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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妍 -【悠游情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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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18: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悠游情海 作者:朱妍

亂咬亂吠的狗仔隊?
哇咧!人家她分明是主持正義的無冕王……
好吧好吧,她承認,她一點志氣也沒,她為五斗米折腰,她――
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君不見失業人口的統計數字又攀新高了嗎?
管它無冕王還是狗仔隊,能混口飯吃就算她了不起了!
可這高貴的二世主――
哼哼!他以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嗎?
自己行為不檢點,撚花又惹草的,還怪她亂咬亂吠!
最可惡的是,他竟將計就計設計她――
她成了他的新歡?
完了完了,她的清白就毀在他二世主手上了!
可惡啊!其實這傢伙血液裡才真有狗仔本質吧?
嘿嘿!她小人本性,有仇必報!二世主,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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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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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18:13 |只看該作者


    英英美代子,就想逛夜市。

    從士林夜市、通化夜市、饒河夜市、華西夜市、三重夜市、板橋夜市……我皆逛得不亦樂乎、買得不亦樂乎,也吃得不亦樂乎。

    只是,我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把懶骨頭後,再也提不起勁兒帶著一張嘴巴四處遠征夜市,頂多固定逛逛離住家步行五分鐘路程的永和樂華夜市。

    樂華夜市兩旁一字排開的南北小吃攤長龍,從當歸土虱、九份芋圓、蚵仔煎、生炒花枝羹、燒仙草……到十元蛋糕麵包、十元商品、任選四樣五十元飾品、九十九元背包……以及店家的“換現金大減價”、“老闆不在俗俗賣”等等,為了吸引顧客上門,店家莫不聲嘶力竭透過擴音器高分艮吆喝、呐喊!

    話說,山不轉路轉!腦筋靈活的店家老闆為了因應這一波低迷的景氣,紛紛改采薄利多銷策略大幅降價出清商品,保證要鑲顧客感到“大碗擱滿意”,生意果然因此做得強強滾。

    要搶便宜貨就得甘冒被人踩到腳以及不小心與人發生碰撞的尷尬,使出看家本領拼命往人多的地方擠啊擠的,一定要擠到最前面的好位置才行。這時候,就算氣質美女也沒空管它什麽形象美不美啦、風度雅不雅啦什麽的!物超所值最實際(粉沒氣質地問一句:形象跟風度一斤多少錢?去)

    揮汗擠在人群裡圍著堆加一座小山的衣攤車旁邊搶購衣服的我,眼明手快搶到三件100%純棉T恤,哇!一件才199元,樂得我眉開眼笑之餘,竟有一股衝動很想大喊:親愛的!不景氣把錢變大了。

    夜市摩肩接踵的人潮適時沖淡籠罩心頭的經濟衰退陰霾,此時,腦海“啪搭”擦亮一個念頭,心想:除了寫高消費的名牌精品店,換個場景寫寫最大眾化的夜市也不錯(呃……我很盡責吧?連逛夜市都不忘為手上未完成的小說鋪陳)。於是,我決定在書中安排一段男女主角攜手逛夜市的情節。

    你有多久沒去逛夜市了?建議你不妨關掉電視、關掉Internet,到附近的夜市逛逛走走。

    無可諱言,夜市有點髒亂、有點擁擠,但,從小吃攤老闆沁著油光汗水的勤奮臉龐,你不但嘴裡可以吃到來自各地的原味美食,眼睛也不難發現夜市是臺灣最綜合最蓬勃的活力泉源。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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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1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守株待兔。

    狀極無聊的徐曉瑜一口氣吃光手上早已涼掉的關東煮,將空紙杯壓扁塞進塑膠袋裡綁緊。她挪了挪身軀調整一個感覺較為舒適的姿勢,把頭靠著椅枕,一雙烏溜溜活靈靈的眼睛瞬也不瞬鎖定目標,唯恐一個不留神砸了今晚屬於她個人的第一次跟拍任務。

    目標?跟拍?

    沒錯!徐曉瑜是剛考進“鏡週刊”的菜鳥記者。

    “阿三哥……你醒醒!目標已經出來了,好戲就要開鑼啦!”徐曉瑜難掩興奮的語氣,推推整個人歪在駕駛座打盹兒的搭檔。

    “是嗎?”阿三哥倏忽坐直軀幹,從襯衫口袋摸出金邊眼鏡架上鼻樑。

    “你瞧!那不是希敏兒?”她指著那一抹在PUB門口東張西望來回踱步的俏麗翩影。

    “是希敏兒沒錯!”見獵心喜的阿三哥露出一個“終於等到你”的勝利笑容,轉頭叮嚀他的菜鳥搭檔徐曉瑜,說:“看樣子希敏兒好像在等人來接她……小魚兒,相機準備好,咱們一路尾隨她,看能不能拍到一些精采鏡頭,揭穿她故作清純玉女的假面具。”

    “放心!我早已就戰備位置準備獵取精采鏡頭了。”她信心滿滿地拍拍拿在手上的長鏡頭專業相機。

    “很好。”阿二哥滿意地沖著她咧著嘴兒笑。

    “……”徐曉瑜掛在唇角的笑容倏忽僵住。她有那麽一秒鐘覺得自己仿佛一頭聞到血腥氣味而興奮不已的鯊魚……想到這裡,她高昂的鬥志瞬間像只洩氣的皮球委頓下來。

    打從念小學開始,她就很羡慕被譽為無冕王的記者生涯,她立志長大後要當一名揭發弊端的正義記者。無奈生不逢時,畢業正好遇上全球經濟衰退,就業市場大吹裁員風,聯合報招募九名記者,居然擁進一千多人報考;舉行筆試時還得像大學聯考一樣借用國中教室當考場,等到筆試口試的成績寄到家裡,她是備取第三名,想進入大報社的美夢宣告落空。

    嘗到畢業即失業滋味的她,不管大小報社、大小雜誌社招募記者,她是逢試必考。結果——

    “啊?老天爺您不是跟我開玩笑的吧?”她一臉哭笑不得看著鏡週刊所寄來的錄取通知單。

    一向自詡光明磊落、好打不平的她選擇念新聞系就是希望將來畢業後,能夠如願以償考進口碑佳的報社工作,當一名敢言敢寫、有道德良知的知識份子,可……鏡週刊是一本專揭名人隱私的八卦雜誌,旗下不管是文字或者攝影記者一概被冠上“狗仔隊”的渾頭銜。

    她甘心從此成為令名人恨得牙癢癢的狗仔隊員?

    “唉,狗仔隊就狗仔隊吧!走一步算一步,騎驢找馬嘍。”

    徐曉瑜的父親是看天吃飯的農民,自從臺灣加入WTO之後,各國農產品大舉叩關,讓農民原本微薄的利潤壓縮到跡近不敷成本,捉襟見肘的經濟壓力迫使她不得不放棄理想為五斗米折腰。

    “喂!小魚兒,你在想什麽想得兩眼發直?”

    “啊?沒……沒有呀。”她尷尬地回頭扯唇乾笑。

    “沒有?我是過來人,我知道你心裡頭在想些什麽。”

    “是嗎?”她不置可否地扯下寶藍色發箍,用手指耙梳一頭鳥溜長髮。

    “我猜你一定為自己即將展開的跟拍行為感到……可恥跟良心不安。”

    “你怎麽知道?”被說中心事的她一臉驚訝地反問。

    “這是每一個記者想從菜鳥變成老鳥所必經的一道心理關卡,唯有突破它,你才能海闊天空。”

    “那……你是怎麽突破這道心理關卡的?”她想討教幾招撇步。

    “自我催眠。”

    “哦?”她一臉有聽沒有懂。

    “我不斷告訴自己、催眠自己,我不是揭人隱私而是挖掘真相。試想,那些公眾人物若言行如一,幹嘛怕被咱們狗仔隊跟拍?我們的工作就是把證據披露給讀者,讓讀者明白事情的真相,不要被名人虛偽的謊話懵了頭。”

    “我是挖掘真相不是揭人隱私,我是挖掘真相不是……”她閉上眼睛像持咒般

    虔誠念三遍,心裡翻湧的罪惡感似乎真的因此減輕不少。

    “如何?我自創的這套‘阿三哥自我催眠法’,還管用吧?”

    “嗯。”她點點頭,臉上緊繃的線條逐漸柔和下來。

    “噓……留意剛剛駛過去的那輛銀色蓮花跑車,它一停下來你就拍它的車牌號碼,我們可以按圖索驥,查出車主是誰。”經驗老到的阿三哥邊說邊發動引擎。

    “好。”她把相機的焦距對準蓮花跑車,心裡不禁納悶,馬路上來往車輛那麽多,阿三哥為什麽獨獨教她留意那部流線型的蓮花跑車?

    咦?阿三哥還真神耶!

    蓮花跑車真的就在希敏兒面前停了下來,希敏兒火速上前打開前座車門鑽進去,蓮花跑車“咻”一聲,像一枝脫弓箭矢絕塵而去。

    “小魚兒!你坐穩啦。”阿三哥踩足油門追上去。他很慶倖自自己有先見之明,一拿到今晚跟拍任務的物件是希敏兒,立刻跟組長要求開這部BMW,否則,開國產車哪跟得上性能絕佳的蓮花跑車?

    “哇哇哇!這哪是當記者跑新聞?.簡直玩命拍FBI或者007飛車追逐戰嘛。”刺激的速度感,high得她哇啦哇啦叫。

    “贊!膽識不錯!這會兒居然還有心情自我解嘲,頗有大將之風哦。不像我前一個搭檔,每每我展開飛車追逐就嚇得口口瞪口呆,結果,該獵取的鏡頭一個也沒拍到。”阿三哥遞給她一枚讚賞的眼神,旋即全神貫注緊咬住蓮花跑車五個車身距離,從金山南路上高架橋往士林方向疾馳。

    “慢……慢!它的速度慢下來了。”她機伶地示意阿三哥放慢車速。

    “它停在路旁做啥?”阿三哥駕駛的BMW幾乎跟蓮花跑車同一時間停靠在大馬路邊。

    “誰知道?”她聳聳肩。璀亮的眸子透過手上的長鏡頭偷窺,她看見了車子裡的男人雙手捧住希敏兒美麗的臉蛋,然後覆唇輾吻欲拒還迎的希敏兒……“嗄?”

    她紅著瞼倒抽一口氣。

    “喂!有點出息好不好?他吻的是希敏兒又不是你,你幹嘛臉紅心跳?”阿三哥忍不住失笑糗她。

    “你剛才叫我留意蓮花跑車,現在又猜對車子裡的人在熱吻,依我看……你不去擺攤測字看相,實在是命理界的一大損失。”機不可失,她拿起相機“哢嚓哢嚓”頻頻按快門,捕捉希敏兒跟男人激情狂吻的火辣鏡頭。

    “我說的都是經驗之談。”阿三哥嘴裡謙遜卻一臉得意,他幸災樂禍地說:“嘿……有這些照片為憑,我就不信老愛裝清純的希敏兒不乖乖現出原形。”

    “哢嚓哢嚓”!人家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她是寧可多謀殺一些底片,也不放棄任何一個鏡頭。

    “行了!行了!蓮花跑車又發動了。”阿三哥跟著發動引擎,緊追不捨。

    “我已經拍到不少精采鏡頭,我們還要繼續跟下去?”她滿意地拍拍手上的相機。

    “當然要跟下去。據我所知,希敏兒家住木柵,她坐他的車往陽明山……很有可能是上他家共度良宵。如果,我們能夠拍到他倆從車子下來一起走進屋子裡的鏡頭,我保證老編一定拿來當作下一期封面大頭條。小魚兒!你別忘了,搶到獨家新聞可是有獎金拿的哦。”阿三哥語意曖昧地朝她眨眨眼。

    “嗯!看在有獨家獎金可拿的份上,我就算拼著整晚不睡覺也要給它追下去。”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欣然答應。

    “是啊!為了我兒子的奶粉錢,老子跟他拼了!”阿三哥踩足油門飆上去。

    兩部飛車一前一後賓士在仰德大道上。

    阿三哥打轉方向盤彎過一個大S彎道,一路尾隨蓮花跑車近十分鐘。這時候,蓮花跑車忽然從寬敞的仰德大道拐進一條四米柏油路,在一座氣派的別墅門庭使出高難度甩尾,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掉轉整個車頭,儼然一隻虎視耽耽的巨獸,

    準備跟阿三哥的車來個硬碰硬——

    “糟糕!他發現我們在跟蹤他……阿三哥!他是不是瘋啦?竟敢把車頭掉向我們……”

    這個突發狀況令措手不及的阿三哥,手忙腳亂緊急滑轉方向盤狂踩煞車。

    吱——嘎——碰!刺耳的緊急煞車聲劃破黑沉暗夜,閃避不及的阿三哥跟對方的車子迎面撞個正著。所幸只是前面的保險杠整個撞凹陷,兩部車內的人均毫髮無傷,教人捏了一把冷汗。

    “……”徐曉瑜還來不及從驚愕中回神,隨即就被從蓮花跑車沖下來的怒氣衝衝男人給震懾住。憑良心說,她長這麽大還不曾看過這麽盛怒的一張臉,呃……那張性格的臉彷佛陷在熊熊火焰中燃燒。

    “下車!”他掄緊拳頭重重敲擊車門,粗暴咆哮。

    “老兄!有話好說……”自知理虧的阿三哥陪著笑臉鑽出車子。

    “他媽的!”一記有力的左勾拳伴著粗罵毫不客氣地揮了過來,打得阿三哥眼冒金星,高瘦的身軀踉蹌地僕倒在引擎蓋上。

    “喂!你幹嘛動手打人?”徐曉瑜趕緊沖下車理論。

    “哈!惡人先告狀!”他眯睨她一眼,態度強硬地詰問:“我還想問你們一路尾隨進入我的私人土地有何企圖?搶劫?還是綁票?”

    “不,這純屬誤會一場……我們不是歹徒,是記者。”阿三哥顧不得疼痛,忙上前表明身分。

    “記者?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打劫不成,隨便拿記者當幌子意圖脫身?”他得理不饒人。

    “這是我們的記者證跟名片。”阿三哥努努嘴示意徐曉瑜也拿出證件。

    “嗯……鏡週刊,周文三、徐曉瑜?”他借路邊黯淡的庭園燈光,仔細核對兩人證件上的照片,確定無誤後遂還給兩人。他橫一眼徐曉瑜掛在胸前的相機,語帶

    調侃說:“我還以為自己倒楣碰上劫匪,沒想到卻是遇上兩隻亂吠亂咬人的狗仔隊員。”他一臉輕蔑地挖苦著。

    “請你嘴巴放乾淨一點!”她先怒瞪他一枚白眼,這才轉身關切唇角沁出血絲的阿三哥:“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阿三哥抬手摸摸差點被打歪的下顎。

    “沒事就快點滾蛋!”他趾高氣揚地發號施令。

    “你故意跟我們撞車還動手打人,現在又指著我們的鼻子叫我們滾蛋?哼!你以為你是誰啊?”

    “你們擅闖私人土地,識相的話就自己滾蛋,不然,等我報警前來抓人也行。”

    “你——”徐曉瑜實在受不了他囂張的氣焰。

    正想反擊他一句,沒想到阿三哥小聲跟她說:

    “小魚兒!什麽都別說了!都怪我只顧著追逐他,不小心闖入他的私人土地,被他饔中捉鱉,我們還是快走吧!被員警抓進警局可就臉上無光了。”阿三哥扣住她的臂膀扯她快走。

    “喔。”經阿三哥這麽一提醒,她才知道頭上頂的那片天、腳下踩的那塊地都屬於私人產權,再不甘也得趕緊乖乖跟著閃人。

    “站住!”

    “你……還有何指教?”她沒好氣地停下腳步,搞不懂他一下叫他們滾蛋,一下又喊他們站住。

    他不發一語,邁開大步朝她走過去,一把搶走掛在她胸前的相機。

    “喂!你搶我的相機做什麽?”她本能上前想搶回來。

    “我不想做什麽,只想拿回底片。”他打開相機取出底片沒收進他的口袋,然後把相機粗魯地掛回她的脖子。

    “你憑什麽拿走我的底片?”她氣得兩眼噴火,大聲對他嘶吼。

    “你未經同意偷拍我,我當然有這個權利拿走,以保護我的個人隱私。”他黝黑的瞳眸迸出一束晶亮。

    “你簡直不可理喻!”她咬牙切齒,心疼守候整晚的心血,全都化為烏有。

    “小魚兒!我們走吧。”阿二哥不由分說將她推進車子裡。

    “你叫小魚兒?嘖!依我看,你應該叫大白鯊比較吻合你凶巴巴的樣子。”他顯然不打算就這麽輕易放過她,故意用言語激怒她。

    不知怎地,她暴跳如雷、七竅生煙的模樣,令他覺得有趣極了。

    “哦?如果,我是大白鯊,我保證第一個吃掉你,而且連一點骨頭殘渣都不剩!”她不甘示弱地探出頭顱忿怒反擊。

    “有本事的話,請儘管放馬過來咬我。”他嘻皮笑臉地聳聳肩。只覺得眼前這個女孩長得不是頂美,卻有一副吸引他的倔拗脾氣。

    “我會的!我絕對不會放棄報導你跟希敏兒的緋聞,咱們走著瞧!”她氣呼呼搖上車窗,以免被他的痞子笑臉氣到腦溢血。她轉頭瞄一眼抿唇竊笑的阿三哥,納悶問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平時溫柔似小貓,沒想到生起氣來倒像個母夜叉。”阿三哥發動引擎,將車緩緩駛離。

    “跟他這種人客氣准被他吃死死。”她怒氣未消地拿眼角餘光瞟一眼他的背影。

    “想不想知道他是誰?”

    “不就是一個有錢的混世魔王嗎?”她在心底翻了翻白眼。

    “他叫何偉傑,太古得集團的少東。”

    “原來是大財團的二世主,怪不得一副盛氣淩人的囂張氣焰。”她不屑地扁扁嘴。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太古得集團半年前還舉辦了場盛大的酒會,宣佈由他接任集團總裁一職。”

    “咬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就是不一樣,香車美人財富地位樣樣唾手可得。哪像我們辛苦守候一整晚,還捨命陪他玩飆車,到頭來……還是白忙一場。”唉!人比人氣死人。

    “白忙一場就白忙一場吧。你我除了賠上一個晚上的時間,說穿了也沒啥損失,不是嗎?”阿三哥EQ不錯。

    “我只是感到有點可惜……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阿三哥,今晚,我們追到的是獨家消息耶!”

    “我問你,你有必要為了搶獨家去蹲牢房吃牢飯嗎?”

    “蹲牢房吃牢飯?你是說……”

    “我曾經聽主跑財經的同業提起過何偉傑這個人,說他為人處世一向恩怨分明,呃……說好聽是恩怨分明,說難聽叫有仇必報。我知道你對何偉傑不以為然,不過,剛才要不是他放我們一馬,恐怕你我都得吃上官司。”

    “有這麽嚴重?”

    “擅闖私人土地,這個罪名雖說不大,但,憑他的財勢若真要追究起來,咱們光是應付法院發出的傳票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聽你這麽說,我還得對他的寬宏大量銘感五內嘍?”她話中帶尖刺。

    “這……奇哉!怪哉!”阿三哥歪著頭大惑不解。

    “哦?什麽事情令你奇怪?”

    “我聽說漂亮的女人都想盡辦法親近他討好他,好博取他的青睞,可你怎對他如此感冒啊?”

    “我跟他八字相克。”

    “或許吧。”

    “我們現在去哪裡?”

    “收工!回雜誌社據實寫報告呈上去,否則,社長還以為我們混水摸魚哩。”

   

    赴港發展演藝事業的一姐女星韋薇透過經紀人跟鏡週刊取得聯繫,表示返台宣傳新片期間,願意接受鏡週刊作TOP人物專訪,並指名由徐曉瑜採訪。

    大明星欽點徐曉瑜作專訪?

    當編輯通知她儘快安排採訪時間時,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令她有點受寵若驚,不敢相信自己主跑影劇新聞才兩個月,大明星韋薇居然會注意到她這只菜鳥記者。

    演技精湛的韋薇是今年金馬獎影評人一致看好的影后熱門人選,莫名其妙被欽點獨家專訪的徐曉瑜,也感到與有榮焉。

    刻不容緩。

    她趕緊撥電話跟韋薇的經紀人敲定時間,約好第二天下午三點在韋薇下榻的“凱悅飯店”喝下午茶作專訪。

    “你好,很高興有這份榮幸面對面採訪你。”徐曉瑜遞上名片。

    “幸會。”韋薇身穿一襲紫羅蘭色織花皺褶緊身洋裝,服貼的剪裁將她傲人的身段表露無遺。

    “請問兩位喝什麽茶?”兩人甫坐下,服務生立刻過來招呼。

    “韋薇小姐?”採訪者理應是主人,徐曉瑜當然主隨客意。

    “我們喝茉莉花茶?”韋薇半掀眸徵求她的意見。

    “好。”

    “至於點心嘛……就點蘋果派、芝麻奶油卷跟巧克力脆皮酥,好嗎?”韋薇連瞧都不瞧餐單一眼,直接開口點。

    “好。”

    “謝謝。”服務生點頭走開。

    “韋薇小姐,很抱歉,今天雜誌社有兩名攝影記者同時請假,人手不足,只好

    把一個攝影記者當作三個用。”她頓了頓,接著介紹:“這位元是攝影記者李奇,他一拍完這裡還得趕赴西門町的簽唱會現場拍攝,能不能請你先拍照之後,我們再開始訪談?”她略顯尷尬地提出要求。

    “好啊!沒問題。”韋薇滿口答應,十分配合地擺出幾個迷人的pose供李奇拍攝。

    李奇駕輕就熟地將鏡頭對準韋薇,分別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捕捉韋薇舉手投足之間所散發出來的巨星丰采。

    “哢嚓哢嚓”聲不斷,捕捉不少鏡頭之後,李奇滿意地朝徐曉瑜比個OK手勢,隨即匆匆走人趕赴西門町。

    “謝謝你的體諒與配合。”徐曉瑜感謝之餘,同時也想起自己曾經採訪過幾個剛嶄露頭角的新人,所端出來的臭架子簡直令人不敢恭維,哪像韋薇紅透半邊天還這麽平易近人。

    “我配合你無非希望你待會兒採訪時能手下留情。”韋薇慵懶地靠著椅背,笑眯眯打趣。

    “一定!一定!”

    “那我先跟你說聲謝謝嘍。”

    “兩位點的茉莉花茶跟點心,請慢用。”穿粉藍色制服的女服務生將茶跟幾碟精緻點心一一擺好,招呼一聲遂禮貌退開。

    “韋薇,傳聞你在即將殺青的‘夏焰’片中,全裸入鏡?”徐曉瑜從皮包掏出迷你答錄機按下錄音鍵,錄下訪談內容。

    “不!雖然我是拍寫真集起家,但,好不容易才轉型成功,我沒理由走回頭路。”韋薇矢口否認。

    “可以請你談談從寫真女郎轉型為演技派一線女星的心路歷程嗎?”

    “當然可以。我承認當年為了一圓星夢,不惜以拍寫真集做跳板,不過,當我

    如願以償進入影劇圈以後,就愛惜羽毛堅持三點不露。剛開始,上門邀我拍戲的全部都是一些限制級的電影,我寧可天天吃泡面也絕不走脫星路線,身邊的朋友個個笑我傻,笑我當年為了區區三萬元點頭拍寫真,現在,製片開出百萬片酬,我卻把花花綠綠的鈔票往外推……”韋薇端起描金骨瓷茶杯啜一口茉莉花茶,反問她:“你說,如果,我一踏入影劇圈就猛拍三級片,今天,我還能爬到一姐的地位嗎?”

    “不!想都別想。”徐曉瑜笑搖頭,說:“我想,你今天的成就證明你當時拒拍三級片的決定,是聰明且正確的。”

    “謝謝你的肯定……”韋薇一雙清澈的眼睛越過她的肩呷,嫵媚地瞟呀瞟的。

    發覺韋薇有點心不在焉,徐曉瑜不禁好奇順著她的眼神別過臉去。

    “嗨!”何偉傑不知何時杵在徐曉瑜背後。

    “是你?”

    徐曉瑜很不給面子地當場垮下臉冷冷覷他一眼,扭過頭繼續她的採訪。

    “剛剛我們說到哪?”真討厭!專訪進行正順利,半路卻殺出何偉傑這個程咬金。

    “偉傑,我們的專訪剛剛才開始,請你耐心坐下來等一下。”韋薇朝他燦然倩笑。

    “好,你們請繼續。”邀他入座的是韋薇,於情於理他應該坐在韋薇身邊的位子才對,他卻故意選擇徐曉瑜右手邊空位坐下來。

    “你們認識?”表情有點錯愕的徐曉瑜心裡再不悅也不好發作,只是轉動兩顆烏溜溜的眼珠子問。

    “一姐女星跟財團總裁傳腓聞?小魚兒,你說我是不是很體貼,連大標題都幫你擬好了?”他黑邃的眼似笑非笑睇著徐曉瑜。

    “多謝你的雞婆!”她不但不領情,還正經八百板起臉孔警告他:“如果,你不想被我攆走,請你閉嘴!不要打擾我的採訪。”她脫口而出之後,似乎發覺自己

    說話的口氣太沖,忙執起茶壺為他的茶杯斟茶,說道:“請你盡情吃點心,盡情喝茶,拜託你千萬別打岔。”

    “喔。”他的墨眸擦出一簇漆亮,真的乖乖閉嘴低頭喝茶。

    “你們很熟?”韋薇猜測。

    “不熟。”她用力搖頭。

    “我還以為彼此熟識的朋友才會叫對方綽號。”韋薇眼波流轉,唇角綻出一朵梨窩。

    “不不不!我跟他不是朋友。”朋友?拜託!是水火不容好不好?徐曉瑜偷偷瞄悶不吭聲的何偉傑一眼,誰知,他也正好抬眸,兩人四眼目目光交纏角力,她心頭莫名吃了個慌,忙轉移視線。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韋薇抓起鑲珠珠手拿包,婀娜走開。

    “……”徐曉瑜隨手拿了一片芝麻奶油卷品嘗。嗯……味道不錯!再吃一片。

    “巧克力脆皮酥香香脆脆很好吃,你嘗嘗看?”他拈起一片烤得金黃的脆皮酥,像情人獻殷勤般湊至她嘴邊餵食。

    “呃……謝謝。”錯愕瞪眼的她找不出理由拒絕,只好將湊到嘴邊的巧克力脆皮酥吃掉。

    “來來來!喝口茶,小心別噎到。”他非常熱心地端起茶杯送至她唇畔。

    “……”她再次紅著臉接受他的餵食。

    “噢!糟糕!你的唇角沾上脆皮酥渣了……別動別動!我來幫你擦擦。”他伸手先將她的長髮攏順耳後,從口袋掏出一條雪白方帕,傾身向前輕托她的下顎小心翼翼為她揩拭。

    “噯……行了行了!”他不經意的碰觸令她芳心突突顫跳得厲害,酡紅著臉躲了開。

    “你最近不跟拍啦?”他望著她嫣紅桃腮,心弦莫名抽動了下。

    “開檢討會報時,我們社長覺得一男一女的跟拍編制不妥。萬一碰上暴力份子拳頭相向,女生除了尖叫還是尖叫,為了不讓男同事老處於挨打的份,現在跟拍都安排男男一組,彼此有個照應。”她意有所指。

    其實之所以會采一男一女的編制,乃著眼於萬一跟拍被當事人發現,雙方起口角衝突時,由女同事負責出面打圍場緩頰,可以降低衝突。只是,沒想到一男一女的編制竟扯出婚外情,逼得社長不得不重新檢討。

    “原來如此。”

    “對不起。”從洗手間回來的韋薇重新在對面位子坐下來。

    “呃……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一個重要的約會必須趕過去,兩位美女繼續慢慢談,我先走一步。”何偉傑起身告辭。

    “那……今天晚上?”

    “今晚准八點,我開車過來接你去吃你最喜歡的麻辣鍋。”他傾身跟韋薇貼貼左右臉頰,順便促挾地跟徐曉瑜來個擠眉弄眼,旋即瀟灑轉身大步離開。

    “咳!我會儘早完成這段專訪,讓你有充份的時間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約會。”惱人的何偉傑終於走了,徐曉瑜如釋重負地籲一口氣,低頭看一下記事簿詳列的各種問題,繼續未完的採訪。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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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18: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嗨!大家早!”徐曉瑜邊喊邊以滑壘之姿沖過去打卡。呼!8:58分,好險!差兩分就遲到了。

    “呃,小魚兒!早。”正在交頭接耳的七、八名男女同事一看見她進來,紛紛閉嘴做鳥獸散,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

    她不以為意繞到自己的辦公桌拉開椅子坐下來,從紙袋裡取出一盒鮮奶打開,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吸著。

    敏感的她眨了眨眼,感覺有一股暗潮洶湧的低氣壓正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

    “恭喜!恭喜呀!小魚兒。”最沉不住氣的會計小姐阿芳再也憋不住滿腹疑惑,首先發難。

    “恭喜?阿芳姐,是不是社長龍心大悅要加我薪水?或者……要發我獎金?”她想這一期刊登韋薇的獨家專訪,銷售量激增兩成,社長這個小器財神就算不給她加薪,好歹也會發個獎金意思意思一下吧。

    “去!小魚兒,你交了個大財團的總裁男朋友,幹嘛還跟我們升鬥小民一般見識,斤斤計較什麽加薪什麽獎金的啊?”阿芳酸不溜丟說著,扭著屁股晃到飲水機前倒水。

    “咳……阿芳姐,你說我……我交了一個總裁男朋友?”她震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是啊!我說小魚兒,你的保密功夫還真到家呢,居然把所有同事全蒙在鼓裡了。”業務部的小周聲援阿芳,加入挖苦她的行列。

    “你們到底在胡說些什麽?聽得我霧煞煞。”她手上拿著一疊資料準備到影印室拷貝一份,這才發現辦公室裡的男女同事嘴角都噙著一抹詭異的笑。

    “霧煞煞?怎麽會呢?照片明明拍得很清楚啊。”阿芳轉身抓起擱在桌上的雜誌朝她揚了揚。

    “哈……”辦公室登時像炸彈引爆般爆出一陣笑聲。

    “拜託!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你們幹嘛一大早就拿我尋開心?”

    “你真的不知道我們在跟你說什麽?”辦公室的同事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

    “不知道。”

    “阿芳姐,你就別再逗小魚兒了啦!讓我把證據拿過去給她看,聽她怎麽解釋?”綽號“豬小妹”的胖工讀生搶過阿芳手上的雜誌,喘吁吁跑到徐曉瑜面前,把鏡週刊的死對頭“IN報導”剛鋪上架的最新一期週刊攤在她眼前。

    “這——嗄?!IN報導怎會刊登我跟何偉傑的合照?”她的兩顆眼珠子差點瞪掉出眼眶。

    “哎喲喲——諸位看倌請你們睜大眼睛瞧仔細唄!總裁大人何偉傑深情款款喂咱們小魚兒吃脆皮酥喝茶的親昵模樣,多令人羡慕啊!”阿芳拔高尖尖細細的嗓子像只老母雞指著圖片咯咯叫。

    “冤枉!天大的冤枉!那是照相機拍攝時的角度問題。”她又是搖手又是搖頭,呼天搶地喊冤。

    “咦?用力給它認真看……好像真有那麽一點角度問題。不過,喏,這張他托著你下巴幫你擦嘴角的照片,你又怎麽解釋?這張是正面拍攝,完全沒有角度問題哦。”阿芳頓了頓,接著說:“還有,小魚兒,你聽我念這段內容:記者曾經守候在太古得集團總部大樓試圖採訪何總裁,希望由他親日證實這段緋聞。可惜,何總裁只冷冷拋下一句‘無可奉告’,隨即掉頭走人……唉喲!不是都說眼見為憑嗎?大家瞧瞧他們倆你儂我儂公然調情的親密狀,仿佛昭告世人:我倆墜入愛河。這個白癡記者還問個什麽問啊?”阿芳存心找碴似的喋喋不休。

    “……”她無言以對,只是張著忿怒的眼熊熊給它掃瞄一遍鬥大的標題——

    何偉傑新歡曝光!

    她是他的新歡?

    這……太荒謬了!

    她恨得咬牙切齒捏緊兩枚小拳頭,腦海裡的畫面像走馬燈似快速回想三遍……

    然後,後知後覺的她很悲哀、很不情願地發現自己居然傻呼呼上了他的圈套。

    何偉傑以狗仔隊慣用的跟拍手法,反將她一軍,還一石二鳥。一來有圖為證誤導讀者以為他倆真的是一對親密戀人,讓她百口莫辯;二來故意提供給死對頭IN報

    導刊登出來,存心叫鏡週刊全體同仁顏面掃地。

    “唉!自己的同事跟國內最有身價的單身漢談戀愛傳緋聞,卻被死對頭搶了個大獨家,你們說這口鳥氣教我怎麽咽得下去?”小周今天跟阿芳合唱雙簧。

    “俗話說‘肥水不落外人田’,這種教各方人馬搶破頭的獨家,說什麽也該留給自家人報導,才符合江湖道義,才不會被人罵吃裡扒外的嘛。”阿芳當眾人的面扣她一頂“私通敵營”的大帽子。

    “這……這……各位同事請你們相信我小魚兒絕對不是吃裡扒外的渾球!我承認自己涉世未深,誤踏人家設下的圈套……對不起!害大家跟著我丟臉。”自責不已的徐曉瑜眼眶泛紅,愧疚地深深一鞠躬。

    “你是說……”

    “剛才我把前因後果拼拼湊湊,才發現韋薇之所以指名我作專訪,一定是何偉傑暗地出的主意。難怪他一出現,韋薇就籍口上洗手間故意走開,單獨留下我跟他。”她氣得驟眯雙眼,有點像在自言自語又有點像在解釋給大家聽,她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當時他對我直猛獻殷勤,一下子喂我酥片、一下子喂我喝茶,還體貼地幫我撩發、幫我揩唇角,原來IN報導的狗仔隊就躲在現場偷拍?何偉傑——你真卑鄙!無恥!下流!”

    她愈想愈氣,迭聲臭駡他。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何偉傑一向有仇必報?我想他跟IN報導聯手整得我們鏡週刊灰頭土臉,是在報復我們上次深夜跟蹤他。”阿三哥不知打哪冒出來仗義執言,幫她洗清吃裡扒外的罪嫌。

    “可是……那次跟拍任務失敗,希敏兒跟他在車內激吻的鏡頭並未曝光啊。”

    “我想何偉傑生氣、在意的是他的隱私權遭侵犯,而不是他的徘聞曝光,否則,他又怎會同意IN報導刊登你跟他的合照?”

    “我同意你的推測,可是,何偉傑再生氣也不該用如此卑劣的手法陷害我。”

    “小魚兒,剛才,我說的話稍嫌尖酸刻薄了點,請你別放在心上啊。”一條腸子通到底的阿芳見自己錯怪小魚兒,忙上前賠不是。

    “將心比心!今天換作是我看見那篇報導,也會跟你一樣產生合理懷疑。”她牽強扯唇淡笑。

    “哼!何偉傑故意聯合我們的死對頭公然挑釁,我們若不還以顏色,他准笑我們是好欺負的軟腳蝦了。”人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阿芳則是唯恐天下不亂。

    “你想怎麽做?我一定全力配合。”小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我們都願意全力配合!”大家齊聲同仇敵愾。

    “這……等我想出來再說。”阿芳抓抓頭髮,猛打太極拳。

    “啐!你每次都雷聲大雨點小。”小周不客氣敲阿芳一記腦袋。

    “你們不要一逮到機會就瞎起哄,從這次事件你們就該知道何偉傑不好惹,你們幹嘛還興匆匆要去捅他這個馬蜂窩?”阿三哥獨排眾議。

    “難道就這麽算了?”阿芳心有未甘。

    “不算了還能怎樣?你們要搞清楚,何偉傑他不是影歌星、不是公眾人物,我們無權跟拍報導他的私生活。”

    “話是沒錯,但,不久前你還不是帶著小魚兒偷偷跟拍他?”阿芳反問。

    “上次鎖定跟拍的對象是希敏兒而不是何偉傑,他之所以被牽扯進來,呃……算是杠上開花吧。不過,只要大家相信小魚兒沒有吃裡扒外,這件事就此打住,誰都不准再提起。”阿三哥采息事寧人的消極態度。

    “小魚兒,你說呢?”阿芳回頭問托著腮幫子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徐曉瑜。

    “嗄?阿芳姐,你說什麽?”徐曉瑜一個猛回神。

    “不是我說什麽,而是阿三哥說這件事就此打住,我想知道你甘心嗎?”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甘心……只是對人性感到很失望。”她的心情蕩到穀底了。

    “我可憐、無辜的小魚兒遭何偉傑這個渾蛋戲弄,我猜你心裡一定痛不欲生

    吧?”阿芳誇張地表示同情。

    “……”徐曉瑜默默沉思。她心中惱火到最高點是真,至於痛不欲生,倒也沒那麽嚴重啦。

    “小魚兒,我建議你今天乾脆就請假去看場電影,或者吃頓大餐,還是逛街買漂亮的新衣服什麽的,看能不能趕走低落的情緒。”阿芳好心建議。

    “阿芳姐,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只要跟老公吵架心情不佳就上街血拼刷爆信用卡報復啊?”豬小妹不怕死地回頂一句。

    “你這個未滿十八歲的小女生知道什麽?當心情不佳跑去購買平時捨不得買的名牌包包,真的可以讓自己感覺快樂一點,這招比仙丹靈藥還管用哩!”

    “我……我下午想請半天事假。”徐曉瑜從抽屜拿出請假單填寫。

    “豬小妹!快去拿報紙的電影版過來,我們幫小魚兒挑一部爆笑喜劇,讓她笑破肚皮拾回好心情。”阿芳決定好人做到底。

   

    徐曉瑜並沒有跑去看電影,反而,怒氣衝衝騎著50cc機車,頂著十月毒辣的午後驕陽,跑到太古得集團總部大樓找何偉傑算帳。

    “我找……何總裁。”她毫不猶豫上肖告知櫃檯小姐。

    “請問你有預約嗎?”漂亮的櫃檯小姐微笑問她。

    “沒有。”她楞了下,心裡不斷咀嚼“預約”兩個字。他,何偉傑是大財團總裁,豈是她心血來潮想見就見得到的?

    “很抱歉,你沒跟總裁的秘書約定時間,我們總裁他很忙,恐怕沒空見你。”櫃檯小姐委婉說著。

    “我叫徐曉瑜,拜託你試著幫我問問何……總裁的秘書,是否可以臨時安排五分鐘時間讓我見何總裁一面?只要五分鐘就好。”給她五分鐘時間已足夠罵他個狗血淋頭。

    “這……”櫃檯小姐面露難色。

    “拜託!拜託啦!”她雙手合十央求。

    “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公司有公司的規定,我若自作主張一定會被炒魷魚,請你不要為難我。”櫃檯小姐反過來求她。

    “真的不行?”

    “不行。”櫃檯小姐很肯定很用力點頭。

    “那……算了,謝謝你。”她難掩失望,卻也不便強人所難,只好轉身離開。

    “噯……等等!等等!你剛才說你叫什麽名字?”櫃檯小姐忽然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張字條,趕緊大聲喊住她。

    “徐曉瑜。”她停下腳步。

    “嗄?徐小姐!對不起!我不小心把秘書交給我的字條掉落地上,才會堅持不讓你進去見總裁。”櫃檯小姐一臉赧色地解釋。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可以進去見何……總裁?”她有點意外。

    “當然可以,秘書不但在紙條上寫著你的名字,還交代說不管任何時間你都可以直接去見總裁。”

    “……”她微微怔了怔。看來何偉傑早料定她會前來興師問罪,此刻他可能正好整以暇坐在辦公室裡等她了。

    “你搭電梯上八樓,往右直走到底就是總裁辦公室。”

    “謝謝。”她略顯踟躕地放緩腳步朝電梯走去。

    她心裡雪亮得很,知道自己若不趁著咽不下這口怒氣的當下跟何偉傑面對面吼一吼,好發洩心頭之恨,她怕過了今日,她會開始畏首畏尾,她會抱著事情過去就算了的姑息態度息事寧人。

    她順利找到他的辦公室,看到兩扇厚重的精雕核桃木門深深對掩著。當她的手一碰觸到鏤刻門上的纏枝浮雕,又猶豫地縮回去。

    那個戲弄她害她在同事面前出饃的何偉傑就在這扇鏤刻木門後面,她只要推開門就可以跟他跳腳,對他開罵。

    可是,何偉傑何許人也?他豈會乖乖任憑她辱駡?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找警衛進來轟她出去?事情萬一鬧到那種地步,她會不會更丟臉?

    噢!不管了!

    何偉傑他有仇必報,偏偏遇上她徐曉瑜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尤其是不、吃、悶、虧!

    她決定先把心中火燒熊熊的怒氣當著他的面統統宣洩出來,避免得內傷,至於,是否會自討沒趣就暫且不去考慮了。

    “叩叩叩”!她抬手輕輕叩門,不等裡頭回應就推門進入。

    “你遲到了。”他懶洋洋地靠著高背皮椅,似笑非笑地故意瞄一眼手錶。

    “遲到?”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把眼睛瞪得老大瞠視他。

    “我以為你今天一早到辦公室,在熱心同事的提供下讀完IN報導有關我倆傳緋聞的報導之後,便會火速殺過來找我興師問罪。呃……若按照我原本估計,你應該在早上十點半左右就會出現,沒想到我卻一直等你等到下午兩點半,你足足遲到四個小時。”他穿著珍珠灰Polo衫搭鐵灰西褲,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

    “我必須先喂飽肚子才有元氣罵人。”他既開門見山,她也不必假惺惺寒暄問他呷飽嘸。

    “哦。”他輕哦了聲,起身踱向她。

    “你——你說!你這麽做是什麽意思?”她從皮包拿出IN報導,對準他的笑臉抖了抖,然後氣呼呼甩在茶几上。

    “沒什麽意思。我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你也嘗嘗遭陰魂不散的狗仔隊跟拍、隱私被刊登出來的個中滋味罷了。”他不疾不徐說著。性格的臉上始終掛著那抹令她為之氣結的可惡痞笑。

    “胡說!我跟拍希敏兒與你激吻的底片,早被你這個野蠻人施暴搶走,根本沒機會刊登。”

    “幸好我眼明手快取走底片,否則,豈不鬧得滿城風雨?”他烏晶的深瞳折出兩束燦亮。

    “瞧你笑得好不得意,似乎很滿意你這個害人不淺的傑作?何偉傑!你真卑鄙!你害我成為同事的笑柄。”

    “笑柄?沒那麽嚴重吧?我倒覺得這幾張親密合照把你拍得……呃,照片拍得比你本人更漂亮三分。”他故意說豬頭話刺激她的腎上腺。

    “你——你想活活氣死我啊?”她狂風掃落葉似沖到他面前,倔傲地昂起一張氣得青綠的清秀臉蛋,兩眼噴火怒瞪他。

    “氣死你?嘿!我還巴不得你活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哩!知道嗎?你的出現帶給我莫大的生活樂趣,哈……”他爆出一長串爽朗笑聲,顯然心情很不錯。

    “何偉傑!是你把我逼上梁山!我……我發誓我會跟你周旋到底!”她氣得渾身發抖,感覺騰騰怒氣像燃燒的火焰,仿佛要將她燒成灰燼。

    “歡迎!歡迎!拜託你務必使出渾身解數跟我周旋到底。”他搓手涎笑,一副欠揍的該死表情。

    “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徐曉瑜從小到大恩怨分明,絕對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管是恩是仇,我都會主動算上利息加倍奉還!”她咬牙切齒說著,傾身將攤在幾上的雜誌小心翼翼收進皮包裡。

    “我還以為你會當著我的面把雜誌撕個稀巴爛丟進垃圾筒洩恨。”

    “我才沒那麽幼稚,那麽沒風度!更何況,這本週刊是我花了九十九元買來的,我不但不會撕爛它,還準備將它供攤在我的床頭,每天睡前或醒來第一眼就看見它,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湔雪其恥!”

    “哇!佛家講眼觀鼻、鼻觀心……你這招叫什麽?眼觀照片,心思復仇?嘖嘖!

    不好,不好,聽起來很蠢。小魚兒,要不要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

    “什麽建議?”她敢情氣糊塗了,腦筋一時沒轉過來,居然傻兮兮附和著問。

    “你光把雜誌供在床頭前還不夠,最好早晚三炷清香焚香祝禱,庇佑你早日報仇得逞。”他火上加油添上一句。

    “你——”她將滾到喉嚨的三字經硬生生憋住,畢竟她是女生,罵粗話不宜,有損氣質又失風度。她恨得重重一跺腳,扭頭要走。

    “喂!你這麽快就偃旗息鼓撤兵啦?何不坐下來喝杯咖啡?”

    “留著你自己喝吧!但願熱咖啡燙死你。”

    “欸!最毒婦人心。”雖然被她惡口詛咒,他依然神情愉悅地接腔。

    “呃……對了,我有一事百思不解想請教你。”她突然停下腳步回身問他。

    “何事不解?你儘管開口問,我一定不吝指點迷津。”

    “謝謝。”她送他一個皮笑向不笑的虛假笑靨,才說出心中的疑問:“我相信這整件事情——從指名我為韋薇作專訪到IN報導刊登緋聞,全是你一個人在暗中搞鬼。我很想知道你究竟給了韋薇什麽好處,讓她這位大明星甘心配合你演出?”

    “小魚兒,虧你長相清秀脫俗,怎腦筋塞滿齷齪想法?我不懂,小學同學幫小學同學一個小忙,就要索取代價?想不到你這麽銅臭,以為金錢可以買通友誼?”他聳聳眉,露出一個痞子笑容。

    “韋薇跟你是小學同學?”這個答案出乎她立息料之外。

    “是啊!你若不信,我還可以翻出畢業紀念冊,以茲證明。”看她錯愕連連,他的心情好到想高歌一曲。

    “這下子我全弄明白了。”她頭也不回推門出去,連一句禮貌性的道別都不留。

    “……”他若有所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不知怎地,剛剛的好心情竟隨著她的離開消失殆盡。

    身為何家獨子的他從小要啥有啥,沒人敢跟他唱反調惹他不快,唯獨這個纖纖

    徐曉瑜敢指著他的鼻子對他凶、對他吼!

    他發覺她發火氣炸的“恰北北”模樣很鮮活、很迷人,不像那群天天打扮漂漂亮亮圍繞在他身邊嗲聲嗲氣的木頭美人。

    好個徐曉瑜!好個小魚兒!他心裡早已做好萬全準備就等她出招,他相信以她的倔脾氣一定很快就會出招,他盼望交鋒的那一刻早日來臨。

    他準備撒網捕魚,捕捉這條活蹦亂跳脾氣不大好的滑溜小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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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19: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何偉傑再度抬頭瞄一眼後視鏡,突然打轉方向盤,切進對面車道折回頭。

    “咦?不是說好到你家嗎?怎麽把車往回開?”希敏兒不解地注視他宛如雕像的英俊側臉。

    “我發現後頭那台黑色250cc重型機車,從你上車後就一路尾隨我們。”

    “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八成又是我的熱情歌迷守候在我家樓下想找我簽名。你知道這些歌迷有多瘋狂嗎?上次我到北京參加中、港、台三地歌手聯合演唱會,居然有人為了跟我握手不顧一切沖上舞臺,最後還得麻煩公安把他架走。”希敏兒

    得意洋洋說著。她是流行樂壇最具人氣指標的偶像歌手,所到之處莫不引起忠實歌迷互相推擠爭相請她簽名。

    “憑我的直覺,那名頭戴全罩式安全帽的重機車騎士,絕對不是什麽歌迷。”

    “馬路上到處都是汽機車,也許他只是碰巧跟我們同路罷了。”

    “他是湊巧同路,還是跟蹤我們?我想謎底很快就會揭曉。”他把車滑進一條短短的四米窄巷,儼然走迷宮似的又穿進一條六米巷道。

    “你是說?”希敏兒見他很忙碌地把車子一會兒向左轉,一會兒又右轉,搞得她暈頭轉向。

    “我把車掉回頭又故意在巷子裡繞過來彎過去,如果,他沒跟上來就表示我太多心,若他真的又尾隨眼來……”

    “那他一定別有企圖。”希敏兒隨口接腔。

    “你瞧!他跟上來了。”何偉傑很快又從後視鏡捕捉到他窮追不捨的身影。

    “嗄?”希敏兒倒抽一口氣,緊張地問道:“阿傑!你看我們是不是該打110報警?”

    “報警?怎麽跟員警說?說有一名可疑的機車騎士在後面跟蹤我們?”他搖搖頭,哂然失笑。

    “可是……他害我心裡發毛。”希敏兒擔心地偎向他的肩頭撒嬌。

    “怕什麽?別忘了我是跆拳道高手。”他別過臉湊唇在她的臉頰上偷個香。

    “哎呀!人家嚇都嚇死了,你還有心情嬉鬧!”希敏兒嘴巴嬌滴滴抱怨,心裡卻感到甜絲絲。

    “別怕!一切有我。”可疑人物跟蹤在後,這個節骨眼兒實在不適合打情罵俏,何偉傑遂收拾起玩世不恭的輕浮態度。

    “哦?那你打算怎麽做?”

    “請君入甕。”何偉傑試探夠了,隨即把車子重新開回大馬路,往木柵的方向

    疾馳。

    “我們才見面,你就想送我回家?”希敏兒悶悶嘟起塗著桃色一見彩唇蜜的小嘴。

    “通往你家的山坡路沿途都是菜園,我記得在第一個雙叉路口還有一小片竹林,我打算躲在那裡堵他,逮他個措手不及。”

    這幾年國內吹起回歸自然的田園風,腦筋轉得快的地主紛紛規畫出一塊塊菜園,以出租的方式提供民眾種菜樂。承租的民眾可以在自己承租的菜園裡栽種四季蔬果,因此,每到假日舉目可見時髦的都市農夫在菜園裡澆水施肥。

    “你跟他面對面硬碰硬,豈不是很危險?”淡淡憂慮爬上希敏兒美麗的臉龐。

    “你放心!我相信我可以在三招之內撂倒他。”他顯得自信滿滿。

    “你呀!你還真以為你是身懷絕世武功的大俠啊?”希敏兒啐了聲,豎起一根白蔥纖指點點他的太陽穴。

    “嘿!即將倒大楣的笨蛋跟屁蟲又跟上來了。”他抬手調整了下後視鏡,瞥見黑色重型機車始終跟他的車子保持約莫一百公尺的距離。

    他不禁有點納悶,機車騎士似乎對他來去之間的路線摸得一清二楚,一點也不怕跟丟,總是在S型連續彎路暫時消失蹤影後,很快又再度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彷佛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

    這個機車騎士究竟是誰?

    跟蹤他有何企圖?

    什麽都不缺,獨獨缺乏耐心的何偉傑為了早一刻揭穿謎底,二話不說,踩足油門直奔希敏兒位在木柵半山腰的家。

    風馳電掣十五分鐘,蓮花跑車終於停靠在一棟獨門獨院的白色洋房前面。

    “你進去吧。”從小受西方教育的何偉傑很有風度地下車繞過去為希敏兒打開車門。

    “阿傑!我不放心留下你一人對付他。”希敏兒雪嫩的雙臂圈住他的脖子,半

    副嬌軀緊緊貼在他胸膛。

    “你若在現場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令我分心。”他捧住她嬌豔如花的臉蛋,親昵地拿鼻尖輕輕摩挲希敏兒的鼻尖。

    “那……我們明天見?”

    “明後兩天我都有飯局。我們再聯絡吧。”

    “那……好吧。你自個兒小心一點,事情結束後記得打電話告訴我,否則我會為你擔心到睡不著。”

    “好。”

    “晚安。”希敏兒踮起腳尖,主動獻上兩片柔軟的櫻唇。

    “唔……”

    膠黏的四片唇吻得難分難解,直到他猛想起後頭還有一個殺風景的機車騎士在一旁偷窺,迅疾抽離她迷人的粉唇,道一聲:“晚安!”

    目送希敏兒撳門鈐進屋後,他隨即鑽進車子發動引擎,駕車駛離;遠遠跨坐在機車上的騎士見狀也跟著發動機車,尾隨離開。

    僻靜的道路除了幾盞錯落有致的水銀燈透著昏黃微光,往來山路的車輛十分稀疏,就只有重機車低沉的引擎聲在晚風中噗噗迴響。至於,何偉傑的座車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想落單的機車騎士猛催油門加速追上去。

    當機車騎士騎經一片茂密的竹林時,熄火熄燈悄悄藏在竹林後面的蓮花跑車,突然車頭燈大亮、音響大作,令機車騎士駭了一大跳,一個重心不穩機車就地打滑兩圈。機車騎士急中生智乘機車摔落地面之前縱身一躍,跳到路旁的一簇草叢,整個人像只皮球沿著斜斜的山坡滾啊滾的,最後滾進菜園裡,壓垮幾棵無辜遭株連的茄子。

    何偉傑也跟著沖下菜園,一把揪住機車騎士的衣領,把他從鬆軟的泥地整個提起來,右手掄起一枚大拳頭準備先海扁一頓再說。

    “何偉傑!是我!”機車騎士在他拳頭落下的前一秒鐘出聲喊住他。

    “徐曉瑜?”他瞪大兩顆不敢置信的銅鈐眼,大拳頭被定格在半空中。

    “嗯。”她趕緊摘下全罩式安全帽,盤起的秀髮如瀑河般披散開來。

    “你摔疼摔傷沒?”他放開她的衣領,一臉焦急地問。

    “死不了。”她沒好氣地拍撣身上的污泥。

    “你這個少一根筋的白癡!害我整晚都以為自己被歹徒盯上。”聽她伶牙俐齒,他很確定她沒事,當下抹掉一張爬滿焦急的俊臉,擰著眉頭怒責。

    “你故意躲在暗處嚇我,害我摔車,還敢罵我白癡?何偉傑!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火冒三丈頂嘴回去。

    “罵你白癡算客氣了!剛才要不是你出聲制止的快,我一定拿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歹徒當沙包打,打到你鼻青臉腫趴在地上滿地找牙。”

    “我……我先看看機車受損的情形,回頭再跟你算帳。”她急著上坡去檢視摩托車的受損狀況,暫時沒空跟他抬杠。

    “我記得你說過你調跑影劇線,不必再跟拍,那你今晚是自動請纓當狗仔嘍?”他跟著她爬回路面。

    “貴人多志事!你忘了我說過我一定會將你加諸在我身上的屈辱連本帶利還給你嗎?”她俯身想拉起摔碎擋風玻璃的250cc重機車,這才發覺自己的右肩胛一使力就痛徹心扉。她暗忖,一定是剛才縱身挺躍時不小心拉傷了筋。

    好勝的她不想讓何偉傑一旁看笑話,咬緊牙關逞強試拉幾次,橫躺在路面的機車動也不動,她卻痛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讓我來。”他上前輕輕鬆松拉起機車穩穩停妥,這才別過臉問她:“你的體重有沒有五十公斤?”

    “我是不是還得跟閣下報上我的血型跟星座?”她斜著眼諷刺。厚!無聊的問題,她才懶得回答哩。

    “你冒險犯難和不服輸的個性,令我佩服之至!不過,以你如此輕盈的身材騎這台龐然大物,簡直小孩玩大車。”他嗤之以鼻。

    “誰說我小孩玩大車?要不是你玩陰使詐,突然從竹林後面打燈光開音響嚇我,我哪會摔倒——”突然想起什麽似,她忽地哀叫一聲:“完了完了,我不但摔碎擋風玻璃,車身還掉了一大塊漆?天啊!這台機車是阿龍的心肝寶貝,這下子教我怎麽跟阿龍交代啊?”苦惱的她連珠炮似嘰哩呱啦說了一大串。

    “你有重機車駕照?”他拿懷疑的眼光逡巡她沮喪的秀顏。

    “沒有。我沒時間去考。”她老實回答。

    沒重機車駕照又怎樣?她就不信他會抓她到交警面前去自首。

    “沒駕照你還敢騎著滿街跑?還不怕死地咬著我的車屁股追我追過大半個臺北市?你活得不耐煩啦?”她的魯莽行徑,令他的心揪成一團。

    “你的蓮花跑車狂飆起來像哪吒腳下踩的風火輪,我那台50cc二手破機車怎可能追得上你?只好厚著臉皮跟阿龍借這台重型機車嘍。”

    “阿龍是誰?他存心陷害你是不是?否則,怎麽借機車給你之前也不先問問你有沒有駕照?”

    “阿龍他是我的學長……喂!人家阿龍好心借車給我,我不許你說他的不是。”

    “你——算了!先將你的阿龍學長擱一邊。小魚兒!你有必要為了跟我鬥氣,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嗎?”他深深凝望月光下她清麗脫俗的容顏,一顆心彷佛被螫了一口,莫名抽顫了下。

    “多謝你的雞婆關切!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我不會為了跟你賭氣與自己過意不去。”她受不了他刻意對她放電的眼神,忙撲下一對睫翼心慌慌地走過去強忍肩痛試著發動機車,直聽到“噗噗”的引擎聲沉沉震動耳膜,她一直提得老高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省吃儉用的她心疼估算,自己不但得掏腰包賠阿龍一面擋風玻璃,還得賠上烤

    漆,她不知道剛才偷偷獵取到希敏兒跟何偉傑纏綿吻別的鏡頭,社長會不會慷慨地核筆獨家獎金嘉勉她?

    就算有,不知道獎金夠不夠支付機車修理費?

    嗄?!剛剛偷拍的珍貴底片……

    她下意識摸摸牛仔背心口袋,確定底片安然無恙後,暗自松一口氣。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這回她學乖也學聰明了,懂得把拍好的底片先取出,換上一卷新的。

    “嘿!你吃飯的傢伙魂歸離恨天啦!不過,裡頭的底片照例沒收。”她心裡正盤算拿獨家獎金的同時,何偉傑竟然從路旁草叢撈起她已然陣亡的照相機,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取走底片。

    “天啊!我跟你一定八字犯沖!每次遇到你,我就變成一尾衰人。”她哭喪著臉哀悼這台摔得支離破碎的相機。

    這下子獨家獎金再豐厚也不可能在支付機車修理費之後,還夠她買一台CanonGS相機。

    “胡說!你根本不知道我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出生。”他笑著回嘴。

    “何偉傑……我出門時忘了帶手機,能不能借你的手機一用?”她踮腳眺望了下方圓百公尺,視力所及根本看不到一具公共電話。

    “當然可以。怎麽?你想討救兵前來支援?”他邊開玩笑邊走回跑車,從敞開的車窗鑽進去拿手機。

    “我得通知阿龍前來載我回去。”她接過他遞上來的手機,解釋著。

    “都這麽晚了,何必麻煩你的學長阿龍遠巴巴跑這一趟?嗯……你有汽車駕照嗎?”何偉傑再度沒頭沒腦丟個問題給她。

    “有。”她消掉按一半的電話號碼,抬起不解的臉顱著他。

    “那麽你開我的跑車,我騎你的機車,我們在你家門口會合。”

    “我開你的蓮花跑車?”價值幾百萬的名貴跑車耶!他老兄居然放心交給她開?

    這……天底下的有錢男人個個都這麽慷慨、這麽率性嗎?

    “你有汽車駕照,由你開車;我有重機車駕照,就由我來騎車。”他輕描淡寫掀掀眼皮子瞅著她。

    “我找阿龍過來載我回去,不是怕無照駕駛被交警攔檢,而是……”她欲言口又止。

    “而是怎樣?你該不是被剛剛那一摔嚇破膽,急著找男朋友前來安撫情緒吧?”他挑聳兩道濃眉,酸著口氣消遣她。

    “我……不瞞你說,我肩胛痛得無法使力,恐怕連握住方向盤的力氣都沒有。”

    “嗄?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沒事嗎?”他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我剛才想拉起機車時右肩胛痛得要命,我猜可能是扭傷了筋。”

    “扭傷筋你還悶不吭聲?還在那跟我一味逞強?”他又氣又急又心疼。

    “我……我以為只不過是破皮扭傷,可能不打緊嘛。”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神情悽楚地嬌憨回答,不似平日驃悍記者的大女人態度。

    “手機給我。”

    “喔。”她遞回手機。

    “我先找人來騎走機車送修,再開車送你去醫院檢查。”

    “謝謝。”她淡哼致謝。

    其實,徐曉瑜打骨子裡認定他是這場小災難的始作俑者,他當然得出面收拾殘局,她大可不必因此對他心存感激。

    “嗯,阿賓,我是阿傑……你在哪裡……PUB?聲音好吵……”他很受不了地扭扭耳朵,把手機稍稍拿遠些,這才繼續說:“你馬上找人過來……我人在往希敏兒家的半路上……不是我肇事,是一位克盡職責的女記者從250cc重機車摔下來……她扭傷肩胛骨無法騎車……哈……她呀!她目前還不是我馬子……”他油腔滑調懶懶瞄氣得正欲發作的她一眼。

    她目前還不是我馬子?

    他這句話隱含莫大想像空間,意味目前不是,但,不排除將來有可能是。

    徐曉瑜內心頗不以為然地想著,她跟何偉傑兩人不知為何就是彼此互看不順眼,一碰面就像兩隻刺蝟,針鋒相對。她預料等她今晚拍到的照片一刊登出來,保證何偉傑會氣到黑瞼。

    嘿……IN報導才剛刊登他倆的緋聞,前後不到半個月,鏡週刊立刻還以顏色,獨家披露他跟希敏兒的戀情。試想,他在短短十五天的時間內先後傳出兩則緋聞,這下子絕對坐實太古得集團的何偉傑是個用情不專的花心總裁。

    哼!敢跟八卦週刊的記者鬥?

    她光憑一枝五塊錢原子筆就可以把他寫死!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你在想什麽?”一切搞定的何偉傑關上手機。

    “嘎?沒有哇。”她忙收回飄遠的思緒。

    “別動!你的額頭沾上泥巴……”他好心掏出手帕想幫她擦乾淨,誰知,她卻像見到羅刹鬼似的跳離他一丈遠。

    “不!我寧願我的臉髒得像掉進臭水溝的貓,也不敢勞駕你幫我擦。”她回想起在凱悅被他設計那一幕,嚇得花容失色。

    “你放心!我保證附近絕對沒有IN報導的狗仔隊員。”他看透她的心思。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反正她已滾得一身泥,索性坐在坡上眺望山下的萬家燈火,感覺也還不錯。

    “大家都一窩蜂跑到陽明山看夜景,其實,木柵的夜色也很美。”他不在乎身上昂貴的亞曼尼西褲,揀在她身畔席地而坐。

    “嗯。”她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這時候,一朵烏雲飄過來遮去月亮的半邊臉,讓她一時看不清楚他瞼上的表情,只留意到他兩隻漆眸在黝黑中熠熠發亮。

    “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這麽優閑坐在地上仰望星星月亮。”

    “你是財團大總裁,想當然耳是夜夜笙歌外加醇酒美人,哪像我們苦哈哈的‘月光族’,只能做不花錢的觀星望鬥。”

    “什麽是‘月光族’?”

    “所謂月光族,從字面拆開來就是……月底花光光一族。”

    “喔,不過看不出來你是月光族。”

    “我把每個月的薪水分成四等份,一份寄回鄉下給爸媽,一份支付房租,一份伙食開銷,還有一份雜項開支,每到月底真的兩袖清風。”她脫口而出後顯得很懊惱,不懂自己幹嘛在他面前哭窮。

    “我聽說現在的都會女孩崇尚名牌,薪水買不起就預借現金滿足虛榮心,像你這種按月寄錢回家的孝順女孩,已經少之又少了。”

    “我父親是個看天吃飯的農夫,我又是家中的長女,當然要做弟弟妹妹的好榜樣。”她老實回答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一根長舌。

    “每個家庭的長女或長子為了當弟弟妹妹的好榜樣,似乎個個任勞任怨……”

    “任勞任怨?這句話用來形容田裡耕作的牛似乎比較貼切。”她不想他把話題全兜在她身上打轉,悻悻然打斷他的話,希望他就此打住。

    “你不想讓我更進一步瞭解你?”他的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笑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不,你錯了。其實,我心裡非但不想與你為敵,相反地,我還衷心希望能跟你結為‘好朋友’。”他故意加重好朋友三個字的語氣,瞠著兩顆黑水晶似的瞳眸來回逡巡她秀致的臉孔。

    “我……”他的凝視令她心跳加速,神情茫然地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這時候,救星出現——

    “媽的!阿傑!你那個盡忠職守的女記者跑到這個人煙稀少的山上,該不會是要採訪什麽靈異新聞吧?”從酷炫保時捷跳下兩名跟何偉傑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

    “阿賓,在女士面前請收斂一下你那張不乾不淨的臭嘴。”何偉傑小心攙起徐曉瑜,分別介紹著:“她叫徐曉瑜,這位是我的最佳損友蕭賓,另外這一位是陳建華。”

    “幸會。”徐曉瑜臉上掛著一抹淺笑,微微點頭打招呼。

    “你就是我今晚要救援的女記者?”蕭賓感興趣問著。

    “是。”

    “你知道我為了前來救你,當下拋棄PUB的辣妹,不惜超速闖紅燈十萬火急趕過來?”蕭賓最愛在漂亮美眉面前邀功。

    “謝謝你。”

    “謝什麽?英雄救美是我阿賓應盡的義務。不過,你若覺得過意不去,等你養好傷之後,打個電話給我,我請你吃頓飯敘一敘。”阿賓涎著臉說,完全漠視何偉傑狠狠激射過來兩道燒死人的熊熊赤焰。

    “理應我請你吃飯才對。”她客氣應對。

    “阿賓,這裡交給你跟阿華處理,我要帶她去醫院檢查。”阿賓這個色胚一向見色忘友,何偉傑趕緊先把徐曉瑜連推帶拉送進他的蓮花跑車坐好,自己再繞過去鑽進駕駛座。

    “徐小姐,這是我的手機號碼……”阿賓從車窗遞給她一張紙條。

    “拜託不要製造垃圾。”何偉傑伸手攔截搶送紙條,當阿賓的面用力揉了揉丟出車窗,隨即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阿傑!哪有人這麽快就過河拆橋的?”阿賓揮舞著兩枚拳頭,對著馳遠的蓮花跑車大吼大叫。

    “阿賓,我奉勸你別想沾那名女記者,否則,阿傑一定跟你翻臉。”一直默不

    吭聲站在一旁的年輕人這會兒總算開口說話。

    “這名女記者長得還滿漂亮的,可惜,我對排骨美人興趣缺缺。”

    “哦?那哪一種典型的美女最能勾引你的獸性?”

    “當然是教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木蘭飛彈型美女嘍。”阿賓嘻皮笑臉地眨眨眼。

    “你真是標準的肉食動物。不過話說會來,徐曉瑜既然不是你喜歡的典型,那你幹嘛吃飽撐著,沒事惹毛阿傑?”

    “誰教阿傑死鴨子嘴硬,說什麽‘她目前還不是我馬子’,我才故意試探他。不過,從阿傑極力保護她的樣子,百分之百對她動了真情。”

    “以阿傑率直的個性,如果,他對她動了真情,應該不會矢口否認她是他馬子才是。”

    “搞不好連阿傑本人都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上她。

    “阿傑跟你都是情場老手,沒道理不知道自己喜歡誰。”

    “這個世界存在三種人。”

    “哪三種?”

    “先知先覺,後知後覺,不知不覺。唉!依我看,跟我一起度過少年維特煩惱的好哥兒們阿傑,這回是在劫難逃陷入情網嘍。”

    “是嗎?”

    “你質疑我的權威說法?那……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阿賓下戰帖。

    “賭什麽?”

    “輸的人去高空彈跳。”阿賓歪著頭想了想。

    “高空彈跳?哇!簡直玩命嘛!喂!你有必要下這麽大的賭注嗎?”兩個追逐風速的大男人不約而同患有懼高症。

    “不賭就認輸。”阿賓露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嘴臉。

    “賭就賭,誰怕誰啊!”

    “有種!”兩個大男人煞有其事地擊掌約定,急性子阿賓催促著:“快快快!你快點把機車騎去送修,我還要趕續攤把妹妹哩。”

    “趕續攤把妹妹?小心腎虧。”

    “我呸!”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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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19: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何偉傑開車送她到國泰醫院掛夜間急診,住院醫師為她做全身斷層掃瞄以確定她有沒有骨折、腦震盪什麽的。

    接下來又抽血、驗血、打破傷風針、擦藥……整整折騰她兩個多小時。初步檢查結果出爐,她除了頸部扭傷引發肌膜炎,以及四肢關節挫傷瘀血之外,一切正常。

    由於徐曉瑜頸部扭傷,醫師除了開處方箋配藥給她服用,同時幫她套上一個白色護頸。當她跨出醫院大門坐進車子裡,不禁抱怨:

    “噢!我這副樣子好醜。”明知道變醜,她還是忍不住打開皮包摸出一面小圓

    鏡顧影自憐。

    “不醜,不醜!一點也不醜。”他體貼地按亮車內小燈,好讓她清楚照個夠。

    “呃……:你會不會覺得我現在的模樣很像一隻戴上項圈的狗?”

    “經你這麽一提醒……還真的有點像狗耶。”他緊咬著下唇,憋住一肚子笑氣。

    “你說話一定要這麽老實嗎?”帶著護頸的她無法靈活左右轉動脖子,只好像機器人般笨拙地轉過整個身子,拿兩隻黑白分明的怒眸恨恨瞅他。

    “做人難喲!怎麽連說老實話也招人怨、惹人嫌?”

    “我深深覺得遇見你是我一切災難的開始。”她忿忿不平地指控。

    那可不?

    第一次跟拍卻落個白做工的下場;第二次遭他設計成為緋聞女主角;這一次又被他陷害跌個狗吃屎,還掛彩扭傷脖子。

    “瞧你把我說成一尊瘟神了。呃,如果我說戴上護頸的你就像一隻漂亮的貴賓狗,你心裡會不會好過一點?”

    “何——偉——傑!你真是狗嘴長不出象牙!哎喲喲……”她恨不得揮拳打掉他那張笑得很倡狂的俊臉,只是,她吼得太用力不小心牽動扭傷的頸筋,痛得她齜牙瞪眼。

    “你不要緊吧?”他警覺自己的玩笑開得太過火。

    “你……”她氣到喪失語一言能力。

    “如果,我說的話惹你不快,我願意跟你道歉……”

    “……”椎心劇痛令一向堅強的她也不禁變得脆弱,不爭氣的淚水逐漸盈眶,霎時模糊了她的眼。她趕緊吸吸鼻子側轉過身,不願被他看見她柔弱無助的模樣。

    “小魚兒,你不告訴我地址?我怎麽送你回家?”他把臉貼著方向盤低頭瞅她。

    “我住師大附近的青田街。”

    “好。”他將車子滑出停車場,又問她:“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吃宵夜再

    回家?”

    “謝謝,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她睜著一雙晶瑩水眸默默透過車窗望著午夜的臺北街頭。

    只見兩旁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招牌飛也似紛紛往後退……此時,她滿心滿腦都在盤算,該如何利用今晚搏命演出才搶到的獨家為週刊社扳回一城。

    專心開車的何偉傑時不時就拿眼角餘光瞄覷她,見她陷入沉思的認真模樣,倒也識趣地不打擾她。

    何偉傑以時速五十公里的車速平穩前進,從仁愛路左轉新生南路再右轉和平東路進入青田街。

    “我住的地方到了,就是前面三十公尺那楝白色二丁掛公寓。”她示意他停車。

    “喔。”他把車滑靠路旁停下來。

    “謝謝你送我回家。”她急急打開車門鑽出去。

    “我送你上樓。”他跨出長腿跟著下車。

    “這……不必麻煩啦。”

    “一點也不麻煩。”

    “……”她掀眸瞅他一眼。覺得兩人若僵持在大門口實在有礙觀瞻,她只好讓步地從皮包摸出一串鑰匙插進匙孔打開樓下大門,兩人並肩拾梯爬上三樓。

    “很晚了……我不方便請你進屋裡去。”她轉過身,背脊輕輕抵靠刷著紅漆的鐵鏤門。

    “我明白。”他嘴裡說明白,兩條腿卻站得筆直,絲毫沒有就此離開的打算。

    “那……那我進屋嘍?”她轉開三道鎖卡開門。

    “請便。”他的兩隻手插進西褲口袋。

    “我真的進屋嘍?”她手握門把。

    “你請便。”他朝她咧著嘴笑。

    “晚安。”她先回敬他一朵燦爛的甜美笑靨,這才反手將銅硫門重重關上,把他摒棄門外。

    她甫進屋立刻端坐書桌前打開筆記型電腦,十根蔥白纖指飛快敲鍵盤寫稿,寫著寫著,她與何偉傑之間的新仇舊恨就像千尺浪滾滾湧上心頭,她一邊寫忍不住一邊咒駡:

    “可惡的何偉傑,害我摔車,又扭傷脖子,還敢當面饃我套護頸的樣子像一隻貴賓狗?哼!我寫!我寫!我寫死你!”

    她把今晚沿途跟蹤的經過詳述一番,連何偉傑刻意穿梭大街小巷企圖甩掉她的緊張片段都不放過。甚至,還翔實地畫上跟蹤路線圖,以說明這篇獨家內幕乃記者用生命搏來的。

    綜觀整篇緋聞報導最精采之處,當然就是她抓住希敏兒跟何偉傑纏綿吻別那一幕,加油添醋大作文章。她的生花妙筆配上長鏡頭獵取的親密照片佐證,何偉傑花心總裁的形象絕對深植讀者的心,就算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何偉傑,是你陷害我在先,休怪我刺你一記回馬槍。”她盯著電腦螢幕寫寫改改又改改寫寫,直到完全滿意後列印一份坐到沙發上拜讀,內心油然生起一股以牙還牙的報復快感。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她承認自己絕非君子,當然沒那份耐心等上三年。

   

    得意的一天。

    徐曉瑜一個人興匆匆跑到“華納威秀”一口氣趕了兩場電影。當她走出電影院時,情緒仍處在高度亢奮中。心情好到不想回家的她乾脆逛逛“紐約紐約”、“微風廣場”、“新光三越”,連商圈周圍的精品店、服飾店、書店……她都進去逛得不亦樂乎,就連路邊攤也不放過。

    她覺得有點口渴外加腿酸,於是推開“星巴克”的玻璃門,找了個最靠裡面的位子坐下來點一杯“抹茶奶霜星冰樂”解渴。她一邊啜飲一邊想起同事們都還在辦公室埋頭苦幹,她卻像只飛出牢籠的雲雀,逍遙地飛去看電影飛來逛街,享受三天特別假。

    三天特別假?

    她怎麽A來的?

    嘿嘿嘿!她唇角勾揚,憶及今天早上——

    差五分九點整,套著護頸的她一跨進辦公室,立刻引起同事們的關注與慰問,她先把文稿跟底片送進編輯室,回頭才跟同事們解釋。

    十點整,社長跟總編輯破天荒連袂出來褒揚她,一個手上拿著她的文字稿,一個手上拿著暗房剛沖洗出來的照片,盛讚她為了搶獨家新聞為社裡鞠躬盡瘁。社長有鑒於她因公受傷,除了給她三天特別假在家休養之外,同時,發給她一筆三萬元獨家獎金,以茲鼓勵。

    三萬元?

    幾乎是她一個月的薪水。

    拿到豐厚獎金固然令她欣喜,不過,真正令她眉開眼笑的是她終於為自己、也為週刊社一吐遭死對頭IN報導偷拍的怨氣。

    徐曉瑜不經意瞄了眼手錶——

    哇!怎麽一晃神就七點了?

    怪不得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決定找一家牛排館解解饞,為自己慶功也為這個美好的一天畫上圓滿的句點。

   

    嗯!多美味的菲力牛排……徐曉瑜回味不已地打了個飽隔,緩緩漫步在紅色人行磚道上,準備走到巷子裡騎她的老爺機車打道回府。

    “嗄”——一輛豪華的黑色勞斯萊斯大轎車在她身邊停下來。

    “小魚兒?真的是你?我遠遠看到你的背影覺得很熟悉,卻又不敢確定。”何偉傑推開後車門下車。

    冤家路窄?!

    快樂一整天的徐曉瑜,心中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何偉傑,偏偏他卻像變魔術般莫名其妙從車水馬龍的街頭蹦出來。

    “你剛從宴會出來?”她打量他身上穿著一襲深色西服,漿挺的白色襯衫領口系著一枚黑絲絨領結,看起來很挺拔很英俊很體面,像個衣冠楚楚的翩翩貴公子,害她情不自禁覷了一眼又一眼,差點移不開視線。

    她這下才明白,原來不只男人會偷瞄漂亮女人,女人一樣也會偷瞄英俊男人,這也就難怪孔夫子要說:食色性也。

    “不提那些無聊的應酬。你的脖子好一點沒?”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其實,除了必須套上醜醜的護頸以及騎車時無法靈活左看右看感到有點不便之外,扭傷頸筋並未給她造成太大的困擾。

    “今天,我打電話到週刊社找你才知道你今天休假,我以為你身體不舒服,一掛上電話立刻跑到你住處按門鈴卻撲個空。剛才,宴會進行一半,我愈想愈不放心,趕緊找個理由先行告退想再去找你,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否則,我豈不又白跑一趟了?對了,你今天怎麽會休假?”

    “呃……今天早上不知道是我睡死了還是昨晚忘記按鬧鐘,當我醒來時已經十點多,我想既然已經遲到,何不乾脆請一天假在家休息補眠?可是,一個人在家又悶得發慌,就騎機車跑來看電影逛街了。”她紅著臉撒謊。

    “騎機車?你的脖子無法靈活轉動,你還敢騎機車到處亂跑?”他不敢置信地瞠大黑眼珠。

    “我知道我脖子不靈活,所以,我今天騎車減速,只有一、二十公里的時速,

    跟一隻慢吞吞的蝸牛差不多。”

    “叭!叭!叭!”

    他的勞斯萊斯太醒目、太招搖,也太令人眼紅,沒事還在路邊暫停這麽久,很快就引起後面大排長龍的車陣頻按喇叭抗議。

    “我怕激起公憤,好心勸你還是快上車走吧!”臉皮薄的她可不想受他牽連成為眾矢之的。

    “請你等我一下……”他上前吩咐司機把車開走。

    “你叫司機把車開走,那你怎麽回家?”

    “關於這一點你不用為我瞎操心,你看……臺北街頭到處都是計程車。”

    “喔。”她的臉紅得發燙,很懊惱自己問了一個白癡才會問的笨問題。

    “你現在要去哪裡?”

    “回家。”

    “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騎車回去就行了。”

    “我叫司機把車開走,就是因為我要騎你的機車載你回家。”

    “你要騎機車載我回家?你……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她驚得瞠目結舌。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他一本正經反問。

    “天啊?!你不會真的打算穿著這一身昂貴的名牌西服騎我那台50cc二手老爺機車載我回家吧?而且,它還是粉紅色的哦。”聯想力一向豐富的她沒勇氣去想像那將會是一幅多麽可笑的畫面。

    “有何不可?你的機車停在哪裡?”他輕鬆自在地聳肩攤手,反而突顯她的大驚小怪。

    “我把它停在前面巷子裡。”他坐在前面騎車都不怕自己一身華服引人側目,她這個坐在後面的還有什麽好顧忌?大不了沿路低著頭躲在他背後就好。

    “走!我載你回家。”他深怕被她溜走似的,緊緊抓著她的手肘。

    “……”無奈的她只好帶著他朝巷子走過去。

    她很快就察覺當他與人群擦肩而過時,竟同時吸引好幾個打扮新潮的時髦女孩紛紛掉頭瞄他,不難發現何偉傑對異性有著不容忽視的吸引力。

    “何偉傑!我向你保證我絕對可以平平安安騎車回家,我拜託你自行搭計程車回去,好嗎?”她很糗很無地自容地瞅著自己粉紅色的破機車。

    “請把機車鑰匙給我。”他拉掉漂亮的領結,隨手塞進西裝口袋。

    “唉!”她重重一歎,不太情願地把機車鑰匙交給他。

    “希望你有兩頂安全帽。”

    “我是有兩頂安全帽,可是……”小事迷糊的她常常把安全帽扔在機車上,等再要戴時才發現安全帽已不翼而飛,現在,她己學會未雨綢繆多準備一頂備用。

    “可是什麽?”

    “可是……兩頂安全帽都是粉紅色的,而且,上面還有一隻可愛的凱蒂貓圖案……”她怪不好意思地掀開坐墊蓋拿出兩頂很“卡哇依”的安全帽。

    “你喜歡凱蒂貓?”他一面翻轉手上的安全帽一面拿困惑的眼神溜溜覷她,搞不懂眼前這個纖秀的倔女孩,怎麽會在堅韌的外表下矛盾地隱藏一顆天真爛漫的童心。

    “你一定覺得我喜歡凱蒂貓的行為很幼稚很好笑。”她不打自招。

    “幼稚?不會呀,保持一顆稚嫩童心總比利欲薰心,或者包藏禍心要來得可愛。”他先幫她戴上安全帽小心系好,才戴上自己的。

    “呵……你現在的樣子……呵……我建議你去拍張大頭貼作紀念。噢……噢……不能笑!我一笑脖子就隱隱抽痛。”她忽兒吃吃竊笑,忽兒哀哀呻吟。

    “你不要一邊笑一邊喊痛!快點坐上來吧。”他有點困難地上前挪了挪身軀以方便她跨坐上來,他的兩條長腿很可憐很局促地彎曲頂著。

    “我……我坐穩了。”她若知道會有這麽尷尬的一天,當初買車時一定挑150CC,就不會像現在他的後背緊緊貼著她的前胸,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共擠一台淑女機車。

    “請你雙手抱住我的腰。”他下一個指令。

    “喔。”她做一個動作。

    “很好!我們回家嘍。”他發動機車引擎騎上路。

    徐徐的晚風將他身上粗獷的麝香味古龍水撲上她的臉,她歙著鼻子吸吸嗅嗅……心神不禁為之蕩漾,呵!多迷人的男人味。

    啊……不!

    她警覺地用力左右搖擺扭傷的脖子,想藉由疼痛來痛醒自己昏昏沉沉的迷惑腦袋。

   

    “我先聲明,冰箱裡只有國產礦泉水。”她進屋後逕自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跟兩隻玻璃杯。

    “我無所謂,喝白開水也行。”他很欣賞牆上那幅墨菊,層層覆覆撚勾勒撇的菊瓣,有一股狂狷不羈的恣意。

    他轉個身打量整套紅木嵌貝鈿的明式傢俱,紫色的椅墊印著一朵盛開的牡丹;還有一隻窄頸寬肚的梅瓶,斜斜插著幾枝開運竹,將約莫八坪大的客廳點綴得極富中國風。

    他點頭贊道:

    “你的家佈置得很溫馨。”

    “這是我大學死黨的家,升大三那年她舉家移民加拿大,她的父母親不放心把房子租給陌生房客,於是半租半託管租給我,每個月只拿我象徵性五千元房租。”她將礦泉水遞給他。

    “你真幸運!我的秘書不止一次跟我抱怨市區的房租貴得驚人,若按照她的說法五千元大概只能租一個小房間。”

    “是啊,臺北居大不易。”

    “你彈吉他?”他眼睛倏忽一亮,大步走過去拿起擱在角落的木吉他,隨手彈奏了下。

    “彈吉他?不!你太抬舉我了。不瞞你說,我是個音樂白癡,不但看不懂五線譜,就連跟同事去唱KTV也唱得走音,同事耳朵慘遭我魔音穿腦荼毒之際,莫不豎白旗投降拜託我‘麥擱唱啊’。”

    “哦?那……我猜這把吉他八成是你男朋友用來唱情歌給你聽的?”他酸溜溜猜想。

    “錯!這把吉他是我大一加入吉他社時買的。”

    “你自嘲是音樂白癡,卻在大學數十種社團中,選擇加入吉他社?”

    “呃……我之所以加入吉他社是因為聽學姐說吉他社的社長長得跟金城武一樣帥,所以,班上很多女生都跑去加入吉他社,我也就跟著去湊熱鬧摻一腳啦。”

    “結果呢?”

    “什麽結果?”

    “你們這一群慕名而去的女生,有沒有為了想爭取帥哥社長的青睞爭風吃醋?”

    “有。”

    “包括你在內?”

    “不!我承認白自己是音樂白癡,但,不是花癡。”她做出嚴正聲明後,問:“從你剛才一見到吉他就兩眼發亮,我猜想你一定彈得一手好吉他?”

    “我啊……馬馬虎虎啦。”他難得謙虛。

    “願不願意來一段自彈自唱?”

    “好啊,我還可以接受你點歌。”

    “點歌?口氣不小嘛。”

    “不過……”

    “不過怎樣?”

    “這兩年,我全心全意投入商場準備接班,所以,請你不要點新歌。”

    “好!我選中古一點的歌,那……就選周華健的‘花心’。”

    “你點這首‘花心’該不是含沙射影或者指桑駡槐吧?”他掀起眼皮子瞅她一眼。

    “你呀!你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朝他翻了翻白眼。

    “哦?是嗎?你別忘了貴週刊乃狗仔隊大本營,實在很難眼光明磊落的君子聯想在一起。”

    “你……”她氣得杏眼圓睜。

    “好好好,請你不要生氣,你想聽‘花心’,我就唱給你聽。”

    他清清喉嚨,用修長的手指靈活撥弄和絃,溫柔低唱——

    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錯過

    你的心忘了季節從不輕易讓人懂

    為何不牽我的手共聽日月唱首歌

    徐曉瑜深深被他彈奏的琮琮吉他聲以及他低沉磁性的歌聲迷住,她的心像冬雪遇春陽,在他的歌聲中逐漸融化……

    何偉傑在有意無意間傾身貼近她,繼續深情唱出: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

    只要你願意只要你願意

    讀夢滑向你心海

    他凝聚兩隻宛如強力電流的俊眸子不停對她放電再放電,感到有點招架不住的她強抑一顆小鹿亂撞的芳心,羞羞垂下眼瞼避開他如火炬般的眼神。

    懸吊在客廳天花板上的那盞五花瓣美術燈折射出橘紅燈光,照亮一室溫馨,此時,一股若有似無的甜蜜氛圍鋪天蓋地從屋子的各個角落覆住他們。

    “個人秀表演完畢!你是不是多少給我一點零星掌聲鼓勵鼓勵?”他一曲唱罷拿開吉他。

    “嗄?!當然當然!你表演得真棒。”醉在浪漫情歌裡的她,趕緊回過神很認真很用力地拍手。

    “你喜歡的話,下次再唱給你聽。”

    下次?

    還有下次嗎?

    不!

    沒有下次了。

    徐曉瑜心知肚明等下週四鏡週刊一出刊,何偉傑保證再度跟她撕破臉,兩人再度反目成仇——今晚,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一直以為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彈鋼琴或者拉小提琴長大的,吉他應該屬於我們窮孩子的專利。”一架鋼琴跟一把吉他兩者價格懸殊,就連學習的鐘點費都相差好幾倍。

    “若拿音樂無國界做延伸,那麽學習樂器也不應分階級。”他先糾正她的偏差觀念,接著說:“我念小四就瘋狂迷上吉他,還拿原子筆在手腕上畫六條吉他弦,

    上課時偷偷按著練習。”

    “原來你對吉他下過一番苦心學習,難怪彈得頗具職業水準。”

    “我在三藩市讀高中時就跟同學組了一個合唱團,每逢週末假期就跑到小型夜總會打工賺外快。”

    “不會吧?令尊乃國內數一數二的金融钜子,你是他的寶貝獨子,要錢儘管開口,何需打工賺外快?”她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

    “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我父親每個月固定只給我五百元美金當零用錢。”

    “十年前的匯率兌換……一塊美金折合台幣三十八元左右,五百元美金等於一萬九千元新臺幣耶!一個高中生每個月拿這樣多零用錢,換作是我恐怕連作夢都會偷笑。”她想起自己念高中時,父親也是按月給五百元零用錢,不過,她拿的是新臺幣,他拿的是美金。

    “你想,十七、八歲的年紀最喜歡追漂亮美眉,五百元美金看幾場電影、吃幾頓大餐、送件小禮物就差不多花光光了,不想辦法賺點外快貼補哪行?”

    “令尊知道你為了支付戀愛開銷,籌組合唱團到夜總會表演嗎?”

    “知道。”

    “他不反對?”

    “我嫌零用錢不夠花自己想辦法去賺,不倫不搶,我父親不但不反對,還以行動支持我。”

    “哦?”

    “他在僑界有很多大老闆朋友,他一一打電話請托,若有舉辦宴會需要表演團體務必優先考慮我的合唱團。”

    “多開明的父親。”

    “我父親為人處世一向本著‘給他魚吃,不如教他釣魚’的觀念。”

    “很正確的觀念。”

    “哪天我引薦你認識我父親,我相信他一定會跟你結為忘年之交。”

    “如果他肯接受專訪就更棒了。”她出於職業本能企盼。

    “可惜你不是‘商業週刊’或者‘財訊’,否則,我一定幫你當說客,勸我父親接受你採訪。”他朝她聳聳眉,淺淺訕笑。

    “喂!你瞼上是哪一號瞧不起人的表情啊?你以為我們鏡週刊只會做八卦報導?告訴你!我們也曾經做過一系列各行各業傑出人士專訪,哪天我找出來送你閱讀。”

    “謝謝啦。”他怪趣地對她眨眨眼。

    “對了,蕭賓把機車送到哪裡修理?阿龍想過去看看。”她今天在辦公室打電話跟阿龍致歉,雖然阿龍嘴巴口口聲聲安慰她說沒關係,不過,從他說話的口氣還是不難聽出他的心疼。

    其實,這也難怪阿龍心疼,阿龍身邊的朋友都知道那台250cc重型機車,被阿龍當成老婆般照顧有加,現在老婆受傷毀容,他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我辦公室抽屜有修理廠的名片,明天我下班後拿過來給你。”

    “萬一我不在家,請你直接扔進信箱。”

    “你下班後都幾點回到家?”

    “六點半左右。”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明天還在休假,避免他起疑竇。

    “那我七點鐘過來接你,我們找一家餐廳共進晚餐。”

    “不要!”她一口回絕。今天,她靠出賣他領了一筆獎金跟三天假期,心虛的她實在沒這份勇氣跟他共進晚餐。

    “你拒絕跟我吃飯?”不會吧?接掌總裁一職的他行情持續看漲,是公認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多少名媛淑女巴望著跟他吃飯套交情呢。

    “明天是我每週固定的清潔日……”她胡亂找個理由搪塞。

    “你脖子扭傷怎麽打掃?不如……我下班後過來幫你打掃。”他態度認真地提議。

    “嗄?你說什麽?你要幫我打掃?”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雙汪汪水眸因錯愕瞪成一對鬥雞眼。

    “我說的話有這麽駭人聽聞嗎?”他那雙清澄的眼睛晶晶亮亮盯著她。

    “就算向天借膽,我也不敢勞駕你這位大總裁幫我清潔打掃。”她笑著找理由拒絕。

    “你若覺得過意不去,可以……請我吃披薩。”

    “就請你吃披薩這麽簡單?”

    “如果你覺得光請我吃披薩心裡還是萬般過意不去,想附送一個香吻當甜點,我也不反對。”他眉眼噙笑瞅著她粉粉嫩嫩的雙頰飛上兩朵紅雲,自作主張決定:“好啦!我們就此一言為定!明天下班我會主動過來報到,聽候差遣。”

    “我……”她嗡嗡作響的腦袋理不出一條頭緒。

    “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晚安。”他搶著截斷她的話,故意不給她開口拒絕的餘地,臨走前,他回頭朝她綻露一抹詭譎痞笑,這才掩上門,蹬蹬蹬地跑下樓梯。

    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不止一次走在路上遭人強迫推銷產品,也知道有些廠商愛玩什麽強迫中獎的噱頭,更知道臺北銀行為了促銷退燒的樂透彩不定期加碼彩金一億元以提升買氣。然而,這些強迫推銷、吸引買氣而強迫加碼都是為了延攬生意,她卻頭一回碰到何偉傑這種強迫別人接受他打掃的人。

    困惑不已的她跌坐在椅子上盯著他喝過的水杯悶悶回想——今晚,何偉傑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不再用奚落的口吻跟嘲諷的言詞激怒她,還心情不錯地彈吉他唱情歌給她聽,明天甚至要過來勞動服務幫她打掃。

    她不禁懷疑何偉傑的“阿達馬”,是不是短路打結啦?!

    不過,對於他無故獻殷勤,她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唯恐他禮中有詐,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再度被他耍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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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19: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嗨!阿傑。”蕭賓長驅直入走進何偉傑的辦公室。

    “阿賓!請你等我一下……”何偉傑從一疊卷宗堆抬頭跟蕭賓打招呼,隨即埋首其中詳閱批簽。

    “你忙你的,我替自己調杯酒喝。”蕭賓走進圓弧型吧台,熟練地將1/2盎司波本威士卡倒入杯中,再各加入上1/2盎司蘭姆酒、琴酒、伏特加,以及加糖加檸檬汁,再混合上1/2盎司可樂,最後加入冰塊。他認真地歪著頭打量杯子……總覺得還少了點什麽,他轉身找出一顆檸檬薄切一片裝飾在杯口,一杯酸酸甜甜的“長島冰

    茶”這才大功告成。

    “謝謝你前天晚上趕過來幫忙。”何偉傑合上簽妥的卷宗,走過去跟蕭賓並肩坐在吧台前。

    “謝什麽?兄弟一場嘛,應該的。對了,修理廠中午打電話通知我機車修好了。”

    “很好!我會通知小魚兒去取車,你記得叫修理廠把帳單寄給我。”

    “沒問題。”蕭賓擎杯啜飲,別過臉問他:“要不要我為你調一杯?”

    “謝了。四點鐘我要主持業務會報,若喝得一身酒氣與會主管心裡作何感想?”他敬謝不敏。

    “你不喝,我自個兒喝。”蕭賓見酒杯已空也懶得重調,乾脆旋開威士卡瓶塞倒上1/3杯,再從冰桶取出冰塊丟進酒杯,擎杯搖了搖,啜一口。

    “阿賓!現在才下午三點,你就一杯接著一杯喝,小心變成酒鬼。”

    “變成酒鬼有什麽不好?一醉解千愁。”

    “你沒聽過藉酒澆愁愁更愁?心情不好最好少喝酒,免得傷心又傷肝。”他搶走阿賓手上的酒杯。

    “阿傑!你不知道我家老頭看我有多不順眼?每次見到我就碎碎念,叫我多學學弟弟的勤快跟腳踏實地,不要整天遊手好閒……”蕭賓苦悶地抹了把臉。

    “我覺得伯父的話一點也沒錯,你除了泡夜店把馬子,的確無所事事。”

    “你——你以為我願意整天無所事事啊?這都怪我家那個頑固老頭非要我從基層業務員幹起,也不想想我是少東耶!竟然叫我攜帶公司產品目錄去拜訪客戶。”蕭賓一臉輕蔑。

    “從基層做起有什麽不好?唯有如此,你才能熟悉公司的整個作業流程,對產品的優缺點才能了若指掌,將來接班後你才能得心應手。”

    “接班?我家老頭就是用接班人當誘餌,教我們兄弟各憑本事去爭取,誰的實

    力夠,誰就是企業的接班人。”

    “兄弟各憑本事公平競爭,這個方式很好啊。”

    “好你個頭!我是大老婆生的,算是嫡出長子,我的弟弟是小老婆生的,是庶出,他憑什麽跟我搶接班人位署?”

    “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還爭論什麽嫡出庶出?你以為現在是滿清皇朝啊?”

    “我就是看不慣我弟弟拼命在老頭面前裝勤奮。”蕭賓搶回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把空了的酒杯“碰””聲,怒擱幾上。

    “你弟弟表現得愈勤奮就愈突顯你的怠惰,再這麽發展下去,你離接班人的位置就愈來愈遠了。”他跟蕭賓的弟弟蕭勤見過幾次面,印象中的蕭勤是個靦腆的大男孩,不像阿賓說的那般工於心計。

    “去去去!不提這些掃興的話題……”蕭賓兩眼驟眯,忽想起了什麽似的從褲袋摸出一隻鍍金打火機把玩,他興匆匆問何偉傑:

    “你跟女記者的感情進展如何?安全上壘了沒?”

    “安全上壘?我連她的手都還沒牽到哩。”他懶懶打直兩條長腿,兩隻手臂交疊腦後,若有所思眯眼覷著茶色玻璃帷幕在亮晃晃陽光透射下折析出眩人的光暈。

    “哇?!我最受不了這種慢火悶燉的溫吞愛情,完全跟不上現代人一拍即合的步調。不如,今晚我帶你到夜店狩獵,在那裡你不必裝聖人,只要在想上的女孩耳邊說這裡音樂好吵,想不想轉移陣地?只要她點頭答應,一切就搞定,就可以找個地方‘嘿咻嘿咻’了!”蕭賓表情鹹濕地拿手肘撞撞他的胳臂。

    “對不起!我對速食一夜情沒胃口。”

    “你似乎很保護那名女記者?竟把我抄給她的手機號碼當垃圾丟出車窗。”

    “我很篤定她絕不是你玩一夜情的物件,你就當作日行一善放過她吧。”

    “你的出發點真的是為了保護她免遭我魔爪染指,還是想把清秀俏佳人留給自己?”

    “我承認我從來沒有碰上像她這種敢跟我吼,還處處跟我唱反調的女孩。”一提起小魚兒,他兩眼發亮。

    “你想馴服她?”

    “她愈倔愈拗就愈吸引我。坦白說,我對那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毫無個性的女孩覺得有點厭煩。”

    “你的厭煩名單不包括希敏兒吧?”

    “希敏兒?她今天一早就起程飛大陸作巡迴演唱。”

    “希敏兒不是上禮拜才從香港作宣傳回來?怎今天又跑去大陸?她整天像個空中飛人奔走兩岸三地,卻把你孤家寡人晾在臺北?怪不得你會不甘寂寞想找一個候補情人好遞補希敏兒不在身邊的空缺。”

    “我幾時跟你說過我要找一個候補情人?”

    “阿傑!你連候補情人的人選都已經物色好了,還想否認?”

    “我已經物色好人選?”沒好氣的何偉傑起身為自己倒一杯葡萄柚汁。

    “還想否認?剛才你不是說想馴服那名女記者?”

    “你是說我挑徐曉瑜當我的候補情人?”他心下怔了怔。

    “她看起來一派清純,顯然涉世未深,應該很容易上鉤,的確是最適合的不二人選。”

    “……”他靜默喝葡萄柚汁。

    “你放心!憑你我哥兒們多年的交情,我在希敏兒面前一定守口如瓶。你大膽去追徐曉瑜當你的候補情人,免得希敏兒不在你身邊的日子,孤枕難眠。”

    “阿賓!如果你能把全副心思灌注在輔助伯父開發業務上,我敢跟你拍胸脯保證,貴家族企業的接班人非你莫屬。”極注重隱私的他不願將由自己的感情生活搬上檯面討論,忙轉移話題。

    “好說!好說!”蕭賓忽然把打火機遞到他面前,問:“這是什麽?”

    “一個不起眼的廉價打火機。”

    “它的外表是打火機,裡面卻暗藏玄機。”

    “暗藏玄機?你跟魔術師借來跟我現寶?是不是按一下打火機就會變出一隻鴿子或者一束鮮花?”

    “你按著這個鈕由左至右旋到底試試。”

    “……”他也想知道阿賓葫蘆裡賣什麽藥,很配合地依照阿賓的說明把鈕旋到底——

    “你跟女記者的感情進展如何?安全上壘了沒……安全上壘?我連她的手都還沒牽到哩……哇!我最受不了這種慢火悶燉的溫吞愛情……”

    “阿賓!你居然竊錄我們剛才的談話?”何偉傑老大不高興地垮著臉。

    “哎呀呀……你說竊錄就太沉重了!我只不過是覺得這玩意兒挺有趣,特地借來跟你開個玩笑取取樂罷了。”蕭賓很識趣地切掉開關。

    “開個玩笑取取樂?很抱歉!對於這種玩笑我一點也笑不出來,還讓我有一種遭人惡作劇的感覺。”

    “……”蕭賓怪尷尬地抓抓耳垂。

    “你從哪裡借來這種東西?”

    “我認識一位元開通訊器材行的朋友,他在這方面堪稱鬼才,任何東西到他手上,隨便改裝一下就變成竊聽器。”

    “給我。”

    “這……不行!打火機不能給你,我跟朋友講好借用兩天就歸還。”

    “我不要打火機,我只要打火機裡頭的錄音帶。”

    “哦?好!我取出來給你……”蕭賓皺著眉頭左按扣右旋鈕,愈急愈打不開打

    火機,最後“哢”一聲,暗扣整個卡住鎖死。

    “糟糕!暗扣卡死打不開了。阿傑,明天我拿回去給我朋友修理,取出錄音帶後我會直接銷毀。”

    “阿賓,我知道你為人四海交友廣闊,不過,我勸你交友前不妨先過濾一下。”

    “你是說?”

    “如果,你這位元開通訊器材行的朋友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他鑽研改造竊聽器做什麽?”

    “我……好啦!為了跟你賠不是,晚上由我作東請你到‘木村日本料理’吃黑鮪魚沙西米。”

    “今晚不行,我已經約了人。”他回到辦公桌重新打開卷宗。

    何偉傑一向要求自己今日事今日畢,他擔心若再跟蕭賓哈啦下去,會誤了今晚跟小魚兒的約會。

    “那就改天吧。哇!都快四點了?我得趕去韻律教室接BOBO下課。”蕭賓看了看腕表,嘴裡喳喳呼呼往門口走。

    “BOBo?”

    “我的新任女朋友。”蕭賓火燒屁股似匆匆走人。

   

    “啊——我以為你說要過來幫忙打掃,只是一句玩笑話。”徐曉瑜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何偉傑,當場傻眼。

    “我準時依約前來,就表示我是認真,絕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何偉傑穿著黑色圓領T恤搭卡其褲配咖啡色休閒鞋,”身輕便穿著顯然有備而來。

    “好吧。那你是想先叫披薩吃,還是先打掃?”她聳聳肩,側身讓他進來。

    “今天喝下午茶時,我吃了雙份點心,到現在肚子還撐得飽飽的—你呢?”

    “我午餐吃得晚,肚子也一樣不餓。”一想到他今天晚上紆尊降貴要過來幫她

    打掃,她擔心得整天胃口全無,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才隨便煮了一碗泡面加蛋打發。

    “那就開始打掃吧!我該先擦窗戶,還是抹桌椅?”

    “所謂打掃不過是拖拖地板罷了。我仔細看了看,其實地板也不太髒,我看……還是等過兩天拿掉護頸我自己來就行了,我真的不好意思讓你這位身價非凡的總裁拖地。”

    “你不要一直想著我的身分,下了班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男人——做你的朋友。”

    “朋友?你真健忘!難道你忘了不久前我們還對瞪對吼?”如果她跟他算朋友,那她豈不是賣友求榮?

    “今天以前的事都讓它隨風而逝,人要活在當下,放眼未來。”他斂眸哂笑。

    “喔。”她心虛漫應了聲。

    “今晚你只需動口不需動手,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監督我拖地就行了。”他兩手搭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坐在椅子上。

    “這……怎麽好意思讓你這個客人打掃,我這個做主人的卻坐在一旁涼快?”她試著要站起來。

    “應該感到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是我害你摔車扭傷脖子,你就當我在贖罪,讓我為你做一點事,我才能稍感心安。”他的大手再度壓她坐下。

    “你想藉由打掃贖罪?”她恍然大悟。

    打從昨晚黑夜思索到白天,她始終猜不透他何以熱血沸騰堅持非過來幫她打掃不可,原來,他是因為害她扭傷脖子心生愧疚而想找機會彌補?!呵!她還一度以為他對她有意思呢!

    感覺有點糗的她內心不斷警告自己,以後絕對不可以再讓男人對著她彈吉他唱情歌,那種浪漫情境很容易陷自己於自作多情中。

    “說贖罪也未嘗不可,呃……拖把跟水桶呢?”

    “放在後陽臺。”

    “嗯。”他走過去推開紗門,先將藍色塑膠水桶放在水龍頭底下注滿七分水提進客廳,再回頭進去拿拖把。

    “你拖過地嗎?”她無限好奇地問。

    “沒有。”

    “那你懂得怎麽使用拖把嗎?”

    “下班前,我特地把負責清潔的歐巴桑叫到辦公室討教一番。”

    “我猜……此舉一定嚇壞歐巴桑了吧?”

    “的確把歐巴桑嚇得半死!她以為有哪個角落沒打掃乾淨,拼命跟我說‘歹勢啦,歹勢啦’,等她弄清楚我只是問她如何使用拖把抹地,她才松一口氣跟我詳細解釋。最後,還問我公司是不是準備代理家庭清潔用品?是不是要跟‘莊臣’或者‘妙管家’爭食清潔用品這塊大餅。”他笑搖頭,不太靈活地將拖把放進水桶裡蘸濕,沒想到力道過猛,濺起蕊蕊水花。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將拖把柄上的擰水杆將水瀝乾,然後,寫毛筆字般開始揮毫拖地。

    何偉傑拖地的樣子雖然笨拙卻態度認真,他把地板一塊一塊抹得乾乾淨淨,讓閑閑坐在椅子作壁上觀的她不由得看得入神……她發覺不僅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認真的男人一樣很吸引人。

    尤其,他身上那件黑色緊身T恤包裡他勻稱有致的肌肉,隨著他拖地的動作起伏,渾身散發濃濃男人味。

    她手肘擱在扶把上輕托香腮,睜著兩隻晶瑩亮眸作夢般盯著他挺拔的背影打轉……天啊!太古得集團的總裁何偉傑在幫她拖地耶!這件事若說出去大概沒人會相信,只怕還會反過來笑她癡人說夢話——

    “OK!大功告成。”客廳雖然開著冷氣,賣力的他還是沁出一頭汗水。

    “辛苦你了!快坐下來喝杯水。”她先遞給他一盒面紙擦汗,轉身跑進廚房為他倒一杯冰水。

    “謝謝。”他仰頭咕嚕咕嚕一口氣喝掉半杯。

    “拖完地肚子一定餓了,我這就去打電話叫披薩……呃……你喜歡什麽口味?海鮮?.超級什錦?還是鮮蝦鳳梨?”

    “吃什麽口味?我們得好好研究一下……”他自動轉坐到她身邊的位子緊挨著她,湊上一張俊臉跟她共看一張披薩店塞在信箱的DM,詳細比較各式口味披薩的餡料,兩顆頭顱很自然很親密碰觸一起。

    “……”她背脊一僵,不禁恨自己真是沒出息!當她的鼻尖嗅聞他身上傳來淡淡的薄荷味道刮胡水,平時還算冷靜的腦袋竟融化成一坨漿糊,一顆心沒來由惴惴怦然。

    “這個口味有章魚、甜不辣、青椒、海苔、蘑菇、美乃滋、照燒醬、芝麻、柴魚……嗯,餡料挺豐富的,你覺得如何?”他別過臉一個字一個字對著她讀出來,溫熱的氣息吹拂上她的耳廓,一股呵癢的感覺令她不禁躁得滿臉通紅。

    “就吃這種口味吧。”她忙不迭舉雙手贊成,只希望他行行好坐離她遠一點。

    “好!那我們就吃‘和風章魚燒’。至於,飲料嘛……”他深情款款的烏眸直勾勾凝望著她。

    “就叫兩瓶罐裝可樂。”她整個人像裝了彈簧似從椅子上霍地跳起身,沖過去打電話叫外送披薩。

    “好。”他感覺到她的緊張與不安,唇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會心的笑。

    “披薩三十分鐘內送達。”她掛上電話轉告他。

    “喔。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摩托車修好了,這是修車廠的名片。”他從口袋掏出名片交給她。

    “謝謝!我會通知阿龍去取車。”

    他眉峰一擰,心裡很不痛快地揣想,為什麽她老是在他面前阿龍長阿龍短叫著?這個阿龍究竟跟她是什麽關係?普通朋友?還是情人?

    “今天下午我回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復原情況良好,只要脖子不再酸疼,下星期一就可以不必套護頸了。”

    “哦?!恭喜你。”他靠著椅背,長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下巴瞅她。

    “是啊!我終於可以把這個醜不拉嘰的護頸扔進垃圾筒。”

    “當你扔掉護頸時,該不會把我也扔進垃圾筒吧?”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徘徊在她清秀的臉上探索。

    “這……”她聞言楞了下,隨即裝作聽不懂地顧左右而言它,笑道:“當然不會!我家的垃圾筒裝不下你。”

    “從你怔愣的表情,我肯定你聽懂我話中所隱藏的含意。”他深邃的漆眸牢牢鎖住她。

    “我……”她落荒別開眼。

    “你以為我今天為什麽跑來拖地?”

    “你剛才說過啦!你說是你害我摔傷脖子,所以,想找機會贖罪嘛!”

    “我承認害你摔傷,不過,我可以賠你修車費、醫藥費,大可不必下班後跑來拖地;就算真要拖地,我也可以花錢找清潔公司派人過來打掃。”他起身走向她,隨著他一步一步一罪近的腳步,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緊張得險險就要從胸口蹦跳出來。

    “是啊!那……你為什麽還親自跑這一趟?”

    “我跑來拖地是為了親近你。”

    “親近我?”

    “親近你,好追求你啊。”他執起她的手,坦白吐露心跡。

    雖說太陽底下不乏新鮮事!不過,像他這種以拖地當作追求女朋友的手段,可鮮著哪。

    “不,不要!”她像觸電般慌張抽回手。

    “不要?你不喜歡我?還是……你已經有了要好男友?”

    “都不是。”她困窘搖頭,很心虛地想起下週四即將出刊的雜誌。

    “看著我!小魚兒……咦?你為什麽一副想跟神父告解的表情?你是不是有什麽事隱瞞我?”他燦亮的星眸深深望進她深褐色的瞳仁。

    “我……”她張口茫然。

    “快說啊!”

    “我怕我一旦說出來,你會氣得想掐死我。”內心苦苦掙扎的她背脊竄起一股颼颼涼意。

    “掐死你?不!我才捨不得呢。”他不相信眼前這個令他著迷的小女人會對他做出什麽足以令他抓狂的事。

    “我若坦白,你願從寬?”她澄清的秋瞳顯露希望之光。

    就法律層面而言,在所犯罪行未被察覺之前主動跑去投案自首,坦承不諱,法官在判決時會依照減刑條例予以減刑。她若搶在鏡週刊出刊前招供,讓他心裡事先做好萬全準備以降低緋聞對他的殺傷力,說不定較易取得他的諒解。

    “喂!我所認識的小魚兒一向敢作敢當,巾幗不讓鬚眉的。”

    “好啦,好啦,我招供啦。”她忐忑掀睫覷他一眼,輕歎了聲,說:“我搶到一則大獨家交給編輯……”她頓住話,艱澀地咽了咽口水。

    “哦?你這只菜鳥記者居然有本事搶到大獨家?可喜,可賀!”他玩世不恭地包眼,笑得一臉縱容。

    “我若說出這則獨家內幕,只怕你再也笑不出來。”

    “你的大獨家該不會……跟我有關吧?”他面露狐疑之色,投以清冷斜睇。

    “你真聰明,一猜就中。”她回以甜美笑靨企圖緩和暗潮洶湧的凝窒。

    “我有什麽獨家可供你報導?”

    “你跟希敏兒之間的緋聞……”

    “不可能!那天我明明已經取走你相機裡的底片。”他收斂起憐寵的笑容,癡

    眸冰透,危險地眯成一條縫。

    “前天晚上我算准萬一不幸被你攔下,你一定不忘搜索我的照相機,所以,我早一步拿走拍好的底片,換上一卷新的讓你搜。”

    “哇!你跟我玩這一招,簡直諜對諜嘛。”他打鼻孔噴出輕哼,略顯緊張問著:

    “你偷拍到什麽?”

    “你跟希敏兒纏綿吻別的鏡頭。”她發覺自己內心酸得很不是滋味。

    “你真該死!”他爆出一句咒駡!唇角的笑紋轉冷轉硬,直到僵住。

    “對不起……”她的胃袋翻攪了下。

    “我個人被渲染成花花公子我無所謂,但……我們太古得集團正跟另一家財團競逐搶‘台豐銀行’合併案,以方便向財政部申請改為金控公司,雙方人馬競爭激烈已從暗中較勁演變成檯面上的白熱化。如今,我這個總裁在短短一個月內連續爆出兩則緋聞,重創集團形象,我擔心這個合併案會觸礁,被競爭對手搶了便宜。”他犀利的眼神倏沉,沉甸得令人心底發毛。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態如此嚴重……”她的心危危顫跳。

    “有沒有辦法抽稿?”俊容灰敗的他試著挽回。

    “絕不可能抽稿!社長他看完那篇稿子跟照片當場笑得合不攏嘴,除了指示加印銷售數量,還決定拿來做為封面故事大篇幅報導。”她低垂眼睫沒敢抬起眸子看他。

    “我真搞不懂!我一個未婚的單身漢談個戀愛有什麽好驚動你們這些討厭的狗仔隊跟拍?”他蠻橫的大手扣緊她的皓腕,把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拽起。

    “對不起!”她猝瞪驚恐的瞳仁直視他那兩道冰柱冷眸。

    “上次我異想天開以牙還牙設計你,結果自討苦吃,在例行董事會上挨了那群老古板董事一頓臭駡,”再訓斥我行為該檢點收斂些。現在這下子更精采啦!連我跟希敏兒擁吻的鏡頭都出現,那些老古板董事肯定氣得吹鬍子瞪眼,至於,和台豐

    銀行的合併案看來也只好拱手讓給對手啦。”

    “對不起!”

    “你除了跟我說對不起還能不能說點別的?對了,聽說搶到獨家的記者可以拿到一筆獎金?你是否可以稍稍透露一下獎金的數目?!”

    “三萬。”囁嚅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三萬?”他為之氣結,英俊的臉孔不停在她面前來回擺蕩,他咬牙切齒道:

    “如果你是男人,我保證把你揍成豬頭。哼!”他氣呼呼扭頭就走,走到一半又一百八十度轉身站定。“我親愛的菜鳥記者小姐!你若把偷拍到的照片拿來賣我,我至少開價三百萬跟你買回。小魚兒!我真不敢相信你會為了區區三萬元出賣我!”

    碰!他重重甩上門,彷佛將所有的怒氣統統發洩在那扇無辜的鐵鏤門上了。

    “何偉……”她沮喪地跌坐在椅子上。

    她在好勝心驅使之下,一心一意要對何偉傑還以顏色,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篇緋聞報導會影響太古得積極爭取的並購案。

    “叮咚”!

    “啊?謝天謝地!”一定是何偉傑回頭原諒我了!”她轉憂為喜地跑過去開門。“阿——”

    “我送披薩來!一共五百九十元,謝謝。”

    她苦惱地接過十二寸香噴噴、熱騰騰的和風章魚燒披薩,份量夠她吃一個禮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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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希敏兒出道以來為了塑造清新的玉女形象,經紀公司再三要求她,只要記者所提的問題涉及感情私事,千篇一律回答:

    “我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交男朋友?”

    就是這個連三歲小孩都不信的標準答案,激發鏡週刊鍥而不捨派狗仔隊盯梢她,企圖戳破她的謊言。這次,徐曉瑜拼了小命摔得手腳瘀青才搶到這條大獨家,鏡週刊豈有不大大炒作賣力宣傳的道理?

    尤其,女主角是當紅偶像歌手希敏兒,男主角是大財團總裁何偉傑,金童玉女

    的浪漫愛情故事是八卦讀者的最愛,難怪鏡週刊一上架鋪書,立刻被搶購一空,連預期加印的三成份數都不敷因應,不得不拜託印刷廠連夜加班趕印。

    這回鏡週刊打了漂亮一仗,雜誌社同仁士氣大振之餘,也一吐小魚兒遭死對頭IN報導偷拍抓包的悶氣。

    小兵立大功的徐曉瑜並未沉醉在週刊刷新銷售量的歡樂氣氛中,她天天翻閱財經報紙,關心這則緋聞事件的後續追蹤報導。

    報導中提及何偉傑為了連續兩則緋聞被八卦週刊披露,在每週例行董事會上慘遭董監事猛烈炮轟,要不是老總裁親自出面緩頰,何偉傑恐怕會因為緋聞事件丟掉總裁寶座。然而,董事會內部的炮火容易平息,遭流彈波及的是何偉傑最擔心的台豐銀行並購案。

    根據報載太古得集團與台豐銀行並購案,雙方原已簽妥草約,待合約細目擬定後即將共同舉行記者會公開簽署合併契約,現在卻面臨台豐銀行踩煞車喊停重新評估的窘境。

    綜觀國內金融業除了作風保守,更注重領導人的專業與形象,何偉傑雖然拿到財經碩士學位,卻在並購案進入緊鑼密鼓之際頻傳緋聞,個人形象大打折扣。

    “何偉傑!對不起啦!我真的不知道那篇報導會傷你傷得這麽重。”徐曉瑜對著報紙上何偉傑帥氣迷人的照片,再度深表歉疚。

    “小魚兒,你發什麽神經?一個人對著報紙喃喃自語?別忘了!你三點鐘要去採訪5566的新歌發表會。”

    “知道啦!我收拾收拾桌上的東西就出發。”

   

    位於和平東路一段的“馬雅鋼琴酒吧”是“SOHO族最愛留連的地方,這裡除了氣氛佳、燈光美,還有一位萬人迷鋼琴師阿倫,再加上打扮新潮的年輕調酒師耍帥甩瓶調酒的絕技,經由大家口耳相傳,每晚九點鐘不到就已高朋滿座。

    徐曉瑜支肘坐在吧台前面的高腳椅,靈轉一雙趣味盎然的瞳眸,盯著那杯燃著兩朵漂亮藍色火焰的“彩虹酒”,長指咚著酒杯細數著:

    “紅、橙、黃、綠、藍、靛、紫,七層不同的顏色。”如夢似幻的顏色令她深深著迷,每次來一定點一杯彩虹酒。

    “小魚兒,酒是拿來喝,不是拿來觀賞的。”一個斯文瘦一局男從她背後張臂摟了摟她的肩膀打招呼。

    “嗨!阿龍。”

    “小強!請給我一杯龍舌蘭,謝謝。”阿龍傾前告訴調酒師。

    “我跟你才半個多月沒見面,你怎麽變成這副邋遢德性?瞧你……滿腮胡渣也不刮一刮,刺蝟頭更是怒張得像一叢雜草,嗯……還好,身上沒散發異味。”徐曉瑜聳著俏鼻在他身上嗅了嗅。

    “我煩到沒心情。”

    “你沒心情整理儀錶,難道雅真她也閉著眼睛任由你邋遢得像個流浪漢?”

    “雅真?”阿龍的眸光冷沉下來。

    “瞧你如喪考妣的表情,是不是跟雅真吵架啦?”

    “唉!”

    “其實,小倆口吵吵架也沒什麽大不了,不過,你是男孩子就先低頭去跟雅真說說好聽話,哄她開心嘛!”徐曉瑜跟雅真是大學同班死黨。

    “……”阿龍苦惱地擎杯喝酒。

    “喂!你幹嘛光喝酒不說話?哦!我明白了,你今天約我來是不是想拜託我到雅真面前為你美言兩句?”

    “這……不必麻煩啦。”

    “麻煩?我寧願麻煩,也不願見你要死不活的德性,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下班後我就去找雅真談一談。”

    “小魚兒,我——”阿龍欲言又止。

    “阿龍!你今天晚上究竟怎麽啦,說話吞吞吐吐的,啊——你該不會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孩子吧?”她重重倒抽一口氣。

    “我沒有愛上別的女孩子。”

    “呼!好加在!只要不是感情出軌,一切好談。”她差點驚出一身冷汗。

    “可是……我愛上一個男人。”

    “哇!哇!哇!”晴天轟她個大霹靂!轟得她全身血液直沖腦門,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緊張地重問:“請你再說一遍!”

    “我、愛、上、一、個、男、人。”阿龍一個字一個字吐出話來。

    “天呀!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我記得一個多月前,雅真還喜上眉梢說要請我當她的伴娘。”她被他說出口的話驚得七葷八素,一再提醒自己該找個時間去“行天宮”收驚。

    “那個男人是誰?”她穩住驚恐。

    “他……你也認識。”

    “誰?”

    “鋼琴師阿倫。”

    “阿倫?你跟阿倫?阿倫他是gay?”她端起酒杯喝一大口,甜沁沁的酒液灌入喉嚨,她的心苦澀澀地擔心纖柔的雅真怎禁得起這種打擊?

    話說阿倫他是馬雅鋼琴酒吧的鋼琴師,挑金的披肩長髮用橡皮筋束成一束馬尾,隨著他彈奏鋼琴時大幅擺動的身軀在腦後晃晃蕩蕩。

    阿倫是中日混血兒,略顯蒼白的臉上嵌著一雙憂鬱卻很會放電的桃花眼,沉默寡言的酷模樣配上出眾的琴藝,不費吹灰之力很快就迷倒一票女孩子。據她所知,酒吧裡很多女孩子是沖著阿倫而來。

    “是。”阿龍用力點頭。

    “不對!不對!就算阿倫他是個gay,但,你不是。否則,你也不會跟雅真交往四年。”雅真念大一時就跟念大四的學長阿龍是校園公開的一對戀人。

    “當我發覺自己對阿倫產生情懷時,我整個人嚇壞了,憂心仲仲跑去找心理醫師治療並且做了性向測驗,結果證實我是個雙性戀。”

    “你會不會因為跟雅真戀愛久了覺得乏味,所以,阿倫一介入立刻擄走你的心?”

    “你錯了!真正的愛情是歷久彌新,而不是彈性疲乏。知道嗎?我跟阿倫的愛情今天比昨天更深更濃。”

    “阿倫今天輪休?”她不必抬頭搜尋,光聽琴音也分辨得出此刻坐在鋼琴前面彈奏的絕不是超級放電機阿倫。

    “阿倫辭職了,他轉到一家私人俱樂部當琴師。”

    “辭職?為什麽?他這一離開將令多少女孩子心碎?”

    “小魚兒!我就是討厭一堆女孩子用那種充滿性暗示的眼光看他,所以才鼓勵他辭職。現在,他去的那間私人俱樂部要憑會員證才能進去,可以避開一些無謂的困擾。”

    “你一吃醋,阿倫就二話不說提出辭呈?嘖!愛情真偉大。”她噘嘴挖苦。

    “小魚兒,我知道你是雅真的好朋友,我能瞭解你為雅真抱不平。可是,愛情本來就沒什麽道理可言,我愛阿倫!我真的沒辦法回頭去愛雅真,連偽裝都裝不來。”

    “你告訴雅真了?”

    “嗯。我想一味掩飾、一味拖延,對雅真不公平,所以,昨天我在雅真面前坦承我愛上阿倫。”

    “雅真聽了有何反應?”

    “剛開始她捧腹大笑,以為我跟她鬧著玩的。”

    “如果我是雅真,我也會以為你在開玩笑。”

    “後來我很慎重地再跟她說一遍,我並非尋她開心,我是真的愛上阿倫,她先是一怔呆了半晌,接著發出淒厲的尖叫,痛哭失聲……”

    “你這個該死的渾蛋!如果你今天為了一個比她優、比她美的女孩子而拋棄她,她心裡可能還服氣一點,偏偏你卻愛上一個男人?為了一個男人拋棄她?別說雅真無法接受,我相信絕大部份的女孩子都咽不下這口氣。”

    “小魚兒,我真的不想傷害雅真,可是,我對雅真的愛已經消失這是事實,當我的心我的人全系在阿倫身上時,我覺得我不能也不該繼續欺瞞雅真、耽誤雅真。”

    “可憐的雅真。”

    “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想請你找時間去陪陪雅真,安慰她。”

    “明天是週末,我會過去陪她安慰她。”

    “謝謝你,小魚兒。”他滿懷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

    “阿龍——我不懂!你跟雅真相戀四年,一千多個日子耶!雅真怎會敗在阿倫手上?如果我沒記錯,你勤跑這間鋼琴酒吧也不過是這半年的事,我真的不敢相信四年的感情竟然不敵半年?”

    “我最理性的小魚兒!愛情它不是加減乘除的數字遊戲,時間更不是衡量愛情多寡的沙漏。累積四年的戀情不見得比半年的戀情更刻骨銘心,我想,等你哪天也嘗到真正的戀愛滋味,你就能夠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你確定你跟阿倫是真心相愛,而不是被愛沖昏頭?”

    “我跟阿倫決定不計世俗眼光終生相守,無怨無悔、不離不棄。”

    “真的?那……我想我還是會獻上我的祝福。”

    “小魚兒!!你知道你的祝福對我有多重要嗎?我還以為當你知道真相後,除了臭駡我一頓,還會翻臉跟我絕交。”他深鎖的眉頭舒緩開來。

    “你勇敢地去追求你的真愛吧!我會陪雅真度過這段心碎的日子。”

    “小魚兒!你真好。”阿龍激動地用力抱著她,大方地啄吻她的臉頰。

    “小魚兒!”悶雷似的一聲爆吼,冷冷切入。

    “嗄?你怎會在這裡?”她見到鬼似瞠瞪何偉傑。

    “我打算開車去找你,沒想到在青田街口正好看見你騎車出去,所以我就跟在你後面過來。”他很不客氣地打掉阿龍搭在她肩膀的手。

    “小魚兒,他是?”阿龍明顯感受到眼前這名高大的帥哥好像吃了一拖拉庫炸藥,火藥味十足。

    “我跟你們介紹一下,他叫何偉傑,他是陳炯龍。”夾坐在兩男之間的她,扭頭介紹雙方認識。

    “陳炯龍?他就是你口中的學長阿龍?”

    “是啊。”

    “對不起!我有些話要跟小魚兒說。”何偉傑不由分說將她拉下高腳椅。

    “小魚兒……”阿龍跟著跳下椅子想攔住他們。

    “你放心!我只是跟她跳支舞,不會吃了她。”何偉傑蠻橫的手臂強行摟著她的纖腰滑進小小的舞池裡。

    “何偉傑!你幹嘛摟我摟得那麽緊?我都快不能呼吸了。”她徒勞無功地抗議掙扎。

    “摟太緊?不會呀!我覺得我應該還可以摟得更緊一點。”老愛跟她唱反調的何偉傑再次收緊手臂,她整副柔軟的嬌軀就像連體嬰般黏貼在他身上,他猶不肯甘休,還得寸進尺地將英俊的臉頰熨貼上她的臉頰。

    “你……你這個無賴!”舉步維艱的她腳下一個踉蹌,不小心踩了他一腳。

    “噓!這個舞池又小又擁擠,你罵我的話連旁邊都聽得到,求你稍安勿躁,陪我跳完這支優美的華爾滋舞曲,有什麽話等一下再說。”他不在乎被她踩痛,反而附在她耳朵旁輕聲細語。

    “……”為了不想讓人看笑話,她只好閑嘴噤聲,倔傲地翹起下巴,怒瞪兩枚熊熊燃燒的火眸恨不得燒死他。

    “你生氣的模樣很迷人!”他嘻皮笑臉。

    “哼!”她沖著他彎出一朵似笑非笑的冷冷笑靨,偷偷抬起三寸高跟鞋狠狠痛踩他一腳。

    “噢!”他痛得齜牙咧嘴,卻啞巴吃黃連叫不出聲。

    “你大概沒領教過‘惹熊惹虎,不可惹到恰查某’這句話吧?”

    “不行!不行!等我跟你跳完這支舞,我可憐的腳趾頭恐怕早被你踩得瘀青成殘障了。”他趕緊抓著她的手離開舞池。

    “喂!我的位子在那邊。”

    “我跟你說完話自然會放你回去。”他把她拖往隱密的牆角,兩人的身影正好被一株高大茂盛的黃金葛整個遮住。

    “你有什麽話不能當著阿龍的面跟我說?”

    “當然不行!我的心底話只說給你一個人聽。”他兩手支牆,將她圈困在牆角,逕拿一對灼熱的燙眼緊緊瞅著她。

    今晚,她清麗的臉上撲著淡妝,一溜烏黑髮絲綰到頭頂松松打個髻兒,身上穿著一襲黑色雪紡印粉紅色酢醬草洋裝,腳蹬黑白鏤空高跟鞋,少了白天採訪時襯衫牛仔褲衝鋒陷陣的灑脫勁,卻多了一份成熟的小女人味道。

    “我已經被你困住,你有什麽話快說!”她被他瞅得渾身不自在,落荒別開酡紅俏臉。

    “小魚兒!我被你那篇該死的報導給害慘了!”他不慍不火地抱怨。

    其實,這整件事是他設計她在先,她以牙還牙在後,兩人一來一往算是扯平。不過,他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她內疚的神情。

    “關於那篇報導,我深感歉意。”

    “你深感歉意?所以,你連一通電話也不打來安慰我?所以,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男朋友跑到酒吧喝酒調情?”他悻悻諷刺。

    “你胡說!我跟阿龍只是喝酒聊天,哪有調情?”

    “你還想否認?剛才我明明看見阿龍擁著你的肩膀親吻你的臉頰。”他滿腹妒火上升。

    “你說那個呀……”她吃吃失笑。阿龍不過是感激地啄了下她的臉頰,有什麽好大驚小怪?!

    “這麽說……你承認阿龍學長是你的男朋友?”

    “阿龍是我的男性朋友,但不是我的男朋友。”她予以更正。男性朋友跟男朋友相差一個字,卻相差十萬八千里。

    “真的?”他喜得酷臉發亮。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呃……對了,剛才你說原本打算開車去家裡找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找你……做一件我很早就想做卻一直苦無機會做的事。”

    “哦?什麽事?”

    “就這件事……”

    他話未說完突然勾起她的下顎,將兩片渴望的唇封吻她塗著粉亮唇蜜的唇瓣……

    “唔……”她萬萬想不到他這麽大膽,竟公然在酒吧吻她,當她回過神想推開、想躲開時已然來不及,只能眨著一雙晃晃悠悠的褐眸接受他的吻。

    “……”長吻三分鐘,他才意猶未盡鬆開她。

    “你竟敢公然……吻我!也不怕被狗仔隊偷拍到剛才那一幕?”她狼狽地倚著牆壁喘息。

    “哈!我剛才吻的不就是狗仔隊家族的成員?”他好笑地輕刮她挺翹鼻樑。

    “你……”她一時情急,忘了自己就是八卦雜誌的狗仔隊員。

    “哎呀!已經快十點半了……”他朝燈亮處覷一眼腕表。

    “怎麽?急著趕續攤?”

    “我阿姨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溫州街,剛才我先送母親過去就跑來找你,約好十一點接我母親回家。”

    “你有事你請便。”

    “你跟阿龍還沒聊夠?”

    “其實,我跟阿龍聊得也差不多啦。”

    “那就跟我一起離開。”

    “一起離開?不!我還不想回家。”她走在他前面回到位子。

    “小魚兒……”阿龍眯覷著眼打量兩頰腓紅、兩眼晶亮的她。

    “何偉傑他有事要先離開,我們繼續聊。”她舉杯欲飲。

    “阿龍學長!小魚兒她跟我一起走,麻煩你埋單。”何偉傑伸手搶走她的酒杯,抓起她掛在椅背上的皮包,不由分說拉著她離開。

    “喂——我的酒還沒喝完哩!”他的大手緊緊抓著她的小手,拉拉扯扯到酒吧外面。

    “我下次一定陪你喝個過癮。”

    “你儘管去接你母親回家,幹嘛非拉著我離開不可?”

    “我不會傻到留下你陪別的男人聊天。”

    “你……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她不解地怔了怔。

    “我喜歡你!剛才我用一個吻來表露愛意,難道還不夠清楚?呃,我懂了!光一個吻不夠,我應該接二連三吻到你心裡明明白白為止。”他的手又爬上她的腰。

    “你……你要做什麽?”她拍掉他的手。

    “吻你呀,我要一直吻你,吻到你說你明白我喜歡你才停止。”

    “何偉傑!請你看清楚這裡是車水馬龍的大馬路邊耶!”

    “政府只規定不准在劃紅線的馬路邊停車,並沒有規定不准在路邊接吻,不是

    嗎?”他拋給她一個無賴笑容,躍躍欲試地攬住她肩膀。

    “你……何偉傑!算我怕了你。”她瞥見他一副豁出去的堅定神情,打心底相信他絕對說到做到。

    “小魚兒,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有朝一日喜歡我。”他嘻皮笑臉放開她。

    “這……這就要看你以後的表現嘍。”她趕緊走向路邊的機車停車格取車,回頭告訴他:“我這就騎車回家,你呢,就快開車去接你母親吧。”她戴好安全帽跨上機車發動引擎。

    “等我一下!我開車尾隨送你回去。”他忙鑽進座車裡。

    “不必啦!這裡離我的住處很近,騎車不必三分鐘就到了。”

    “我必須目送你上樓我才放心。”

    “欸!隨便你。”他的堅持流露出濃濃關懷,她再拒絕就顯得不知好歹。

    於是乎,和平東路一段街頭就出現了這麽一個逗趣的畫面——一部50cc老爺機車後面緊緊跟著一輛拉風的蓮一化跑車,亦步亦趨溫馨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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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20: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徐曉瑜滿臉狐疑地打量虛掩的鐵鏤門,心裡十分納悶:“咦?!我早上出門時明明將鐵門關好鎖好……這會兒,鐵門怎會開了一條縫?莫非……”

    小偷光顧的念頭“啪搭”閃過腦際,她渾身打了個冷哆嗦,慌張地從皮包找出一瓶防身用的瓦斯噴霧劑,抖顫顫的手一寸寸推開大門——

    “天啊!整間屋子亂七八糟,好像……好像遭雲母飛彈轟炸過。”

    她小心翼翼穿過淩亂不堪的客廳,再打開臥室房門——臥室裡更是亂得慘不忍睹,衣櫥抽屜全被打開、翻箱倒櫃,扔得滿床滿地都是衣服、絲襪、唇膏、梳子……

    “厚!這個不要臉的小偷不但偷了我的東西,還偷吃我的優格?!”她一臉哭笑不得地看著扔在地板上的優格空盒。

    “整個家亂成一團糟,我該從何收拾起?不行!不能碰!我應該先報案處理,千萬不可以破壞現場。”她自言自語地跑過去打110報案。

    十分鐘後來了兩名員警,一名拿著相機拍照存證,另一名找她問話做筆錄。

    “徐小姐!等你清點出失竊財物後,記得列一張明細清單送警局備案。”員警臨走前再一次叮嚀她。

    “好。”她關上房門,氣忿不平抱怨著:“是不是竊案太多,多到麻木?否則,兩名員警怎麽前後待不到二十分鐘,拍拍照片、做做筆錄就走啦?連採集可疑的指紋都免了?”

    她一個人住在這裡兩年多,從來不曾覺得這層約莫三十坪的公寓大得冷清、大得寂寥。今晚小偷入侵後,她心裡開始不安、開始發毛,害怕小偷隨時可能從某個角落蹦出來,她趕緊打開所有的燈,就連前後陽檯燈也統統亮起。

    屋子裡燈火全開,還是撫慰不了她志忑的恐懼心情,她覺得家裡安靜得令人害怕,她迫切想聽聽人的聲音。於是,抓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迅速轉到新聞台,期待新聞主播甜美的聲音能夠驅走一室清冷。

    “不行!我得找個人說說話,抒解一下內心害怕的情緒,否則,我會崩潰!”她首先撥打阿龍的手機,響了十來聲之後,傳來語音信箱留言;她輕蹙眉頭改撥阿三哥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

    “大家開開心心歡度週末,我卻孤零零坐在這裡愁雲慘霧,連個說話的物件都找不到。唉!”她洩氣地對著手機抱怨。

    這時候——

    “鈐……鈴……”她拿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鈐聲大作,把她嚇了一大跳。

    “喂?是你?何偉傑!”她喜得驚呼一聲,像溺水人攀到一塊救命浮木。

    “呃……從你興奮的語氣聽得出來……你似乎很高興接到我的電話?”敏銳的他在手機另一端清楚嗅到她毫不掩飾的驚喜口吻。

    “你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我正愁找不到說話的物件……”她感激地說著。

    “哦?我記得我所認識的徐曉瑜似乎不是一個聒噪的人。”

    “沒辦法!我一直戒不掉這個壞毛病。”

    “什麽壞毛病?”

    “每次,我一緊張一害怕就想找人不停說話。”

    “什麽事令你緊張、令你害怕?”

    “我……”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快說啊!”

    “我……我家遭小偷。”

    “嗄?遭小偷?你別怕!我立刻趕過去陪你。”嘟……

    “何偉……”她放下手機,扯扯因害怕而僵硬的唇角,緩緩綻露一朵如釋重負的微笑。

    何偉傑一句立刻趕過來陪她的承諾,宛若喂她吞下一顆定心丸,霎時將她心中的恐懼驅除大半。

    她睜著一雙水亮水亮的圓眸豎起耳朵,靜靜等待門鈐叮咚響起。

   

    “你還好吧?”何偉傑匆匆趕來,一進門就先給她一個大擁抱。

    “感覺好多了。咦?前後不到半個鐘頭,你已經從陽明山家裡趕到我家?”她從他漆黑的亮眸找到滿瞳子焦慮。

    “我一心牽掛著你嘛!所以,猛踩油門猛加速,還很不遵守交通規則地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他不好出息思地抓抓耳。

    “……”她的心很沒來由地一陣抽緊,緊得泛甜泛蜜。

    “你遭小偷光顧卻選擇一個人躲在家裡獨自害怕,也不肯動動兩根手指頭打個電話告訴我?”他擰著眉頭走過去探視每個房間,謹慎得連前後陽臺都不忘過去勘查一下。

    “我先報案,等員警過來拍照存證做完筆錄後,回頭打手機找阿龍跟阿三哥,可是都聯絡不到他們。”

    “你只記得找阿龍、阿三哥,卻不記得找我?”他打翻醋罎子,繃臭著一張臉大發醋勁。

    “我……”哇!連這種醋他都吃?

    “要不是我打電話來,今晚你豈不是要一個人害怕到天亮?”他見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逕低著頭,心一軟旋放柔聲調。

    “我……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不好意思拿這種小事去惹你心煩。”她說得委婉,希望他得以釋懷。

    “小魚兒!你的任何一件小事,在我何偉傑心目中都是一樁大事。”他體貼地將她垂落臉頰的髮絲一一攏到耳後。

    “何偉傑……”她心口一窒,感動得想哭。

    “叫我阿傑。”他將驚魂甫定的她攬進懷裡溫存,他撫摸她那頭烏亮滑溜的髮絲,說:“切記!以後有關你的事,我都要第一個知道。”

    “嗯。”她點頭允諾。

    “來!你先坐下來平穩一下你緊張的情緒。”他按著她的肩一起坐下。打從進門那一刻,他那雙溫暖的大手始終深情包覆她透著冰涼的小手。

    “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勇敢、夠獨立,沒想到一個間空門的小偷就把我嚇得‘皮皮剉’,這會兒,我才認清自己所謂的大膽其實是膽小如鼠。”她雙頰浸紅振動兩排濃翹睫翼穩住兩顆滴滴水眸,嬌羞坦承。

    “別說你一個嬌柔的女孩子害怕小偷,連我這個高大的男人也不無忌憚。呃,

    對了,你有沒有清點一下損失的財物?”他彎著食指來回輕刮她滑嫩的臉蛋。

    “我這個靠薪水度日的窮記者能有什麽值錢的財物可偷?不過,我還是清點了下,小偷他偷走我大學畢業時母親送我的一條金項練、幾枚紀念幣、兩本集郵冊,以及一台筆記型電腦。而最最最氣人的是小偷他居然吃光我冰箱裡的哈密瓜跟優格!你說那個可惡的小偷是不是很囂張?還很從容不迫呢,簡直把我家當成他家了。”她氣得一雙水盈盈的褐眸轉深轉沉,深沉得晶瑩水亮。

    “這個小偷的確很囂張。小魚兒,我仔細檢查過前後陽臺的鐵窗並沒有被油壓剪破壞,而且,你住的樓層是三樓,小偷從底樓或者頂樓攀爬進來的機率不大,應該是直接從大門進來的。”

    “員警也是這麽說。不過,我看過門鎖,並沒有被撬開的痕跡。”

    “撬開?哈!小偷撬壞門鎖的手法早就落伍嘍!我記得報紙曾經提及有一名慣竊落網後,在警局表演開鎖的技術,居然不用一分鐘就可以打開一道鎖。”

    “天啊!這太可怕了。”揮不去小偷侵入陰影的她頭皮發麻,還神經兮兮扭頭橫一眼緊閉的大門。

    “對了,你有沒有找鎖匠過來重新配一副門鎖?”

    “我……我只顧著害怕,卻把這麽要緊的事給疏忽了。”她低頭從茶几底下找出名片簿翻了翻,找到巷子口鎖店的名片,趕緊撥過去。

    “鈐……鈐……”電話響了十數聲,無人接聽。

    “已經十點十五分,我想鎖店大概打烊了吧。”她懊惱地瞄一眼掛在牆上的咕咕鐘。

    “那只好等明天早上再請鎖匠過來換門鎖了。”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呃,阿傑,謝謝你飛車趕來陪我,現在我的心情穩定多了,我想開始整理東西不便再留你……”

    “你以為我只是趕過來看看你,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人?”

    “要不然呢?”她眨著眼睛看他。

    “今晚我打算幫你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一收拾妥當再回去。”

    “阿傑!我很感激你在我最無助、最需要朋友的時刻趕來陪我安慰我,我怎能得寸進尺再讓你賠上睡眠陪我收拾整理?”

    “我心甘情願為你做任何事情。”他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上一個吻。

    “阿傑……”她的心感動得坪跳。

    “小魚兒……”他再也撚不熄心中那簇活蹦亂跳的情火,情難禁地勾抬她的下巴湊上兩片燙唇柔吻她嬌豔欲滴的紅唇。

    愛情這東西,是一粒種子,播種在每個人的身體裡,只要沾上一點點雨露,種子就會開始萌芽、成長,然後開花、結果。

    此時此刻,何偉傑縫縫的吻就像一陣春風拂過她的心田,吹開了她心中那朵含苞待放的愛情花。

    “欸!我們開工吧!再吻下去天都亮了。”懂得適可而止的他逕拿俊鼻寵溺地摩挲她的俏鼻。

    “那從客廳開始逐間整理吧。”她掙脫他的懷抱彎腰從地板上撿起一隻椅墊,拍鬆軟後一個個放回椅子上排列整齊。

    “好。”他將丟得七橫八豎的櫥櫃抽屜一隻只裝回去。

    徐曉瑜默默注視他做得很起勁的背影,揪心甜蜜蜜想著,沒想到何偉傑會在她最脆弱最恐懼最六神無主的時候擄走她的心……

   

    徐曉瑜寫完採訪稿,伸了伸懶腰撥通何偉傑辦公桌上的專線電話。

    “你作東請我吃飯?”他眯起兩隻黑幽的眸子對著話筒發笑。

    “是啊!我想回報你上星期六犧牲寶貴睡眠陪我收拾殘局到天亮……”

    “請你等一下,我查查行事曆……”他旋將話筒夾在肩上,打開抽屜拿出行事

    曆認真翻了翻秘書為他排定的行程,確定今明兩天都有應酬,他問:“小魚兒,後天禮拜五,可以嗎?”

    “可以。那……我們就敲定週五晚上七點?”

    “好。”他提筆填在行事曆上。

    “對了!你想吃什麽?西餐?中餐?還是日本料理?”

    “既是你作東就由你決定吃什麽,到時候,我負責帶這張嘴巴去吃吃喝喝就行了。”

    “這……我看還是你決定吧?!”她不曾跟富豪打交道過,不知道這些豪門貴公子哥從小被美食珍饈寵壞的刁嘴究竟挑剔到什麽程度,與其瞎子摸象胡亂款待,還不如挑明由他自行決定,省得她為此大傷腦筋。

    “真的由我決定?”

    “嗯!你最好連地點一起決定,我好打電話預約訂位。”

    “有一個地方的東西我很想去吃,卻一直沒機會去……”他頓住話。

    “哦?你想去什麽地方?吃什麽東西?”他老兄該不會想吃貴得令人咋舌的三頭鮑或者極品松露吧?她為了請他吃頓飯,特地從提款機提領一萬元支應。現在,聽他充滿企盼的口吻,她開始擔心荷包裡區區萬元可能不夠用。

    “我最想去逛夜市吃路邊攤。”

    “什麽?你想去逛夜市吃路邊攤?阿傑!我……我沒聽錯吧?”她以為憑他的身分不是去“遠企”就是去“晶華”享用美食。

    “我念小學時,常常聽同學提起夜市裡頭吃喝玩樂應有盡有,聽得我好嚮往,回家後再三央求媽媽帶我去吃去玩,我媽媽卻說什麽也不答應。當我小六畢業後,就在父母的安排下赴美當小留學生,等我學成歸國又開始忙於事業、忙於交際應酬,這個微不足道的心願至今仍無法實現。”

    “好!那我就陪你去逛夜市吃路邊攤,一償夙願。”聽他抱憾的口吻令她不由

    得想像當年還是小男孩的他一瞼失望的神情,於是,一口答應。

    “謝謝。”

    “那……我帶你去逛歷史悠久也最負盛名的‘華西街觀光夜市’。”在她的印象中,華西街之所以馳名海內外,是因為尚未規畫為觀光夜市前,整條華西街蛇店林立,競爭激烈的蛇店為了招攬顧客上門莫不以當眾剝皮殺蛇為號召,做起賣蛇肉蛇湯蛇膽蛇鞭的生意。

    “一言為定。”

    “呃……阿傑,阿三哥他一直對我使眼色,可能有什麽緊急的事情要交代我,我得掛斷電話……”

    “這個阿三哥很白目耶……”他在電話線上大表不滿。

    “阿傑,我再不掛斷電話,任阿三哥繼續跟我嘴歪眼斜使眼色下去,萬一害他顏面神經麻痹,我怎麽跟阿三嫂交代?!”

    “那……等我晚上應酬回家後再打電話給你?”

    “好!拜拜。”她匆匆掛斷電話,心虛地堆滿諂笑過去找阿三哥。

   

    徐曉瑜與何偉傑一碰面,不禁相視而笑,打量對方跟自己很有默契地套了件圓領白棉T恤搭牛仔褲穿休閒鞋,感覺像穿情人裝。

    “你搭乘過臺北捷運嗎?”

    “沒有。”他雙手叉進牛仔褲口袋,含笑睇她。

    “那我們搭捷運去逛夜市,好不好?”

    “好啊。”他滿口答應,將座車倒退停妥。

    於是,她帶著他走到古亭站搭捷運至臺北車站轉乘板南線,沿途何偉傑心情很不錯地跟大家排隊耐心等車、擠車。

    話說咬著金湯匙出身的他,從小不管到哪裡都有司機接送,甚至,在美國念中

    學也是搭校車上下學,除了飛機跟船他幾乎不曾搭過大眾交通工具,這也就難怪他像劉佬佬進大觀園,處處覺得新鮮、時時覺得有趣。

    當車廂廣播“龍山寺”站到了,他輕攬徐曉瑜的肩膀下車,隨著人潮擁向華西街觀光夜市。

    “我發覺臺灣最具生命力的地方就是夜市,你看這裡走動的人潮就像潮水,一波拍岸緊跟著又一波襲來。”他趣味盎然地看著兩旁商家堆得層層疊疊的貨品,從店裡頭一直堆到騎樓,更有店家不斷用擴音器高分貝叫賣商品,生意做得強強滾。

    白天的雙向車道此時已被硬生生從中夾隔出一條長龍,販一買各種商品,從皮件、衣服、飾品、手工藝品、化粗品、玩具……琳琅滿目,連賣手機跟申請信用卡的也擺張小方桌在長龍尾巴湊上一腳。

    “嗯……好香。”他歙著鼻子被四溢的鹵肉香牽引到攤位前,饑腸轆轆的他拉住徐曉瑜,決定坐下來吃碗鹵肉飯配苦瓜排骨盅;徐曉瑜則從隔壁攤點了一份筒仔米糕跟魚丸湯。

    “要不要燙一份蕃薯葉?”

    “不了!我的胃必須留點空間吃其它東西。欸!我真恨不得跟牛一樣擁有四個胃,好吃遍這整條夜市的美食。”他大口大日扒著香噴噴的鹵肉飯,吃得津津有味。

    “瞧你的‘夭鬼’吃相,連飯粒都沾上下巴了。”她笑著伸手為他拿掉米粒。

    “這種大口吃的感覺好爽!不像交際應酬時明明餓得前胸貼後背,還要慢嚼細咽裝出有教養的樣子。”他呼嚕嚕把苦瓜排骨盅喝個精光,從桌上的面紙盒抽出兩張揩揩油嘴,隨即抓著她的手起身,說:“走!我們去前面吃蚵仔煎。”

    原來他剛才嘴裡吃著鹵肉飯,眼睛已經鎖定下一攤目標。

    “好。”說好她請客,當然得讓客人吃到盡興才行。

    “你坐。”雖然是逛夜市吃路邊攤,他還是很有紳士風度地幫她拉出椅子。

    “那你呢?”剛剛不是說要吃蚵仔煎嗎?為什麽不跟她一起坐下來?噢!他該

    不會又看上哪攤小吃吧?

    她不禁擔心他再這麽狂吃下去,她可能得先去西藥房買瓶健胃整腸的“慕帝納斯”,以備不時之需。

    “我到前面看老闆怎麽做蚵仔煎。”他滿臉好奇地瞪大兩顆烏亮的黑眸盯著老闆從桶子裡舀一勺調好的太白粉漿倒在滋滋作響的大煎板上,接著抓一把茼蒿打蛋撒上幾顆又肥又大的生蚵仔,純熟地翻煎幾下盛到盤子裡。

    “老闆!交給我!我自己端上桌。”這個身價不菲的集團總裁不但不端臭架子還自願充當跑堂,從滿頭汗水的胖老闆手上接過冒著白煙的蚵仔煎回到座位。

    他撥開包裝紙抽出免洗筷遞給她,說:

    “我們共吃一盤蚵仔煎,呃……‘一人呷一半,感情卡袂散’。”他突然冒出一句不太“輪轉”的本土俚語。

    “哈……”她聞言險些笑岔了氣。

    “你的菱角嘴笑起來很美很誘人,害我情不白自禁想……”

    “想怎樣?”她精緻的五官在250燭光的磨砂燈泡照射下,別有一份令人心折的朦朧美。

    “想當街吻你。”他跟她咬耳朵。

    “你——拜託你擦亮眼睛看清楚,這裡是華西街夜市,不是浪漫的花前月下。阿傑!容我再度提醒你,你不要忘了貴集團董監事會目前對你形同留校察看,你再被他們抓到小辮子,到時候恐怕連你父親也保不了你了。”她刷紅的臉窘得發燙。

    “害躁啦?你放心,我是故意逗著你玩的。”他低頭吃光蚵仔煎。

    他牽著她的手逛過章魚燒小丸子、生炒花枝羹、雞排檔、浦燒鰻、滷味攤、彰化內圓、鱔魚羹、當歸魟魠魚……

    他冷不防收腳站住,兩眼發直驚呼一聲:

    “哇!我們中國人真能吃!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遊的,統統都丟到鍋裡煮來

    吃了!”

    “什麽飛的爬的遊的?你到底在說什麽?”她溜了溜四周,並沒發現什麽賣飛禽走獸的攤販。

    “我們吃雞蛋、鵪鶉蛋、魚蛋,現在竟然連青蛙下的蛋也不放過?”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吃青蛙蛋?”

    “咯!你看!這面招牌清清楚楚寫著‘青蛙下蛋’!”他上前指著冰果攤前面架開的招牌。

    “你是說……哈……”她笑不可抑,連眼淚都細出來。

    “我說的話有那麽好笑嗎?”他被她笑得有點莫名其妙,覺得很沒面子。

    “哈……太好笑了!笑到我腸子差點打結。”她攀著他的臂膀笑得渾身顫抖。

    “你再不跟我解釋清楚,只是一味大笑,我就當眾封吻你的嘴,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他眼一燦心念飛轉語帶威脅。

    這一招果然奏效,狂笑不止的她趕緊咬住下唇收斂滾滾笑氣。

    “好嘛,好嘛!我不笑!我跟你解釋清楚嘛。”

    “我洗耳恭聽。”

    “其實,青蛙下蛋就是QQ的粉圓,QQ的粉圓就是青蛙下蛋。”她像在繞口令。

    “賣粉圓就寫賣粉圓!幹嘛寫青蛙下蛋?”他沒好氣地說著。

    “生意人搞的噱頭嘛!全臺灣兩千三百多萬人都知道青蛙下蛋就是粉圓,從來沒人會搞錯。呃……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他。”

    “他是誰?”

    “他叫‘麻吉弟弟’,是來自美國的華裔年輕歌手。我記得曾經在報紙娛樂版看過一則有關他的報導,提及他對‘青蛙下蛋’信以為真,以為真的是賣青蛙下的

    蛋,任工作人員端著一碗粉圓追著他跑,拜託他吃一口就知道‘青蛙下蛋’真的就是粉圓,他卻打死也不肯吃。”

    “我跟麻吉弟弟不一樣,絕對要吃一碗以消除心中的疑慮。”他靠近攤子跟老闆娘說:“來一碗青蛙下蛋。”

    老闆娘笑呵呵地為他盛了碗青蛙下蛋。

    他睜大眼睛看清楚保麗龍碗裡確確實實是一顆一顆QQ的紅心粉圓,怪不好意思地說:

    “我剛剛的蠢問題一不小心露出我是生活白癡的馬腳。”

    “你高高站在金字塔頂端,結交的淨是仕紳名媛,自然無法瞭解小市民的生活語言。”她兩三句話就輕鬆化解他的尷尬。

    “小魚兒,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貼心女孩。來!我喂你吃一口。”他笑嘻嘻舀一匙送抵她的唇。

    “謝謝。”冰冰QQ的粉圓滑落喉間,她一顆易感的心逸出絲絲甜蜜。

   

    “前面聚一堆孩子在圍觀什麽?”他好奇地拉著她上前湊熱鬧。

    “他們在撈魚。”她伸長脖子探了探。

    “哦?”他靠近一名正在撈魚的小孩。

    “可惡,又破掉啦。”小孩懊惱地跺腳發脾氣,從口袋掏出兩枚十元銅板,跟老闆買兩支用鉛線扭成圓弧型,糊上一層薄薄棉紙的撈子。

    小孩鎖定一條紅色金魚,右手小心翼翼放下撈子,左手拿著一個小塑膠盆準備裝戰利品。

    說時遲,那時快,小孩一個快動作撈起——

    “噢,又破了!”小孩垂頭喪氣地瞪著破了一個大洞的撈子,一臉不服輸的他遂又拿起另一支對準目標繼續努力。

    擠在一旁圍觀的小朋友轉著圓溜溜的眼珠子隨著撈魚小孩的動作,忽而骨碌碌向左轉、忽而骨碌碌向右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小孩拿著撈子將紅金魚驅趕至角落,眼明手快再一次撈起紅金魚……

    “哇!好可惜!撈子又破底了。”小朋友為同伴發出惋惜之聲。

    “我沒錢了。”小孩起身摸索空空如也的口袋。

    “小朋友,你很喜歡那條紅金魚是不是?叔叔撈給你。”何偉傑不忍見小孩失望的神情,自告奮勇。

    “叔叔是撈魚高手?”小孩朝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我一次也沒撈過。”何偉傑坦承。

    “那……叔叔還是別撈了,免得破財。”小孩以大人的口吻勸說。

    “你對叔叔有一點信心好不好?雖然我沒撈過魚,不過,我有信心讓你拎著這條紅金魚回家。”在魚池圍觀的小朋友自動讓出兩個塑膠矮凳給何偉傑跟徐曉瑜坐下來撈魚。

    其實,所謂的魚池不過是一個長四尺、寬二尺、高一尺,以白鐵打造的長方形鐵皮盒,老闆在裡頭注滿八分水後放進百多條紅色、橘色、黑色、白色……各色金魚在水中游來遊去。這種凸眼大肚金魚的尾巴好像穿了一條薄薄紗裙,隨著它的遊動搖曳生姿,煞是好看。

    “老闆!買五支撈子。”徐曉瑜遞給老闆一枚伍十元銅板。

    “我玩三支,你玩兩支。”何偉傑拿走三支撈子。

    “嗯。”徐曉瑜小時候常常跟鄰居跑到溪邊抓大肚魚回家養在剖開的椰子殼裡,至於,這種撈魚她玩過幾次卻次次滑鐵盧。

    “小朋友,你剛才想撈這條紅金魚,對不對?”何偉傑先請小朋友確認一下。

    “沒錯!就是這條頭頂長橘斑的紅金魚。”小朋友猛點頭。

    “好,看我的……”何偉傑手上的撈子跟隨在紅金魚的尾巴後面,他緩緩將撈

    子放進水裡圈住紅金魚火速撈起……誰知,紅金魚一離水就不斷扭身掙扎,沒兩下就把撈子的棉紙戳破,重新掉入魚池裡。

    何偉傑手上的三支撈子轉眼就被繳械,連徐曉瑜手上的兩支也嗚呼陣亡。

    “老闆!再買十支。”非撈到魚不可的何偉傑一口氣買十支。

    “叔叔加油!阿姨加油!”嘿!七、八個小蘿蔔頭自己組成啦啦隊搖著手上的破撈子為他們兩個加油打氣。

    一支、兩支、三支……失敗到第九支,何偉傑終於抓住竅門,他把金魚圈住後輕輕兜至撈子的鐵線邊緣,然後,屏息撈起——

    “耶!撈到了!撈到了!”看見漂亮的紅金魚被撈進塑膠盆裡,小朋友高興得又叫又跳。

    “再來。”何偉傑見手中的撈子完好無缺,趕緊乘勝出擊。

    歡呼聲再度響起,恭喜他又撈到一條橘色金魚,這時候,徐曉瑜也不甘示弱地首度撈起一條黑色金魚。

    他們兩人在魚池耗掉一個多鐘頭花了五百元一共撈到十多條魚,他只留下一條黑色金魚跟紅色金魚,其餘請老闆用塑膠袋分裝成八個袋子,每個小朋友見者有份。

    “謝謝叔叔!謝謝阿姨!”小朋友們興高采烈拎著金魚回家去。

    “你知道我為什麽留下這一黑一紅的金魚?”他拉著她站在騎樓下,將持在手上裝有金魚的塑膠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為什麽?”

    “你綽號叫小魚兒,我的星座屬雙魚座,所以,這條紅金魚是你,這條黑金魚是我,我要跟你攜手悠遊情海。”

    “阿傑……”她曾經聽星座專家分析,指出雙魚座的人個個都是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百聞不如一見!今晚,她見識到雙魚座的他,竟浪漫到把兩條金魚形容成兩人的化身。

    一趟夜市行,就在她深深感受到高高在上的太古得集團總裁何偉傑那一顆赤子心的同時,也迅速拉近他倆的距離。

    “你上了一整天班又陪我逛夜市逛這麽久,一定也累了,我們叫計程車回家。”他唯恐回程若再搭捷運,八成又是人擠人,他可捨不得她一路搖搖晃晃站到古亭。

    “嗯。”她不表意見,兩人甜蜜牽手離開夜市,雙雙站在路口等綠燈,準備穿越馬路到對面叫計程車。

    “嘎”——一輛眼熟的保時捷在他們前面停下來。

    “阿傑!你這個大總裁陪你的記者女朋友逛街也應該去逛名店街,怎逛起夜市來啦?”蕭賓按下車窗探出頭顱,怪裡怪氣叫著。

    “名店街有名店街的氣氛,夜市有夜市的情調。”他笑著回答。

    “徐小姐!好久不見?”蕭賓別過臉跟她打招呼。

    “是啊!好久不見。”她頷首淺笑。

    “阿傑!你把車停在哪裡?遠不遠?要不要我載你們過去取車?”

    “不遠!我們散步過去就行了,你忙你的約會吧。”他抬眸瞄一眼駕駛座旁邊坐了一位冶豔的辣妹,後座則坐了一個帶墨鏡滿臉絡腮胡看起來不太正派的男人。

    “今晚微風送爽,的確是情侶攜手散步的好天氣,你們兩個就慢慢散步好好培養感情,我跟我馬子先走一步。拜拜!”

    “拜拜。”他們目送蕭賓的保時捷呼嘯而去。

    “蕭賓是你的死黨?”

    “我跟他算是……有一段革命感情吧。”紅燈轉綠燈,他牽著她的手過馬路。

    “怎樣的革命感情?”

    “我跟他是同班的小留學生,下課後,常常聚在一起想念臺灣的種種,想著想著,兩人常常是不禁抱頭痛哭。哭累了,就開始你一言我一句抱怨起自己的父母為什麽這麽狠心,把小小年紀的我們丟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國……”

    “你們中學同校,那大學呢?”

    “阿賓到紐約念大學,我則一直留在三藩市直到拿到碩士學位回國為止。”

    “呃……前面有一輛空計程車過來了。”

    他伸手攔下計程車,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他才跟著鑽進車子裡。他告訴司機先生:

    “請到青田街。”

    他默默握著她的手,頑皮地彎起食指輕輕摳摳她的手心;她羞羞抬眸瞅他,四目交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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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23:20: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何偉傑起個大早親自出席太古得集團轉投資的“合泰銀行”,每週一早上八點在總行三樓舉辦的早餐會報。

    “我手上拿的這份報表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份,並且仔細審核過。”何偉傑起身揚了揚手上的一疊報表。

    來自各分行的一級主管面面相顱。

    “我真不敢相信放款部門的呆帳連續三個月創新高紀錄!李經理,你是總行放款部最高主管,這個問題你來回答。”他坐下來吃一片高纖餅乾。

    “這些呆帳是現金卡逾放比偏高,以及提列信用卡壞帳損失所造成的。”被直接點名的李經理硬著頭皮站起來說明。

    “我不是發公文給各分行,要求大家在審核髮卡資格時必須嚴格把關嗎?”

    “如果遵照總裁的指示,將學生信用卡的金額上限設定在兩萬元,我擔心會因此喪失這塊學生市場。”

    “所以,你把我的公文當壁紙貼在公告欄,看看就好,不必認真執行?”

    “何總裁!國內景氣低迷,民眾投資意願低落,只會把身邊的錢存進銀行生息,讓每家商業銀行抱了滿手爛頭寸,不得不連連降息,甚至,把活期儲蓄存款的利率降到年息一點一五以下……”

    “所以,你為了消化銀行的爛頭寸,就寬鬆核發信用卡、現金卡?”

    “據我所知,國內的商業銀行莫不把信用卡跟現金卡視為會下金蛋的金雞母。”

    “二Ο%迴圈複利計息,的確是一隻很會下金蛋的金雞母。陳小姐,請你將這份剪報影印,每人發一份。”他交給秘書陳小姐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

    “是。”陳小姐從牛皮紙袋裡抽出影印分發給每一位與會者。

    那是一位傷心母親嚎啕大哭的剪報,報導中指出該名婦人的孩子拿身邊十多張信用卡四處刷卡購物,積欠銀行兩百多萬元債務,屢遭發卡銀行催討,無力清償的母親在不堪壓力折磨下竟前前後後尋短八次。

    就是這位母親泣訴的哀傷神情震撼了何偉傑的心。他覺得一個有道德良知的銀行家不該只計算眼前的厚利,而忘卻本身應負的道德責任,他起身告訴大家:

    “信用卡是為了方便使用者購物時免於攜帶大量金錢而設計,現在卻成為學生家長的惡夢。很多毫無金錢觀念的年輕人喜歡什麽、想買什麽,二話不說,掏出信用卡刷卡就買,至於,繳卡的錢等以後再去籌錢再去煩惱。眼看著現金卡跟信用卡已經到了浮濫的地步,難道我們發卡銀行沒有檢討的必要?”

    “……”大家默不吭聲。

    “我知道李經理說服董事會編列巨額廣告預算買下黃金時段搶攻信用卡、現金卡這個市場,是為了幫我們銀行創造利潤。不過,濫髮卡的後遺症逐漸浮出檯面,我們銀行的呆帳一個月比一個月飆升,我相信只要短期景氣不見好轉,呆帳的數位將似滾雪球般愈滾愈大。所以,我今天要獨排眾議將各分行核發信用卡跟現金卡的許可權收歸總行負責審核。”

    “何總裁!那銀行的滿手爛頭寸……”李經理心裡當然明白浮濫髮卡勢必衍生不少社會問題,不過,利之所趨,很難獨善其身。

    “回答李經理問我爛頭寸問題之前,我必須聲明,我並沒有要放棄信用卡跟現金卡這塊市場,而是希望你們在審核額度時,一定要先建立一套更縝密的風險控管制度,將風險管控於最低的合理範圍內。”他的眼睛緩緩掃掠與會者一遍,這才接著說:“我從去年冬季就一直留出息房地產銷售情況,綜合各項指數顯示國內房地產正蠢蠢欲動,頗有從穀底翻升的跡象。我希望我們銀行內部儘快召集一個研發小組,針對房貸做更完備的妥善規畫吸引申貸戶上門,例如:申請房貸送房屋火險等等。我將它稱為‘雙贏計畫’,也就是申貸戶跟銀行雙方互蒙其利,雙方都是贏家。”

    與會者認真聆聽,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當然啦!房貸的利息遠不及現金卡的迴圈複利豐厚,但,做房貸有房契作抵押擔保,大大降低我們銀行的放款風險。”

    “總裁的意思是要從現金卡這個主戰場嗚金收兵,轉而全力搶攻房貸市場?”

    “沒錯,我們要趁這波房地產回春的機會,一舉瓜分這塊房貸大餅。諸位若有其它寶貴意見,請踴躍發言….…”

    這場早餐會報因為與會者爭相發言欲罷不能,連午餐都叫便當進來邊吃邊討論,直到下午一點半才結束。會中無異議表決通過由李經理擔任研發小組召集人,負責提供小組成員初選名單,供下次早餐會報共同裁定最後人選。

   

    何偉傑驅車回到他的辦公室,剛坐下來正想打手機給徐曉瑜,蕭賓就神色匆匆跑來找他。

    “謝天謝地!民族的救星在辦公室。”

    “民族救星?我幾時變得那麽偉大?”何偉傑莞爾按掉撥了一半的號碼。

    “我們同屬炎黃子孫,你救我等於救了中華民族的一名族人,當然是民族救星。”蕭賓的一張唬爛嘴最會瞎掰。

    “你每次用力把我捧上天之後必有所求,說吧!這次要跟我調多少頭寸?!五百萬還是一千萬?”他早看穿阿賓的老把戲。

    “這次金額……大一點。”阿賓面露赧色。

    “哦?大一點是大多少?”

    “兩……億。”阿賓豎起兩根手指。

    “兩億?是泰銖,還是越南盾?”他倒抽一口氣,很意外蕭賓跟他獅子大開口。

    “不是泰銖,也不是越南盾,我說的是新臺幣。”

    “阿賓!我的抽屜裡面還靜靜躺著三張你開過來跟我調頭寸,到期卻存款不足的芭樂票。”他提醒著。

    “這……等我手頭方便就連本帶利把三張退票換回去,阿傑!我們是好朋友,朋友該有通財之義嘛!”

    “我個人比較喜歡‘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句話。”他坦率回答,希望蕭賓不要以為隨便掀掀兩片嘴皮子就可以一皮天下無難事。

    “阿傑!我實在被人逼債逼到走投無路,不得不厚著臉皮前來找你幫忙。”

    “若是一、兩千萬我可以借給你,可是,你跟我開口的金額實在太大,我也愛莫能助。”

    “可是,借不到兩億我就過不了這一關。我怕我會……”阿賓臉色凝重。

    “你會怎樣?”他抬起一對犀利的鷹眸逼視阿賓。

    “我會被黑道砍斷手腳。”

    “黑道?你該不會去夜店泡妞,不小心泡上黑道大哥的女人給白口己惹來殺身之禍吧?”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有色無膽,就算大哥的女人美若西施,我也只敢遠觀不敢有非份之想。”

    “不是為了女人,那是為了什麽?”

    “我欠賭場一筆賭債。”

    “你是說……那兩億元是欠賭場的賭債?”

    “嗯!不過,這兩天我反覆回想,總覺得……自己好像著了人家的道。”

    “著了人家的道?你在暗示……”

    “賭場出老千坑我。”

    “到底怎麽一回事?你怎會泡妞泡到賭場去?”

    “你記不記得一個多月前,我開車在華西街觀光夜市日,遇見你跟徐小姐?”

    “記得。”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就在那一夜,愛神邱比特一箭射穿他跟徐曉瑜的兩顆心。

    “不曉得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車子裡坐了一個性感的辣妹跟一個戴墨鏡的絡腮胡男人..”

    “看到了。當時我心裡還十分納悶,你跟辣妹約會幹嘛還帶著一名盲眼按摩師。”他淡淡哼笑。

    “他的綽號叫黑松,大家都稱他一聲松哥。因為他的左眼有一條蜈蚣狀的刀疤,所以,除了洗澡睡覺,不管白天或者黑夜他都習慣戴著墨鏡。”

    “那位松哥的氣質很像幫派老大。”

    “什麽叫氣質很像?告訴你!他就是不折不扣的黑道大哥。”

    “你怎會跟黑道大哥牽扯在一起?”

    “我的辣妹馬子叫李媚,是她從中牽線介紹我跟松哥認識的。”

    “我先聲明本人對黑道毫無偏見,不過,你跟黑道來往這件事,萬一被伯父知道了……”

    “這件事情若被我家老頭知道,我絕對萬劫不復,永無翻身之日。”

    “你怕萬劫不復,就該跟他們劃清界線,保持距離。”

    “唉!遲了!太遲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玩世不恭的蕭賓苦惱地把臉埋進厚掌裡。

    “太遲了?什麽意思?阿賓!你快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一遍給我聽。”

    “有一天,李媚她問我想不想去松哥主持的賭場試試手氣……”

    “你喝酒把妹妹又沾賭,酒色財氣統統來?”

    “我也是一時好奇,想去賭場開開眼界,小賭怡情一下。誰知道,第一次進賭場就贏了一百多萬。”

    “想偷雞也得先蝕把米,所以,松哥的賭場就先讓你嘗嘗甜頭,打算日後再痛痛快快宰你這頭肥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何偉傑光用膝蓋想也知道賭場準備放長線釣大魚。

    “如今回想起這整件事的確一如你說的那樣。一開始,我只想試試手氣,卻莫名其妙贏了一百多萬,樂得我暈陶陶以為自己鴻運當頭;第二天,急急拉著李媚往賭場鑽……”

    “結果呢?”

    “第二天,我的手氣更是好到無法擋,一個晚上下來贏了一千多萬。”

    “第一天贏一百多萬,第二天再贏一千多萬,這個開賭場的松哥正有計畫性養大你的胃口。後來呢?”

    “第三天我再去賭,一口氣輸掉五百多萬。”

    “你賭了三天,加加減減之後還是嬴家,為什麽不見好就收?”

    “我不信邪,又跑去賭,不但把贏到的一千多萬全吐了回去,還倒輸三百萬。”

    “松哥開始痛宰你,你還執迷不悟?還繼續去賭場任人宰割?”

    “老實說,我家老頭每個月給我的零用金足夠我花天酒地,我跟你調頭寸的錢全都奉獻到松哥的賭場。”

    “那……兩億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拿支票跟你調頭寸到期卻一張一張跳票,我也不好意思再來跟你開口借錢……」

    “你身邊沒錢拿什麽繼續賭?”

    “松哥不但開賭場,同時也經營地下錢莊。”

    “哦?!聽說當賭徒輸紅了眼急著想翻本時,只要借得到錢再高的利息也不在乎。”

    “我簽本票跟松哥借錢,”共借了七千萬。誰知道才一個多月連本帶利滾了幾滾,滾成兩億。”

    “吃人不吐骨頭的地下錢莊。”

    “這幾天,松哥派他的手下上門找我討債,口氣愈來愈兇狠,離開時還撂下話要我在一個星期內湊足兩億還錢,否則,拿開山刀砍我一條胳臂一條腿。”

    “阿賓!我的私人戶頭還有五千萬,可以全部提領借你,至於,不足之數你得自己另外想辦法。”

    “可是……除了你,我去哪裡湊那不足的一億五千萬?阿傑!你是太古得的總裁,只要你肯下一張條子跟出納室預支一億五千萬,應該不成問題。”

    “阿賓!我私人戶頭有多少存款就幫你多少,我不會下什麽條子去跟出納室預支。”他口氣堅定地回絕。

    “我還不起兩億,就等著被砍成殘廢。”

    “開賭場跟經營地下錢莊都是違法的事,我建議你報警處理。”

    “報警?喂,你存心害死我啊?”

    “你不報警又湊不出錢又怕變成殘廢,那……只剩最後一條路。”

    “哪條路?”

    “我陪你到蕭伯伯面前俯首認錯,請他老人家原諒你,只要他肯原諒你,一定會拿錢出來幫你解決這筆賭債。”

    “阿傑!你以為我家老頭會這麽慷慨拿出兩億幫我還賭債?”

    “虎毒不食子!你是蕭伯伯的大兒子,他老人家說什麽也不會撒手不管,眼睜睜看著你遭黑道追殺。”

    “是啊!我家老頭一定很樂意拿出兩億幫蕭勤買我的接班人寶座。”

    “阿賓!我記得你不止一次告訴我,你喜歡過閑雲野鶴般的優閑生活,對於交際應酬做生意根本提不起興趣,那你又何必在乎白自己是不是接班人?就算你不是接班人,我相信憑登記在你名下的股票,你一輩子也不愁吃穿。”

    “不錯!我是討厭做生意,不過,我更討厭阿勤。”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仇視阿勤,可是,他畢竟是你弟弟。”

    “同父異母的弟弟,由一隻不要臉的狐狸精所生下來的弟弟!”蕭賓一臉厭惡的表情提出更正,接著又恨聲啤罵:“阿勤跟他母親都同一副德性,最喜歡在我父親面前裝賢慧裝可憐裝無辜。我呸!”

    “阿勤的母親細心照顧你母親那麽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阿傑!他母親是我家花錢請來的特別護士耶!她每個月都支領了薪水的,她既領薪水就沒什麽功勞苦勞可言。哼!說起她這個特別護士還真‘特別’,不但照顧我生病的母親,甚至,連我父親也照顧得無微不至,索性照顧到床上去廝混,鳩占鵲巢,害我母親抑鬱而終。”

    “可是,你也不能將你父母親跟你阿姨之間的愛恨情仇,全都怪罪到阿勤一個

    人頭上,這對阿勤不公平!”

    “我不怪阿勤要怪誰?要不是懷了他,風騷的特別護士怎會跪在我母親病榻前坦承與我父親兩人戀姦情熱、珠胎暗結?又怎會苦苦哀求我母親成全他們,讓她肚子裡的孩子不要淪為私生子?”

    “阿賓……”這段朱門恩怨何偉傑聽到都能背誦了。

    “請你讓我說完!要不是我外祖父把注雄厚資金供我父親創業,我父親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那只狐狸精逼死我母親還不夠,現在連她的兒子也虎視眈耽想搶走本來就屬於我的接班人寶座!”

    “你既討厭做生意,何不乾脆放手給阿勤?你手上握有公司三成持股,阿勤賺了錢分配盈餘時自然也少不了你那一份。”

    “我母親敗在狐狸精手裡,你還勸我跟狐狸精的兒子豎白旗投降?”

    “阿賓!你的想法太偏激。”何偉傑所認識的蕭賓為人豪爽熱情,偏偏一觸及接班人跟阿勤,蕭賓就一頭鑽進象牙塔里,怎麽勸都勸不聽。

    “你罵我偏激?欸!算了,我今天是來找你借錢,不是來找你吵架。”

    “我剛剛說過,我的私人戶頭只有五千萬……”

    “也許……這卷錄音帶值兩億。”蕭賓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卷錄音帶。

    “如果我沒記錯,唱片行販賣的錄音帶,兩百元有找。”

    “我先讓你聽聽錄音帶的內容,再來談它究竟值多少錢。”蕭賓從名牌公事包裡頭拿出一台迷你答錄機,把錄音帶送進匣子按下play鍵,播給何偉傑聽。

    “……你跟女記者的感情進展如何?安全上壘了沒……安全上壘?我連她的手都還沒牽到哩……哇!我最受不——這種慢火悶燉的愛情……”

    蕭賓按stop鍵,抬頭告訴臉色青白交迫的何偉傑:

    “總裁的時間寶貴,就讓你聽最精采的重點對話。”阿賓按鍵快轉錄音帶,再重按play鍵。

    “……我幾時跟你說過我要找一個候補情人……阿傑!你連候補情人的人選都已經物色好了,還想否認……我已經物色好人選?…….還想否認?剛才你不是說想馴服那名女記者……你是說我挑徐曉瑜當我的候補情人……她看起來一派清純顯然涉世未深,應該很容易上鉤,的確是最適合的不二人選……你放心!憑你我哥兒們多年的交情,我在希敏兒面前一定守口如瓶。你大膽去追徐曉瑜當你的候補情人,免得希敏兒不在你身邊的日子,孤枕難眠……”

    “你不是答應過我,會把錄音帶銷毀?”忿怒的何偉傑忿忿詰問。

    “我的朋友把錄音帶取出後交給我,我回家就隨手扔在抽屜裡,直到昨天晚上被黑道逼債逼得快發瘋的我,突然想起手上握有這卷價值兩億的錄音帶……”

    “阿賓!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我聽完你手上宣稱價值兩億的錄音帶,其內容一點也不勁爆,莫說是兩億天價,依我看……八卦雜誌恐怕連兩百元都不屑花錢買,寧可拿去買一卷佛號梵唄消災解厄。”

    “我不想高價賣給八卦雜誌,只想免費送給徐曉瑜聽,嘖嘖!你想,當她知道你拿她當候補情人對待時,她會是怎樣地心碎啊?”

    “候補情人這句話是你說的。”何偉傑提出反駁。

    “沒錯!話是我說的,可是,當時你並沒有嚴詞否認啊,你既然不否認就等同默認,不是嗎?不過,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拿出兩億幫我度過這個難關,我就把手上的錄音帶交給你,我保證徐曉瑜永遠不會知道我們之間曾經有過這段候補情人的對話。”蕭賓根用力拍拍胸脯。

    “阿賓!我真不敢相信你會罔顧多年交情,用這麽卑鄙下流的手段前來要脅我?”他的臉酷似一座北極冰山。

    “狗急跳牆嘛!這幾天,我被松哥的手下逼得走投無路借貸無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阿傑!求求你借我兩億,否則,松哥的手下真的會砍斷我的一隻胳臂一條腿。”

    “在你還沒拿出錄音帶要脅我時,我很爽快就答應要借你五千萬……”他兩眼射出的眸光冷到冰點。

    “現在你聽完錄音帶後,是不是決定改變主意願意借我兩億?”

    “我的確改變主意了。”

    “阿傑!我最欣賞你果決的識時務作風!要不然,等你的記者女友聽完這卷錄音帶,鐵定氣得跟你鬧分手。”蕭賓從何偉傑聽到徐曉瑜三個字時所流露出來的溫柔眼神,知道何偉傑真的愛上她了。

    兩億對一般人或許是天文數字,對總資產達千億之譜的太古得集團總裁何偉傑而言,根本九牛一毛。

    “蕭賓!你把耳朵掏乾淨聽清楚我以下要說的每一個字。”

    “你且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反正,要錢我沒有,要時間我多的是。”

    “蕭賓,我決定取消剛剛承諾借你的五千萬,我決定一毛錢都不會借給你,而且,你我的友誼到此為止。以後,不准你踏進我的大樓一步!現在,你是自己夾著尾巴走,還是要我按鈐叫警衛進來攆你出去?”

    “阿傑……”

    “住口!你現在再說什麽都是多餘。蕭賓,我一直很珍惜跟你在美國建立的患難交情,而你竟然不知道我何偉傑生平最痛恨人家威脅我!”

    “阿傑……”蕭賓發覺自己真的想錢想瘋了,居然忘了何偉傑吃軟不吃硬的臭脾氣。

    “滾!快滾,在我還能控制住拳頭的時候,快點滾蛋!”火冒三丈的何偉傑猛將指關節弄得喀啦喀啦響。

    “何偉傑!只要我踏出你的辦公室一步,我很快就會敲響你跟徐曉瑜的愛情喪鐘,希望你想清楚,免得後悔莫及!”

    “我決定的事從不後悔。你再不立刻從我眼前消失,我馬上找警衛進來轟你,到時候我保證你滿臉豆花!”何偉傑眯顱著眼,從齒縫冷迸出話來,儼然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很好!咱們走著瞧。”蕭賓“碰”一聲,重重甩上門悻悻離去。他十分瞭解何偉傑說一不二的個性,與其等著警衛進來架著他轟出去,還不如自自己摸摸鼻子,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何偉傑寬敞豪華的辦公室一片駭人的安靜,靜得連針落地都清晰可聞……此時,外頭燦爛螫眼的陽光大把大把從茶色玻璃帷幕穿透進來,他覺得很刺眼,旋走過去拉上百葉窗。

    只見他一手插進西褲口袋,一手拿大拇指跟食指揉捏愁得打結的眉頭,他不停來來回回踱方步,內心猶豫不決……該不該先打個電話跟徐曉瑜報備一下有關那段候補情人的談話?

    不!

    何偉傑決定暫時擱置此事,一來他怕愈描愈黑;二來他相信素來講義氣的蕭賓應該只是說說氣話,不至於真的出賣他。

    他一刖思後想琢磨良久……最後,還是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這通電話不是打給他心愛的徐曉瑜,而是打給蕭父。他想由蕭父親自出面為蕭賓解決這條賭債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這是他唯一能為蕭賓盡的最後一點道義。

    蕭賓再怎麽渾蛋,終究跟他朋友一場,他總不能袖手旁觀冷眼看他慘遭黑道斷

    手斷腳;卻也不能像提款機,只要蕭賓一開口就源源不斷吐錢出去,這不是幫助他,反而會害死他。

    行程滿檔的他實在抽不出時間也沒立場管束蕭賓的交友與行蹤,但,蕭伯伯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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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10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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