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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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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娘子是花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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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3:08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翌日一早,顏展眉與祈庭月乘著馬車來到甘露寺。

    原本要陪她們前來的祈澄磊忽然有事,因此沒一道過來,這讓顏展眉和祈庭月都松了口氣。

    雖然昨日兩人已想好,最多就是兩人一塊兒進去見智性法師,隨後顏展眉再找個藉口離開。但如今祈澄磊沒來,也就用不著這麼麻煩了。

    進了甘露寺後,因事前已派人前來知會,故而知客僧領著她們兩人禮完佛後,便領著她們到會客的禪堂見智性法師。

    來到禪堂外,顏展眉對知客僧表示想參觀寺院,就不進去了,知客僧也沒多問,待祈庭月入內後,便朝顏展眉合十離去。

    顏展眉在兩名侍婢的陪伴下,來到一處竹亭,她想了想,回頭囑咐那兩名侍婢。

    “回去後,你們倆別把今日我未進去見智性法師的事告訴城主。”這兩名侍婢一個是被派來服侍她的,另一個則是伺候祈庭月的,為防她們說漏嘴,所以她才特地叮嚀她們一聲。

    兩人剛要出聲回應,忽聽一道嗓音傳來,“為何不能讓我知道?”

    祈澄磊穿著一襲紫色長袍徐徐走來,兩名侍婢連忙朝他行禮。“奴婢見過城主。”

    祈澄磊揮手讓她們退下。

    看著突然出現的他,顏展眉掩不住滿臉驚訝,脫口而出,“你不是說不來了嗎,怎麼又跑來了?”

    “事情辦完了,就過來瞧瞧。倒是你,說想見智性法師,為何進去禪堂的反倒是庭月?”昨日她突然提出想見智性法師的要求,他便起了疑心,又見她似乎不願他同來,故而先前才說不來,再暗地裡過來瞧個究竟。

    這一瞧,果然有問題,看來真正想見智性法師的人不是她,而是庭月。

    被他這麼一問,顏展眉仿佛行竊時被逮個正著的小偷似的,心虛的結巴回道:“我、我突然間不想見他了,所以才讓庭月姊進去。”

    他眉一抬,輕斥了聲,“還敢撒謊,你若再不從實招來,我這就進禪堂直接問庭月和智性法師。”語畢,他作勢要走。

    顏展眉嚇得連忙拽住他的衣袖阻止他,“別別別,你別這時闖進去,庭月姊有話想對智性法師說。”

    祈澄磊滿臉狐疑的盯著她,“不過一個和尚,庭月能有什麼想對他說的,還得讓你為她掩護,私下裡偷偷來見他?”

    “我、我不能說。”顏展眉抿著嘴搖頭。庭月姊不想讓她家裡人知曉這事,她不敢洩露半句。

    他嘴角一勾,表情瞬間一變,邪佞的朝她靠近。

    她嚇得想後退,但他突然扣住她兩隻手腕,不讓她退開半步,看著他逐漸逼近的邪氣臉龐,顏展眉緊張的心口咚咚咚直跳。

    “你和庭月瞞了我什麼事?”

    祈澄磊涼涼的嗓音拂過她耳際,令她身子微微一顫。

    情況似乎有些不妙,可顏展眉仍是緊閉著嘴巴,替祈庭月堅守著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見她這般死守秘密,他遂緩慢朝她步步進逼,近得兩人的鼻子幾乎就要撞上了。

    她惶然的瞠大眼,見他又再移近一寸,也不知是不是驚嚇到了,她冷不防地張嘴就朝他的鼻子咬了一口。

    咬完後,她被自個兒大膽的行徑給驚得不知所措。

    祈澄磊抬手捂著被咬的鼻子,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急著想為自個兒的失態賠罪,顏展眉慌張的顧不得多想,抬手就想替他揉一揉,卻撫上了他捂著鼻子的手,嚇得又立刻縮手。

    但祈澄磊的反應更快,一把抓住她欲縮回的手,握得牢牢的不讓她掙脫。顏展眉羞得滿臉通紅,“你、你放開我,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是你突然靠得太近,我一時嚇到,才會咬了你。”

    他眯眼瞅著她,“你咬都咬了,難道就這麼算了?”那語氣有點半威脅的意味。

    “那你說怎麼辦?”她覺得自個兒的臉熱燙得宛如都要起火了。

    祈澄磊垂眸盯著她的鼻子,提議道:“不如讓我咬回來?”

    聽見他說要咬回來,顏展眉錯愕的張著嘴,“這怎麼可以?!”她是一時嚇到才咬了他,要是讓他咬回來……光是想像就讓她連耳根子都羞紅了。

    他盯著她微張的唇瓣,心念一動,“要不……就這樣吧。”他不由分說的俯下臉,吻上她微張著的唇瓣。

    顏展眉霎時瞪圓了那雙黑亮的眼,感覺整個腦子糊成一團。

    他、他、他這是在做什麼?他在咬她嗎?可是她怎麼感覺他是在吸吮著她的嘴唇,還把舌頭伸進了她的嘴裡,攪弄她的舌頭。

    下一瞬,意識到什麼,她用力推開他。“你怎麼可以對我做出這種事!”

    睇看著她佈滿紅霞的臉蛋,他理直氣壯的回道:“為何不可以,你方才也咬了我的鼻子。”

    她羞紅著臉、氣憤的指責他,“那怎麼一樣,這種事不能隨便跟人做的,要與心上人才行。”

    祈澄磊好整以暇的回答她,“我正是與心上人做的。”

    “你……你說什麼?!”顏展眉驚愕的瞪著他。

    “我說适才之事,我是與我的心上人所做。”祈澄磊十分有耐性,一字一字重複道。

    這話令顏展眉整個人僵愣住。他說他是與心上人所做,那心上人……難道是在說她?

    見她一臉驚呆的模樣,祈澄磊笑斥道:“你這笨丫頭還想不明白嗎,那我就幫你想個清楚明白。”他一手抬起她的下顎,狠狠再吻住她的唇。

    轟地,顏展眉腦子裡仿佛有什麼炸了開來,滿腦子裡想的只有一件事——

    祈澄晶喜歡她!

    這怎麼可能?!可若不是真的,那他現下在做什麼?且他方才明明親口說了,他是與心上人所做,那不就說明一切了嗎?

    等等,她怎麼能任由他輕薄自己?就算他心悅於她,也不能如此唐突地對她做出這種事啊!

    回神後,顏展眉羞惱的推開他,“你怎可如此無禮!”

    “是你無禮在先。”祈澄磊指著自個兒的鼻子提醒她。

    “那你也不能這麼做,我是個姑娘家。”

    “你若不是個姑娘而是個男人,我早就一拳揍過去了。”

    祈澄磊盯著她被吻得紅潤的唇瓣,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那邪佞的表情令顏展眉驚得連退了兩步。

    不敢再與他待在一處,顏展眉提著衣裙跑回禪堂。

    就在這時,祈庭月從禪堂裡出來了,她兩眼紅通通的,明顯才狠狠地哭過。瞧見她那模樣,顏展眉一時顧不得自個兒的事,關切的問道:“庭月姊,發生什麼事了?”

    “阿彌陀佛。”一名面容莊嚴俊秀的法師也緩緩從禪堂出來,宣了聲佛號後,提步離去。該說的,他适才都已明說,只盼祈庭月能跳脫這場情障,尋得自個兒的歸宿。

    祈庭月怔怔的望著智性法師離去的背影,眼裡又蓄滿了淚水,伏在顏展眉身上不住曝泣。

    隨著顏展眉跟過來的祈澄磊瞥了眼那離去的法師,再瞅了眼妹妹,也沒在這當口多問什麼,只說了句,“回去吧。”

    見著忽然出現的四哥,祈庭月也無心追問他怎麼來了,只是被動地讓顏展眉牽著坐上回府邸的馬車。

    一路上,祈庭月拿著手絹,捂著淚流不止的雙眼。

    祈澄磊將兩名侍婢趕去坐另一輛馬車,自己則與她們同坐一輛。有他在,顏展眉不好開口問祈庭月,只能輕拍著她的背給予安慰。

    一時間,馬車裡安靜得只能聽見祈庭月低低的啜泣聲。

    見自家妹妹哭個不停,祈澄磊突然說道:“原來你鍾情之人竟是智性那禿驢?”

    祈庭月被他這話給驚得一時之間止住了淚水,猛地抬起哭腫的雙眼,“四哥,你怎麼知道?”下一瞬,她看向一旁的顏展眉,質問道:“是你告訴我四哥的?”

    顏展眉還沒否認,祈澄磊便白她一眼,“不是她說的,我這雙眼睛沒瞎,自個兒看出來的。方才你瞧著那禿驢的眼神,以為能瞞得了別人嗎?想不到這禿驢竟不守清規,迷惑你……”

    祈澄磊話未說完,祈庭月就急著替智性法師澄清道:“他沒有迷惑我,由始至終都是我自個兒一廂情願的,他早就拒絕了我,是我不甘心,非要再來見他一面不可。”

    方才進了禪堂,見著了心心念念的智性法師,她問對方可願還俗娶她,可他只歎息一聲,問她為何還執迷不悟地深陷在情障裡。

    她不肯相信他真對她無情。

    他說他對她有情,但那與對世間眾生之情是一樣的,並無差別。這一年來他避不見面,是希望能藉此讓她斷了那癡妄的想念,卻不想她竟因此陷入所求不得之苦,而更加執迷不悟。

    他一心向佛,早已立誓終生侍佛,願傾盡有生之年,以佛法來渡化世人,不可能為她還俗。她姻緣線那頭的人並不是他,只要她肯放下心中的執念,日後定能有個好歸宿。

    最後他說,望她以後莫再癡纏。

    他說的那些話,就好像一把槌子,生生將她的心給敲碎了。

    “哼,怪不得先前我問你那心儀之人是誰,你不敢說,這事若是讓大哥知道的話……”

    祈庭月連忙拽住他的衣袖,央求道:“四哥,求你別把這件事告訴大哥。”

    見她都哭腫了眼還護著智性法師,祈澄磊不禁有些氣惱妹妹不成器,如此卑微的戀慕著一個人,即使被拒絕仍一心護他。

    一旁的顏展眉見狀,也出聲替祈庭月求情,“你就答應庭月姊吧,別把這件事再告訴其他人。”若是傳出去,讓人知曉祈庭月癡戀一個和尚,恐會有損她的閨譽,惹人笑話。

    祈澄磊也沒再為難妹妹,“今日之事就咱們三人知道,不會再傳到第四人耳裡。”這話的意思是,他答應為她守住這秘密。

    他接著再道:“這事既然是你自作多情,往後你就別再惦著那和尚,好好回去聽大哥的安排嫁人。”

    祈庭月沉默著沒有答腔。

    處理完妹妹的事,祈澄磊看向顏展眉。

    覷見他投來的眼神,顏展眉想起适才的吻,心慌的連忙垂下眼好避開他的視線,一顆心慌亂的跳動著。

    她從沒有想過祈澄磊竟會心悅於她,如今他不止親口說了,還吻了她,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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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3:2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你這麼快就要走了?”

    翌日,見到祈庭月來辭行,顏展眉滿臉驚訝,她以為她至少會再多留一陣子再走。

    “嗯。”她現下只想儘快離開這處傷心地,留在這裡,她就無法不想著智性法師,也許離開樂雲城,她就能漸漸地將他給遺忘。

    忽然想起一件事,祈庭月看向顏展眉,“都要走了,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其實四哥這些年來一直惦記著你,一得知平倉鎮淹水,他即刻就趕過去找你,沒想到你卻先一步被我帶回來。

    “他喜歡你,倘若你也不討厭,不如就接受他吧。四哥這人雖然毛病不少,可咱們祈家人都是專情之人,你若能嫁給四哥,他定會待你很好的。”雖然一腔情意沒能得到好結果,但她還是樂見四哥與顏展眉能成其好事,遂如此說道。

    顏展眉紅著臉,羞澀的說道:“這事昨日你四哥告訴我了。”她指的是祈澄晶心悅於她的事。

    祈庭月有些意外四哥竟然向她表露心意了,“那你回應他了?”

    “我、我不知道,太突然了。”突然到讓她至今還不太敢相信祈澄磊是真的心悅於她。

    祈庭月握起她的手,微笑著說道:“那你好好考慮,不過也別考慮太久,四哥那人沒什麼耐性,要是讓他等太久,他可能會……”說到這兒,她故意將話打住。顏展眉有些緊張的追問道:“他會怎麼樣?”

    祈庭月笑著吐出一句,“會直接抓了你去拜堂成親。”

    顏展眉不相信祈澄磊會做出這種事來。“你是在嚇唬我的吧?”

    “依四哥那性子,惹急了他,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可沒在嚇唬人呢。

    兩人再敘了幾句,相約日後再見,接著祈庭月便去向祈澄磊辭行,祈澄磊親自送了她一程。

    “四哥,展眉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別的話我就不說了,我知道你會善待她。”

    祈澄磊有些不滿的哼道:“你跟她才認識多久,就比對我還親了,連那禿驢的事都只告訴她,不告訴我這個做哥哥的。”

    祈庭月搖頭,“那事不是我告訴她的,是她自個兒猜到的,我還奇怪她怎麼一猜就中,原本想要問她,後來倒是給忘了。說來也奇怪,這種事並不尋常,她怎麼就能猜到呢?”一般的姑娘哪會對和尚傾心,顏展眉卻能猜中她的心事,這事如今想來都還有些不可思議。

    “是她猜到的?”祈澄磊有些訝異,接著追問顏展眉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猜到的。

    祈庭月將當時的情景告訴他,“那時我打破她送給我的一盆花,正在收拾,她見我打爛了那盆花很生氣,經我解釋後才息怒,而後她將花撿起來時……”

    聽到這裡,祈澄磊倏地打斷她的話,“等等,你是說她當時碰了那株花?”祈庭月沒察覺他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吃驚,頷首續道:“她撿起花後,重新將它種回土裡,之後便突然問我,心儀的人是不是一個和尚,就仿佛是有什麼人告訴了她似的。”

    祈澄磊沉吟的思索著,“也許真是有人告訴了她。”或者不該稱之為人。“會是誰告訴她的?”祈庭月想起神仙傳音之事,脫口道:“難道又是哪路神仙傳音?”

    祈澄磊沒將臆測的事告訴妹妹,只在下馬車前叮嚀道:“我先前也曾見過大哥替你安排的物件,對方人品與才能皆與你匹配,絕不會委屈了你,你就老實嫁了,否則再拖下去,你就要成老姑娘了。”

    祈庭月沒說什麼,只是輕點螓首。

    再敘了幾句,祈澄磊下了馬車,目送載著她的馬車離去,這才回頭坐上跟來的另一輛馬車,返回城裡。

    祈澄磊回到府邸就要去找顏展眉,卻在經過一處園子時見到她,她正與府裡那名老花匠一塊兒栽種著花木,兩人不時低聲交談著。

    他沒上前去打擾他們,只是若有所思的凝視著顏展眉。

    關於那個秘密,他會替她守住,他想顏山長定也知道這事,才會幫著她懲罰那些破壞書院花木之人。

    對一個能聽得懂植物言語的人,那些植物自然不是尋常之物,所以昔日她才會一再說明花木都是有靈性的。

    佇足看了片刻,祈澄磊眸底滑過一絲寵溺,悄悄離去。

    “遲遲沒有我爹的消息,我想回書院看看,也許會有人知道我爹的下落。”

    因為擔憂父親,顏展眉委實無法再留在樂雲城裡枯等,決定返回育鹿書院一趟,因此翌日祈澄磊來找她時,兩人一見面,她便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他。

    見她記掛父親,祈澄磊略一沉吟後,不得不說出不久前才得知的消息。

    “前幾日我大哥來信,說探子已查到顏山長在水淹平倉鎮的翌日便被人帶走,至於帶走他的究竟是哪一方人馬,目前還不得而知,我本想等確知了他的下落再告訴你,免得你擔憂。”

    “我爹被人帶走了?”一怔之後,顏展眉神色急切的追問道:“那有可能會是誰帶走了我爹?”

    “我們懷疑帶走顏山長的不是安東那邊的人,就是北辰那邊的人,只是眼下消息還不明確。不過目前能肯定的是,顏山長平安無事,你無須太擔憂,若有後續的消息,我定會讓你知道。”

    雖然他這般說,但顏展眉緊蹙著眉心,仍是放心不下,不僅沒有打消回育鹿書院的念頭,還迫不及待的想即刻就回去。

    “我待會就收拾收拾回書院一趟,說不得有人知道是誰帶走了我爹。”沒親眼看見父親確實安然無恙,她這顆心就無法放下。

    祈澄磊的本意是希望她能因此安心留在樂雲城等消息,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令她更加堅持的要回去。

    見她主意已定,他便也沒再反對。“既然你非回去一趟不可,就讓我陪你走一趟吧。”

    這種時候,他不可能讓她自個兒一個人回去。

    “你走了,那樂雲城怎麼辦?”顏展眉原本就想自己回去,沒打算讓他陪。

    “城裡還有文相和都尉在,出不了事。”這兩人都是他的心腹,能力和忠誠他都信得過。

    當年他之所以匆匆離開育鹿書院,正是因為原先掌管樂雲城的城主猝逝,大哥派他過來接管樂雲城。

    剛來時,衙門裡一些前城主留下的老部下見他年輕可欺,對他的吩咐往往陽奉陰違,為了震懾住這些人,他下了重手拔掉一些刺頭,再將他帶來的人分別安插進去,狠狠整治一番,這才徹底掌控了樂雲城,如今他說的話,這滿城上下已無人敢再違抗。

    見她似是不想他同去,祈澄磊接著再補充道:“育鹿書院現下百廢待興,處處都需要銀子,因此我打算捐贈一筆銀子給書院,也好讓書院能儘快修整完工。”聽見他這麼說,顏展眉急忙吞回勸他打消念頭的話,改口問道:“那咱們何時動身回平倉鎮?”她是在書院長大的,自然希望書院能早日重建完工,有了這筆錢便能招募到更多的人手幫忙,重建的事也能加快許多。

    “我安排一下,明日就啟程。”

    翌日一早,他們便出發前往平倉鎮。

    這回沒有祈庭月在,祈澄磊帶的幾名隨從也都各別騎著馬跟隨在前後,馬車裡只有他們兩人獨處,不禁令顏展眉感到有些窘迫。

    她兩隻手緊張的擱在膝上,垂眼盯著手指,羞澀的不敢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祈澄磊。

    少頃,見他突然伸手過來,她仿佛受驚的小兔子,慌張的瞪著他。

    “你做什麼?”

    瞥見她一臉慌亂的表情,祈澄磊似笑非笑地道:“你認為我想做什麼?”他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眼神看得她心慌慌。“我、我怎麼知道。”

    他冷不防地拉過她的手,將一顆掌心大小的玉球塞到她手裡,“車裡悶熱,這玉球冰冰涼涼的,你拿著,多少能消消暑熱。”

    顏展眉一愣,訝異的抬眸望著他,腮頰泛起紅暈,呐呐的道謝,“謝謝。”

    祈澄磊嘴角一勾,見她自上了馬車便維持著相同姿勢,不禁笑道:“從這兒到平倉鎮還要幾天的路程,你若一路都這般僵著身子,等到了平倉鎮可要渾身酸痛了。”

    顏展眉紅著臉,反駁道:“還不是你那日突然說喜歡我,我才會……”一見到他就忍不住緊張起來。

    他突然傾身靠近她,嚇得她身子往另一側移。

    他張開雙臂撐在兩邊的車壁上,將她困在角落裡,看她那張柔美的臉龐佈滿紅霞,一雙黑亮的大眼又羞又惱的嗔瞪著他,他喉中滾出笑意,像是故意逗弄她似的,問道:“你可想知道我為何會喜歡你?”

    她縮著子,輕搖螓首,小聲的輕吐三個字,“為什麼?”她也很好奇他為何會喜歡她。

    祈澄磊陣底滑過一抹笑意,半真半假的說道:“這都要怪你當年咬了我,我這輩子沒被人咬過,就這麼被你一咬定情了。”

    這原因讓顏展眉聽得瞠目結舌。他是因為被她咬了才對她產生情愫?

    “你騙人!”她才不相信有這種事。

    “我沒騙你,不信你聽聽。”他抓起她的另一隻手,按在他的胸膛上。

    “你放手!”她羞得想縮回手。

    “你沒聽見這裡的聲音嗎?”

    “什麼聲音?”她只感覺到他胸口沉穩的鼓動聲。

    祈澄磊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你能聽見花木的聲音,卻聽不見我心裡的聲音嗎?”

    聞言,她一震,驚訝的看著他,“你說什麼?!”他怎麼知道她能聽見花木的聲音?

    他抬手輕撫她的臉龐,“你放心,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她的神情讓他證實了先前的臆測,她果真能聽見那些植物的聲音。

    “你、你怎麼會知道……”顏展眉滿眼驚疑。這件事只有爹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祈澄磊收回手,坐直了身子,輕描淡寫的道:“一個人倘若足夠用心對待另一個人,很多事情就不難發現。”

    他這話雖說得輕巧,但聽在顏展眉耳裡卻響如雷鳴,心頭被狠狠地震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說,因為他足夠用心對待她,所以他才會察覺到她的不尋常之處嗎?

    顏展眉輕抿著唇,心緒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被他撥弄得起起伏伏。

    先是被他得知她秘密的事給嚇得驚駭,而後又被他那兩句話給感動了,輕易地撫平她的驚慌。

    她忽地想起他先前送她的那套植花工具,還有她到樂雲城後,他對她的種種照顧,不論她提了什麼要求,他幾乎都答應了她。

    這個人在用著他自個兒的法子對她好呢,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到,真是太笨了。

    她沒再隱瞞,坦然地承認,“沒錯,我確實從小就能聽見那些花草樹木的聲音。爹也自小就告誡我,這奇特的能力不能讓別人知曉,免得被心存不軌的歹人給利用了。”

    “我不會利用你這能力要求你做任何事,這秘密我會爛在肚子裡,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為讓她安心,祈澄晶毫不猶豫的立下承諾。

    “謝謝你。”她相信他的承諾,接著面帶羞澀的道歉,“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察覺到你的心意。”

    “你現下知道了也不晚,等從書院回去,我帶你去見我大哥,剛好可以把我們的婚事訂下來。”他這話說得一派理所當然。

    “婚事?”顏展眉滿臉錯愕。她什麼時候答應要嫁給他了?

    “你不是想儘快得知你爹的下落?一旦我們訂下婚事的事傳了出去,顏山長知道女兒要出嫁,還不來送你嗎?”他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責怪她竟連這點都沒想到。

    “可沒有稟明我爹就擅自訂下婚事……”她話未說完,就被他給打斷。

    “事有輕重緩急,如今想儘快找到顏山長的下落,只能用這辦法了。”他一副全是為了她著想的表情。

    顏展眉被他給說得一愣一愣的,“是嗎?我們訂下婚事真能找到我爹?”

    “你這是懷疑我在騙你?”

    “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這辦法似乎有些不妥。”

    “你要是不想儘快找到你爹,這話就當我沒說。”祈澄磊不悅的抱胸,一臉好心反被人給糟蹋的表情。

    顏展眉連忙解釋道:“我當然想找到爹,你別生氣,我只是覺得突然訂下婚事,似乎有些太倉卒了。”

    祈澄磊緩下神色,“是有些倉卒,但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且倘若咱們訂下婚事,我們祈家就能成為你的靠山,帶走顏山長的人多少會有所顧忌。”

    顏展眉細思片刻,覺得他說得也有些道理,被他給說服了,下一瞬,她有些擔憂的再道:“那萬一你大哥不同意我倆的婚事呢?”他父母都已不在,長兄如父,因此兩人的婚事還得請他大哥作主。

    能與顏不忘成為親家,大哥自然不會反對,還會樂見其成,但這事祈澄磊沒打算明白告訴她,反而故作為難的道:“這事我會儘量說服我大哥,一切都以找到顏山長下落為重,想來大哥也能體諒。”

    “那就麻煩你了。”顏展眉就這樣把自個兒給賣了。

    祈澄磊露出一派大義凜然的表情,“顏山長是我的恩師,這是我應當做的。”他藏在眸底的笑意卻是遮也遮不住,只好回避她的眼神,不讓她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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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3:34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經過這段時日,育鹿書院已大致清理完泥濘及碎枝殘木,如今正要著手重建之事。

    但一來山長顏不忘下落不明,二來修整的銀子還沒有著落,這偌大的育鹿書院要再修建起來,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平倉鎮雖屬於都城所轄,但這次太倉河決堤,鄰近的都城也深受其害,雖沒平倉鎮嚴重,但災情也不輕,都城自顧不暇,加上國庫早已空虛,委實無法再撥下一筆銀子來修建育鹿書院。

    因此師生們個個發愁,雖不忍見這創設了百年,作育無數英才的育鹿書院就這樣荒廢,卻苦無辦法。

    在這當口,顏展眉回到了育鹿書院,隨行的祈澄磊還帶來了上萬兩的銀子,猶如雪中送炭,解了育鹿書院的燃眉之急,令一眾師生歡欣不已。

    此刻在一處已清理乾淨,損毀並不嚴重的屋子裡,副山長洪百勤與幾位講席先生正與顏展眉和祈澄磊敘話,提起太倉河決堤一事帶來的傷亡和損失,眾人都不勝唏噓。

    顏展眉趁這機會詢問起父親的事,“洪叔叔,我得了消息,聽說我爹是被人救走了,你們可有人瞧見是誰救走了我爹?”不好驚動長輩們,她隱瞞了父親是被強行帶走一事。

    聞言,洪百勤和其他幾位講席先生都面露驚喜之色。

    “原來顏山長是被人給救走了,怪不得都這麼久了,還沒有顏山長的消息。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洪百勤欣慰的說道。

    其他幾位講席先生也感到安慰。

    看樣子,他們對此事毫不知情。

    顏展眉沒能打聽到父親的消息感到很失望,在祈澄磊與洪百勤等人商討重建育鹿書院之事時,她獨自走向昔日與父親所住的院落。

    育鹿書院裡絕大部分的花木都在這次的大水裡淹死了,但還是有些存活了下來,顏展眉一路探看花木情況,經過一株苦楝樹時,宛如看見了老朋友。她抬手輕輕撫著樹幹,欣慰的輕聲說道:“還好阿苦爺爺還活著。”

    忽然之間,腦海裡傳來一道意念,顏展眉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對著苦楝樹脫口道:“阿苦爺爺真的看見了?那您可認得出那些帶走我爹的是什麼人?”

    腦海裡再傳來一道意念,她趕緊向那棵已活了上百年的苦楝樹道謝,“多謝阿苦爺爺。”雖然阿苦爺爺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但至少它提供了一個線索給她。

    她快步走回去,這時祈澄磊也剛好與洪百勤等人說完話,洪百勤表示還要忙重建育鹿書院的事,便帶著眾人人先行離開。

    在他們走後,顏展眉語氣急切的告訴祈澄磊,“方才阿苦爺爺告訴我,那天它看見了我爹被人給帶走。”

    祈澄磊有些意外,沒想到最後竟是從一棵樹那裡得來消息。

    “它可有說是誰帶走你爹?”

    她回想了下,“它沒見過那些人,說是發大水的第二天,我爹回到書院找我,剛巧遇上了那群人,但我爹不肯跟他們走。阿苦爺爺還聽見其中一人對我爹說:‘我們侯爺請你過府是看得起你,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爹罵了他們一頓,他們便敲昏了我爹,強行帶走。”

    “知道他們往哪裡走嗎?”祈澄磊問道。

    “東邊。”

    祈澄磊思忖道:“東邊……倘若那株苦楝樹沒看錯那些人的去向,應該是往安東的方向去了。”原來顏山長是落在安東侯手裡了,想來是顏山長氣惱安東侯挾持了他,不肯替安東侯效命,故而安東侯才遲遲隱而不發顏山長在他手上之事。

    “你的意思是我爹在安東侯那邊?那我這就去找他。”得知父親的下落,顏展眉迫不及待想去找人。

    祈澄磊阻止她道:“等等,你這會兒過去,無疑是羊入虎口。”

    “你這是什麼意思?”

    祈澄磊將事情的輕重分析給她聽,“顏山長是天下士子所敬重的大儒,安東侯倒也不敢傷他,但若你去了,可就成了你爹的軟肋,安東侯將會拿你來威脅顏山長,好讓顏山長出面替他招攬士子投效。”

    “那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我爹被留在安東侯那裡嗎?”想到父親被軟禁,剝奪了自由,顏展眉便心疼不已。

    父親那樣鐵錚錚的一個人,除非自願,否則誰也不能逼迫他做他不願做的事,她不敢去想,萬一安東侯最後失了耐心,是否會傷害父親。

    祈澄磊出聲穩住她憂急焦慮的心,“我們即刻回去把這事告訴我大哥,咱們再商討看要怎麼把你爹給救出來。”

    南風•勺江城

    勺江城是祈兆雪的侯府所在,也是南風最大、最繁榮的城池。

    進了侯府,祈澄磊先將顏展眉送到後宅與祈庭月相聚,再去找祈兆雪商議營救顏不忘之事。

    其他的兄弟都分別在各自鎮守的城池裡,如今侯府只有祈兆雪與軍師木運蓮,兩人正在書房裡議事,就見祈澄磊未經通傳闖了進來。

    見四弟未先行知會一聲,便擅離樂雲城跑了回來,祈兆雪張嘴就罵道:“你這小子跑回來做什麼?”

    “大哥,我知道顏山長的下落了。”

    聞言,祈兆雪也顧不得再斥駡擅離職守的弟弟,連忙追問道:“他人在哪裡?”平倉鎮淹水後,顏不忘不知所蹤,這會兒天下士子都想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

    “他被安東侯給抓了。”

    “澄磊,你這消息是從何得知?”一旁的木運蓮詢問道。

    “是我日前陪著展眉回書院時,剛巧有人親眼目睹顏山長被帶走。”祈澄磊沒說這事是顏展眉從一株苦楝樹那裡得知的,替她隱瞞了下來。

    祈兆雪指著他再度罵道:“你竟然瞞著我不報,又私自去了平倉鎮!”

    “展眉想回書院一趟,我總不能放她自個兒回去。”顏展眉在樂雲城的事,先前他已修書知會過大哥。

    木運蓮溫聲替他說話,“澄磊這麼做倒也沒錯,若是讓顏山長的女兒獨自回去,萬一途中被人抓了就不好了。”顏展眉在南風,對他們有益無害,說不得以後還能靠著顏展眉來拉攏顏不忘。

    祈兆雪脾氣雖有些急躁,卻也是個精明之人,稍加思索,便明白木運蓮的意思。

    祈澄磊接著說出此行的目的,“大哥,咱們得想辦法將顏山長給救回來。”

    祈兆雪皺著粗濃的劍眉,心思轉得飛快。“這顏不忘落在安東侯手上,可不好救。”南風與安東兩邊勢力相當,安東侯府所在的挽花城,守衛同勺江城一樣森嚴,不容易潛進去。

    雖然四方諸侯都有互相安插細作探子,但都是化整為零,且人數也不多,只憑他們就想要救出顏不忘,很難。

    木運蓮思忖道:“這事還得從長計議,萬一救人不成,反倒落人口實,還會讓安東侯有藉口對南風發動攻擊。”

    祈兆雪倒是不怕與安東開戰,不過他不想打沒必要的仗,與安東開戰的時機還未到。

    祈澄磊正要開口說話,外頭傳來下人的通報聲——

    “稟告侯爺,安東來使求見。”

    祈兆雪有些詫異,“安東怎麼突然派了使者過來?”

    木運蓮出聲回道:“知道了,侯爺稍候過去。”

    “是。”那來稟報的下人應諾之後離開。

    待那下人一走,木運蓮望向祈兆雪,“侯爺不如會會那安東來使,探探他的來意為何。”

    “好,本侯這就去會會他。”祈兆雪起身就要去會客。

    木運蓮攔下他,“侯爺不急,稍晚再過去即可,不過一個小小來使,讓他再稍等片刻也無妨。”

    這是要給安東來使下馬威,先耗著對方,等對方因久等而急躁起來,才好套話。

    “沒錯,本侯忙得很,哪有空接見一個小小來使。”祈兆雪會過意來,重新落坐,並拿起茶盞喝了口茶。

    祈澄磊趁機說道:“大哥,我這趟回來還有一件事,你找人幫我挑個黃道吉日,我要迎娶展眉為妻。”

    “噗——”聞言,祈兆雪剛喝的茶全都噴了出來,他重重擱下茶盞,瞪著四弟,“你說什麼?!”

    “澄磊說他要迎娶顏展眉為妻。”木運蓮重複了遍祈澄磊所言,並眼含笑意的看著著祈澄磊,贊許道:“這婚事大好,咱們先下手為強,讓澄磊娶了顏山長的女兒,如此一來,等日後接回顏山長,他的心自然也會偏向親家這邊。”

    聽見木運蓮所說,祈兆雪也想通個中好處,掩不住欣慰的表情,站起身重重拍了拍四弟的肩,以示鼓勵。

    “幹得好!我晚點就找人挑個吉日,好讓你迎娶顏展眉進門。”

    祈澄磊想娶顏展眉,並非為了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好處,但見木叔與大哥都一臉贊許的看著他,他也不覺得有多加解釋的必要,只要大哥答應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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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3:46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他們在書房敘著話,而另一頭的後宅裡,顏展眉與祈庭月會面,祈庭月滿是驚喜。

    “展眉,你怎麼來了?我以為我們要好一陣子才能再相見,沒想到這才不到半個月,你竟然特地來看我。”

    顏展眉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我不是特地來看你的,是有事來找你大哥。”

    “你有事找我大哥,是什麼事?”祈庭月有些訝異地道。

    顏展眉將父親的事約略告訴她,祈庭月聽得是頻頻蹙起柳眉。

    “你爹居然落在安東侯手裡,據說他為人殘暴,若是你爹一直不肯就範的話,也不知他會不會……”

    她話未說完,就見顏展眉愀然變色,說道:“那我得儘快與你四哥舉行婚事才成。”

    祈庭月懷疑自個兒方才是不是漏聽了什麼,否則顏展眉怎麼會突然說起要與四哥成親一事?

    “你要嫁給我四哥?”她滿臉狐疑的道。

    顏展眉將先前祈澄磊說服她的那番理由告訴祈庭月,最後下了結論,“所以安東侯沒有理由不讓我爹來送我出閣。”

    祈庭月沒想到四哥為了娶顏展眉,竟編造出這樣的藉口來,不過聽起來也不是全然沒道理,也難怪顏展眉會信了。

    她忍不住問道:“那萬一安東侯還是不肯放你爹呢?”

    “那我就找書院的先生和我爹的學生們,一塊兒上安東侯府要人!我爹是育鹿書院山長,備受世人敬重,他若敢不放,我就向天下人控訴他囚禁我爹的事,我就不信他能堵得了悠悠之口。”

    見性子一向羞怯柔婉的顏展眉面露慍怒之色,這番話又說得咬牙切齒,她不得不相信,屆時若安東侯還不放了顏不忘,她真會親自帶著書院裡的師生們前往安東侯府要人。

    原來性子柔弱的她,想保護她所在意之人時,也能變得強焊無比。

    祈庭月登時充滿義氣的道:“好,到時我陪你一塊兒去安東侯府,要是他敢不放了你爹,咱們就砸了他的侯府!”

    祈兆雲等人在商議完祈澄磊與顏展眉的婚事後,這才緩緩來到前廳接見安東來使。

    安東來使有兩人,一人名叫安元明,另一人名叫史銳,兩人皆是安東侯麾下的部屬。

    幾人各自行禮,客套的寒暄完後,木運蓮這才代替祈兆雪出聲詢問兩名來使。

    “安東侯遣兩位大人過來,不知是有何要緊事?”

    “不瞞諸位,侯爺派我們兩人前來,確實是有一事想拜託南風侯。”史銳出聲道。

    祈兆雪擺擺手,不耐煩的道:“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你們有話就直說吧,本侯還有急事要辦呢。”四弟要大婚,他得讓人趕緊挑個吉日送來,還要準備聘禮和迎娶的事。

    史銳拱手一揖之後,說道:“那在下就直說了,聽說顏山長的女兒如今正在南風作客,我們侯爺希望能將顏姑娘迎回安東去。”

    祈兆雪抬手一拍桌案,吼了聲,“你說什麼,你們想將顏姑娘帶回安東?!”

    兩名安東來使冷不防地被他這麼一吼,不禁驚得臉色微變。

    祈兆雪扮黑臉威嚇兩人,木運蓮則扮白臉,溫聲詢問道:“你們如何知道顏姑娘在南風?”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不少人親眼目睹顏姑娘出現在樂雲城,不算是個秘密吧。”史銳不疾不徐地答道。

    他並不知顏展眉如今人正在侯府裡,以為她人還在樂雲城,兩人只是依禮先來拜會南風侯。

    祈兆雪沉下臉駁斥道:“安東侯憑什麼找我要人?說到這個,我也正想找他討人呢,讓他把顏山長給我送來,也好讓他們父女在我南風團聚,來個雙喜臨門。”

    “南風侯既然已知顏山長在我安東作客,那在下也不隱瞞了。顏山長日前已將顏姑娘許配給在下為妻,她如今是在下的未婚妻,此次前來是特地接她回去拜堂成親,還望南風侯成全。”史銳昂首看著祈兆雪,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就不信祈兆雪還能再出言反駁。

    一直坐在一旁沒開口的祈澄磊聽聞此言,出聲問道:“你說我恩師將展眉許配給你,你可有什麼憑證?”

    “我這兒有顏山長親筆手書一封為證,祈四爺既然在顏山長門下受教過,當識得他的字跡吧。”

    史銳從衣袖裡取出一封信件,一名隨從上前接過,遞給祈澄磊。

    祈澄磊將那封信拆開,閱完,臉色有絲古怪,但只一瞬就不著痕跡的掩去眼裡的詫異,慢聲道:“你來晚了,我與展眉已訂下婚事,不日就要成親,所以适才我大哥才會希望安東侯能將我恩師送來南風,一來與展眉父女團聚,二來正好主持我與展眉的婚禮,這也是方才我大哥所說雙喜臨門的意思。”

    “我從未聽說顏姑娘與祈四爺有婚約之事,想必顏山長也不知此事。”史銳臉色一變,他身邊的安元明神色也不好看。兩人奉命前來,若沒能辦好事情,回去免不了要受罰。

    祈澄磊慢條斯理的回道:“你現下知道了。勞煩回去替我轉告恩師一聲,我本欲前往書院向恩師求親,卻不巧遇上水淹平倉鎮,當我趕到書院時,只找到展眉,卻尋不到恩師下落,為此我與展眉憂心如焚。

    如今知曉恩師在安東作客,我正好可以親自去迎接恩師前來南風與展眉團聚,並送展眉出閣,想來安東侯應當也有成人之美,樂見他們父女團圓。”他特意口稱恩師,又在話裡隱去顏展眉是祈庭月帶回來之事,以顯示他與顏家父女關係親近。

    史銳當即駁斥道:“自古兒女婚事該當由父母作主,顏山長已將女兒許配給我,這婚事當遵從父命才是,還望南風侯與祈四爺別為難顏姑娘,讓她成為不孝之人。”

    “恩師是不知我與展眉早已私訂終生,這才會在不知情之下允了你的婚事,倘若他知曉我與展眉之事,定會無比欣喜。”

    史銳親眼看過那封信,知曉裡頭寫了什麼,遂冷笑著嘲諷道:“但顏山長似乎並不認為祈四爺是個良婿,若是得知顏姑娘與祈四爺的婚事,只怕難以安心。”他接著出聲要討回适才那封信,“顏山長手書之信,還望祈四爺歸還。”

    祈澄磊沒還,還當著他的面將信收進衣袖裡,回道:“這信既是給展眉的,我再轉交給她便好。”他露出一臉懇切的表情,“恩師素來看重我,因而對我要求甚嚴,加上我年少時性情放蕩不羈,難免讓恩師有所誤會,不過今時已不同往日,不如我與你走一趟,當面請示恩師,他究竟要將女兒許配給誰。”

    聞言,一旁的祈兆雪立即接腔助陣。“我剛好要拉一支兵馬前往灤山練兵,可以與你一塊兒去見見安東侯,我與他多年未見,正好能藉此機會與他敘敘舊。”

    灤山與安東接壤,翻過灤山就能抵達安東的領地,雙方都有派兵在邊界駐守。

    “南風侯這是在威脅在下嗎?”史銳忿忿地道,一旁的安元明也面露戒備之色。

    祈兆雪登時橫眉豎目,“本侯何時威脅你了?!本侯不過是想藉著練兵之便,順道拜訪安東侯,這等親睦之事竟被你曲解成威脅,史大人,你這耳朵莫不是有問題?回去好好檢查檢查,要是聽錯了什麼重要的事,傳錯了話,可是會掉腦袋的。”

    一直未曾開口的安元明,直到這時才出聲道:“史大人也是一時嘴快,還請南風侯莫見怪,容在下再問一句,南風侯是不願讓顏姑娘隨我等返回安東嗎?”

    祈兆雪虎目一瞪,“她都要成我的弟媳了,我若讓她隨你們回去,我四弟豈不是要恨死我這做大哥的。”

    木運蓮溫聲接腔道:“安大人,不如你回去向你家侯爺說一聲,等四爺和顏姑娘的婚期訂下後,我家侯爺定會請他來喝一杯水酒,也會派人去接顏山長,好送顏姑娘出嫁。畢竟顏山長膝下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女兒要出嫁,做爹的哪能不親自送女兒出閣,若錯過女兒的喜事,只怕會讓顏山長遺憾終生。”

    史銳張嘴想反駁,但被安元明給攔住了,他朝祈兆雪三人拱手一揖,“在下會轉達南風侯的意思給我家侯爺的,告辭。”

    祈兆雪不肯交人,他們再繼續爭辯下去也討不了好,只能如實回去覆命。

    見把安東來使給氣走了,祈兆雪滿臉快意的看向四弟,豪氣的哈哈大笑,嘉許道:“澄磊,你這趟回來得正好,幾句話就把安東的那兩個來使給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夾著尾巴跑了,真是大快人心!”

    祈澄磊卻若有所思的垂眸,拿出适才那封信再仔細看了遍。

    木運蓮見狀,遂問道:“那信有什問題嗎?莫非不是顏山長親筆所寫?”

    “看這字跡應是他親筆所寫。”怪就怪在這裡。

    “可是有什不對?”

    “顏山長是受人挾持到安東的,依他那性子,不可能甘願被人逼迫,更沒有理由還將女兒許配給那史銳,除非他兩眼都瞎了、兩耳都聾了,否則豈會挑上史銳那廝為婿。”祈澄磊這話裡透著酸味。

    木運蓮聽他這般貶損史銳,再細想方才他求娶顏展眉一事,倘若不是祈澄磊自個兒也中意,是沒有人能逼他娶顏展眉為妻的,難怪剛剛祈澄磊句句針對史銳。

    “那你又說這封信是他的字跡,難不成是安東侯找人仿造了他的字跡?”木運蓮問道。

    “要不木叔你拿去看看吧。”祈澄磊將信遞給他。

    木運蓮看完,也面露異狀。

    祈兆雪瞧見木運蓮的神色,納悶的問道:“這是怎麼了,莫非那信真有什麼不對勁?”他一把拿過那信,低頭細細看完,頓時沒好氣的瞪向四弟,“你在育鹿書院求學時,究竟是怎麼得罪了顏山長,讓他這般不待見你,還在信裡痛駡了你一頓?”

    祈澄磊為自己辯解道:“大哥,顏山長是一位心胸十分寬厚且開明的儒者,他豈會在信裡以如此不堪的話來批評自個兒的學生。”

    雖然昔日在書院時,他曾因傷害花木被顏不忘罰過幾回,但此後未再受罰。當年離開時,顏山長還曾勉勵他,讓他回去以後能苦民所苦、憂民所憂,凡與百姓有利之事便做,與百姓無利之事少為。

    他自認未辜負顏山長的期勉,自接掌樂雲城後,樂雲城比以前更加興盛繁榮,冤案少了,徭役也少了,他這城主可是被不少百姓愛戴和稱頌。

    “那他為何在信裡這般批評你,反倒極力誇讚那史銳?”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之處。”

    “會不會顏山長是被逼著寫這信的?”木運蓮揣測道。

    祈兆雪數年前也曾在顏不忘門下受教,知悉他的為人,遂說道:“若是有人逼迫他,那老傢伙一個字都不會寫。”

    三人不禁圍在一塊兒,研究起這封信裡究竟藏著什麼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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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4:01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祈澄磊等人沒打算瞞著顏展眉此事,稍晚一行人來到祈庭月的院落,欲將顏不忘之手寫信轉交給顏展眉。

    木運蓮是第一次與顏展眉相見,此時細看,果然是個清新脫俗的女子,難怪祈澄磊會為之傾心。

    “展眉,你可還記得我,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祈兆雪十多年前也曾受教于顏不忘門下,遂一見到她便十分熱絡的問道。

    顏展眉羞澀的搖著頭,那時她還很年幼,絲毫不記得自個兒曾見過祈兆雪,還被他抱過。

    祈兆雪也沒奢望她真能記得他,興匆匆地道:“不打緊,等你與澄磊成親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同澄磊商量過了,你們的婚事就在勺江城辦,成親前這段時間,你就暫時住在我這裡,聽說你與庭月很是投緣,有她陪著你,你也能早日熟悉咱們這兒的環境。”

    祈兆雪滔滔不絕的說著,想留給這位弟媳一個好印象。

    “多謝侯爺。”顏展柔細聲道謝。

    外頭人稱祈兆雪為南風之獅,形容他為人霸氣,沒想到這位掌握大寧四分之一疆域的南風之主卻是個親切豪爽之人,令她放鬆不少。

    祈澄磊不著痕跡的擠開正在與顏展眉拉近關係的兄長,將史銳帶來的信遞給她,並把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

    “這信我與木叔、大哥看了之後都覺得有問題,懷疑顏山長在信裡藏了什麼玄機,你能看出來嗎?”

    他倒不擔心她看了信之後,會傻傻的跟著史銳回安東,因為她若跟著史銳去了安東,可就真要成了安東侯掣肘她爹的軟肋了。

    得知是父親所寫的信,顏展眉迫不及待的展信閱讀——

    女兒如晤: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父今見一人,名史銳,人品出眾、才智過人,非祈澄磊之輩能比。

    祈澄磊此人品性頑劣、魯莽無智、不堪大用,汝勿輕信之。

    今父欲將汝許給史銳為妻,手書此信為憑,汝見信後,當速與史銳歸來,與父團聚。

    父顏不忘留

    看完一遍後,顏展眉先是有些吃驚,接著再仔細盯著信裡的字看了一會兒,而後指著信中所寫的那幾個父字,“這幾個字爹寫反了。”

    祈澄磊就站在她身畔,垂陣順著她所指的字看去,頷首道:“沒錯,這父字上頭的兩撇長短筆劃寫反了,但先前我們琢磨不透顏山長為何要這般寫,你可知道?”

    那兩撇寫得並不明顯,要細看才能看出是相反的,先前他們在看信時便發現了這點,可卻猜不透顏不忘這麼寫的用意。

    顏展眉點輕螓首,解釋道:“小時候爹教我寫字時,教到反這個字,曾告訴我一個故事,說他以前有位世交好友與人結了仇,被人擄走關押在某地。那好友伺機寫了封信,並買通那裡的下人替他把信送到我爹那裡,但那信的內容卻不是向他求救,整封信裡所寫的都是他在某地遊玩之事。

    “爹早從他家人那裡得知他被擄走之事,仔細看了那封信之後,推敲出他被關之地,通知了他的家人將他救出來。原來爹那位好友之所以那麼寫,是為以防那信落在仇人手上,故意那麼寫的,而他相信以爹的才智,定能看出信中真正的意思。”

    “你爹是怎麼看出來的?”一旁的祈庭月好奇的問道。

    “因為對方在信裡通篇說著反話。他明明失蹤被困,卻說自個兒在遊玩,因此爹從他提及的地點,逆推出了他被關押之處。”說完,顏展眉看向祈澄磊說道:“你看,信裡爹刻意把這父字寫反,應當就是想暗示我這封信需反著來讀。”

    祈澄磊登時會意過來,“所以顏山長在信裡明著貶我,誇讚史銳,還要你嫁給史銳,都是在說反話。實際上他是想告訴你,我是個品性高潔、英明有為,可以託付倚靠的良人,讓你嫁給我為妻,別去安東找他。”

    祈庭月瞠目瞪著自家四哥,沒想到他竟如此厚顏,順著顏展眉的話,把自個兒狠狠給誇了一番。

    祈兆雪也驚訝于自家四弟的厚臉皮,為免顏展眉覺得四弟性子浮誇,他特地訓斥四弟一頓。“你這小子,我以前不是老告誡你們幾個,咱們為人要謙虛點,若有十分本事,只能說三分,你怎麼說到五分了。”

    顏展眉默然的看著祈家兩兄弟。侯爺這是變相在誇他弟弟嗎?

    祈庭月則毫不給自家大哥面子,大笑出聲,“大哥,展眉都要被你和四哥的厚顏無恥給嚇到了。”

    木運蓮也忍俊不禁的笑了。

    可祈澄磊卻是滿臉嚴肅的望著顏展眉,問道:“你怎麼這麼看著我,難道我有說錯什麼?”

    他這話讓她無言以對,難以接腔。不過父親對祈家兄弟的評價確是不錯的,爹曾贊許過祈家兄弟治理嚴明,說唯有嚴格約束官吏,才能使吏治清明?,吏治清明,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一個君王若是對待官員太過仁慈,官員們犯錯只予輕罰或是縱放,對百姓無異是一種殘忍,這是在縱容那些官員魚肉百姓,任由他們對百姓予取予求。

    一個國家的基石不在君王,也不在那些官員,而是在萬千百姓,百姓受到過度的壓迫,便會生起反心。

    前朝覆亡正是因此,朝臣與王公貴族犯下重罪,皇帝卻容許他們以繳交銀兩來為自己贖身,那些銀兩從何而來?不都是從百姓那裡剝削的嗎。

    君待臣善,臣卻虐民,豈不種下禍國亂邦之因。

    木運蓮帶笑的嗓音出聲替她解圍,“顏姑娘,侯爺已找人挑選吉日,等日子訂下後,屆時侯爺便會派人將喜帖送到安東,接你爹前來南風送你出閣。”

    顏展眉斂了斂思緒,輕蹙眉心的問道:“安東侯真會讓我爹來嗎?”在得知安東侯性子殘暴之後,她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木運蓮溫和回道:“女兒出嫁,安東侯若是仍扣著你爹不放,占不住理,難杜世人之口。”不管安東侯會不會放了顏不忘,這喜帖他們都得派人送去,先將這理字占住了,才能明正言順的去要人。

    祈澄磊接腔說道:“他若不放,咱們就能理直氣壯的登門要人,天下士子也會知曉安東侯強行留置你爹的事,屆時他想利用你爹來收攬那些士子歸附之目的,可就要落空了。”

    “你一個姑娘家別憂心這些事,顏山長的事自有咱們來操心,你安心待在這裡等好消息就是。”祈兆雪哄著顏展眉。

    于公于私,顏展眉嫁給四弟,對他們南風來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這婚事不僅要辦,還得辦得快、辦得盛大,好讓世人皆知他家四弟娶了顏不忘的閨女為妻。

    吉日選在一個半月後。

    婚期訂下之後,祈兆雪特地派出使者送喜帖到安東,同時向安東侯提出要將顏不忘接來南風之事。

    大婚將在勺江城舉辦,故而祈澄磊與顏展眉暫時留在勺江城準備大婚之事。但祈澄磊是樂雲城主,樂雲城裡有許多事還得由他親自決斷處理,因此這段時日,他都在樂雲城與勺江城之間往返。

    在籌備婚禮這段期間,泰半都是祈庭月陪著顏展眉,而在顏展眉成親後,便輪到祈庭月出閣了,她的婚期比顏展眉晚兩個月。

    短短時間內有兩件喜事要辦,因此侯府裡上上下下忙得是不可開交。

    顏展眉與祈澄磊的婚期較為緊迫,故而祈兆雪命人先趕制兩人的喜服,這日顏展眉的嫁衣送過來,祈庭月特地過來看她試穿嫁衣。

    大寧王朝的女子婚服為藍綠色的大袖衫長裙,裡衣層數繁多,最外頭再罩一層廣袖長衣,男子的婚服則是紅色,樣式較不繁雜。

    顏展眉在侍婢的服侍下,一層一層的穿上婚服,最後套上一件繡著花草紋樣的廣袖湖綠色長衣。

    祈庭月在一旁看得讚不絕口,“展眉,你穿上這身婚服真美,大婚那日,一定會讓四哥驚豔得移不開眼。”

    其他的婆子和侍婢也紛紛附和。

    顏展眉羞澀一笑,站在銅鏡前,望著那穿著婚服的自己,不禁怔了怔,一時之間竟有些認不出鏡中之人就是自個兒。

    為了配合這套婚服,侍婢事先替她把頭髮挽了起來,露出嫩白的頸子,發上還插上了寶鈿頭飾,那模樣顯得既優雅又高貴。

    這一刻,對於即將嫁為人妻之事,顏展眉這才有了更清晰的感覺,先前知道歸知道,可那種感覺猶如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的,並不是十分真切。

    她要嫁人了,而她將要嫁的人是祈澄磊。

    她不由得思及那日在甘露寺時,他藉口她咬了他的鼻子而吻了她,還藉機向她表露心跡一事。

    她微翹的唇角不自覺的漾起柔笑,盯著銅鏡,仿佛瞧見身穿一襲紅色婚服的他就站在她身旁。

    “展眉、展眉……”

    陡然聽見祈庭月在叫她的聲音,顏展眉回過神來,就聽見祈庭月打趣她的話——

    “你這是被自個兒的美給驚呆了嗎?”

    這話令顏展眉臊紅了臉,其他的婆子、侍婢也都笑出了聲,上前替她換下那身繁複華麗的婚服。

    換回一襲月白色繡著荷花紋的羅衫後,感覺清涼多了,顏展眉拿起手絹擦去額上的薄汗,“成親要穿這麼多層衣裳,在這大熱天裡可真讓人有些吃不消。”

    祈庭月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慶倖的笑說:“幸好輪到我出嫁時,差不多入秋了,天氣沒那麼炎熱!”

    收拾好婚服和寶鈿頭飾,那些婆子和侍婢們便先行告退離開。

    顏展眉也讓自己貼身的兩名侍婢退下後,看向祈庭月,問道:“那人你放下了?”

    她沒指名道姓,但祈庭月明白她說的是誰,遂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從樂雲城回來,我就漸漸想通了,橫豎我這輩子與那和尚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嫁他,那麼嫁給誰對我而言都一樣。”

    顏展眉正色道:“不一樣,嫁錯人,毀一生。”在她看來,若不問人品便隨便嫁人,還不如不嫁。

    祈庭月聞言一愣,看出她是在為自己擔心,笑著解釋道:“你放心,我大哥安排的那人我瞧過,雖然為人古板無趣了些,但品性不錯,嫁給他應當不會毀了我一生,興許日久也就生情了呢。”

    “你能這麼想就好。”

    祈庭月反問她,“你呢,對我四哥又是怎麼想的?”她想問的是,顏展眉對四哥可有情。

    祈澄磊這陣子有事回了樂雲城,兩人已幾日未見,現在突地想起他,顏展眉不禁臉蛋微微泛紅,羞澀的回道:“我也不知。”

    她自己也說不出她對祈澄磊究竟是什麼感覺,不太像先前對女扮男裝的庭月因感激而生情,她對祈澄磊的感情要來得更複雜,更難以描述。

    以前在書院時,他老愛惹她生氣,卻也會一早為她打好水,擱到板車上,好讓她推著板車去給植物澆水。

    而後在她隨著祈庭月去到樂雲城時,他對她也頗為照顧,還答應幫她救爹,種種體貼令她感動不已。

    “你對四哥難道一點心悅之意都沒有?”

    顏展眉想了想,說道:“他待我很好,為了幫我救爹,還願娶我為妻,我很感謝他……”至於其他的,她一時之間也厘不清。

    四哥哪裡是為了救顏山長而娶她,他分明是拿這事當幌子來拐騙她,可憐展眉至今都不知情,還感激四哥。

    看在兄妹一場的分上,祈庭月沒拆穿他,還為自家四哥說了句話,“我想四哥最想要的不是你的感激,而是你對他的真心實意……”

    她話未說完,忽地有個侍婢進來稟告。

    “不好了,主子、顏姑娘,前廳有個自稱是四爺未婚妻的姑娘來找四爺!”

    得知消息的祈庭月趕來前廳,想查探侍婢所說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只見廳裡僅有兄長與木運蓮。

    “大哥,我方才聽說有個自稱是四哥未婚妻的人找上門來,人呢?”

    “我讓下人領她進去休息了。”祈兆雪一雙粗濃的劍眉緊皺著。

    見大哥竟沒否認這事,祈庭月瞪大了眼,“四哥何曾訂過親,我怎麼沒聽說過?”

    “那時你還不記事,而澄磊也不過六、七歲,所以他也不知有這事。”木運蓮出聲回答她。

    聞言,祈庭月滿臉詫異,“木叔,您的意思是四哥與她真有婚約?”

    “那是當年老侯爺酒後和朋友所說的戲言,也沒當真,沒想到陳憐芳姑娘竟會遠從都城前來,要咱們認下這門親事。”

    已過世的老侯爺當年也曾在育鹿書院求學,因而結識陳憐芳的父親陳先達,陳家世代居住在都城臨倉,當今太后是陳先達的姨母。

    如今雖然皇權不張,各方諸侯坐大,但大寧王朝一日未滅,朝廷名義上仍是存在,設有三公六部,而陳先達正是禮部尚書。

    十幾年前,陳先達因公來到南風,老侯爺與他久未相見,遂暢飲了一番,酒酣耳熱之時,兩人提及自家兒女,隨口說下結親之事,木運蓮當時也在場。

    翌日酒醒,老侯爺與陳先達兩人只當昨日的話是戲言,連信物都沒有交換,哪裡想到事隔十幾年後,陳憐芳竟然找上門來,要祈澄磊如約娶她。

    若非木運蓮知曉此事而告知,就連祈兆雪也不知情。

    此時祈兆雪正為這件事而頭疼。就在四弟要迎娶顏展眉之際,那陳憐芳突然上門要澄磊履諾,這不是存心來鬧事的嗎?

    本來依他之意,直接將陳憐芳主僕攆走就是,但木運蓮阻止了他,說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這陳憐芳的父親陳先達是禮部尚書,即使朝廷官員早已管不了各方諸侯,可看在老侯爺與他是故交的分上,到底要給他幾分薄面,不好就這麼把人給攆了,他這才暫時留下陳憐芳主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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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4:1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知曉當年的經過,祈庭月錯愕的問道:“那這事該怎麼辦?”

    祈兆雪尋思須臾,想出一個辦法,“要不這樣吧,我命人將那丫頭打昏,然後派人將她們主僕送回都城去,再修書一封給陳先達,言明爹已過世,當年那事不過是兩人酒後的戲言,讓他管好自家女兒,別再放出來壞人姻緣。”

    祈庭月反對道:“打昏她太粗暴了,對方怎麼說也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她另外提供一個主意,“不如我去把她綁起來,再送回都城去。”

    見祈家兩兄妹都想到一塊兒去了,木運蓮笑斥道:“我讓侯爺留下陳姑娘自是有用意,先別急著送走她們主僕倆,等澄磊回來再說。”

    “什麼用意?”

    “她來意不明,咱們不如留下她,探一探她突然拿著十幾年前的戲言跑來南風,究竟有什麼目的。”

    “木叔認為她另有目的?”

    “她早不來、晚不來,偏在澄磊要迎娶顏姑娘之際前來,我總覺得這事另有蹊蹺。”木運蓮忖道。

    聽他這麼一說,祈兆雪一掌拍上桌案,撂下狠話。

    “這丫頭若是心懷不軌,我讓她有命來、無命回!”

    “所以陳姑娘的事你就別擔心了,我大哥和木叔會解決的,不會讓她壞了你和四哥的婚事。”祈庭月將方才之事轉告顏展眉。

    “既然兩家都當那酒後的口頭婚約是戲言,難道那姑娘不知情嗎?”顏展眉不解的問道。

    “要是陳家真有心想同咱們結親,理應正式請媒婆過府議親,哪裡會讓她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的自個兒跑來南風?這其中分明有問題。”要是這陳憐芳是存心破壞四哥的婚事,用不著大哥出手,她頭一個饒不了對方。

    說著,她拽著顏展眉,“走,咱們去瞧瞧那陳姑娘生得什麼模樣,怎麼有臉上門來逼婚。咱們得讓她知道四哥絕不可能娶她,要她夾著尾巴,從哪兒來就滾回哪兒去!”

    “這不好吧……”顏展眉性子溫順,做不來這種挑釁的事。

    “人家都上門來搶你丈夫了,你豈能一聲不吭的讓人搶,這太沒出息了!別怕,有我頂著,你只管跟著我過去就是。”祈庭月硬扯著顏展眉走往陳憐芳所住的廂房。

    來到廂房前,祈庭月讓隨行的侍婢上前拍門。

    “是誰?”屋裡有人問了句。

    那侍婢答道:“我家主子祈姑娘與顏姑娘姐來拜訪陳姑娘。”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一名侍婢迎了出來,有禮的福身道:“兩位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祈庭月拉著顏展眉走進屋裡,瞧見那微笑起身相迎的陳憐芳,兩人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顏展眉忍不住心忖,陳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我見猶憐。

    只見陳憐芳五官柔媚,但眉目之間似含著一抹哀愁,楚楚可憐,令人見之皆忍不住生起憐惜之情。

    “不知兩位姊姊過來,未能親自迎接,還請兩位姊姊恕罪。”她福了福身,嗓音聽來輕輕柔柔。

    祈庭月本來以為敢上門來逼婚的,肯定是個性子驕縱、潑辣的,沒想到會見到一個這樣柔媚的姑娘,原先打算狠狠給她個下馬威的話,此時也不好說出來了。

    “聽說你千里迢迢的跑來,就為了讓我四哥娶你,我瞧你這模樣也不像是嫁不出去的樣子,為何把十幾年前的戲言當真,跑來糾纏我四哥?”祈庭月索性直接朝她問道。

    “君子一諾,重如千金。也許你們當那件事是戲言,可是對我而言,那卻是承諾,所以在我得知此事後,才會厚顏來此。”陳憐芳不疾不徐地柔聲答道。

    “你爹都沒當真,你當什麼真?”祈庭月駁斥道。

    “我爹從未把這事當戲言,他是見老侯爺未再提結親之事,也不好主動提及,這才隱而不說,但此事他一直擱在心上。直到日前他才告訴我,此事乃他人生一大憾事,我不忍父親遺憾,這才厚顏登門。”陳憐芳柔聲解釋道,輕蹙的眉心凝著一抹愁色,教人看了好生不忍。

    祈庭月從她的話裡得知自己的父親雖沒將那酒後的話當真,但陳憐芳的父親卻當真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一旁的顏展眉在聽了她的話後,也微微蹙著眉。

    想了想,祈庭月勸道:“陳姑娘,你回去告訴你爹,我爹已過世,那口頭的婚約不作數了,如今我四哥也要成親了,讓他別再記掛在心上,儘快安排你另嫁,免得耽誤了你的終生。”

    “我知道祈姑娘是一番好意,但當年訂下婚事的是我與四爺,所以我想當面問問四爺,他願不願意認下這門親事。”說到這兒,陳憐芳看向一旁未出聲的顏展眉,柔聲道:“想必這位就是即將嫁給四爺的顏姑娘吧,我明白我來得冒昧,可為了父親的心願,我不得不來此一趟,問個明白。”

    來此的途中,她已聽聞祈澄磊要迎娶顏不忘閨女為妻的事,此刻見到顏展眉,她暗自打量了對方幾眼,覺得此人的性子看來十分溫順,應當不難拿捏。

    祈庭月替顏展眉回道:“就算你當面問了四哥也一樣,他要娶的人只會是展眉,不會是你。”

    陳憐芳垂下眼,面露一抹悲愁之色,“不管如何,我仍是想親耳聽他說。”

    夜裡躺在床榻上,顏展眉輾轉難眠,忍不住反反覆覆的想著千里迢迢來此的陳憐芳。

    她不知是否該稱讚陳姑娘有勇氣,只為了當年的一句話,就遠從都城來到勺江城,只為替父親和自己討個公道。

    雖佩服對方,但是她心頭卻有些不舒坦,仿佛原本一件屬於她的物品突然有人竄出來想搶走一般。不知道等祈澄磊見到了陳姑娘會怎麼說,她心裡有些惶然不安,面對那樣柔媚的姑娘,任何人見了都會於心不忍吧。

    揣著心事,顏展眉直到半夜才睡著。

    翌日,顏展眉有些晏起了,她起床梳洗並用過早膳後,打算去找祈庭月,卻在半途瞥見從樂雲城歸來的祈澄磊。

    她心中一喜,舉步上前,卻發現他正在同一名姑娘說著話,而那姑娘正是陳憐芳。

    “我已聽聞四爺要迎娶顏姑娘之事,我明白這椿婚事不可能取消,我也不求別的,只盼著四爺能以平妻之禮娶我進門,以遂了我爹的心願。”

    陳憐芳那嬌柔的嗓音裡似是含著一絲哽咽,連顏展眉聽了都於心不忍。

    顏展眉怔怔地望著祈澄磊的側顏,不知他會怎麼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她聽見祈澄磊出聲道——

    “你雖願屈就為平妻,我卻不能如此委屈了你……”說到這兒,祈澄磊微微一頓。

    聞言,顏展眉心口宛如被人給攥住,呼吸一窒。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想娶陳憐芳為妻嗎?

    下一瞬,她聽見陳憐芳說道:“憐芳並不覺得委屈,但盼四爺能成全憐芳的一片孝心。”

    祈澄磊以一指挑起她的下顎,神情透了抹憐惜,“你千里迢迢來南風尋我,這份心意著實教我十分感動,倘若你早來些時日,在我尚未與展眉訂下婚事前,說不得我就娶了你。”

    他這話讓顏展眉聽得臉色一白,她想起當初他之所以娶她,是為了幫她迎回父親,倘若不為此,他便不會娶她嗎?

    可他先前分明說了喜歡她……

    陳憐芳幽幽回道:“可惜我太晚得知此事,所以才會來遲了,若我早知…………”

    說到這兒,她目如秋水,淚光盈盈地看了眼祈澄磊。

    祈澄磊收回了手,順著她的話回道:“若你能早點來的話,也許我們倆已成親了。”接著他似是遺憾的輕歎一聲。

    “我雖來晚了,可只要四爺不嫌棄,我願與顏姑娘一起服侍四爺。”那柔媚的嗓音教男人聽得骨頭都要酥了。

    顏展眉咬著下唇,輕握粉拳,胸脯微微起伏著。她不是男人,因此聽了那柔媚入骨的嗓音,不止骨頭沒酥,胸臆之間反而竄起了一股子火氣。

    尤其陳憐芳說話的對象是即將與她成親的未婚夫,見對方用這媚惑的姿態勾引著他,就仿佛瞧見有人傷害那些她最喜愛的花木般,令她怒氣橫生。

    顏展眉努力掐著掌心,克制住想上前打跑狐狸精的念頭,兩隻黑亮亮的眼睛怒騰騰的瞪著陳憐芳。

    “能左擁右抱、共用齊人之福,可是一件美事。”祈澄磊俊逸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嚮往的表情。

    “能服侍四爺是憐芳的福氣,還望四爺能憐惜憐芳。”陳憐芳柔聲說著,身子往前一靠,想偎進祈澄磊的懷裡。

    祈澄磊不著痕跡的退開一步,就在這時,顏展眉再也抑制不住的跑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陳憐芳,讓她當場沒防備的摔了一跤,一張柔媚的臉孔先著地,疼得她慘叫一聲。

    顏展眉原意只是想推開她,沒想到會把她給推得摔倒在地,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那侍立在後頭的侍婢見自家主子摔倒,連忙上前扶起她。

    祈澄磊看向臉上猶帶著慍怒之色的顏展眉,似是這時才看見她,訝問道:“展眉,你怎麼來了?”

    聞言,顏展眉沒再理會被她推倒在地的陳憐芳,忿忿地瞪著祈澄磊。“我若再不來,你都要背著我爬牆了。”

    “沒這回事,我不過是陪陳姑娘說幾句話。”說著,他親昵的上前要牽她的手。

    顏展眉卻一把甩開,“你們方才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你還想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

    祈澄磊瞧著她那張怒容,眼裡透著掩不住的笑意,哄道:“我是這麼說了,可我又沒說要這麼做。”

    平日除了有人毀壞花木時她會這般氣憤外,這可是他頭一次看見她為別的事如此憤怒,那眼神宛如都要燒起來似的。

    而她會如此生氣是為了他,這讓祈澄磊欣喜不已。

    這意味著她在吃醋。因為她心裡有了他,所以才會無法容忍他與別的女子這般親近。

    “難道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顏展眉懷疑的質問道。

    祈澄磊親昵的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個兒的心口上,“我這裡怎麼想的,你應當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顏展眉臉頰泛起兩抹嫣紅,想縮手,但他牢牢握著她的手不放。

    “你用心傾聽就能聽見。”祈澄磊張臂一攬,將她摟進懷裡,讓她偎靠在自己的胸口,聆聽他的心跳聲。

    顏展眉被迫靠在他胸膛上,聽見他那強勁的心跳聲“咚、咚、咚”的震動著耳膜,不禁羞紅了臉蛋。

    陳憐芳瞧他們兩人仿佛忘了她似的,親密的擁抱在一塊,柔媚的臉龐頓時一僵,她那雙秋水般的明眸裡掠過一抹嗔怒,下一瞬帶著侍婢不發一語的離去。

    今日顏展眉給她的難堪,他日她定會加倍索討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顏展眉才滿臉羞臊的推開祈澄磊。

    祈澄磊帶著濃濃的笑意問道:“如何,你可聽明白了,我這兒是不是說著只娶顏展眉一人為妻?”

    她嗔了他一眼,回道:“我沒聽見。”“那再聽一次。”他伸手要再納她入懷。

    她避開他伸來的爪子,瞥見一旁沒了陳憐芳的身影,脫口問道:“陳姑娘呢?”

    “用不著理會她,我離開數日,你可是想我想得夜不安寢,所以今早才會晏起了?”他故意逗弄她。

    他今晨剛回到侯府便趕著去見她,卻從下人那裡得知,平素早起的她竟還未起床,他也沒讓下人叫醒她,轉而去見了大哥,而後從大哥那裡得知陳憐芳的事,正打算去會會陳憐芳,就在半途遇見她。

    他虛與委蛇的與她周旋時,恰好瞥見顏展眉走來,忽然心生一想法,想試試顏展眉會不會為了他而吃醋,這才故意同陳憐芳說那些曖昧的話。

    沒想到顏展眉的反應令他異常驚喜,原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已與她最愛的那些花木相當,因此在覷見竟有人想來橫刀奪愛時,她便忍無可忍的發怒了。

    被他給說中了心思,顏展眉嫩白的粉頰上又再染上紅霞,羞得結巴道:“才、才沒這回事。”

    祈澄磊原本只是想逗弄她,瞧見她那表情,沒想到自個兒竟是說中了,一時之間抑不住欣喜的再次將她擁進懷裡。

    “原來你這般想我啊,那可真是為夫的不是。”

    顏展眉紅著臉,提醒他,“咱們還未成親呢。”他豈能自稱為夫。

    “再過半個月咱們便要成親了,何況未婚夫不也有個夫字嗎?”

    她心裡有了他,會思念他了,這讓祈澄磊胸口的喜悅之情快滿溢而出,盯著她粉嫩的唇瓣,他再也克制不住的俯下臉,吻住她柔甜的唇瓣。

    顏展眉驚詫的瞪圓了那雙黑亮的眼,下一瞬,她輕輕闔上眼,將手攀在他的頸子上,柔順的承著他的吻。

    這種事只能與心上人做,他喜歡她,她……亦然,在這瞬間,顏展眉撥開了迷霧,看清了自己的心。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這個人悄悄的潛進了她心裡,在那裡恣意的佔據了一個位置。

    意識到這點,她有些青澀的開始試著回應他的吻,想藉此告訴他,她也喜歡他。

    感受到她的轉變,祈澄磊初時有些驚訝,少頃,便從她笨拙的回吻裡,感受到她想傳遞過來的心意。

    他一怔之後狂喜,落下的吻更是猶如狂風暴雨般來得又猛又烈,濃烈的情意透過這個吻撲天蓋地般朝她席捲而來,顏展眉措手不及,被他吻得幾乎要暈厥,心悸得幾乎無法喘氣,攀在他頸子上的兩手抱得更緊,才能不讓自己腿軟得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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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4:2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深夜時分,忙碌一天的祈澄磊回到自個兒在侯府裡的院落,走進寢房時,察覺房裡有人,他抬目梭巡,果然有個人影在床榻上。

    他眼神微眯,緩步走過去,掀起羅帳想看是誰這麼大膽,竟敢爬上他的床,舉目一瞧,看清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後,他微訝的挑起眉。

    “陳姑娘,你怎麼會在我的房裡?”

    聽見有人喊她,陳憐芳睜開眼,似是醉了,神色有些醺然,迷離的眼神透出一抹誘人的柔媚之色,她掀開身上蓋著的絲被,露出只穿著一件鵝黃色抹胸的身子,那飽滿的胸脯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教人瞧得血脈賁張。

    陳憐芳一雙勾魂的眼神直勾勾的瞅著祈澄磊,似乎不認得他了,嬌嗔道:“你是誰,怎麼闖進我房裡來?”下一瞬,她伸出一雙嫩白的藕臂摟住他的腰,那嗓音變得溫柔似水,“啊,我知道了,你是四爺,你怎麼到我夢裡來了?莫不是四爺想憐芳了,所以才前來夢中相見?”

    祈澄磊推開她,嗅聞到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酒味,略一沉吟,揚聲喚來下人。

    待在小廳外的兩名值夜侍婢聽見召喚,匆匆進來。

    “不知四爺有何吩咐?”

    “這是怎麼回事?”他斜睨了床榻一眼,沉聲問道。

    兩名侍婢隨著他的目光看向床榻,見到上頭躺著的陳憐芳,登時一驚。

    “陳姑娘怎麼會在四爺床上?!”

    祈澄磊斥問:“你們不是在外頭守著嗎,她怎麼進來的你們會不知情?”

    聽見他的責問,兩人嚇得立刻跪下。

    “四爺息怒,奴婢真不知道陳姑娘為何會躺在您的床榻上。”

    另一名侍婢想起一件事,接著說道:“不久前剛好有個姊姊經過門前,不慎滑了一跤,摔傷了,咱們幫忙扶起她時,曾離開一段時間,興許陳姑娘是在那時進來的。”

    瞥了眼醉態酣然的陳憐芳,祈澄磊心思一轉,約略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未再責備那兩名侍婢,只是語氣裡透著抹厭惡,吩咐道:“找人把她扶回她房裡去,再把這床上的被褥和枕頭全都拿去扔了。”交代完,他轉身走出寢房。

    “四爺,不要走,別丟下我……”

    身後傳來陳憐芳嬌柔無助的呼喚聲,他沒停下腳步,毫不留情的離開。

    翌日,顏展眉起身洗漱完,兩名侍婢送來早膳,其中一人神情有些扭捏,似是有話想說。

    見那侍婢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明所以的說道:“你想說什麼,直說就是。”

    聽了她這話,那侍婢如得了聖旨,張口把不久前才聽來的消息告訴她,這可是主子問的,不是她嘴碎多舌。

    “顏姑娘,我方才聽人說陳姑娘昨夜跑去了四爺房裡,還脫得一絲不掛躺在四爺的床榻上呢。”

    聞言,顏展眉愣了愣,“你說什麼?陳姑娘跑去四爺的房裡,還脫得一絲不掛?”

    “沒錯。”府裡不少姊妹都私下裡這麼傳著,這消息應當假不了。

    顏展眉沒多細想的脫口問道:“她為何要跑去四爺房裡脫光衣裳?”

    侍婢見她竟問出這麼天真的話來,一時沒忍住的直言道:“這還用說嗎,自然是想同四爺做那事,聽說她出來時還只圍了件斗篷遮著,連鞋子也沒穿呢。”

    顏展眉呆怔了下,才會意過來她說的“那事”是指哪種事,一張柔美的臉蛋登時紅了,不是羞紅,而是氣紅的。

    這陳憐芳竟然又跑去勾引祈澄磊!

    那侍婢一邊將早膳從提籃裡取出,一邊叨念道:“顏姑娘,不是奴婢愛亂嚼舌根,實在是這陳姑娘太不像話,她都知道四爺要同您成親了,竟然還做出這種不

    要臉的事來,真是厚顏無恥,要我說呀,應當儘快把她趕走,省得她再出什麼亂子。”

    另一名侍婢沒多說什麼的擺著碗筷,只在瞥見紅著臉的顏展眉時,說了句,“姑娘莫氣,昨晚四爺把她趕出去了,沒出什麼亂子。”

    聽見這句話,思及祈澄磊沒被她給勾引了去,顏展眉頓時消氣了,坐到桌前進食。

    用完早膳,她打算去找祈庭月,剛走出房門,就瞥見陳憐芳款款走來,一張柔媚的臉龐眉心緊蹙,面帶愁容,仿佛受了什麼委屈。

    一瞧見顏展眉,陳憐芳張口便解釋道:“顏姑娘,我昨晚因惦記我爹,心情煩悶,在侍婢的勸說下到花園裡飲酒解悶,一時多飲了兩杯,沒想到我們主僕倆都喝醉了。我那侍婢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亭子裡睡著了,而我在醉得迷迷糊糊之下竟走錯房間,去了四爺房裡。”

    說到這裡,她輕咬著下唇,幽幽續道:“不知何故,四爺房外竟沒下人守著,我醉得無法分辨那不是我住的廂房,逕自脫去外衣,躺上床榻便睡著了……直到今晨醒來,才從下人那裡得知,我昨晚竟誤闖了四爺房裡,發生這種事,我羞得簡直沒臉見人。”說到這兒,她拿起手絹掩面嚶嚶啜泣。

    見她哭得很是傷心,似乎真是酒後不慎誤入祈澄磊的房間,顏展眉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陳憐芳嗚咽的哭著道:“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名節已毀,你說我該怎麼辦?”說完,見顏展眉還是沉默著沒答腔,她牙一咬,朝顏展眉跪了下來,拽著她的手哭求,“我現下方寸大亂,驚惶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顏姑娘,你幫幫我吧,否則我真要無顏見人了!”

    她身後的侍婢也跟著跪下,替主子求道:“顏姑娘,求您幫幫我家主子吧,這一切都怪奴婢不該貪杯,現下侯府裡的人都知道這事了,還加油添醋的來笑話我家主子,主子真要活不下去了。”

    顏展眉避讓開來,“你們快起來。”

    她示意一旁的侍婢上前扶起她們主僕倆,兩名侍婢立即上前攙扶,但她們卻不肯起來。

    陳憐芳嚶嚶的啜泣,哭得柔腸寸斷,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她的侍婢也跟著主子一道哭,不停的哀求著顏展眉,“顏姑娘,求求您想辦法救救我家主子吧。”

    顏展眉很納悶,這主僕倆誰都不找,直接跑來找她想辦法,但她能有什麼辦法幫她們?她又不是神仙,能讓所有人都忘了這件事。

    “你們別這樣,快起來。”

    那侍婢繼續說道:“您若不幫我家主子想辦法,奴婢只能陪我家主子在這兒長跪不起了。”

    一旁陳憐芳未再出聲,只是默默垂淚,神色哀淒得教人不忍。

    一旁侯府的兩名侍婢相覷一眼,顏展眉看不出她們來此的目的,她們兩個性子機伶,早瞧出來了,那陳憐芳不過是想藉著這事讓顏展眉鬆口,請四爺收下她。

    幸好顏展眉不明白她們的來意,否則依她那性子,說不得被她們主僕倆這麼一跪一求,還真答應了。

    “顏姑娘,求求您了……”

    見她還是不肯答應,那侍婢哭著朝她磕起頭了,而陳憐芳的啜泣聲也越發的悲切。

    祈澄磊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陳憐芳主僕倆跪在顏展眉的房裡,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悲傷的哭成一團。

    “這是怎麼了?”他瞟了跪著的兩人一眼,問道。

    不待顏展眉出聲,陳憐芳便先她一步開口,那嗓音還帶著哽咽。

    “我昨夜酒醉,不慎誤闖了四爺房裡,鬧出醜事來,羞愧難當,所以特來向顏姑娘請罪。”她早已做好兩手準備,若顏展眉不幫她,就換另一個計策,所以打聽到祈澄磊常在這時間來找顏展眉,這才刻意掐著點過來,好讓祈澄磊見到她下跪的一幕。

    昨晚為了裝醉,她特地飲了些酒,還讓身邊的侍婢假裝醉倒在花園的亭子裡,並買通了侯府的侍婢,讓她引開祈澄磊房外的下人,再偷偷潛進他房裡,哪裡想到她這一番佈置竟全是白費工夫,不僅沒達成目的,還招來了畢生最大的羞辱。

    這祈澄磊在見到了酥胸半露的她,絲毫不動心便罷,竟還如此冷酷無情的把她給攆走,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祈澄磊瞥了她們主僕一眼,淡淡說道:“都起來吧,你們兩人跪在這兒成何體統,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展眉逼著你們下跪呢。”

    陳憐芳就是想讓他誤以為是顏展眉逼著她下跪的,哪裡料到祈澄磊非但沒誤解,還這般說,她氣得將絹帕擰得死緊,臉上卻仍是一臉楚楚可憐的表情。

    “四爺,昨晚的事,我……”她張口欲解釋什麼,卻被祈澄晶抬手給打斷。

    “昨夜什麼事都沒發生,這事以後別再提了。”他看向仍跪著的侍婢吩咐道:“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他投來來的眼神冷酷得讓陳憐芳主僕倆心頭一凜,陳憐芳不敢再糾纏下去,惱恨的帶著侍婢離開。

    她們主僕倆一走,顏展眉看向祈澄磊,輕吐一口氣。

    “方才她們那麼一哭,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還好你來了。”起先她是真不知道她們主僕倆為何一直哭求著要她想辦法,而後才明白過來。

    明白之後,她不禁有些氣惱陳憐芳昨晚做出那樣的事情,竟然還有臉叫她幫忙想辦法,難道這陳憐芳就不知羞恥兩個字怎麼寫嗎?

    說什麼醉後不慎誤闖,她住的廂房離祈澄磊的院落那麼遠,方向也不同,怎麼可能會闖到他房裡去,當她是呆子嗎,想不到這層關係。

    祈澄磊叮囑她道:“以後她若再來找你,你別搭理她就是,我會儘快打發她回都城去。”

    “那你們可查到她為何會因十幾年前的一句話,便跑來南風想逼你娶她?”陳憐芳先前所說的那番理由,當時她信了幾分,但在對方連番做出那樣的事來後,她已完全不相信對方所說的話了。

    “還沒有,不過咱們大喜的日子快到了,我可不想再留著她,屆時又不知要做出什麼事來噁心咱們。”祈澄磊話裡毫不遮掩對陳憐芳的厭憎之情。

    突然,顏展眉想到一個辦法,欣喜地抓著他的手,“我有辦法,說不定可以幫得上忙。”

    “什麼辦法?”

    顏展眉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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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4:40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兩名婢女在打掃完陳憐芳所居住的廂房後,搬了盆蘭花出來,再換了盆雛菊進去,以隨時保持鮮花的狀態。

    而後,其中一名婢女將那盆蘭花送到了顏展眉那裡。

    “顏姑娘,湯管事吩咐奴婢將這盆蘭花送來給您。”

    “擱下吧,辛苦你了。”顏展眉頷首收下,待那婢女退下後,她也找了個理由支開房裡的兩名婢女。

    待房裡只剩她一人時,她抬手撫摸著那株蘭花,唇瓣一張一闔,仿佛在對著那花兒說話。

    須臾,她腦海裡接收到蘭花傳來的意念,令她有些驚訝,卻也不忘向蘭花柔聲道謝,“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感應到蘭花再次傳遞過來的意念,她微笑著答應了,“好,我這就把你送回花園裡,讓你與那些同伴在一塊兒。”說完,她收回手。

    顏展眉準備要將它送回花園時,祈澄磊剛好過來了。

    見她捧著蘭花要出去,他問道:“可有問出什麼?”

    顏展眉擱下蘭花,輕點螓首。

    “那她們主僕倆來侯府的目的為何?”

    顏展眉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其實這事說來倒也不複雜,陳姑娘之所以說要嫁給你,不過是與人置氣。”

    “與人置氣?”祈澄磊納悶的問道。

    顏展眉抿著唇,輕笑著說出這株蘭花在客房的幾日裡,聽聞那對主僕倆所說的話。

    “原來陳姑娘在都城有一個情投意合的表哥,但那表哥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相好的姑娘。他兩個都喜歡、哪個都捨不得,所以想要都娶進門。陳姑娘得知這事後又驚又怒,遂負氣離家。而後她想起曾聽她父親無意間提起十幾年前,他在酒後與老侯爺口頭定下婚約的戲言,因此才會藉著這事跑來南風想嫁給你,好氣她表哥,讓他後悔。”

    聽完她所說的話,祈澄磊對這陳憐芳更加厭惡了幾分。

    “這陳姑娘當真任性,只為了氣她表哥,便不顧咱們倆已要成親,不擇手段的想橫插進來,幸好我是個正人君子,若是換了別的男子,說不得就把持不住了。”

    批評完陳憐芳,末了,他不忘把自個兒猶如柳下惠般坐懷不亂的高潔品性給表揚了一番,好教她知道,她即將嫁的丈夫,即使面對美色的誘惑也能絲毫不動心起念,是個足以倚賴的良人。

    顏展眉對他貶損別人之時不忘誇讚自己一番的行徑,從初時的驚訝,到如今已能淡定的面對。

    “既然弄明白這事的前因後果了,那現下該怎麼處置陳姑娘?”

    “我會同大哥說,有個下人無意間聽見了她們主僕倆所說的話,再讓大哥將她們打發回去。”他這麼說的目的,自然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其他人知曉她那奇異的能力。

    兩人又聊了一會,離開前,他朝她的粉唇啄吻一口,偷了個香吻,留下一句歎息般的話,“真希望洞房花燭夜能快點到來。”

    顏展眉羞紅了面頰,抬手輕撫著适才被他吻過的唇瓣,竟也有些意猶未盡。

    祈澄磊離去後,她捧著那株蘭花要將它放到花園裡,不經意地碰觸到葉片,感受到它傳來的一道意念,她羞答答的回了一句,“嗯,我們倆情投意合,再過不久就要成親了。”

    攆人這種事祈庭月當仁不讓,自告奮勇前去。

    先前聽說陳憐芳爬上四哥的床,企圖引誘他時,她就想跑去掮她耳刮子,把她踹出侯府了。這會兒大哥親口發話,要把陳憐芳送回都城,她便自請過來和侯府總管一塊兒“送客”。

    “侯爺說陳姑娘在侯府多日,差老奴來送陳姑娘回都城,以免陳姑娘在都城裡的家人擔憂記掛。”

    聽見侯府總管逐客的話,陳憐芳先是一愣,而後面露悲怒的質問道:“侯爺要趕我走?我做錯了什麼?你們這偌大的南風侯府,難道竟連我這樣一個弱女子都容不下嗎?”

    跟過來的祈庭月毫不留情的嘲諷道:“你做錯了什麼,自個兒難道不知道嗎?不知羞恥到半夜爬上男人的床,也難怪你那表哥要嫌棄你了。”

    她已從四哥那裡得知陳憐芳突然跑來南風的原因了,這會兒毫不客氣的當著她的面戳破這事。

    聞言,陳憐芳臉色微微一變,“你說什麼?”她怎麼會知曉表哥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為何會跑來咱們這兒,厚顏無恥的要我四哥娶你,你自個兒心裡清楚,難道還要我說出來嗎?你負氣想離家出走,我管不著,但你明知我四哥已要迎娶展眉,竟不知收斂,還意圖破壞他們倆的婚事,其心可誅!”祈庭月忿忿罵道,看著她的眼神宛如瞧見什麼骯髒的東西。

    見祈庭月當真知曉自己所隱瞞的事,陳憐芳再也抑不住心中的難堪,羞憤的駁斥道:“你胡說,你們祈家不想遵從當年的婚約,所以才用這種羞辱的手段來對付我一個弱女子!”

    祈庭月見她不僅嘴硬,還反倒污蔑他們祈家,冷笑道:“你放心,大哥會派人一路送你回都城陳家,更已修書一封,將你在咱們侯府裡的所作所為如實告訴你爹,你要有什麼冤屈,就去向你爹和你那個想享齊人之福的表哥訴苦去吧,看他們會不會相信你的話。”

    說完這番話,祈庭月手一抬,幾個壯碩的婆子遂上前收拾了她們主僕倆的物品,強押她們上了馬車。

    這幾個婆子也會一路隨行的看守她們,直到送她們返回都城陳家。

    陳憐芳掙扎著,“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放我出去……”要是讓父親知曉一切,她不敢想像父親對她會有多失望,更甚者,她還會成為姊妹之間的笑柄。

    當初她之所以跑來南風,是為了報復表哥,如若讓表哥得知她的所為,又會怎麼看待她?她報復不成,反倒讓自個兒落得這般下場,今後還有什麼臉見人?越想她越驚恐,拼命叫喊著,“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要去找侯爺和四爺,放開我……”

    沒人理會她的叫嚷,車門被關上,馬夫抽了下鞭子,馬車朝都城的方向駛去。送走陳憐芳,祈庭月滿臉得意的回頭去找顏展眉邀功。

    “展眉,我把那不要臉的女人給送走啦!”

    顏展眉正在院子裡替一盆桔子樹修剪枯枝雜葉,聞言,她抬頭輕訝道:“這麼快呀。”她早上才將事情告訴祈澄磊,下午陳憐芳就被送走了。

    “要我說,一開始就不該讓那女人留下,瞧她都做出了什麼醜事來。”祈庭月罵道。

    人都送走了,顏展眉也不想在背後再說她什麼,歎了口氣,說道:“說起這陳姑娘也有些可憐。”

    “她可憐什麼,她自個兒瞧上的男人想享齊人之福,她就跑來禍害別人嗎?”

    “你說的也是,自個兒遭受了委屈,不該再把這委屈帶給別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祈庭月眼珠子一轉,壞笑的接腔問她,“我記得還有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不是說,給別人的要是咱們自個兒喜歡的?”

    顏展眉頷首,“也可以這麼說。”

    “那你可願意把四哥讓給別人?”祈庭月問她。

    顏展眉毫不猶豫的回答,“不能讓。”

    “為何?”

    “我和他都要成親了,怎麼能讓。”

    “老實告訴我,你呀,是不是鍾情于我四哥了?”這幾日他們兩人之間的親密度,別說是她,就連大哥見了都忍不住犯相思病,想起遠在九獅山上的大嫂了。

    大嫂的雙親隱居在九獅山上,他們膝下只有大嫂這麼個閨女,大哥、大嫂不是沒想過要接他們前來侯府孝敬,但兩位老人家不肯下山,故而大嫂每年都會帶著三個孩子上山去陪伴老人家一段時日。

    這趟回去,不巧大嫂的母親病了,因此連四哥的婚事都無法趕回來替他操辦。顏展眉羞赧的抿著唇,沒有答腔。

    祈庭月伸手撓她的胳肢窩,“還不說,快快從實招來。”

    顏展眉一邊笑著一邊躲著她,最後實在被她纏得脫不了身,這才點頭承認了。“是啦。”

    祈庭月得意的停下手,“哼哼,早承認不就得了,我就知道你逃不出我四哥的魔掌,他那人哪……”

    說到這兒,兩人背後忽地傳來一道涼涼的嗓音,“庭月,你這是背著四哥說四哥的壞話嗎?”

    聞聲,顏展眉和祈庭月一塊兒回過頭,但兩人臉上的表情卻不同。

    顏展眉是開心,祈庭月則涎著笑臉討好道:“哎,四哥,我話還沒說完呢,我正要告訴四嫂,她嫁給你,是她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

    聽她那聲四嫂喊得十分順口,祈澄磊也聽得十分順耳,也就不計較适才聽見的話了。

    而一旁的顏展眉聽了她的話,羞得嗔了祈庭月一眼。

    祈庭月在四哥的眼神暗示下,很識趣的沒有多留,拍拍屁股走人。

    走出院子後,她不經意地回頭,瞅見兩人親昵的模樣,忍不住心生羡慕,怔忡須臾,她看向外頭的晴空,忽然間,也對自個兒不久後的婚事有些期待了起來。

    “大哥已命人送陳姑娘離開了。”祈澄磊是特意過來告訴顏展眉這事的。

    “這事方才庭月姊說了。”修剪完桔子樹,顏展眉收起剪子,突地想起一件事,她抬眸問他,“我爹可有消息了?”算算時日,使者送喜帖到安東也該回來了,但她仍遲遲等不到父親的音訊。

    “還沒有。”使者還未回來,怕是安東侯不肯放人。

    “婚期都快到了,安東侯是不是不願意讓我爹來送我出閣?”她蹙起眉,面上掩不住擔憂之情。

    “倘若真是如此,等咱們成親後,我親自到安東去接岳父回來。”這事他已和大哥商討過對策。

    “若安東侯不放我爹,我定要親自前往安東一趟。可我擔心的是,如若連我出面安東侯還是不肯放人,該怎麼辦?”安東畢竟是安東侯的地盤,要想從他手上救出父親,並非易事。

    “咱們先禮後兵。若安東侯非要扣著岳父不放,咱們就聯合都城和北辰、鎮西一塊兒出面向安東侯討人。”

    這段時日,他與大哥和木叔反覆就顏不忘的事商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最好仍是讓顏不忘留在育鹿書院,如此一來,各方勢力才能繼續維持表面上的和諧。

    而都城和北辰、鎮西那邊想必也不會樂見顏不忘被留置在安東,所以屆時多半也會答應派人與他們一塊兒向安東侯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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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1 00:34:5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1)

    大婚之日,顏不忘並未出現。

    顏展眉一直等到最後一刻,才肯讓喜婆為她蓋上喜帕,手拿彩綢走出別苑。

    早在婚禮前五日,她已搬到這處別苑待嫁。

    祈澄磊身穿一襲繡紋精緻的紅色婚服,見到新嫁娘出來,俊逸的臉上帶著笑,上前攜住彩綢的另一端,朝她親昵的說道:“展眉,我來迎娶你了。”

    喜帕下的顏展眉羞澀地輕點螓首。

    顏不忘未能親自送女兒出閣,祈家特地請來了顏展眉母親的牌位,一對新人齊向顏母的牌位叩頭拜別。

    鑼鈸聲歡天喜地的響起,祈澄磊昂首騎在駿馬上,意氣風發的率領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路領著新娘子往侯府而去。

    南風侯四弟與大儒顏不忘的閨女大婚,侯府賀客盈門,北辰、鎮西還有育鹿書院都派了人來,就連遠在都城的皇帝也派了使臣來祝賀,唯獨安東未派使者前來。

    祈家的兄弟也在這一天到齊了,忙著招呼各地前來賀喜的賓客,新郎、新娘在大家祝賀下完成儀式,一對新人被迎進了喜房。

    喜房內,祈澄磊接過喜婆遞來的喜秤,挑起新娘頭上的喜帕,兩人隔了五日再相見,都忍不住癡癡地凝望著對方。

    下一瞬,兩人相視而笑,臉上同時漾開歡喜的笑意,只是新娘的笑容還多了一抹羞怯。

    喜婆讓兩人坐在床上,將兩人的衣擺系在一塊兒,喻意永結同心;再端來暗喻吉祥如意的甜湯讓兩人一塊兒吃了;而後捧來兩杯交杯酒,讓兩人飲了,象徵夫妻日後長長久久。

    行完一串禮後,外頭的喜筵開始,新郎官被請出去招呼賓客,臨走前,兩人還依依不捨的多看了兩眼,祈澄磊這才離去。

    顏展眉端坐在喜榻上,不時拿著手絹擦拭額上的汗。

    雖然有兩名侍婢在旁不停為她掮涼,但身上層層疊疊的喜服仍是讓她熱得悶出一身汗。

    抬目望著喜房裡到處貼著的紅色喜字和點燃的喜燭,想起這場婚事最初的目的是為了讓安東侯放了父親,好讓父親來送她出閣,遺憾的是,父親終是未能前來。

    對於未能事先征得父親的同意便下嫁祈澄磊,她的內心始終有些內疚,等過陣子她見到父親,定會親自向他請罪,希望父親能原諒她的不孝。

    想起父親先前讓人帶來的那封書信,她心忖父親應當是知曉她在樂雲城的事,所以才會在信裡提到祈澄磊,還刻意寫了反話,因此對她嫁給祈澄磊的事,父親應當是不反對的吧?

    再憶起昔日祈澄磊在書院時,因破壞花木而被父親罰抄道德經,那次她不知他是不滿父親對他的責罰,刻意把字寫醜,還聽話的把自個兒幼時的筆墨交給他,想讓他練好字,想起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她唇瓣忍不住泄出笑意。

    那時她萬萬沒有想到,日後,她竟會嫁給了這個人。

    枯坐在喜房裡,顏展眉悠然的回憶起過往的事。

    喜房裡的十幾名侍婢及婆子安靜的侍立兩旁,桌上擺滿了各種果品和菜肴,龍鳳喜燭擺在屋裡的各個角落,照得喜房一室通明。

    而在宴席上應酬了會兒賓客後,祈澄磊便在兄長們的掩護下先行回了喜房。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他可不想因醉得一塌糊塗而誤了美好的春宵,他盼著這一夜,可是盼了許久。

    進了喜房後,他賞了喜婆,屋裡的侍婢、婆子們也都得了個大紅包,歡歡喜喜的退了出去。

    喜房裡只剩一對新人。

    祈澄磊走到喜榻前,牽起顏展眉到桌前坐下。

    “忙了一天,餓壞了吧?來,快吃些東西。”

    顏展眉搖首,“我快悶壞了,能不能先脫了這身婚服?”

    聞言,祈澄磊登時一臉熱切的表示,“那為夫來替娘子寬衣。”說著,他興匆匆的伸手為她脫去身上的衣物。

    她羞得按住襟口,“我、我自個兒脫就成了。”

    “咱們都是夫妻了,娘子無須同為夫客氣,要是娘子覺得過意不去,待會兒再換娘子幫為夫寬衣就是。瞧你汗涔涔的,還是快把這身礙事的婚服給脫了吧。”祈澄磊不容她拒絕,笑吟吟地俐落脫去她的罩衫。

    那層層疊疊的婚服脫了一件還有一件,一件疊著一件,仿佛脫不完似的,脫得他滿頭大汗,忍不住暗自埋怨這婚服怎麼做得這般複雜,存心累煞人。

    好不容易剩下一件,祈澄磊的眼神突地一亮,宛如燃起兩簇火焰,他欲伸手為她脫去時,顏展眉按住他的手。

    “這件晚點再脫,你穿這身應當也很熱吧,換我替你寬衣。”她忍著羞窘,一臉認真的伸手解去他的腰帶,強抑著發燙的臉蛋,替他脫去身上一件件的衣物,最後同她一樣,留了一件內襯未脫。

    祈澄磊卻要求道:“裡頭那件也脫了吧。”他整個人仿佛在火裡炙烤似的,也不知是太熱了還是欲火焚身。

    見他竟想光著身子坐在桌前用膳,顏展眉羞赧的望著他,勸阻道:“這、這不好吧。”

    他被那含羞帶怯的眼神一瞅,體內欲火瞬間高漲,一發不可收拾,他再也壓抑不住那張狂的欲望,冷不防地將她打橫抱起。

    顏展眉驚呼一聲,連忙摟住他的頸子,“你做什麼?”

    “娘子,我等不及了,咱們還是先洞房吧。”

    祈澄磊抱著她走回喜榻旁,將她撲倒在喜榻上……

    “你還是別去了,我去就成,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接回岳父。”婚後五日,祈澄磊試圖勸說妻子打消與他一同前往安東的念頭。

    可顏展眉堅持要一塊兒去。“你去,那安東侯未必肯讓你見爹,但我是爹的女兒,安東侯再不講理,也沒有理由阻止我和爹相見。”

    “這……”她說的確實有理,若有她同行,他們便能名正言順的求見顏不忘,但此行不僅路途遙遠,還有些危險,他不願讓她涉險。

    為了說服他,顏展眉再說道:“倘若那安東侯真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不讓我見爹,說不得我此去還能透過花木的意念,找到關押爹的地方。”

    她這話一出,祈澄磊難以再拒絕,最後不得不答應帶她一同前往。

    另一邊,育鹿書院在接到祈澄磊的飛鴿傳書後,也配合的派了數名頗有名望的講席先生,從平倉鎮前往安東,要向安東侯討回他們的山長。

    另外北辰與鎮西也答應派人同去,眾人將在安東挽花城會合。

    四日後,祈澄磊攜著新婚妻子,率領著三十幾人的使節團及護衛,從勺江城前往安東,準備營救顏不忘。

    啟程的這日,坐上馬車前,顏展眉瞥見隨行的其中兩人看著有些眼熟,但仔細再瞧,卻是先前不曾見過的生面孔,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祈澄磊見她望向那些護衛們瞧著,不解的問了句。

    她指向其中兩人,問他,“那兩人我瞧著有些面熟,你可認得他們?”

    祈澄磊朝她指的人瞥去一眼,不動聲色的回道:“他們是侯府的護衛,興許你曾在府裡頭見過,上車吧。”他扶她上了馬車,不讓她有時間再去留意那兩人。

    上車後,顏展眉輕噫了聲,想起了什麼似的掀起簾子,朝适才那兩名眼熟的身影再多看了幾眼,接著拽住祈澄磊的衣袖,驚訝的說道:“我知道他們是像誰了,他們像你二哥和三哥。”這段時日他們幾兄弟總聚在一起,她也參與其中,是以對他們毫不陌生。

    祈澄磊比她還驚訝,不過讓他吃驚的卻是……“他們都喬裝成那樣了,你居然還能認出他們來?”

    “真是他們?他們為何要喬裝成那模樣?”連膚色都變了,本來稍白的那個變黑,稍黑的那個變白了,就連五官也變得不太一樣,所以适才她只覺得他們好似有些面熟,卻沒能當場認出來。

    既然被她認出來了,祈澄磊也沒隱瞞,解釋道:“這次前往安東,名義上是我陪你去見岳父,但咱們最終的目的是要將岳父救出安東,我二哥和三哥身手不凡,有他們隨行,救出岳父的機會也能大些。”

    想不到為了救父親,祈家四兄弟,除了大哥得鎮守南風不能離開之外,其他三個都來了。顏展眉不禁感到心口一陣熱燙,她伸手緊握住他的手,感動到無法僅用一聲謝謝來表達她心中的感激之情。

    “你們大家……都對我太好了!”好得教她想哭。

    見她眼圈都紅了,似是下一瞬就要掉下淚來,祈澄磊輕捏了下她的俏鼻,笑道:“二哥和三哥早就巴不得離開南風,四處走走。這回正好我要前往安東,他們便趁機丟下自個兒鎮守的城池,以保護你的名義隨行,大哥拿他們沒辦法,只得答應他們。”

    話雖這麼說,但事實上是因她要同去,他們都有些不放心,這才讓二哥和三哥暗中隨行,以防萬一。可這些他沒打算對她說,免得這傻丫頭又感動的哭了。

    他接著提醒她,“喏,你記得二哥現下叫蘇二,三哥叫白三,他們扮成隨行的護衛,你就當不認得他們,以免露饀,讓人認出來。”說到這兒,他笑說:“要是讓二哥知道你這麼快就把他們認出來了,怕是要傷心了。”

    “這是為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二哥的易容術是跟著精通易容的大嫂學的,之後他易容喬扮鮮少被人識破,你卻幾眼就看穿了,教他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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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聞言,顏展眉一臉認真的承諾道:“那我這一路上都裝著不認得他們,你也別同二哥和三哥說我認出他們的事。”

    祈澄磊應了聲,好奇的問她,“二哥的易容術雖及不上大嫂那般出神入化,但也挺高明的,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他們的膚色和五官雖然變成了另一個人,可他們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換言之,她是憑直覺認出他們。

    見她竟僅憑感覺就認出二哥和三哥來,祈澄磊有些訝異,“下回我試試讓二哥替我易容,看看娘子能不能認出為夫來。”嘖,他家娘子本領不小,既能與植物說話,還擁有看穿易容的好眼力呢。

    “還是不要吧,萬一認不出來……”她話未說完,就見他嘴角一勾,露出邪佞的表情。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顎,“你若連自個兒的夫婿都認不出來,你說為夫該怎麼罰你?”

    瞅見他那邪氣的表情,顏展眉嚇得推開他那張太過靠近的臉,接著思及什麼,她伸手將他那勾起的嘴角給往下壓。

    祈澄磊倏地眯起眼,“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對他這張俊臉動手動腳。

    她縮回手,柔聲解釋道:“你以後別再露出這種表情來,會嚇壞咱們的寶寶。”

    聞言,他瞬間愣了下,直覺地往她肚子望去,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肚子裡有咱們的孩子了?”

    她用一副“你怎麼變傻了”的表情看著他,“咱們這才成親幾日,怎麼可能這麼快有孩子。”

    “你方才不是說咱們的寶寶……”

    “以後咱們總會有寶寶的,爹說過,孩子得從在肚子裡的時候就開始教起,所以我才讓你別再擺出這副壞人臉來,免得咱們的孩子出生後長了張壞人臉,那可怎麼辦。”說到這裡,她面頰微微發紅,想起成親這幾日,他夜夜求歡,說不得她肚子裡真有了寶寶也未可知。

    祈澄磊被她的話給逗得哭笑不得,俯下臉,將耳朵貼在她肚腹上,“我這幾日這麼賣力,我聽聽這裡是不是有孩子的心跳聲了。”

    顏展眉臊紅了臉想推開他,“你快起來,別鬧了。”

    與她笑鬧了一番,他坐起身,張臂將她納進懷裡。“你放心,咱們這趟前往安東,定會讓你見到岳父的。”

    “嗯。”顏展眉輕應了聲,靠在他懷裡,聆聽他沉穩的心跳聲,那惶然不安的心緒漸漸安定了下來。

    安東•挽花城

    兩名男子坐在幾案前對奕。

    其中一名年約四十多歲,身量微胖,下頷蓄著一綹鬍子,細長的雙眼藏著一抹睿智;另一名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他雙腿不良於行,坐在一張特製的木輪椅上,面容瘦削,膚色略顯蒼白。

    瞥見對面那中年男子枯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一個角落,他笑了笑,溫聲說道:“在下又輸了,顏山長的棋藝,真是越來越教人難以捉摸。”

    顏不忘拈著下頷的鬍子,笑道:“我這棋藝還是這段時日在安東閑來無事琢磨出來的。倒是三公子今日下棋時似有些不專心,在不該落子的地方落了子,才會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賴沐青沒有否認,頷首道:“顏山長說得是,今日我心裡確實揣著一件事,也不知當不當講,故而分心了。”

    “哦?是何事讓三公子這般為難?”顏不忘面露關切之色的詢問道。

    在他被帶到安東的這幾個月來,這位安東侯的三子常來陪他解悶,雖因雙腿自幼殘疾,令他無法如正常人般行走,卻是飽讀詩書、才識過人,對時事頗有見地,兩人倒也相談甚歡。

    賴沐彥垂眸將棋盤上的棋子收人木制棋盒裡,略顯低沉的嗓音伴隨著棋子碰撞聲響起,“實不相瞞,這事與顏山長有關。”

    “該不會侯爺又要讓我寫信了?”顏不忘打趣的笑問了句。

    聞言,賴沐青自責道:“上回二哥來逼迫先生寫信,在下無能,阻止不了,不過如此卑劣行徑已做過一次,豈可再為。”說到這兒,他抬目望向顏不忘,“我就不瞞先生了,是南風侯遣了使節團前來安東,而率隊的正是令嬡以及她剛成親的夫婿祈澄磊,他們不日就將抵達挽花城。”

    聞言,顏不忘面露喜色,“這麼說,我再不久就能見到我那寶貝閨女了。”下一瞬,似是想到什麼,他喟歎了聲,“唉,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成親,我卻沒能親自送她出閣。”他語氣裡的遺憾之意流露無遺。

    賴沐青歉聲道:“是咱們對不住您。”

    當初父親聽了二哥的慫恿,悄悄派了人前往育鹿書院,打算暗中將顏不忘帶回安東,借助他的名望招攬天下士子前來依附。

    沒想到顏不忘一口拒絕,暗衛們只好不顧他的反對,強行將人給擄了回來。

    而顏不忘不愧是舉世敬仰的大儒,儘管被脅持至安東,仍是處變不驚、從容不迫,不論父親如何威逼利誘他,都無法使他折節。

    父親因此暴跳如雷,一度想讓人對他用刑,可顏不忘當時不僅面無懼色,還笑呵呵的說道:“我這人生平什麼都不怕,就怕皮肉之痛,安東侯記得讓人打輕點,否則一不小心讓我給生生疼死了,我擔心安東侯可要擔上萬世駡名。”

    父親到底也不敢冒險,畢竟若真打死了一名深受世人所景仰的大儒,光是天下人的唾駡,怕就要讓安東永無寧日,只好將顏不忘軟禁起來。

    賴沐青每每憶及此,還是深有愧疚。

    顏不忘殷切的望著他,說道:“安東侯把我這沒用的老頭子困在這兒這麼久,也只是浪費米糧,不如你讓他把我這老頭子放了,正好讓我同我閨女一塊兒回去。”雖然在這兒被好吃好喝的供著,但不得自由,還見不著寶貝閨女,與坐苦牢無異。如今聽聞女兒來了,他恨不得插翅飛去見寶貝閨女。

    聞言,賴沐青垂陣不語,少頃,他說出一件顏不忘不知道的內幕。

    “將顏山長強留在安東之事,我與大哥都不贊成,這事全是我二哥唆使父親所為。這段時日,我和大哥不斷地勸諫父親放您回去,父親也幾乎已被我們說動,不想前幾日父親竟突然重病,整個安東侯府改由二哥所掌控。”

    顏不忘沒想到還有這內情,微訝道:“所以眼下是你二哥不願放我回去?”下一瞬,他捋著鬍子望向賴沐青,也不拐彎抹角,直言問道:“三公子告訴我這事,莫非是希望我能為三公子做些什麼?”

    “慚愧。”賴沐青拱手一揖,“本來這是我安東的事,不該牽累您,如今卻厚顏的想借顏山長之名來行事,還望您能見諒。”

    顏不忘微一沉吟,心裡已有幾分明白如今的情勢和他的目的。

    “你是想借由我的名義,利用我那女婿替你和你大哥做事?”如今安東侯重病不起,賴家的三個兒子內鬥,老大和老三聯手想要對付掌握了大權的老二,奈何兩人的勢力不及老二,所以打算要找外援。

    而此時能為他們所用的外援,正是趕來安東的女婿一行人。

    賴沐青佩服的稱讚道:“不愧是顏山長。沒錯,我與大哥確實是有意想借助祈家四爺之力來對付我二哥,救出我父親,只要能此前的困境,我定會將親自送您離開安東。”

    顏不忘冷不防地問道:“那萬一失敗了呢?你二哥如今既已掌控侯府,要對付他可不容易。”他雖然想離開安東,卻也不願晚輩們為救他而涉入賴家兄弟的內鬥,招來殺身之禍。

    賴沐青沉默須臾,似是下了決心的允諾道:“只要他們肯相助一臂之力,不論成敗與否,我定護眾人平安離開安東。”

    祈澄磊一行人抵達挽花城,包下一處客棧落腳,接著與育鹿書院、北辰和鎮西派來的人會合後,祈澄磊即刻派人持著他的拜帖,前往安東侯府求見。

    眼看就要見到父親,顏展眉滿臉欣喜又期待的等著派去的人帶回好消息,但等了半晌,傳回的消息卻是——安東侯病重不見外客。

    而他們提出要見顏不忘的要求也被回絕了,言明此事要由侯爺裁示,但安東侯眼下臥病在床,無人敢僭越作主。

    得知這事,顏展眉那滿腔期待之情落了空,失落得久久不語。

    祈澄磊不忍妻子滿臉落寞,勸慰道:“你別擔心,咱們既然來了安東,定會想辦法救出岳父,讓你們父女團圓。”

    育鹿書院幾名同來的講席先生,也出聲安慰他們看著長大的顏展眉。

    “沒錯,咱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不帶回顏山長誓不甘休!要是安東侯真不放人,咱們就聯合天下士子一起聲討安東侯,非逼得他把顏山長交出來不可!”

    “沒錯,一定要安東侯放了顏山長!”

    北辰和鎮西派來的使者也出言附和,他們兩地也有不少人曾在顏不忘門下受教,于公於私,都不樂見他被軟禁在安東。

    見這麼多人為了救出她父親,不惜遠道而來,顏展眉福身謝過眾人。

    “多謝各位,此恩此情,展眉銘記于心,終生不忘。”

    眾人紛紛謙讓了一番,又敘了幾句話後才相繼離開,頓時客棧裡只剩下隨行的護衛。

    祈澄磊派出了幾人讓他們分頭去打探事情,而後便讓其餘的護衛下去休息。

    收到指示,所有的護衛都離開了,只剩下一人還站得直挺挺,仔細瞧,他的雙眼有些古怪,一眨也不眨,近看了才發現,原來那雙不會眨動的眼睛是畫在眼皮上的,讓人乍看以為他是睜著眼,實際上卻是闔著眼。

    扮成蘇二的祈歸雲回身朝那人掃去一腳,同時丟下兩個字,“走了。”說完也不等他,逕自離去。

    挨了一腳,祈去憂吃痛的驚醒過來,眨了眨眼,瞧見顏展眉望著他,他笑呵呵的擺了下手,轉身離開。

    “三哥真是走到哪都能睡。”顏展眉為祈家老三的嗜睡感到驚歎。這一路而來,即使騎在馬背上,祈去憂也能照睡不誤,令她忍不住嘖嘖稱奇。

    祈澄磊攬過她,輕笑道:“我三個兄長,各有各的心頭好,大哥愛妻成癡,二哥愛劍成癡,三哥則是嗜睡成癡。”

    聞言,顏展眉好奇的問道:“那你呢?”她沒發覺他有特別喜好的事。

    他朝她擠眉弄眼,曖昧的回了句,“為夫這不是同大哥走上一樣的路子了嗎?”

    顏展眉一怔,臉兒頓時羞紅。她明白他是看她見不到父親,心情低落,所以才逗弄著她。

    她將臉靠在他胸膛上,傾聽著那沉穩的心跳聲。

    他們這回來了這麼多人,相信一定有辦法能救回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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