表情,可是心裡卻十分清楚地描繪出了他的眉、他的眼,還有必然因為聽到她方才的那番話而霎時紅透,帶著尷尬或靦腆的臉。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好許下承諾。

    “這是身為兄長的承諾?”

    “恩。”

    除了以兄長自居,他還能如何?

    “你就因為我的一面之辭,就相信了我是你妹子了?”

    心中狠狠地跳了跳,他飛快地轉過身去,迎上了她依然玩味帶笑的眼睛,卻有……飛快地別過臉去:“我娘擅長樂器之事,樂理精通之事,我從未向外人道。”

    啊?!

    黃漣眼睛眨啊眨,沒想到竟是這胡掐之詞讓他信了?

    “如果我說,我不是呢?”

    他又飛快地轉回來。

    “你是說……”

    心跳一下子快速了起來,他瞪著她,想要看清楚她眼底是否有著認真的情緒。可是,不管怎麼看,只是玩味啊,而那揶揄中又帶著七分慵懶兩分促狹來掩飾剩下的那分銳利的眼神,讓他的腦海裡飛快地閃過了另一張臉:“真像。”

    像?

    對於他的脫口而出,黃漣只是繼續開口捉弄:“就單憑我提到你娘精通樂理,你就信了我是你的妹子了?”

    “還有。”

    還有?

    林莫寒深呼吸,百般不願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你是魅宮的黃漣,不是嗎?”

    黃漣挑眉,還以為這人遲鈍得必須要她親自開口點名自己的身份呢!

    “我是,那麼,然後呢?”

    “不知道你可有印象,我曾說過,我娘與魅宮的前教主曾有交情,所以,你既是那前教主的徒兒兼養女……也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暗暗記下之前所忽略的資訊,黃漣等著他的下文。

    “我娘與我爹,並不著急著尋我妹子。以前,我一直不知道原因,如今……豁然開朗。”

    黃漣指尖輕敲著身側的鐵牆,暗暗思量著他的話——與“天下第一美人”是舊識的娘,精通樂理的娘,而且還……不去尋找自己失蹤的女兒。再細看林莫寒那雙澄清如鏡的眸子,心中不禁暗暗一驚,怪自己以前從未注意到。

    想著,黃漣的唇上,慢慢地浮現出好看的弧度,指腹,不自覺地抹了抹下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8-1-18 02:07:43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2)

    “你……”

    “怎麼了?”

    突然聽到林莫寒吃驚地叫,黃漣放下手指,回看他。

    “沒、沒有……”

    他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怪了,怎麼漣兒以指腹抹唇的動作那麼的熟悉?熟悉到讓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他的生死之交?!

    而就在他反過身去,努力命令自己繼續尋找出路時,卻聽見身後的黃漣開口:“莫寒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他震了震,想知道,但又……不敢知道太多,只怕自己的心裡對她越是瞭解,越是回不了頭。

    “不想知道嗎?”

    黃漣玩味,也不理他已經越走越遠,狀似自言自語地開口:“我啊,是我娘交給‘天下第一美人’撫養的……”

    見林莫寒猛地回過頭來,黃漣暗暗一笑:“有一回,跟‘天下第一美人’喝酒,她一時失言,告訴我,我有一位從未見過面的哥哥。”

    果然還是兄妹啊……

    林莫寒垂頭喪氣地轉回去,暗罵自己到底還在奢望什麼奇跡呢!難道真要歃血為盟……不,滴血驗親,親眼看著他與她的血相融不分,自己才要死心麼?

    “對了,莫寒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我對你的看法。”

    “不想。”

    不,想死了……

    “但我想說啊。”

    聽到背後的聲音依然帶著惡作劇的玩味,林莫寒假裝認真地尋找出口,可一雙耳朵,卻豎得直直地,深怕有所遺漏。

    “你,雖然是‘御前第一神捕’,可是總是表現得跟傳聞不一樣呢,什麼果敢、銳利,從未從你的身上見過。我當初不過哭了那麼一兩滴眼淚,你就傻傻地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我這個陌生人。我當時就想,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不就完蛋了?你這人,好歹也混了官場一兩年了吧?拜託也沾點官場俗氣,為自己留個心眼啊!”

    越聽越深感悲哀,遇到了她後,他的確也曾經自問,怎麼在她的面前,他一直掏心掏肺地,她說什麼他信什麼,不去懷疑不去防備,簡直就像著了魔似的,明明察覺到她會武功,她會內力,也隱隱地意識到愛惡作劇挑逗他的她不該是個愛哭的姑娘,可就是放任著那些懷疑、放任著那些警惕在心的角落裡發毛長黴……

    “而且,你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心,猛地縮了縮。

    他暗罵自己,怎麼還是為她簡單的一句話就感到傷心、難過,還有……恐懼。

    他……好怕她不喜歡他。

    勉強的告訴自己,這是身為兄長的心情。

    而身後的她,繼續說下去:“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呢,明知道若彤公主打算做什麼,我還是為了自己的自由出賣了你,故意點了你的睡穴,任著你被若彤公主帶走,我當時的考慮是這樣的,只要你和若彤公主生米煮成了熟飯,還怕那刁蠻公主不把我放了麼?”

    “嘭——嘭!嘭!嘭!”

    感覺,頭上一顆又一顆的大石直砸下來,林莫寒沮喪得幾乎跌在水裡。

    即使不喜歡他,即使不喜歡他……明知道他喜歡她的心情,明知道他早已經認定了她,她居然會為了自己的自由犧牲他……

    好吧,他不沮喪了,他是兄長,為了小妹,別說犧牲清白,即使要他娶了那個刁蠻公主,他也咬一咬忍過去是了!

    “可是呢……”

    還要說嗎?

    注意到怨毒得想要掉眼淚又拼命忍著的眼睛瞪過來,黃漣突然柔柔地笑了起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在我的面前,純潔如白紙,一直讓我心癢難耐?”

    見他石化在原地,黃漣心中笑了笑,向他走過去,這才注意到,水位已經到了腰。暗暗心驚,又抬頭看了看毫無動靜的上面,想了想,又心安理得地繼續走到他的面前。

    抽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似乎她的接近,讓他感到壓力無比?

    還是,這人在壓抑什麼?

    不管是那個答案,她只覺得心癢的感覺從未改變,只有加深從未減退。

    “莫寒哥哥,如果我說,我的確打著犧牲你的目的來成就自己的自由,卻在若彤公主真按我的想法把你帶走了以後,我卻莫名其妙地……”

    林莫寒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下文,可是,黃漣只是笑,不繼續下去。

    那個沒說出口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的心,如擂鼓。

    “我……”

    他用力地瞪著那掀起的小嘴,等待重要的下文。

    “我覺得,我們再不找到出路,就真的要糟糕了。”

    她的話,沉沉地擊到他的腦海裡。而她,突然向他伸出雙手,使他赫然回神,這才驚覺水位已經到了她的下巴。他連忙抱住她,讓她順利地用手繞過他的頸項。

    他長得高,水位直及前胸,可是,現在已經是寸步難行了。

    心中亂了又亂,呼吸間盡是她的馨香。

    但是,他斂了心神,開始細細環顧四周,也因為忙著找出路,而忽略了黃漣臉上的氣定神閑完全的於理不合。

    “莫寒哥哥,其實你知道我是那魅宮的黃漣後,真的半點想法都沒有麼?”

    感覺身下的身體僵硬了幾分,黃漣暗笑著:“你脫去我衣服時,該瞧見的都瞧見了,不該瞧見的也都瞧見了,脫去我的肚兜時,只怕還碰到了不該碰到的地方。莫寒哥哥,認為這樣的我,即使能夠在這個鬼地方逃出去,還有人會要嗎?”

    “只要你我不說……”

    “只要你我不說嗎?但我不人心欺騙那愛我憐我的人,不忍心他娶了不清不白的我啊,怎麼辦?”

    “你是清白的!”

    他瞪她。

    “是啊,可是世間男子,多半認為已經不是清白的了。”

    她故作楚楚可憐的口吻,震得他心中極亂,很想大聲地跟她說,如果是他,即使她不是清白之身,他也願意照顧,與她相守,可是……他不行。

    他的目光,與她的目光,在漆黑裡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對方。

    她的楚楚可憐,淚影渺渺,心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一個瘋狂的想法,瞬間滑過了他的腦袋。

    他……

    咬了咬牙,注意到水位又升高了,看來,他們再無退路了,既然已經沒有退路,不妨就……

    “莫寒哥哥,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認為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不如就同生共死,在地下當對夫妻。”

    心猛地一震,他看著她。

    柔軟的唇,突然在他的唇上啄了啄,而後退開,依然晶亮晶亮地注視過來。

    “在你眼前的我,在你心裡的我,當真只是妹子嗎?”

    心裡感到有點沮喪,難道就因為身份上的改變,這個可愛的小男人就真的把自己定位在兄長的位置上了麼?雖然剛開始的時候覺得這樣的轉變蠻好玩的,他越是掙扎,她越是心癢難耐,可是,他這樣的堅定,害她……

    才這般想著,唇上突然一緊,黃漣詫異地眨了眨眼。

    眼前,那雙清澄如鏡的眸子,如今閃動著她從未見過的火苗,那火苗,隨著他熱切的敲開她的唇,隨著他在她嘴裡的熱烈索求,漸漸地,像是燒到了她的身上。

    好……

    好危險。

    腦袋一陣發麻,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擠不出一點力氣來,被他有力的臂彎抱著,登時,她被推到了鐵牆前。

    冰涼的牆身,還有身下冰涼蕩漾著的水。

    而眼前,是他。

    他的額,抵住了她的,在沉沉的喘息著,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但是那雙眼睛,鎖定了她,不移半分。

    然後,就在她要說話前,他又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水位,依然在升高著,已經沒過了他的肩膀。

    可他,卻一意孤行地繼續吻著她。

    猛地,感覺到他的手滑過了腰際,在背上撫觸著,異樣的感覺在心中炸開,直竄上大腦,突然意識到,他已認定了兩人無法逃離,也打定主意要忘記兩人的“兄妹”關係,還有此刻火辣辣得像是要焚燒彼此的吻……

    “慢、慢著!”

    她猛地推開了他,阻止他做出彼此都要後悔的事情。然後,當著他帶著深沉欲望的目光,清了清喉嚨,突然對上面叫道:“該死的,你還不趕快救我們出去!要滅頂啦!”

    他意外地看著她,而就在這時,上頭竟然真的傳來了一陣聲響。

    機關突然開始運轉,頭上沉厚的鐵皮在一陣難聽刺兒的聲音中,緩緩地移開。光明,瞬間回到了眼裡,刺眼得張不開眼睛。

    當視力緩緩的恢復了過來以後,只見光亮的上頭,一根長長的腰帶伸吊下來,而若彤公主的臉,赫然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回到地面以後,林莫寒一直瞪著那若彤公主,還有,和若彤公主小聲說大聲笑、狀似有無數話題、疑似認識了許久的黃漣。

    怎麼回事?

    這兩人什麼時候混熟的?

    而且……

    林莫寒半眯著眼,只覺得眼前的若彤公主雖然是若彤公主的臉,若彤公主的聲音,可是,那語調,那笑的方式,那小動作……分明又是那樣的陌生。

    “你在疑惑我怎麼在這裡?”

    林莫寒意識到若彤公主在問自己,不動聲色地走到了黃漣的身邊,暗暗把黃漣帶到了自己的背後,掩著。

    要他相信心思惡毒的若彤公主會對黃漣親切而沒有任何企圖,簡直是大笑話。

    “這麼護著她啊……林莫寒,你當真不把我這個公主放在眼裡了?”

    一番話是的確很想若彤公主往日的語調,但是,那臉上,分明是燦爛的笑容,林莫寒思量了一下,開口:“姑娘是漣兒的同伴?”

    “哎呀,看出來了?”

    若彤公主撓頭,看向一邊不知因何臉色有點紅的黃漣:“黃漣,沒想到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啊,我一直以為真是那個老謀心算的葉懷風呢!”

    “好了,紅月。”

    偷偷對黃漣作了個鬼臉,那若彤公主伸手就撕去自己臉上的偽裝,露出了一張看上去有點平凡的臉,但那臉一笑,竟燦爛無比,還帶著一點說不清的嫵媚,讓整張臉看起來動人了幾分:“你好啊,林莫寒,初次見面,我是魅宮的紅月。”

    “初、初次見面。”

    魅宮紅月……

    有點不明白的睇向身邊的黃漣,只見她向自己搖了搖頭,說道:“別看我,我也是在吹曲子給她聽遭到拒絕時才察覺她的身份的。”只有魅宮的姐妹們才會用這麼劇烈的方式阻止她,而且……葉懷風來之前,她的左肩中了紅月的暗器,這才確定了若彤公主是紅月假扮。

    “那我告訴你們吧。”

    紅月快樂地點了點頭,非常驕傲自己這次居然瞞住了號稱全魅宮最聰明的黃漣:“當日,我聽到消息說那刁蠻公主浩浩蕩蕩的趕去捉姦……”見到當事人全紅了臉,紅月沾沾自喜繼續說:“於是就混進了那刁蠻公主的身邊,當了一名小小的婢女。那時候,我明明有向黃漣你眨眼的,結果你卻沒發現。”

    說到這裡,黃漣臉紅了又紅,當日只看到那刁蠻的小公主,忙著給林莫寒扣上性喜男色的帽子,根本沒有留意到紅月就在宮女裡頭。

    “接著嘛,晚上發現那公主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於是我就跟在後面了,結果卻發現那公主與另一個神情傲慢的女子在破廟相見,又躲在佛像後,然後,那玉兒就出現了。”簡單地對黃漣交代了當時的情況後,紅月偷偷一笑:“於是我就將計就計,在公主回到客棧以後,易容成玉兒去偷襲她。”

    既然那玉兒跟公主是一夥人,那就讓她們內訌好了。

    “所以,公主現在人呢?”

    黃漣為紅月臉上那過於明顯的惡作劇歎了歎氣。

    “公主?我讓書書把她送回宮去了。”

    紅月說罷,突然又想到:“對了,關於那個小阮,就是那個神情傲慢的葉懷風的老婆,她被葉懷風帶走了,你要追嗎?”

    注意到身邊的林莫寒神色一變,像是在生氣,黃漣瞪著紅月那揶揄的目光:“要追你追。”

    “不是要追查假魅宮的事情麼?難道,你也要仿效我和書書了?”

    “我答應了‘天下第一美人’不再插手。”

    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臉不紅氣不喘地,好不容易把紅月趕走,黃漣回過身去,看著站在原地,瞪著地板之下那已經被水淹沒的密室的林莫寒。

    月下,他與她一前一後地走著。

    在他的身後,她追逐著他的影子,一時玩得入迷,不小心撞進了他厚實的背。

    “漣兒……”

    前面的他緩緩地開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我們,滴血驗親,好麼?”

    “滴血驗親……”

    她玩味地琢磨著:“莫寒哥哥,如果血融在一起,我們就是親兄妹了,那麼……你就打算以後都當我的兄長麼?”

    感覺身前的人猛地轉過來,黃漣繼續開口:“如果真是兄妹……”

    “如果真是,你……你願意假裝我們不是嗎?”

    啊?

    黃漣錯愕地抬頭,看著他專注的目光,臉,猛地紅了紅,低頭越過他,走了幾步,才仰望著天上的鉤月,徐徐開口:“莫寒哥哥,我還有一個秘密,要聽麼?”

    他看著她的背影,應了聲:“你說。”

    黃漣低頭,狀似沉思:“剛剛在密室裡,我那沒說完的話是……我一向以自己的冷靜自傲,即使當日喜歡葉懷風,也未曾忘記自己的身份,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也未曾盲目的丟棄自己的思量。我……習慣先謀而後動,也認為自己不會有身體先於腦袋行動的可能。偏偏……”她轉過來,看著他,玩味地自嘲著:“你啊你,你這個又愛害羞又單純的男人,竟然害我鹵莽大意,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那葉夫人不是讓我掉進陷阱而是對我使用暗器,我還能站在你面前麼?”

    早就躺在血泊裡了吧?

    見他愣在原地,似在消化她的話,她忍不住又說:“分開的時候,我對你,雖未有牽腸掛肚,但卻會懷念在你身上才感覺到的心癢難耐。然後,當公主把你帶走,想到你們會同睡一床時,我掉了眼淚。所以……”

    他的心,跳得極快,快到就算會跳出了喉嚨他也不意外。

    “對了,突然想起我還有一個秘密,你要聽麼?”

    呃……

    林莫寒快步走過去,低頭凝視著她玩味的笑,心中微惱著她仍不願意說出他最渴望聽到的話,亦好奇著她還有什麼秘密。

    “你說。”

    “你先抱著我。”

    他的臉猛地紅了又紅,輕輕地把她摟入懷裡。

    “其實,我跟若彤公主說的話,全是屁話哦。”

    他貪婪地吸取著她身上的馨香,一時無法理解她話中的含義:“屁話就屁話吧……但,姑娘家不該說得這麼粗俗……”

    屁話、屁話……

    恩……

    他的腦袋似乎有點打結,想不起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

    “莫寒哥哥,你覺得我們還需要滴血驗親嗎?”

    他猛地一愣,放開了她,對上了她揶揄的目光。

    “屁話是指……”

    “就是說,我亂掐的。”

    亂掐啊……

    他愣了又愣,愣了又愣。

    “我們……不是兄妹?”

    她搖拖,笑得很賊。

    “你很高興……看到我掙扎、懊惱的樣子?”

    他、他……他猛地捧住了受傷的小雞心,傷心地看著面前仍然笑得很燦爛的她——可惡!看到他傷心難過,她真的那麼快樂嗎?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該大哭一場……他與她不是兄妹啊!

    他與她該死的不是兄妹!

    “你說過你看到我就心癢難耐?所以,欺負我你很開心?”

    他倒抽一口氣,指著她,但又把手收回來,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去,只能抱著頭,蹲在地上——該死,他怎麼會喜歡上這種惡魔轉世的女人?

    “你很煩惱嗎?”

    她好奇地跟著蹲下去,大眼眨啊眨。

    “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換個人去死心眼。”

    他懊惱地瞪著她。

    “換人啊,也不錯嘛……”

    黃漣笑著,又說:“可是,我愛你啊,你真的真的真的希望換人?”

    他暫態石化,看著她站起來,瀟灑得像是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連忙追上去。

    “你再說一次嘛!”

    月色下,紫竹林裡,有人小媳婦似地央求著。

    “考慮考慮吧。”

    回答的聲音,帶著玩味。

    但突然,有人驚叫:“對了,你就是魅宮的黃漣。”

    “是啊。”

    “所以,當日留在牆上的紅字,是你自己寫的!”

    “……”

    “該死,你臨走也要耍我一次嗎?你可知道我當日……”

    聲音,猛地止住。

    地上,只見兩條影子,糾纏在一起。

    風,徐徐地吹拂著。

    終於,唇與唇分開,兩人默契地別過臉去,又開始邁開腳步,但兩人走得一前一後的,只是,那牽在一起的手,再沒分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8-1-18 02:08:20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 將心錯

    風蕭蕭,雪茫茫。

    寒煙山,放眼白濛濛一片,分不清是天還是地。但是,在寒煙湖連心橋前,卻有兩名少年一直跪在那裡。

    雪,漫天飛舞著,落在頭上,眉梢上,鼻子或唇上,覆落出一層可笑的白。

    噗嗤一聲,兩名少年笑了出來。

    “你怎麼跪在這裡?”

    首先開口的少年,跪在左邊,發上纏著一般百姓慣用的麻布巾,濃濃的眉毛配上又大又圓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廟會上的金童般可愛。

    聽到他這般問,跪在右邊的少年收起了笑容,沉默了一下,開口:“你也是。”

    右邊的少年,一身的裘衣,一看就知道是名門之後,秀氣的眉下是內斂的眼睛,聲音中聽不出什麼感情波動。

    “我是來拜師的。”

    “我也是。”

    寒煙山,天下第一快劍何落痕歸隱之地,相傳這人脾氣古怪,對於來求師的人,並不拒絕,卻無棱兩可地讓人家在寒煙山風雪最大的連心橋前跪下,十多年來,求師的人足可以踏平寒煙山了,可成功拜師的卻尚未出現。

    “我會跪下去的,你呢?”

    “當然。”

    兩人說罷,又是默契的一笑,而友誼,就在這種默契中悄然滋生了起來。

    “我是林阿寶。”

    “溫岳藍。”

    那年,林阿寶十二,溫岳藍十一,兩人硬著頭皮在連心橋前跪了五天五夜,以同樣堅定的決心終究成為天下第一快劍何落痕僅有的兩名弟子。

    九年後,林阿寶盡得何落痕真傳,以一身快劍聞名天下,成為行俠仗義的劍客,得到了一個與他毫不相稱的名號——冷面修羅。而溫岳藍武功雖不及林阿寶,在祖蔭庇佑下拜朝為官,因足智多謀擠身朝中四大神捕之一。

    煙花三月,柳絮飛揚的錢塘江邊,黃昏的腳步徐徐而來。岸邊是數不清的船舫,高吊在船桅上的燈籠,色彩斑斕隨風晃擺著,而燈籠裡散發的淡淡燭火,就像害羞的少女,輕輕地把一身的瑰麗灑在江上,染紅堤岸。

    而樂聲笑聲,也隨著登上船坊的人,漸漸地熱鬧了堤岸。

    提著通體漆黑的長劍,有著乾淨下巴的旅人踏著夜色而來。

    壓低的帽檐模糊了輪廓分明的臉,旅人的目的地是高掛著水月坊招牌的船坊。才踏上船塢的塔板,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推嚷,旅人耳朵動了動,沒有理會,繼續前行。

    “站住!”

    突然,身前出現了幾名彪形大漢,神色不善:“水月坊已經被曹公子包下,走走走!別壞了曹公子的雅興!”

    好看的唇在這個時候泛出冷冷的笑意,沒有人看到旅人是怎樣出的手,那幾名彪形大漢已經嗚咽一聲,捂住肚子呻吟著倒在地上。

    少了阻撓的人,旅人繼續前行,這個時候,身後又傳來了一陣推嚷之響。

    會聽到,主要是因為這水月坊實在是太安靜了,雖然不乏流瀉的琴音,卻仍然是安靜。

    這個時候,旅人已經來到了一扇雅致的檀木門前。

    幽幽的燭火映照著曖昧的黃,把房內的人影躍現在門扇之上——房內是一男一女。

    靜靜坐在幾案前的女子,手輕輕地動著,正在彈奏曲調,而男子,此刻正亦步亦趨地,偷偷地從女子的身後親近過去。

    就在男子用力抱住女子的一刹,琴音嘎然而止,房內的燭火也“噗”地滅了。

    旅人眉頭一皺,把項上帽子往門上一扔,撞開門扇,瞬間飛身而入。黑暗裡,旅人手中劍刃出鞘,男子突然一聲呻吟,被撂倒在幾案上。

    “藍,聽說你在這邊設下陷阱捉拿賊人,我馬上就趕過來了。怎樣,我沒來遲吧?”

    旅人嬉笑地伸手拍了拍站在幾案邊的姑娘的肩膀,然後手風一轉,“啪”地,以真氣點燃一度被滅的燭臺。

    光明在瞬間回到視線裡,可旅人卻傻在那裡。

    眼前的姑娘,額上系縛著淚型水晶,素妝嫵媚,一身薄紗罩在婀娜的體態之上,此刻正出神地看著自己,並非自己所熟知的人。

    旅人的臉悄悄一紅,連忙解釋:“姑娘,在下方才以為姑娘是在下的摯友,才會出手冒犯的。”

    見那位姑娘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旅人的臉更紅了:“呃……在下林阿寶,是……是……其實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名俠客,所以,並不是什麼壞人。我剛剛真的誤會姑娘是我的摯友了,才會……”

    “大人!”

    匆忙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數名帶刀侍衛沖進門來,看到被壓制在旅人——林阿寶手下依然掙扎不休的男子後,全數跪下,嘹亮的聲音隨即一起響起:“恭喜大人,終於抓到了隱伏多時的千面蝴蝶!”

    常言蝴蝶者,採花賊也。

    林阿寶聽到其他人的話,手下一用力,先把那名被稱作千面蝴蝶的男子撞暈,而後沖到跪在地上的侍衛前,忙問:“你們家大人呢?躲哪裡去了?怎麼沒……”

    身後“嘶”地一聲,隨即,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阿寶,我在這裡。”

    猛地回過頭去,林阿寶驚詫地瞪著那名姑娘,只見她,徐徐地步近,手上拿著從昏迷的男子臉上撕下的那張薄如蟬翼的臉皮,臉上美眸顧盼生輝,唇上擒住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淡淡笑意。

    一個指頭,顫抖著指向了姑娘的鼻子,林阿寶結巴地叫:“溫、溫……岳、岳藍?”

    回答他的,是一記彈腦門。

    “阿寶,我先去換下這一身累贅。”

    說罷,溫岳藍旋身就走,美麗的裙擺在視線裡劃出亮麗的弧線,林阿寶的手猛地向前一探,拉住了溫岳藍的肩膀。

    “阿寶?”

    “沒事,你快去吧!”

    觸電般地放開溫岳藍,林阿寶一雙手藏在背後,用力再用力地藏著,他是怎麼了?溫岳藍是他的好兄弟,不過是偽裝了一下,竟就讓他從未有過什麼的心泛起了漣漪麼?

    “哈哈,沒想到林大俠這次也被大人騙了!”

    身後,不識相的侍衛們竟在這個時候議論紛紛。

    “說實話,我們家大人真是錯生為男子了,如果是姑娘,如果是姑娘……”

    說到最後,一夥人居然都眼神朦朧了起來,林阿寶越看越火大,手中快劍在眾人頭上飛掠而去,下一秒,哀號連連,只見眾侍衛眼泛淚光,團結地捂住自己的腦袋。

    “有時間胡思亂想,你們倒不如好好鍛煉自己的功夫!埋伏的功力那麼差,如果我是殺手,早就把你們殺光光了。”

    遷怒地教訓眾人後,林阿寶自己也愣了愣。

    他討厭別人對溫岳藍的褻瀆,更討厭自己在義正嚴詞時竟有著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憤怒。就像……小時候,難得家裡吃肉,自己分到了很小很小的一塊,卻因為一個不注意被妹妹偷吃了一般。

    “阿寶。”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林阿寶的心頭嘭嗵直跳,轉過身去,看到了一身瀟灑灰衫的溫岳藍,心中竟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失望。

    “阿寶?”

    “藍,我們喝酒去!”

    用力地壓下心中的奇怪感覺,林阿寶大手圈住了溫岳藍的脖子,直接擄人離開。

    深夜裡,兩條人影在溫家堡內東倒西歪著。

    “藍,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短短一年,就成了讓賊人聞風喪膽的神捕!”

    “好了,阿寶,你小聲一點。”

    “為什麼啊?”

    林阿寶醉眼模糊,手中的酒酲甩啊甩的,指著溫岳藍:“藍,你什麼時候學會分身術了?”

    “來,進去,別撞到頭了。”

    溫岳藍把房門推開,艱難地把活像一尾跳蝦的林阿寶塞到床上。

    “藍,來,我們繼續喝!”

    “噓!”

    用力地捂住林阿寶的嘴巴,溫岳藍慌張地看了看門外。

    門外庭院黑呼呼的,靜得可以,也就更凸顯房內的吵鬧了。手下的嘴巴一直掙扎著要說話,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溫岳藍隨手一伸,剝掉林阿寶的長靴,又一塞。

    “嗚!嗚……”

    看著林阿寶咬住自己的長靴掙扎了一下便睡死了,溫岳藍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歎氣。

    “明知道自己不能喝就別喝啊!”

    輕輕地從林阿寶的嘴裡抽出長靴,溫岳藍忍不住皺眉。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轉過身去,只見一名長相慈厚的貴婦披著暖色的披風緩緩地走進來。

    “娘,把你吵醒了。”

    溫岳藍急急地走了過去,扶住了溫夫人。

    “這就是你常提及的阿寶?”

    溫夫人看了看床上睡死的阿寶,然後轉看向溫岳藍,眉啊眼的,變得擔憂了起來:“你的表妹桑柔,明天過來,你去碼頭接她吧。”

    溫岳藍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原來已經到了約定的時候了。”

    “是啊,你都二十了。都是娘……”

    “娘,請早點休息。”

    微笑著打斷溫夫人後,溫岳藍扶著溫夫人往外走。

    “你也別待在這裡,被別人知道了不好。”

    “是的,孩兒知道。”

    把溫夫人送走了以後,溫岳藍回到房內,凝視著林阿寶的睡臉。

    娘不說,溫岳藍幾乎都忘記時間的流逝了。爹戰死沙場,身為家中九代單傳的獨子,為了光耀日漸沒落的門楣,隻身前往寒煙山拜師學藝,不管當中經歷了多少磨難,但感覺,也不過只是昨天的事情般。

    再瞧瞧眼前的人,當初的濃眉依然濃黑,但臉已經少了稚氣,不再像廟會上的金童了,倒像是威風凜凜的二郎神了。

    今天,是溫岳藍的表妹桑柔到達的日子。

    清早,溫岳藍就撇下了公事,在溫夫人的催促下前往碼頭守侯。

    “這個桑柔到底是誰啊?”

    一邊打著自己的腦袋,林阿寶一邊問著。

    “是我的表妹。”

    “只是表妹?”

    林阿寶不以為然的笑著,然後又痛苦地捂住頭:“痛、痛、痛……”

    “知道痛就別喝那麼多。”

    “我也不想啊……”

    看著眼前的摯友,不禁又想起溫岳藍的一身女裝的打扮是那麼那麼的……

    猛地用力敲打額頭,林阿寶只想把那些亂七八糟又嚇人的非分之想拍散。

    溫岳藍並不知情,笑著幫他揉了揉,滿眼溫柔。倒是林阿寶,忍不住順勢握住了溫岳藍的手腕:“我說,如果只是表妹,像你這種工作狂應該不會把工作都丟開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林阿寶討厭這個未見過面的桑柔。

    “所以,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溫岳藍避開林阿寶詫異的目光。

    碼頭人來人往,溫岳藍感到有點無聊地用背靠著林阿寶。

    “很累?”

    從小,累的時候溫岳藍都會把背交給他,所以林阿寶馬上站好,直直地,好讓溫岳藍靠得更舒服些。

    “真希望自己是兩個人。”

    “為什麼?”

    “如果是兩個人,就可以把我的角色做得更好了。”

    林阿寶自然知道溫岳藍身上的壓力,所以,林阿寶昨天才會一收到消息就馬上趕過去幫忙。

    真希望,溫岳藍有一天能開懷的笑,真正地讓笑意到達眼底,而不是淡淡的,冷冷的,總是背負太多。只可惜,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能夠為溫岳藍做些什麼。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如果你是兩個人,我會很傷腦筋。”

    “為什麼?”

    “背只有一個,你要我讓哪一個你靠?”

    話說出了口,臉卻也在瞬間紅了個徹底。

    林阿寶慶倖著此刻的他們是背貼著背,不然,被溫岳藍瞧見自己這副模樣,不嚇得跟他斷交才有鬼!可林阿寶不知道的是,聽到他的這番話後,溫岳藍不禁笑了起來,那笑,如春風般帶著暖意,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也在刹那明亮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名撐著紙傘穿著碎花裙的姑娘在丫鬟的陪同下徐徐靠近。

    “是溫家少爺嗎?”

    丫鬟開口問。

    “是的。”

    林阿寶比溫岳藍更好奇桑柔的長相,連忙返身走上前來:“這就是溫家少爺,姑娘是桑柔?”

    唐突的接近,害佳人手中的傘掉在地上,露出了出水芙蓉般的小臉。

    那臉,竟與女裝的溫岳藍有幾分的相似!

    林阿寶的眼睛瞬間一亮。而桑柔,似乎同樣地被林阿寶所震驚著,一雙美眸無法抽離。

    來回地看著兩人,溫岳藍出神了數秒,輕歎了一口氣,笑了,淡淡的。

    身為譽滿天下的神捕之一,比起浪跡天涯無所牽掛的大俠,實在忙碌許多。

    於是,比起未婚夫溫岳藍,桑柔與林阿寶日夕相對的機會實在太多了。而感情,本來就是件難以控制的事情,所以,謠言開始從僕人口裡傳出,終於傳到了溫夫人的耳裡。

    “岳藍。”

    三更天才回到家裡,溫岳藍卻被守在大廳裡的溫夫人叫住了。

    “娘。”

    忍住即將出口的呵欠,溫岳藍走近溫夫人。

    “你知道最近下人都在議論著什麼嗎?”

    溫岳藍搖頭。

    “那麼,就去問問你的好兄弟好師兄林阿寶去。我們溫家堡,終究還是丟不起這種臉的。”

    似乎努力壓抑著憤怒,溫夫人不再說什麼,逕自離開。

    歎了口氣,行至林阿寶居住的西廂,溫岳藍在林阿寶的房門前躊躇著,最終還是轉過身去。不料,林阿寶卻剛好來到溫岳藍的面前來。

    “藍,你回來了。”

    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林阿寶的臉色怪怪的。

    溫岳藍看著他,遲遲沒有開口。

    “藍……”

    似乎在內心掙扎了許久,林阿寶終究開口:“藍,你非娶桑柔不可嗎?”

    對於林阿寶而言,桑柔的出現是個驚嘆號。從沒想過,兩個人的相處,即使不說話也可以靜靜地待一天。跟桑柔在一起,雖然他總是不自覺地看得出神,錯覺眼前並非桑柔的臉,而是溫岳藍的……

    反正,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他心裡有一股強烈的感覺,如果錯過了桑柔,他再也找不到其他能夠進入心底的人了!

    “為什麼這麼問?”

    娘說的話,一直在溫岳藍的耳邊回想著。

    “如果我說,桑柔,桑柔……我向你要了桑柔,你會同意嗎?”

    林阿寶的目光,是認真的,就像是師傅每次傳授劍法時所露出的眼神一般。

    雖然早有預感這一天會到來,但溫岳藍的心還是震了震。沒有回答林阿寶,溫岳藍擦肩而過。

    前行的方向並非回去自己的臥室,溫岳藍的目的地是桑柔居住的偏院。

    深夜,偏院裡已經是一片寂寥,只是,桑柔的房間裡依然燃點著燭光,而輕歎的聲音,也悄然地從房裡傳出來。

    “桑柔,是我。”

    輕輕地敲門,然後,聽到房內一陣狼狽的聲音,似乎是凳子被撞倒在地了。

    半響,門被匆匆地打開,裡面的桑柔,仍然是一身的正裝,似乎仍未就寢。這是溫岳藍第一次正眼打量桑柔,的確是花容月貌,而嫣紅的唇,看起來有點腫,回想起林阿寶剛剛的慌亂,溫岳藍向前一步,手也順勢往前一攬,把桑柔帶入懷裡。

    “桑柔表妹,還未就寢?”

    “表、表哥!”

    桑柔驚呼,眼神像是受驚的兔子,滿臉的嫣紅。

    “是岳藍失禮了。”

    輕笑著放開桑柔,溫岳藍後退了一步,文質彬彬地含笑著,專注的眼神,一直凝視著桑柔,讓桑柔臉上的紅更醉人了。

    “最近一直忙於公事疏忽了桑柔表妹,不知道桑柔你明日是否有雅興與我把臂同遊?”

    眼前,是桑柔遲疑的點頭,於是溫岳藍施禮離開。就當桑柔松了口氣想要關上房門之際,溫岳藍又折返了,把她狠狠地嚇了一跳。

    “忘記說了,桑柔。”

    手,輕輕地挑起桑柔胸前的一縷青絲輕聞著,溫岳藍迷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醉人的笑意,在桑柔“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中輕輕地開口:“如斯佳人,夫複何求。”

    說罷,沒有再理會桑柔的失神,溫岳藍轉身離開。

    不必回頭,也知道自己對桑柔所造成的影響力。

    因為溫岳藍比誰都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尤其物件是一名從未見過世面,對愛情有著諸多幻想的深閨千金。所以,這樣做以後,就能如娘所願,保住溫家堡的聲譽了——雖然,這一切多少出自於自己的私心。

    頭疼地閉起雙眼,溫岳藍只想得到片刻的寧靜。

    可是,前方的空氣裡有著不平靜。

    警惕地張開眼睛,溫岳藍看到了一臉沉默的林阿寶。

    眼前的林阿寶,不再是往常的林阿寶了,掩去笑容以後的他,沉默地,身上湧現的是霸氣,似乎,隨著林阿寶的出現,周遭的空氣變冷了。

    而此刻,溫岳藍終於明白,為什麼林阿寶在江湖上的名號會是“冷面修羅”了。

    “剛剛,你都看到了?”

    溫岳藍淡淡地開口,然後便要越過林阿寶。

    “我沒想到會看到這些。”

    林阿寶追過來,只是為了跟溫岳藍好好談一談這件事情。

    “既然看到了,我們就把話說明吧。”

    溫岳藍停下來,背對著林阿寶:“阿寶,剛剛你問我,是否非娶桑柔不可,現在我回答你,為了溫家堡,是的。”

    “你要說的,只有這些?”

    林阿寶的聲音,是從未聽過的冷冽,連他自己,也被自己的心開始凝結成霜的聲音所嚇到。為什麼?為什麼一股強烈的失望震懾了心頭?而這股失望,亂了一切,也亂了眼前熟悉的臉在記憶中的每一分熟悉。

    “是的。”

    耳邊,聽到了什麼碎裂的響聲。

    林阿寶茫然地瞪住近在咫尺的背影,卻感到腳下虛浮。心中的痛,並不是來自于桑柔對自己的情感不堅定,而是……

    身後一陣風動,不必回頭,溫岳藍也知道林阿寶離開了。

    寂靜的院子裡,寂靜的身影,還有前所未有寂靜的腦海……

    溫岳藍抬眼望著空洞的明月,失神而立。

    “阿寶,我真正想說的是……”

    輕歎的聲音,模糊了最後的話。一切靜了,就如同夜,寂靜無聲。

    時光匆匆。

    在林阿寶離開半年以後,桑柔在溫岳藍的巧妙安排下,嫁到了以行善出名的官宦之家林家,而溫岳藍為了成全有情人終成眷屬所做的犧牲,竟為溫家堡添了不少美名。

    幾乎是同時,溫岳藍接到了朝廷的密旨,與同為神捕的另外三名同伴,一起趕赴百花穀。

    百花穀,梨樹遍山,一陣風吹來,花絮飄落,讓溫岳藍不禁一陣失神,幾乎以為回到了飛雪滿天的寒煙山。

    而此刻,百花穀擠滿了江湖中人,人人神色緊張,似乎在等候著誰。

    “只是一場決鬥,用得著把我們都找來嗎?”

    聽著同伴的話,溫岳藍深有同感地繼續打量著四周。

    “聽說,這次決鬥是八大門派發的貼。”

    “是誰那麼厲害,驚動了八大門派?”

    “聽說就是那個‘冷面修羅’。”

    意外的名字,讓溫岳藍狠狠地僵住了身體,只是,習慣性的掩飾,使身邊的人都沒能看出來。

    “這‘冷面修羅’近半年來像瘋子似的,竟然上八大門派逐一挑戰,聽說還殺了不少人,雖然都是些作惡多端的人,但偏偏其中一人正是當朝太師的二子,所以,朝廷才會委派我們過來,一方面是當公正,另一方面……”

    在四人當中歷練最深的神捕說著,做了個殺的手勢。

    溫岳藍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滿滿的震驚,把身邊的同伴嚇了一跳。可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去深究,因為,林阿寶來了。

    淩亂的發,滿下巴的雜須,身上衣衫襤褸,似被利器所破,而如此頹廢的林阿寶,手裡握住的寶劍拖地而行,滿身的戾氣,其狀像是走火入魔了!

    溫岳藍忍不住想要向前,但是身邊的同伴卻伸手攔住了。

    “真難得一向沉穩的你也會這樣。先不要衝動,要等到他們兩敗俱傷。”

    很明顯,同伴誤會了溫岳藍。

    而林阿寶在這個時候已經被八大門派的人圍了個嚴實。

    這是一場血戰。

    看著林阿寶孤身一人抵擋著八大門派挑選出來的高手瘋狂的圍剿,身上不時的掛彩,而在戰鬥圈外,還有八大門派以及江湖上不上檯面的小派別的人在虎視耽耽,不時有人偷放暗器,溫岳藍的一顆心撞得胸口發痛。

    “這‘冷面修羅’的功夫,恐怕在我們之上。”

    同伴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溫岳藍的心猛地又是一震。

    “雖然如此,但只要我們把他剷除了,我們在朝中的名聲才會更大。”

    手,不自覺地成拳。

    的確,把這麼難搞的人搞定後,不管是誰,也可以聲名大躁。可偏偏,這個難搞的人是林阿寶。

    一個想法,終於在溫岳藍心中形成。

    從響午到黃昏,從黃昏到清晨,又從清晨到黃昏。

    這場硬仗,竟打了三天兩夜了!

    八大門派的高手,終於僅剩一人,只見林阿寶的劍破空而來,“錚”地一聲,最後一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四周,在這個時候騷動了起來。

    “還有誰要跟我比?”

    滴血的劍身,淩厲地指向圍觀的小門小派。

    林阿寶的氣勢,竟壓倒了那些本來還躍躍欲試的小角色。那些烏合之眾一哄而散,很快地,就只剩下一直隔岸觀虎戰的四大神捕了。

    “我們上!”

    就在同伴們意志高昂地畜力往前沖之際,早有準備的溫岳藍袖間滑出彈珠,猛地射出去。

    三聲慘叫同時響起,被擊中後腦的同伴們暈厥倒地。

    而就在這個時候,殺紅了眼睛的林阿寶已經提劍來到了面前,劍影掠動,鋒利的劍身已經逼在項脖之間。

    再半分,就要見血了。

    目光在半空中交錯著。

    “阿寶。”

    斂去錯愕的神色,溫岳藍微微一笑,溫柔的神情,就像是半年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

    可回答溫岳藍的,是困獸般的疑惑神情。

    “阿寶?”

    “你為什麼要把你的同伴擊暈?”

    沙啞的聲線,就像是很久不曾說過話一般。

    “還是,你認為,沒有了他們,你一樣能夠把我擊敗?”

    猛地往後退開,林阿寶舉劍又要衝過來,但溫岳藍看著他沖過來的畫面,最後只是把眼睛輕輕地閉上。

    鋒利的刀刃快速地劈過來,削落耳邊的青絲,而後,硬生生地停住。

    緩緩地張開眼,溫岳藍靜靜地注視著林阿寶受傷的臉。

    “為什麼不動手?”

    林阿寶猛地把手中的劍丟在地上,嚇了溫岳藍一跳。

    “來啊,你殺了我啊!”

    雙肩被狠狠地搖著,溫岳藍依然平靜地看著林阿寶。

    “殺了我,你就能夠在朝廷裡領賞,殺了我,溫家堡的地位才會提升得更快……”林阿寶的聲音埂咽著,最後無力地跌跪在地上:“那樣,你的包袱才會輕些,不是嗎?”

    腦海裡瞬間一片空白,溫岳藍低頭,看著顫抖的雙肩,久久地不能言語。

    “阿寶,你故意破壞自己的名聲,只為了成全我嗎?”

    溫岳藍徐徐地蹲下來,用手輕輕地捧住林阿寶的臉。

    “我以為,你是因為受傷太深,才會……”

    “剛開始的確是這樣。”林阿寶掙開溫岳藍的手,踉蹌著起來。

    “那後來呢?”

    “你非得要我親口承認我喜歡你不可嗎!”

    狼狽地轉過身來,林阿寶滿眼通紅的瞪著溫岳藍:“你非得讓我親口承認,我居然發現你為了溫家堡寧願背棄我的事情比起桑柔在情感上的背叛更傷害我的心不可嗎?”

    熱熱的感覺,最終凝聚成淚水,跑出了林阿寶倔強的眼眶。

    “阿寶……”

    吃驚地聽著這一切,快速地消化著,溫岳藍遲疑地開口:“你,你是說,你喜歡我?”

    “藍,請你不要那麼殘忍!我說過的,我的背讓你靠,但是,我已經想不出來自己能夠為你做什麼了!而僅剩的,只有我的命了!”

    狼狽地把話說完,林阿寶抬起頭來,整個人渾身一震。

    站在面前的溫岳藍,滿眼的淚水,緩緩地伸手解去頭上的官紗帽。

    一陣風吹來,發隨風動,一頭美麗的娟絲迎風擺動著。

    “我本來以為,除非擁有兩個人生,不然我無法達成心願,但現在……”美目徠盼,溫岳藍輕輕地走到林阿寶的面前,在那雙震驚的眼眸的注視下牽起他的手:“我爹早死,唯一的指望就是娘中的遺腹子。於是,娘把生為女兒的我扮作男兒身,你懂了嗎?”

    良久,林阿寶才尋回自己的聲音:“你是……姑娘。”

    “是的,我是。”

    輕輕一笑,溫岳藍側頭:“阿寶,你的背,願意讓溫岳藍姑娘靠嗎?”

    “可是……溫家堡呢?”

    伸出的手,顫抖著,想要把眼前的人擁入懷中,卻又膽怯地壓抑收回。

    “溫岳藍接到朝廷密旨,在任務中意外身亡,相信沒有什麼比這樣更能彰顯溫家堡了吧?”

    看著眼前的佳人沖自己眨了眨眼,林阿寶猛地向前一攬。

    “阿寶?”

    此刻的恍惚,暖暖的。林阿寶用力地摟住溫岳藍,呼吸間全是她的味道。

    下一秒,溫岳藍推開林阿寶的懷抱,輕輕地送上一吻。

    “藍……你!”

    猛地捂住熱熱的唇,林阿寶的臉紅了個徹底。

    “阿寶,從此隱居寒煙山,你可願意隨我?”

    林阿寶眼睛眨啊眨的,看著眼前佳人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調皮,目光從恍惚漸漸地往忐忑與窘困過渡。

    “那應該是我說的話吧?”

    瞪啊瞪,看著林阿寶的眼睛幾乎瞪成了白鴿眼,溫岳藍不禁噗嗤一笑,然後,在他惱羞成怒以前,連忙擺出正經八百的臉,做了個請說的姿勢。

    “藍,從此隱居寒煙山,你可願意隨我?”

    輕了輕喉嚨,林阿寶紅著臉說道。

    而溫岳藍,靜靜地笑著。

    一秒,兩秒,三秒……

    “藍!”

    天蒼蒼,雲渺渺,地上的林阿寶終於暴走。

    溫岳藍,連忙捧住他的臉,輕輕奉上一吻。

    這個未說出的答案,當然是……

    (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7 00:1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