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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湘 -【癡心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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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4 22:17: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元湘 - 癡心語

這男子的態度真是兇惡哪!
她可是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耶,
怎麼他就沒給她好臉色看?
她承認自己是有點不濟事,除了染風寒,
讓恩人來服侍,連燒個飯也把灶房給毀了!
好嘛,大不了她用一輩子來抵償總行了吧?
總之,
她決定今生是賴定他啦!
她以為她是誰啊?莫名其妙地出現,霸住他的床不說,
還要他伺候她吃飯,天理何在?!
然而她如燦開花朵的甜美笑靨,天真又無邪,
竟讓他冷寂的心再次有了溫度,
該死的,他究竟著了什麼魔?竟然留戀那種滋味!
也許該讓她遠遠離開他的生活,
然後這一切的脫序就會恢復正常。
只是,已然波動的情潮能止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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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4 22:18:0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砰——

爆竹一聲除舊歲。

除夕夜,據說在這夜守歲可使父母延年益壽,因此吃過團圓飯後,還可以看到一堆孩童到處玩鬧。至於大人們更是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談談過去一年的往事;說說新一年的抱負與展望,大家說說笑笑,充滿濃濃的人情味和節慶味。

不管傳言是真是假,所有親戚聚在一起守歲,迎接新的一年到來,也是件愉悅的事。

子時一到,家家戶戶準備著用來趕年獸的爆竹從街頭響到巷尾,用爆竹除舊歲,迎接新年到來。

從個把月前,街道上就處處見紅、見喜,節慶味甚濃,火樹銀花,到處張燈結綵、沸沸騰騰。今夜更是一大高chao,除了大紅燈火外,燦爛的爆竹煙花將夜晚點綴得更加輝煌璀璨。

“恭喜恭喜——”

祝賀聲連綿不絕,說明了除舊迎新的喜悅。

這一夜,練府像往常一樣熱鬧,但在歡樂的喜悅氣氛中,還有一絲不尋常的緊張氛圍。

“藹—”此時尖銳的痛喊聲音再度由房裏傳來。

男主人練郢搓著雙手在外室花廳裏走來走去,雖然外頭天寒地凍、細雪紛飛,但他額際處還是不時地淌下汗來,再大的風雪也無法冷卻他此時由心頭冒升上來的悶熱。

“啊礙…”

隨著房裏的哀嚎聲,他的心弦更是繃緊到最高點。

“啊,痛……救命……救命藹—”

耳裏不斷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簡直讓練郢坐立難安,更在聽聞高喊的救命聲響之際,他又再度忘我地往房裏沖——

“老爺,你不能進去。”呼!常總管眼明手快地再度將這心急的男人攔截成功。今晚他的情況可沒比他主子好到哪里去,為了看顧這三不五時想往房裏闖的男人,他同樣累得大汗淋漓。

“誰說不能?我非進去瞧瞧才能安心。”練郢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是的,夫人正在生產,為他們可愛的孩子努力,而他這個做父親的竟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在這裏走來走去乾著急,叫他情何以堪,他不知多希望能替夫人分擔一點苦呢。

“老爺,別這麼衝動。夫人這是頭一胎,而且年紀……”呃!都快四十了,算來也是老蚌生珠了,“較難生一點,也是可以預見的。”

“所以我才要進去看看她啊!”不親眼看看,他是不會安心的。

“老爺,自古沒有男人會進產房的。”常總管連連提醒。

“礙…痛……”驚天動地的嘶喊聲再度嚇著了廳裏所有人。

他……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無妨,我不介意做第一個。”推開總管,練郢直往房裏走。

旁邊幾個奴僕在看到總管的眼神後,立刻上前要阻止,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當兒,房間那頭又傳來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

“氨

這慘叫聲之大,嚇得練郢差點跌倒,他從來不知道他那溫婉柔美的夫人竟也有這麼大的嗓門。

才稍稍地愣了一下,隨著那慘叫過後,緊接而來的是嬰兒震天價響的宏亮哭聲。

“哇”

幾個練府的老仆聽聞這聲音後,個個紅透了眼眶,練家有後了,練家終於有後了,他們這群忠心的老仆全都喜極地抱成一團。

孩子的爹練郢更是激動得在不知不覺中淌下淚來,他的孩子,嗚嗚!好感動,是他的孩子,做夢也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機會聽見自己孩子的哭聲,而且聲音還如此宏亮。

不知哪來的力量,推開了前面擋路的幾個老仆,他急忙邁步往房裏沖。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個好美、好可愛的千金小姐呢!”產經之一的劉大嬸即時抱著新生嬌兒出現房門前,將孩子往心急的父親懷裏送。

“呵、呵呵!嗚嗚嗚……”看到那粉嫩嫩、哭得聲嘶力竭的娃兒,練郢也忘了老祖宗的教訓一一男兒有淚不輕彈。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又跟著懷中那粉娃兒一起哭得抽抽噎噎。

好難看啊!唉!

不過他初為人父嘛!而且都已屆不惑之年了,同年紀的男人有些都早已含飴弄孫了,而他才剛得到懷中這個寶貝女兒。

其實他本以為今生註定無兒無女,得和夫人兩個攜手孤獨終老的,而現在……他竟然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啊!

這叫他如何不感動呢?!

“氨

忽地,房裏再度傳來熟悉的尖叫聲,讓他和寶貝女兒同時愣了一下,女兒接著又是嚎啕大哭;而他則是給嚇傻了。

“她她她……夫人怎麼樣了?”剛才忘情地哭得涕淚縱橫,竟然忘了那辛苦為他生孩子的夫人,實在罪該萬死。

“呢!老爺別緊張,是還有一個不知是小姐,還是少爺還沒出世哩!我得去幫幫柳大娘了。”劉大嬸剛剛看這大男人一下哭、一下笑,一時看傻了,竟然都忘了還有這件事。

隨即她又匆匆人房,徒留這個笨蛋父親傻愣愣地待在現常

“還……還有一個?”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藹—”

尖叫聲又起,練郢嚇得差點將懷中這哇哇啼哭的娃兒給摔下地。他忙拔尖了耳朵傾聽房裏的動靜。

“哇——”房裏又傳來一聲娃兒的哭鬧聲,不過聲音可沒懷中這娃兒的大,而且才哭了兩聲就止住了,像是在敷衍大人似的。

練郢愣在當場,怎麼回事?!該不會那新生的娃兒有……問題吧?!老天爺!

未細想,方才進房的劉大嬸又笑嘻嘻地抱著個娃子出房門,臉上還帶著欣喜若狂的神情。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這次是個少爺,小少爺呢!”她又急忙將那不愛啼哭的新生嬌兒送到練老爺手上。

“哇!那不就是說夫人這回產下的是對龍鳳胎?!”一個老仆狂喜大叫。

“龍鳳胎?!”初為人父的練郢仍傻愣愣地左右各看著手上這一雙嬌兒,腦筋一時還混混沌沌地轉不過來。

“對啊,我劉氏接生也已經二三十個年頭了,這還是我頭一回接生龍鳳胎呢!真是恭喜練老爺,賀喜練老爺啦!”劉大嬸也感到與有榮焉,尤其這大過年的,更是喜上添喜啊!

“恭喜老爺!”

“恭喜恭喜……”

這時門外亦傳來無數連連爆竹聲響,恭喜和祝賀的聲音也連綿不絕於耳,就像在慶祝練府的喜悅。

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

練府的僕役們都一致覺得這一雙小少爺、小小姐是福星,會揀時辰出世。

有了這一雙粉娃兒,相信往後的練府不但會愈加熱鬧,而且一定是好運連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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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4 22:1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時光在等,季節更迭,轉瞬間已過了十七個春秋!

十七年前,練府多了一雙嬌兒。

練郢身為翰林學士,博學多聞的他,一向受到皇上的推崇,不但賜他豪府美宅,更在練府新添了一雙嬌兒後,親自到練府恭賀道喜,並為這雙嬌娃兒以龍鳳賜名。

這對小姐弟的名字練鳳、練龍,即是這等的大有來頭。

也果真,從這雙嬌兒出生後至今,這十七年來,練家一門歲歲年年平安順遂。

如今練郢權拜翰林院之首,皇上的倚重和他本身為人親和,翰林院上上下下無不以他馬首是瞻,多少達官貴族狀元才子,無不爭相討教、阿諛奉承。

只可惜練郢對於外在的名利並無多大欣喜和興致,他那雙出色的兒女才是他這生中最大的驕做呢!

他的練龍和練鳳。

這也許該稱為有子、有女萬事足吧!

“達達!”

一輛朱軒繡軸的華麗馬車在練府門前停妥後,車簾一掀,一位溫文爾雅的男子率先跳下車,緊接著車簾裏伸出了一隻白皙柔嫩的皓腕,他立刻遞出自己的手欲扶住那柔美,準備接馬車裏的美人兒下車……

“慢著,我來!”忽地,旁邊一雙強健的手臂搶先擄獲了那柔嫩的小手。說話者是一翩翩俊美少年。

“小龍。”清脆的驚喜聲由馬車簾裏傳來。

另一隻小手飛快地將車簾掀起,露出一張出塵靈美的臉蛋,那絕麗的輪廓,竟與牽著她手的少年極為相似。

“姐姐。”少年溫柔一笑,輕快地喊了聲。

少女澄澈的明眸眨了眨,唇邊怒放笑顏地正視著他。

“真的是你!小龍,你終於回來了,姐姐好想你喔!”嬌脆的聲音蘊涵無限興奮之情,一時忘了自己身在馬車上,就要撲上去。

“姐姐,小心。”練龍被她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強健的手臂一攬,將她攔腰抱下車。

沒錯,這一雙長相俊美又相似的人兒,正是練府的龍鳳孿生姐弟。

“呵呵,沒事的,小龍不要擔心。”練鳳臉上依舊掛著甜滋滋的笑容,她和孿生弟弟一向心有靈犀,所以知曉他此刻心裏的擔憂。

不擔心才怪!他練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這個宛如玉娃娃似的小姐姐出半點差池。

“姐姐,你剛剛的舉動太過危險,以後千萬別再犯了,明白嗎?”為了她的安危,練龍實在不得不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練鳳連連點頭,嬌聲解釋:“放心吧,小龍,我是姐姐,我會有分寸的。這一次是意外,因為人家太久沒見到你,太過興奮了嘛,要不,我才不會這樣呢!”

“好了、好了,瞧你這是什麼臉色,才一回來就擺個醜臉給我看,小心我將你趕出門喔。”練鳳用著嬌滴滴的嗓音威脅著,當然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姐姐真捨得嗎?”

“嗯!”她絳唇輕撇,杏眸斜睨了他一眼,嬌嗔道:“小龍最壞了,知道人家捨不得趕你,就愛欺負我。”

“我哪敢啊?!”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小姐姐給迎進門去。

從頭到尾被晾在一旁的男子懷疑地看著這一幕——

老天爺啊!他知道練府這對孿生姐弟感情十分好,但卻不知道他們竟然好到這種地步。

聽聽他們的對談,若不是他們實在長得過分相似,任誰都要以為他們是對久別重逢的小情人了。

“咦!晏大哥,你愣在那裏做什麼?進來喝杯熱茶再走嘛!”沒良心的小女子終於在走進自家大門前,想起了送她回家、卻一直被晾在旁邊的人。

晏書昭在聽到她的招呼後,滿心的疑惑全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歡喜,至少她的眼裏還有他、還記得他不是嗎?太可喜了!

“我……”他興沖沖的話語才說到一半。

“謝謝晏公子送家姐回來,不送了!”練龍冷淡地打斷他的話,根本不願意讓除了他和爹以外的男人,過分親近他這天仙般清靈的小姐姐。

他們都沒那種資格!

“小龍,你怎麼這樣隨意幫人家應聲,人家晏大哥都還沒說要不要進來呢!”練鳳不得不提醒弟弟禮貌問題。

練龍淩厲的冷眼朝晏書昭一射,冰涼的語氣問:“晏公子要進門嗎?”

晏書昭縱使有千萬個希望接近那粉妝玉琢的小美人,但在那雙陰寒的黑眸逼視下,也不得不卻步。

“不……不用了!練姑娘,有空歡迎多到尚書府來玩,我和舍妹都會很期待的。”晏書昭依依不捨地道。

“這樣啊!”練風也不再堅持,她現在全副的精神全放在遠行歸來的弟弟身上,說真的。實在也沒什麼心情招呼客人耶。她玉靨含笑地說道:“好吧,那晏大哥路上小心了,有空我一定再到府上叨擾。”

“走了!咱們進去吧。”練龍不悅地將還在跟人話別的小姐姐拉進門,並快速吩咐下人將大門關上。

練鳳頗為不解地看著他的舉動,再也忍不住了。

“小龍,你當著客人的面將大門關上,實在太沒有禮貌了。”她覺得自己有義務要好好糾正弟弟偏差的行為。

“晏書昭不是客人。”

“他……好吧,就算他不是來做客的,好歹你姐姐也到人家家裏叨擾了大半天,于情於理咱們都得好好的招待、謝謝他一番啊!”

“你到他家是他們天上掉下來的好福氣,謝什麼呀?”根本不需要去謝晏書昭!他低聲咕噥道。

聽不清他究竟喃喃自語些什麼,練鳳眉頭微蹙問:“小龍,你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有有有!我聽到了。”不過他還是不容許旁人覬覦他的姐姐,“對了,姐姐,你上晏家做什麼?”

“晏姐姐邀了我好幾回,要我到她家做客,反正你又不在,日子閑悶得很,所以我就答應啦!”她不覺得這有什麼。

“什麼?”練龍緊張極了,“那個晏書寒頭腦有問題,一天到晚什麼情呀愛地放在嘴邊念個不停,難怪過了十八還嫁不出去。不是早跟你說好,要跟她保持距離的嗎?你為什麼總不聽?”

“小龍,你怎能這樣批評晏姐姐?”練風無法苟同地抗議:“人家晏姐姐說得很有道理啊,一生若能遇見一個摯愛的人相戀的確幸福,只羨鴛鴦不羨仙嘛!古人說的話一定有其道理。再說你姐姐我再過一兩個月也十八啦,還不是待字閨中,怎麼,你這是在影射諷刺我不成?”她委屈兮兮地問。

“我……”練龍連連搖頭,“不是的,姐姐貌賽天仙、氣質靈雅,世間根本沒有男子足以匹配,這怎能相提並論?”

練鳳白皙的臉蛋透著紅霞,紅唇粲然漾出一抹美麗笑容道:“好弟弟,總算不枉姐姐疼你一常”

“姐,我說的都是實話,並非阿諛奉承之言。”練龍強調,“對了,為什麼會是晏書昭送你回來?”那傢伙怎能有這種榮幸呢?!

“咦!小龍,怎麼你去了趟江南回來後就變笨了?”練鳳一愕疑惑道:“晏姐姐是女子,著她送我回來,我豈不是還要擔憂她的安危而送她回去?我們這一個送來、一個送去的……何時了啊?”

“那以後你千萬別去了,那個晏書昭不是好人。”練龍一口咬定,只要妄想接近他姐姐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咯咯!”練鳳差點失笑,“胡說,晏大哥怎麼會是壞人呢?”

“姐姐,壞人臉上不會刻字,你少被他那虛偽的溫文外表給矇騙了。”

“人家是好是壞我會分辨的,倒是你,太過草木皆兵了。”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她交識的朋友,尤其是男的,她這弟弟一併排斥。“每個人都說壞,真不知道你眼中的好人長的是什麼模樣。”

“我和爹娘就是好人啊,我們會永遠對你好的,尤其是我。”練龍真摯地拉著她的手道。

“呵呵,乖小龍,姐姐也會永遠對你好的。”練鳳靈美的臉蛋微微輕笑,踮高了腳摸摸他的頭。

一般男人都很討厭被摸頭的,尤其是自視甚高的練龍,但面對他的小姐姐,他覺得這是她寵愛他的方式,而他喜歡這種被姐姐全心重視的感覺。

“對了,這回怎麼去那麼久?你和敬吳哥也未免太貪玩了。”她不滿地嘟起了紅唇咕噥抱怨。

她口中的敬吳哥也就是當今太子殿下。由於她爹和皇室的關係良好,所以他們姐弟常有機會在皇宮裏.走動,也因此結識了他。

“哼!都是那死無賴一直纏著我,要不我早就回來了。”練龍說得好氣憤。

他的天資聰穎再加上父親練郢的悉心教導,十五歲那年就中了秀才,前不久還考中了舉人,可謂英雄出少年,上門恭賀的不知凡幾。敬吳就是其中之一。

那傢伙居然卑鄙地以替他好好慶祝為名,硬拉著他相陪遊山玩水去,原因無他,只因為皇帝老爺信任他這個少年才子,總以為兒子和他在一起,一定能夠學到更多文采。

“哼!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去應試了。”他寧可天天陪在小姐姐身邊,和她一起談天說地。

“別氣別氣,人家我想出門都沒有機會呢,真羡慕你和敬吳哥呢。”

猶記得太子敬吳在看到這雙長相一模一樣的姐弟後,簡直驚為天人,大感興趣,因此每每總愛黏在練府不走,甚至喜歡拉著練龍四處遊玩。

其實她也很想和他們同行,只可惜生錯了性別,就算父母十分開明,並未一天到晚將她關在繡房裏,可不管再如何地驕寵,她終究還是個女子,一個大家閨秀、一個千金小姐啊!怎麼跟著兩個少年到處亂跑呢?

好無奈啊,若她也能身為男子就好了,她也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跟他們一起邀遊天地去了。

“姐姐,你放心吧,從今天起,不管他再找什麼樣的名堂纏著我都沒用了,我要好好地在你身邊陪你、保護你。”他信誓旦旦地道。

“保護我?保護我做啥?我安全得很呢!”練鳳噗哧一笑,那笑容甜美極了。

“姐姐長得太美了,一點都不安全。”練龍認真地道。

練鳳的笑容更熾,她這弟弟簡直太可愛了,“咱們倆長得同一個模樣,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己啊?”

“姐,我是認真的。”他急急地道。

“好,好小龍,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以後我一定加倍疼你。”練鳳突然想起——

“對了,明幾個將軍府的如玉妹妹邀我一起到紅沁樓觀雪吟詩,也帶你一塊兒去好不好?”

“觀雪吟詩?”其實他對這些玩意兒不是很感興趣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繼承父志罷了。不過既然她這麼說了,他當然也不反對:“只有你和章姑娘兩個小女子,我不跟去哪能安心?”

除了文采方面外。他也學了一身的好武藝,正所謂文韜武略樣樣精通。

當然學武絕不只是用來預防敬吳那小子三不五時的偷襲而已,保護他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姐姐才是最重要的。

“呵呵!別擔心,章大哥武藝也十分高強,我們不會有事的啦。”

“什麼?章大哥?不是只有你和章姑娘嗎?”

練風狐疑地望著他,“有什麼不對嗎?他們是兄妹,就像咱們一樣,大夥兒一起去玩,豈不是更熱鬧些?”

熱鬧?才怪!姓章的那傢伙每每看到他這小姐姐,總愛跟在她身邊羅哩叭嗦,說些難笑的笑話,簡直無恥到極點。

“姐姐,明天別去赴約。”練龍強烈反對道:“那章如淵是個粗野的武夫,跟他坐在一起簡直辱沒了你的身份。這樣吧,不管你想到哪里,我作陪就是。”

“小龍。”練民懷疑的明眸一直盯著弟弟看,雖然她也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但他反對的理由讓她無法苟同,“你嫌晏大哥太溫文,又說章大哥太粗野,敬吳哥太吊兒郎當、沒一時正經……唉!真不懂你眼中究竟有哪個男人是好的。”

“總之他們都不好就是了。”練龍佔有性地拉住她的手。

他是不是哪里有問題,才會對人有這麼深的敵意?

練鳳忍不住搖搖頭,嘖!這觀念太可怕了,看來她這個做姐姐的,有義務好好費心矯正他才是。

隆冬時節,細雪漫天飛舞,大地成了一片銀白世界。

一條黑色人影無聲無息地用在雪地上,他那雙猶如鷹隼般銳利的黑眸緊瞅著不遠處幾乎要與雪地融成一色的雪狐,蓄勢待發。

狐狸生性狡猾慧黠,其中又以雪狐為最,原本它們行蹤就如雪泥鴻爪那般,為了追捕這只難得一見的雪狐,他可是煞費了苦心,埋伏數日,終於得以像現在這樣地與它接近而不被察覺。

手中長弓慢慢搭起,寒瞳微微朝旁一掠——

就這當兒,生性多疑的雪狐似乎也察覺到了周身緊繃的氛圍,下一瞬,那雪白的身影快速地飛進而去。

然而饒它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他手中的長箭。

哇地一聲一一箭無虛發!雪白的身子應聲仆倒在地。

長箭下,腥紅的鮮血迅速地渲染了雪地。那抹紅,在蒼茫的雪地之下,顯得十分怵目驚心。

男子表情冰酷依舊,追獵數日的心血在一瞬間得償似乎也沒教他興奮多少。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下,又或者人生再無可歡之事……

緩步移向雪狐身邊,剛剛還活躍飛跳的狐狸早已氣絕身亡,天際冉冉細雪加速了它的失溫。

一箭穿心!

這是他一貫的手法,絕不拖泥帶水,讓它們的痛苦僅在瞬間便得以解脫。身為獵戶,或許他這樣的痛快結束它們性命,算得上是“仁慈”的表現。

俐落的身手三兩下即將雪狐捆綁妥當,正想離開之際——

倏然,他眸光微眯,低沉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揚起:“你還要跟我多久?”

若非那好事者一再地緊纏著他,縱使雪狐再狡猾多疑,也用不著花這麼多的時日佈局追獵,方才甚至又差點讓它逃脫。

“呃……哈、哈!”被發現了?不會吧,他還以為這一回躲得很好呢!

人影一飄,雪地裏頓時多了一位身著青衫、手持鐵扇的儒雅男子。

“少爺!”乾笑了兩聲,雲廷狀似恭敬地阿諛道:“您身手非凡,讓屬下看得目瞪口呆,簡直崇拜至極。”

“哼!”酷冷的臉孔依舊猶勝霜雪三分,“油腔滑調!”

“少爺,我所說的全是發自內心肺腑之言。”雲廷用力地強調著。

男子懶得多看他一眼,雙指放唇上,吹出了一記特殊的響號。

不久便聽聞馬蹄聲漸漸逼近——

“少爺,你……還是不跟我回去?”聞聲,雲廷哭喪著臉,發現了這個可悲的事實。

年紀輕輕便被人稱為智多星的他,一向自視甚高、得意洋洋,可惜自從遇見他這小主子之後,終於首嘗敗績,棄械投降。不過這一切好像已經來不及了,真是教他欲哭無淚。

男子不答反問:“你似乎忘了我說過的話?”

“我?有嗎?”雲廷無辜地搖搖頭,“怎麼會呢?少爺的話我尊為圭桌,絕不可能會忘……”

“既然如此,你該記得我說過不准喊我少爺。”

“可是……”

他冷眼一橫,讓人忍不住渾身打寒噤。

“少……呃!也好,喊名字親切些。”雲廷是多麼聰明的人,立刻從善如流地微笑喊道:“令霽,好久不見!”

“我們沒這麼熟。”

好難伺候啊!雲廷用力的又擠出一抹笑容,“那我稱你褚兄……”話音未落,冰厲的眼神瞪掉了他接下來想講的話。

“我姓渠。”他正色地糾正道。

“渠?渠?!”雲廷俊臉垮下,開始後悔當初他幹啥要當著眾人的面,拍胸保證自己絕對搞得定這難纏的少爺?0莫非……你還在怪老爺子?”

渠令霽的臉色更冷,“別在我面前提起他。”

“你……秋桐只是個小丫環嘛!何必為了她而放棄得來不易的親情呢?”雲廷說得小心翼翼。

“親情?哼!你懂什麼?”他冷嗤了聲。

這當兒,一匹通體黑亮的駿馬突然疾行而至,在看到渠令霽後,立刻緩下步伐溫馴地走到他身邊停下。

渠令霽將所獵的雪狐綁馱在馬上,自己隨即也翻身上馬,其動作之俐落,足以令人喝彩!

雲廷崇拜的話語未出,隨即想到現下情景。

不,不對,現在可不是欣賞他馬上英姿的好時機!

“少爺……不,褚……渠!對,渠兄,我的渠少俠……”雲廷苦惱地道:“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跟我回去吧!”

淩厲嚴峻的眼神依舊,“別再跟著我。”

“不——”就在黑馬即將賓士離去之際,雲廷眼一閉,豁出去地擋在馬的前方。

“雲廷,你這是做什麼?”

“我……我說話……不對,我說渠大少爺啊,求求你行行好吧!看在我這麼努力的隨你上山下海的分上,你就別再為難我了,還是回去吧!”不得已只好采哀兵姿態了。

“別忘了,我可沒要你隨我上山下海。”渠令霽冷嗤,他恨不得這討厭的傢伙離他越遠越好。

“可是屬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沒能將你請回去,我拿什麼臉回褚府啊?”當初他可是發下豪語的,現在就這麼孑然一身地回去,請老爺子處罰事小,讓一大群人笑掉了大牙才算罪過呢!

唉!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古人要說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的道理了,可惜為時已晚。

“那是你的事。”渠令霽懾人的黑眸逼視道:“讓開!”

那匹俊昂的黑馬也如同他主人那般,氣勢囂張地猛朝前方那擋路的可憐傢伙噴氣!

“不!少爺,你聽我說,你聽……啊!”

黑馬突然前蹄懸空,站在它面前的雲廷看這泰山壓頂之姿,嚇得魂魄幾乎都快飛散。

本以為真的惹火了小主子,這回准會讓閻王給召去做女婿,幸好臨急時,那匹黑馬十分有靈性地轉了個方向,閃過眼前這礙眼又多嘴的傢伙,放蹄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少……少爺。”剛剛才從馬蹄下撿回一條性命的雲廷,心臟無力地坐倒在雪地上,根本無力挽回什麼了。

“記住,別再跟著我了,否則下次是否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可就很難說了。”渠令霽聲音酷寒地道。

那雙凜銳的寒眸朝雲廷警告性地一瞅,隨即策馬離去。

“少……少爺……”

太過分了!渠令霽這是在威脅他,威脅他耶!

雲廷氣得牙癢癢的,心裏不斷地詛咒那冷血無情的傢伙。

要命的,好冷啊!這天寒地凍的鬼天氣,他是招誰惹誰要來忍受這苦啊?!

好傢伙,給我記著,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不過,這個仇該怎麼報啊?雲廷望著遠離的黑影,智多星的腦袋竟空空如也,宛如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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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紅沁樓

這是家客棧,但卻不是普通的客棧,紅沁樓向來只接待達官顯貴和千金、少爺,身份不夠尊貴者還不能進人。

正因如此,收費也是貴得驚人,不過是值得的,這裏除了食物精緻好吃外,春賞花,冬觀雪,日落黃昏時還是個觀雲的好地方。再加上女主人姚大娘的長袖善舞、親切熱誠,生意一直十分興攏

此時,窗外飄著冉冉細雪,紅沁樓裏也高朋滿座,熱鬧哄哄。

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無比的笑容,惟獨坐在二樓雅座上的練龍除外。

他非常不高興,而且將所有怒氣全寫在臉上。

“呵呵……”一直和章家兄妹談笑的練鳳偶一回頭,才發覺不對勁,“小龍,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是的,看他小姐姐與姓章的小子有說有笑的,他當然不舒服極了。

練龍實在很後悔,其實像他姐姐這種大家閨秀,一直以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都怪他一時衝動,老看他姐姐在房裏刺繡習字太悶,所以才鼓勵她,要她多跟幾個閨中好友出外走走。

想不到她會從此熱衷此道,三不五時就接受幾個好友邀約,不是往人家家裏跑,就是往紅沁樓跑,甚至還與掌櫃姚大娘結為莫逆。

這些都無所謂啦,最氣人的是,她的幾個好友都喜歡拉著自家兄弟作陪,像現在這位將軍府的章姑娘便是一例。

“姐,我們回去吧!”練龍再度不耐地道。

練鳳偏著頭望他,實在不懂他究竟在鬧什麼彆扭,還坐不到一盞茶時間呢,他就嚷了數十次想回家。

“再坐一會兒嘛!姚姐姐還沒回來,而且章大哥說的故事也挺有趣的,既然都出來了,多留一下再走嘛。”她連忙安撫道。

“是啊,龍哥哥,難得你回來,再多坐一會兒吧。”章如玉媚眼一拋,幫忙勸道,她實在捨不得這俊哥兒太早離開呢,“快,哥,上回你不是獵了幾隻野兔嗎?快說給鳳姐姐聽聽。”

“獵兔?真的嗎?章大哥也會狩獵?”練鳳眼睛瞠大,老關在深閨裏的她,最喜歡聽這些新奇有趣的事了。

“當然啦,我大哥箭無虛發、百發百中呢!”章如玉得意地道。

章如淵臉上同樣揚著一抹得意笑容,立刻又口沫橫飛地道:“是啊,說起狩獵我可是有心得的,不管是飛鳥或野兔,只要我一出手,一定手到擒來。”

“哇!”兩個女子都一臉崇拜。

吱!練龍冷嗤了聲,真是要笑掉人家大牙的,獵飛鳥和野兔這種三腳貓的功夫也敢跟人家說什麼箭無虛發、百發百中?!

“就狩獵飛鳥和野兔這些可憐的玩意兒,章大哥的功夫果真了得,叫小弟好生佩服。”練龍椰揄地道。

“小龍,你在說什麼呀?”練鳳暗自警告低語。

章如淵這大老粗卻未聽出弦外之音,還以為練龍在誇讚他呢。

“小老弟,咱們狩獵首重的就是心狠手辣,不能看飛鳥和野兔可憐就下不了手,那絕對無所斬獲。”

喲!還教訓他咧!練龍翻了翻白眼,再次大歎對牛彈琴!

“這樣吧,下回有機會我來教教你狩獵功夫,如玉和鳳兒妹妹也一起去,你們說好不好啊?”章如淵快意地提議道。

“好。”

“不好——”

三道聲音同時揚起,兩個女子贊同,反對的自然就是練龍啦!

“小龍,你……”練鳳正想抗議,卻被打斷。

“姐,姚大姐回來了。”練龍眼明手快地指著樓下一位風情萬種的美婦,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練風水眸往樓下一望,靈致的臉上果然露出歡欣笑容。

“真的是姚姐姐。我去找她。”她朝章家兄妹點頭示意後,提起裙擺,立刻興沖沖地往樓下跑。

對於她的莽撞,練龍看得直搖頭,“姐,小心點。”

“放心,沒問題的。”練鳳回頭朝弟弟笑了笑。

不料一個沒注意,腳下跌了空。

“藹—”驚惶的嬌喊聲揚起。眼看整個人就要從梯上滾下——

下一瞬,她已穩穩地落人一雙強健的臂彎裏。

“謝……謝謝……”練鳳驚魂未定地抬頭看這救命恩人,卻望進了一雙黝深如黑潭般的深邃眸光裏——

心弦不經意地輕輕被扯動……

他—身的黑衣,五官不算俊美卻剛毅英挺,尤其那雙猶似黑色岩石般的眼眸,冰冷而不帶一絲情感,可偏偏眼底那抹孤傲冷酷之色眩惑了她的眼,讓平靜的心波倏然掀起驚濤駭浪……

“放開她,快放開她。”來不及搶救的練龍怒喝道,他氣急敗壞地三步並做兩步,直沖向他們。

如果說黑衣男子,也就是渠令霽會分神多看他們姐弟一眼,這絕對和他們俊美的外表無關,而是他們難得極為相似的臉孔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過那也僅僅只是一眼罷了,大手隨即放開了那始終緊盯著他看的女子,毫不留戀。

不料他這一放手,原本被嚇得渾身虛軟,將全身重量靠向他的練鳳一時間沒站穩,眼看剛剛的意外即將重演……

渠令霽只得無奈地再次大手一攬,將她扶穩。

“……謝謝。”哎……簡直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練鳳嬌靨染上一抹嫣紅,下意識小手緊纏著他的衣服,低下頭直想埋入他的懷裏,再也不想見人了。

練龍更加暴跳如雷,直沖到他們面前:“放開,快放開我姐。”

姐?!渠令霽唇角輕勾,原來是對孿生子,莫怪乎長得這般相似。

相較于練龍的暴躁,練風卻似乎對旁邊的事務聽若未聞,依舊很鴕鳥地低頭靠著他,平息內心的不安。

渠令霽不得不皺眉,投懷送抱的女子他不是沒見過,但像她這樣毫不介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賴在他懷裏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姑娘,你還要躲多久?”他的語氣透著滿滿的厭煩,這情況可不是自願的,反而他還恨不得將她丟得老遠。

幸好,他低沉內斂的聲音喚回了她的失魂,練鳳抬起頭來看向他,扯著他衣服的手稍稍一松,羞赧靦腆地對他一笑。

她的笑容清靈絕美、百媚橫生,古人說的一笑值千金也不過如此。

可怎麼也沒想到,渠令霽竟看都未看一眼,一見她手一松,他便冷酷無情地伸手將她推進旁邊練龍懷裏,而後就這樣跨步往外走了!

真的……走了!甚至連頭也沒回過——

“喂……”糟糕!救命恩人叫什麼名字,她竟然來不及細問。

練鳳絕美的臉上寫著懊惱神色。當然剛剛他那毫不留情的一推,也傷了她的心。

“姐,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啊?”練龍關心地問。

她胡亂地搖搖頭,推開他關心的手,美眸依舊癡迷地往門外看,雙腳還衝動地往外跑——

沒有!站在門前左右各看了老半天,就是不見那黑衣男子的行蹤,甚至違背影也看不到。

沒來由地,心口處像是缺了什麼似地,濃濃惆悵湧上心頭!

這一切竟然只為一個陌生男子,多麼不可思議埃

練鳳手托著香腮,坐在窗前凝望著門外枯枝上的白雪,腦子裏所縈繞的,卻全是那雙幽傲的眼神。

怎麼會有那麼抑鬱的眼神呢?

搖搖頭,老關在深閨裏的女子想像力實在有限,她根本想不透他究竟為了何事所擾,卻又為那眼神而癡迷。

腦海裏映出他的模樣,她無意識地伸手撫了撫,似乎想撫平他微皺的濃眉。

太過專注了,以致連有人走近她身邊都沒察覺。

練龍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

“姐,你在想什麼?”

練鳳一愣,緩緩回頭看了他一眼,絳唇輕努,又撇過頭去看向窗外了。

“怎麼?你還在生我的氣呵?”

她老實地點點頭問聲道:“你知道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耶!若沒有他,說不定我會摔斷脖子呢!”

練龍歎了口氣:“沒那麼嚴重。”

“那……那說不定我會摔傷腿啊!再不,或許摔個鼻青臉腫什麼的……”她嬌嗔地抱怨道:“總之你就是不該對人家那麼大呼小叫的,這樣實在太沒有禮貌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是他令她失望,還是那個黑衣男子令她失望?思及此,練龍心頭一陣煩悶。

“姐,我已經道過很多次歉了,你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你不是說原諒我了嗎?”他提醒道。這個姐姐從來沒跟他生過這麼久的氣,這還是頭一遭,而且是為了一個陌生男子。

‘喔!是……是噢!我忘了,對不起。”這些日子過得恍恍惚惚,實在很對不起他。練鳳轉頭看他,隨即又垂下眼瞼。

“沒關係,姐,你很在意那個……那個人啊?”練龍明知故問。

“我”

是的,她在乎!

其實很想再見那個黑衣男子一面的,但她是個名門閨秀啊!縱使紅沁樓並非普通的客棧,但她就這麼天天往那裏跑也說不過去,所以只能像現在這樣一天到晚關在房裏偷偷想著他……

唉!她這樣是不是太不知廉恥了?!

可想就是想啊!又不是她能夠阻止的,她也很痛苦無奈呢!而且心頭上那份失落難以形容。

“那天我連人家的名字都沒問,實在很沒禮貌。”她找了個藉口道。

“你可以問姚大姐,她應該知道。”練龍提醒道。其實若非她被某事困擾,以她聰明的腦袋瓜子,不難想到這法子的。

“對幄,我怎麼沒想到這點?”瞬間,練鳳那蒙塵似的小臉蛋發出燦亮的熠照光輝,“我現在就去問。”

“不用了!”練龍拉住她欲往外跑的身子。

“為什麼?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知道。”

“咦!你知道?”這個弟弟果然跟她心有靈犀!她興奮地問:“那他叫什麼?住哪里?以前好像從來沒見過他喔!”

近年來她偶爾會和雙親出門訪友,因此京城裏大部分的名門貴族子弟都多少認識,但就是沒見過那位黑衣男子。。

練龍討厭這種感覺,他不喜歡他的小姐姐對他以外的人過分關心,尤其對方還是個男的。

“他叫渠令霽,住在附近山裏,你當然沒見過啦!”他用嘲諷的口氣道。

“渠令霽!”好名字!練鳳笑容輕啟,隨即又偏著頭懷疑問:“山裏?怎麼會住在山裏?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不,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其實看他那一身寒傖的穿著就該知道了,他並非達官顯要之子,而是個獵戶而已。”練龍表情悻悻然地道。

“獵戶!”練鳳真摯地道:“那也很好啊,我為什麼要失望?職業是不分貴賤的,你說是嗎?”

練龍俊臉輕撇,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的確,渠令霽狩獵技術比起章如淵可真是天壤之別了,居然獵到珍貴無比的雪狐,那日他就是去紅沁樓賣皮毛的。

“對了,姐,為了表示我真摯的歉意,送你一件禮物。”他將放在身後的白色圍巾被在她脖子上。

瞬間,一股暖意襲上她。

“哇,好細緻的皮毛,好溫暖喔!”練鳳簡直愛不釋手,“你打哪兒買來這麼好的皮料?”

看這圍巾雪白毫無雜毛就知道珍貴非凡,應該是可遇不可求,可見她這弟弟費了多大的心思,實在令她感動。

“姚大姐割愛的,她說你一定會喜歡。”

“真的!姚姐姐對我真好。”

“是啊!”遲疑了一下,練龍才說出原由,“這是用雪狐的皮毛做的,而那雪狐正是渠令霽所獵的。”

以姚大姐那十足犀利的目光,哪里會不知道練鳳心裏想什麼。

“渠令霽?你是說恩人。”練鳳笑得眉都彎了,更將那雪白圍巾擁進懷中,如獲至寶,“他真是好了不起。”

“姐,他不適合你。”練龍見狀連忙警告。

練家世代為官,像渠令霽那種獵戶怎麼配得上他姐姐這種千金小姐呢?他不得不提醒她呀!

“你……胡說些什麼呀?”練鳳嬌嗔地看了他一眼。

她只不過很想再見到他,很好奇究竟為什麼他濃眉深鎖,而峻冷的眼神裏那抹孤寥又是為了什麼而已啊!幸福如她,是父母親友手中的珍寶,而她也很想將自己的快樂分享予他,讓他和自己一般快樂,並沒有其他想法的。

小手緊緊擁著那雪白的圍巾,她正色地說服弟弟,也試圖說服自己!

“小姐,這外頭天寒地凍的,我還是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小澄一聽到她家小姐要跟她到街上買東西,連忙勸阻著。

“讓我跟你去嘛,反正我一個人在家也很無聊啊!”

“你可以找少爺陪著你嘛!”這大小姐是家裏的寶,就算傷了一根汗毛,那也不是她擔待得起的。

練鳳輕努著唇,家裏的人對她都太過保護了,活像她一碰就會碎似的,實在太大驚小怪了。

她揮揮手道:“不行,他一個大男人一天到晚黏著我像什麼話?你不許告訴他這件事。走吧,上馬車。放心,反正我只坐在馬車上等你,不會有事的。”

練龍太黏她了,這對一個男孩子來說,實在不是件好事,再說若讓他知道她此刻心頭上的想法,決計會反對到底,她才不想讓他跟呢!

其實她和練龍一向感情好得很,兩人之間幾乎無所不談,只是這一回……頭一次,她為了一個甚至還算陌生的男人,竟然“背叛”了他。

那黑衣男子是她心頭上的秘密,這件事她只讓自己知道。

滿心歡喜地抱著練龍送的那雪狐皮毛,唇邊漾著一絲幸福的笑意,這是渠令霽所獵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呢?

“好……好吧,那你可別亂跑喔!”

“放心,我跟你出去好幾次也沒事啊,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身為官家千金,不能隨意抛頭露面,還得央求個小丫環讓她跟,這樣好像有點悲哀呢!

小澄拗不過她,只好替她保守這秘密,繼續讓她跟著出外了。

一路上,練鳳都掀開馬車窗簾的一角,剪水瞳眸在人群中轉了又轉,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小姐,外頭很熱鬧吧!”瞧她一直往外頭看,小澄閒聊地問。

雖然還有個把月才過年,但此時街道上因為提早辦年貨之故,人群顯得較平常多了許多,使得原本熱鬧的街景更加繁鬧非凡。

“是……是啊!”不過她才不是在看外頭的路人,而是在尋人。雖然這方法很笨,遇到他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但練鳳還是不死心。

突然馬車停在一家布鋪前端,小澄隨即跳下馬車。

“小姐,我去買幾塊布料,你在車上等我一下。”臨行前她連忙地囑咐道。

“好啊,你去吧!”練鳳眼眸依舊在人群中溜轉,心不在焉地回答。

沒有,怎麼都沒瞧見他呢?她清靈的小臉沉了下去,就在想放棄之餘,眼角處倏然瞥見一個這些日子來懸懸念念的身影。

“是……是他!”她驚喜的杏眸瞠大,漾出一抹絕麗的笑容。

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她找到他了。

趁著馬車夫不注意的時候,她偷偷地溜下了馬車,朝那身影奔去。

“恩人,恩人,請留步。”

誰料渠令霽居然頭也沒回地繼續往前走。

“恩人……渠公子……”練鳳拚命地跑,好不容易,終於跑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渠令霽抬眼看著眼前氣喘吁吁擋住他去路的人兒,心生疑竇。

“姑娘,我們認識?”

他通常下山只有一個目的,不是賣皮毛,就是購置生活所需用品,可眼前這姑娘看來不像某商鋪的小姐,瞧她一身優雅氣質,倒像是某官家千金。

“是……是啊廣練鳳靈動的眼眸眨了眨,“你……你不記得我?”

一股濃濃的失望突然襲上心頭,向來她都是所有人注目的焦點,而頭一次那麼地在乎一個人,他卻不記得她。

“我該記得嗎?”渠令霽好笑地反問。不過說真的,眼前這姑娘的模樣,他倒是有點印象。

這是很少有過的,除了他娘和秋桐以外,很少有女子能夠讓他有這種熟悉的感覺,在哪里見過她呢?他饒富興致地回想著。

“你忘了嗎?之前在紅沁樓我差點從樓梯上滾下,是你救了我的。”見他好像完全沒有印象,練鳳急急地提醒。

是了,她就是那龍鳳孿生子其中的姐姐,難怪他會有點印象。

“記得嗎?”她不確定地再度問道。

“有事?”渠令霽聲音冷淡至極,和她的熱情形成強烈對比。

“我……”他好冷漠喔,從未遇過這情形的練鳳頓時覺得手足無措。

渠令霽不耐煩地看她一眼,也沒空等她支支吾吾,直接越過她離去。

“渠……渠公子,等……等等我。”見他就這麼走了,好不容易見到他的練鳳才不甘心,也跟著跑在他身邊。

“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她想做什麼?明眸眨了眨,好半晌才又期期艾艾地道;“呢!我……我想跟你道謝,謝謝你那天救了我。”

“說完了嗎?”渠令霽雙手環胸冷聲問。那天救她是意外,並非他自願的,她最好搞清楚。

“說……說完了!”她呐呐回答。

很好,原本還想買些東西的渠令霽突然沒了興致,以哨音喚回馬兒,他隨即身手俐落地一躍上馬,驅馬離開,毫不停留!

“渠公子……”練鳳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淡漠至此,“恩人……恩——”

走了,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說走就走?!

那怎麼行呢?她好不容易才見到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地放他走呢?

練鳳一時忘了自己只有兩條腿,還是個嬌嬌千金女,怎麼跑得過那匹神駒?

但她沒想那麼多,只是拚命地追趕,直到差點撞上一個人才停下腳步。

“你……對不起,請讓讓,讓讓……”她猛喘息地道。

“不要追了,你是絕對追不上他的。”雲廷在旁將一切都看在眼底,搖搖頭說出了這個事實。

不過在與這小女子正面相對後,他眼裏立刻發出驚豔讚歎之色——

好個清新無邪的小美人兒,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練鳳長睫眨了眨,狐疑地望著眼前這陌生的俊美男子:“咦?你……你知道我在追……”

‘褚令霽嘛!對不對?”雲廷得意地道。

“不對!”

得意的俊臉垮下,他差點跌倒,“哪里不對啦?”

“思人姓渠,不姓褚!”練風正色地糾正道。

“呃,一樣啦!”只是一個父姓,一個母姓罷了0對了,姑娘,你追著他做什麼?”

“嗯,這個……他是我恩人,我要向他道謝。”練風也說不清自己找他做什麼,就是一直想見他罷了。

“恩人?不會吧?”他那少爺冷得像座冰山,居然也會施恩於人?莫非天要下紅雨啦?!

練鳳見他不信,於是將緣由告訴他。

“喲!”雲廷吹出了一記愉悅又響亮的哨音,“不簡單耶,我那冷酷淡漠的少爺居然也會救人?”

真是扼腕,一天到晚跟著他,最精彩的英雄救美那幕卻沒瞧見,實在太不甘心了。

練鳳古怪地看著他:“怎麼,他是你家少爺?不會吧,小龍告訴我他是個獵戶!”

獵戶也有奴僕?沒聽過這種事耶!

“這……若要說起,話就長嘍!”雲廷轉而說道:“其實少爺救你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啦!”

相信以渠令霽那種個性,會出手絕對只是迫於緊急,否則想都別想!

“我……”若她能忘了這件事就好了,只可惜她忘不了,尤其是他眼中那份孤傲之色。

雲廷望著她,說真的眼前這小女子實在美得脫俗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任何男人看見她想不神魂顛倒都難,連他也不例外。

只可惜他家少爺的心被恨意給蒙蔽了,自從秋桐死後,他原本就淡漠的性子更加冷酷,更加拒人於千里之外。

有沒有可能這小女子,是上天派來開啟他熱情的仙子,讓渠令霽能夠重新擁抱這美好的世界?!

雲廷唇邊揚起一抹邪就的詭笑,歎息著:這麼美的女子任誰看了都要動心,只可惜對方是他那要命的少爺,成敗可難說的哩!若她不小心芳心淪陷,卻因未能撩動他的心而痛苦,那他可就罪過嘍。

但他絕對不是存心的啦!總要試試嘛!

當然,還是請老天爺庇佑,讓這個小仙子能夠順利地代替秋桐在渠令霽心中的地位,這樣就太完美了……

“你……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好可怕的眼神,像要設什麼陷阱害她似的,練鳳不由得退離了他兩步遠。

其實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該趁早逃開的,只可惜她被渠令霽這個人給吸引住了全部的心思,只要是關於他的一切她都好奇。

“我問你,你真的想報恩嗎?”他露出最善良無害的笑容問。

“報恩?”練鳳仰起小臉,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散發出璀璨光芒,“我……我可以幫他嗎?”

像渠令霽那種男人,連雪狐都獵得到,她一直以為他應該無所不能的,怎麼他也會有需要幫忙的時候嗎?

“當然,你當然可以幫他,只是看你願不願意而已了。”

練鳳笑得好開心,連連點頭:“願意,我當然願意幫他啦!”

“很好,那少爺就交給你了!”

嘻!這種養在深閨裏的小女子真是太好騙了,以前怎麼沒想到這點呢?雲廷望著她靈氣逼人的俏臉,唇邊那抹邪惡的笑容越來越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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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4 22:1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對勁,裏面有人!

在靠近木屋時,渠令霽輕易地察覺了這件事,不由得劍眉深鎖。

莫非是雲廷那不怕死的傢伙又來挑釁?看來上回的教訓還不夠,需要更震撼的招式,才能讓他記取教訓!

薄唇冷撇,他用力地踢開門——

“砰”的一聲,趴在屋裏惟—一張木床上的人兒揉揉惺忪的睡眼,水眸帶著一絲迷惘地看著來人。

“恩人,你吵醒我了!”她的語氣如嬌似嗔,軟綿綿的一點火氣也沒有。

又是她!

這小女子的面貌出眾,尤其不久前還當街攔住他,渠令霽當然沒那麼健忘。

不過她怎麼會在這裏,而且還趴在他的床上?!

狐疑的黑眸緊緊瞅著她,渠令霽質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誰帶你來的?”

他可不相信像她這種柔弱的千金女會有本事獨自上山!

“雲廷大哥啊!他說他要喊你少爺的!”聽到他的聲音後,練鳳總算清醒了,她輕輕一笑回答道。

其實她在這裏等他好久了。後來覺得好困,沒想到竟然會趴在他的床上睡著了,實在很丟臉。

“雲廷!”他咬牙切齒地道,果真又是那家夥子的好事。

渠令霽冷眼一眯,像要將人生吞活剝似地。

練鳳縮了縮脖子,就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白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為何他每次見到她都沒好臉色看。

“對不起,我……我等了好久,不小心睡著了,那!床還給你吧!你……你別生氣了。”她趕緊溜下床。

誰在跟她生氣床的事,莫名其妙!

“你哪里來的,就往哪里走.’他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立刻!”

“我……”練鳳本還想說什麼,沒想到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哈嗽……對、對不起,哈嗽、哈嗽——”

糟糕!喉嚨有點痛,頭也有點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渠令霽瞪著她,這小白癡,連下了好幾日的雪,天氣十分酷寒,尤其山上氣溫更加冷冽,而她就這麼不多加思慮地趴在床榻上,連被子也沒蓋便睡著了,不患傷寒才怪!

“你該死的到這裏做什麼?”

“我……哈嗽,我來……哈——”

“閉嘴!再打噴嚏就將你踢出門。”渠令霽煩躁地警告道。

練鳳水眸凝上一層薄霧,委屈兮兮地努了努唇,打噴嚏又不是她自願的。

“哈啾……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宛如小媳婦那般可憐地道。

“不必多說。”渠令霽手指著外頭,“滾!”任何人他都不想見,就算她也不例外。

練鳳輕咬下後,他好凶喔!不過她可不是那種會半途而廢的人。

“不……不行,我非留在這裏不可。”她固執地道,“我……哈瞅,我已經答應過雲廷大哥,我要來報恩,絕不能就這麼走。”

“報恩?報什麼恩?”真是荒唐,像她這般病懨懨的模樣,能幫得了他什麼?狩獵嗎?別開玩笑了。

她表情卻十分認真,“我知道秋桐姐姐的事,也知道你很難過,所以來勸……哈啾!勸你的。”

秋桐!

一聽到這個名字,渠令霽淡漠的臉色更加冰冷,想不到雲廷那死傢伙居然會將秋桐的事告訴她!

“你知道些什麼?雲廷那小子究竟告訴了你些什麼?”他咄咄逼人地靠近她,將她逼至床邊。

“我……我全都知道,你為了秋桐姐姐的死而傷心地拋棄父母,遠走他鄉,自甘墮落於此,不是嗎?”

雲廷告訴她渠令霽本是庶出之子,在好不容易和父親相認,回到褚家後,卻因為喜歡上小丫環秋桐,而秋桐又意外身亡,才會過度傷心而離家出走,自甘成為一名獵戶,隱居山林。

練鳳怎麼也想不到,在渠令霽這麼冷漠的外表下,竟然有那麼一顆火熱的心,他的這份深情令她十分感動。能得此一份熾情熱愛,相信秋桐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十分欣慰,縱使紅顏是那般薄命,這輩子也算沒有白活了。

也因此她答應了雲廷,一定要好好鼓勵他,讓他重新回到褚家去,別再繼續流浪。

“回去吧,哈啾……這裏好冷,你一個人住這裏實在不……哈啾。不妥!而且你父母見你如此也一定會很難過的。”

“難過?”他冷嗤一聲,“這是不可能的事。”

褚廣懷才不會難過,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除此之外,什麼都是多餘的,包括他這個親生子!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他太憤世嫉俗了。

“不然我該怎麼說?你教教我,我要怎麼說才好?你說……說啊!”像被踩痛傷處的猛獸,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情緒失控地忿喊。

練鳳搖搖頭,原本頭已經夠昏了,讓他這一吼,更加頭痛得不得了。

“你……你別這麼大聲嘛!我頭好痛!”

渠令霽臉色陰鷙,一把將她抓起往外走:“滾,快滾出我的視線!”

門一打開,練風又連連打了數個噴嚏:“不……不行,哈啾,我……我一定要勸你,勸你……”

頭好痛也好冷,她顫抖地揪著他的衣服不放,甚至整個人撲進他懷裏,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好困喔!她想睡一下,只睡一下就好……

她慢慢地閉上眼,耳邊的吼叫聲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可惡!她……她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不,不行,看她的樣子太不對勁了,尤其氣溫還如此酷寒,如果她就這麼昏睡下去,難保不會……

“喂……別睡,起來!別睡了……”

該死的,他可不希望這木屋裏出人命。

“起來,給我醒來聽到沒有?”

可惜怎麼吵也吵不醒她。

渠令霽剛毅的臉上慍滿惱火,再度咒駡姓雲的可惡傢伙一萬遍。

迫於無奈,只好趕緊進灶房熬了一大碗姜湯硬逼她喝下,而後用屋子裏所有的被子將她緊緊裹住,這才稍稍放下心。

忙完了,冰天雪地裏。他竟也汗流津津。

凝望著霸住他這整間木屋裏惟—一張床的嬌顏,他劍眉緊皺地咕噥著:你這算哪門子的報恩?是來報仇的吧?!

實在很不舒服,而且好冷!

練鳳動了動腰酸背痛的身子,她一向習慣床榻上鋪著一大堆軟綿綿的棉被而眠,就算夏天也一樣,那樣才舒服嘛!

但今天是怎麼了?到底是哪個丫環那麼不盡責,竟然將她鋪在床上的棉被給拿走,睡在這硬邦邦的床上,實在不舒服的緊啊!

“咳!”渠令霽知道她醒了,站在她床邊冷冷地乾咳一聲,提醒這霸住他惟一床榻、害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的小女子該醒醒,滾出他的視線了!

練鳳睜開迷蒙的水眸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總算記起自己身在何處。

原來她竟然睡在這間木屋裏的木床上,也難怪會這麼不舒服。

“恩……”想張開嘴,喉嚨卻痛得不得了,而且聲音沙啞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怎麼了?”語氣中沒有絲毫關心,反而充滿冷酷嫌惡!她最好別告訴他真的病了。

練鳳凝著眉搖搖頭,指著自己的喉嚨。

可惡,果真是麻煩中的麻煩。雲廷那傢伙最好別再出現他面前,要不一定拆了他的骨頭當鼓棒敲。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可沒義務照顧這病懨懨的大小姐。渠令霽放下手中剛剛獵來的那頭山豬,靠近她問。

剛剛沒多留意,練鳳現在才瞧見那頭被放在旁邊已死的山豬,看它的模樣實在可怕得緊,尤其一雙未合的眼珠子還像在瞪著她,不由地嚇得花容失色。

“它……它在瞪我。”練風立刻連滾帶爬地撲進渠令霽懷裏大叫。

哇!剛剛還死氣沈沈的喊不出聲音,想不到一頭死山豬就讓她“活力十足”啊!

“怕什麼?它死了。”真沒用!渠令霽連忙想擺脫她那八爪章魚似的纖指。

“可……可是……”

“你到底住哪里?”他再度失去耐性地冷聲一吼。

練風嚇得跌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訥訥地出聲,“我……我叫練風,你可以喊……喊我鳳兒。”說話時,她原本嬌然的聲音啞得讓人不忍聽聞。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是問你住哪里。”他才好送這燙手山芋離開啊!

“篆…住練府啊!”真笨!她姓練,當然住在練府啦,總不會住在褚府吧!

渠令霽想就算脾氣再好、修養再佳的人,遇到她也不得不抓狂。

“很好,那我就送你回練府。”

管她住在哪座練府,反正遠離他的視線就行了。

“可是……”她任務都還沒完成,怎麼能回去呢?“不,我不走。”

“你不會告訴我,你還想報什麼勞什子的恩吧?”

練風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是……是想,可是我頭好痛,喉嚨也很痛,實在……無法說太多話。”

她知道以他頑固的性子看來,她必須花很多時間才能說服他,但是沒辦法啦,她好像真的病了,實在沒辦法說太多話規勸他。

渠令霽無奈地朝屋頂一瞪,還想說什麼時,她居然搶先說了。

“我好餓!恩人,我……我可不可以吃點東西?”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著,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未進一粒米,現在才發現肚子餓得受不了。

渠令霽才沒有那麼多的同情心,她以為她是誰啊,莫名其妙地出現,霸住他的床不說,還要他伺候她吃飯,天理何在?

“恩人……”

“閉嘴,我不是你的恩人。”他討厭這個稱呼。

“你是啊!”她固執地道,“恩人,我真的好餓。”

咕嚕——就在此時,練鳳肚子非常配合地傳來一陣令人臉紅的聲音。

渠令霽不悅地盯了她一眼,算了,別跟她計較,反正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就再忍受她一次。

“好吧,吃完飯再送你走。”他傲慢的語氣像是施了多大的思惠。

如墨般黑亮的眼眸閃過一絲狡詭,隨即拖著山豬往屋子旁搭建的簡陋灶房走去。

練鳳本來很想告訴他,她不走的,只可惜他手腳太快,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

算了!肚子快餓扁了,還是等吃過東西有力氣後,再跟他談好了。

但是他煮東西怎麼那麼慢啊?等了好一會兒,不但等不到東西吃,甚至連人也看不見了。

唉!頭一直昏昏沉沉的,還是再眯一下等他好了……

“起來了。”

迷迷糊糊中被搖醒,練鳳睡眼惺忪的眸子都還未來得及睜開,一股沁人口鼻、香噴噴的味道,讓她不自覺地貪婪深吸了好一會兒。

“哇!好香喔!”那甜美的笑靨像燦開的花朵,天真又無邪。

渠令霽也癡了一下,但那只是一瞬間而已,隨即立刻想到這猶如天仙般嬌美的女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麻煩,還是趁早驅離的好。

“吃吧,吃完了我送你下山。”他冷酷的聲音卻在不知不覺中稍稍放柔和了些。

練鳳總算完全清醒了,看著那碗香氣四溢的肉粥,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怎麼?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只要看一看、聞一聞肉粥就會飽。”’渠令霽雙手環胸椰榆地看著她一副貪吃模樣,不自覺地露出一抹莞爾。

“不……不是這樣的。”她嬌嫩的粉臉抬起,水汪汪的眼眸裏寫滿冀求地凝望著他。

渠令霽真希望自己根本看不懂她那表情的涵義,免得再度惱火。

“你不會想要我喂你吧?大小姐!”他冷眸眯起,警告地道。

“恩人!我叫鳳兒。”練鳳糾正道。她水眸惹憐地眨了眨,自己這雙酸軟無力的手根本端不起那碗粥,怎麼吃啊?“我……我不舒服嘛!拜託你。”

外頭冰天雪地,但渠令霽卻怒火中燒,幾乎可以燎原了!

“好……很好!”他扯開一抹兇惡的笑,言不由衷地道。

算了,算他倒楣,吃飽沒事做那天才會出手救了她,為自己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很好,真是太、好、了,經過這次,恐怕下次他就算看到有人跌死在他面前,也能夠冷血地當作沒看見。

“吃吧,快點吃。”

渠令霽咬牙切齒又百般無奈地端起碗喂她,反正吃完了這碗飯,就能將這尊麻煩請走了。沒關係,他可以再忍她這一口!

練鳳晶亮的水眸凝望著他生氣的模樣,實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生氣的他看來有人味多了,而不是死氣沈沈的一尊冰雕,咦!照這麼說來,她還居功不小呢!嘻!

“哇,好好吃喔!”比起他的怒火沖天,練鳳唇邊的笑容簡直甜美得過火了。

“哼!”渠令霧討厭她這如春花怒綻般的笑容。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難道笑他心腸不夠硬嗎?可惡!

“恩人,你對我好好喔!”

“誰對你好?”見鬼的!渠令霽低咒一聲。

似乎自從遇見她,他的脾氣就一直處於不穩定狀態,這要是讓雲廷那傢伙給瞧見了,怕不嚇掉下巴才怪!

練風沒將他的怒氣看在眼底,縱使現在身體不舒服得緊,她還是笑得很開心:“恩人,將來你若病了,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謝謝你的詛咒!”莫名其妙的女人,說起話來也莫名其妙。

“恩人…”

“閉嘴,你不是很餓嗎?”一張嘴邊吃東西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煩不煩啊?

“是……是很餓啊!”練鳳臉上突生一朵紅雲,“對不起,我吃太快了,讓你見笑了。”

渠令霽真是受夠了,瞧她那細嚼慢嚥的模樣,吃了老半天還吃不到半碗,居然還說吃得太快?他真想掐死她算了!

好不容易終於將一碗粥給喂完,他感覺自己好像經歷了一場水深火熱的“劫難”,氣不過,他小心眼地想報復。

“好吃吧?”他皮笑向不笑地問。

“是啊,好好吃喔,恩人,那是你煮的嗎?”練鳳崇拜地問。

渠令霽眼神帶著抹詭異地頷首,“不是早告訴你,剛剛那頭山豬沒啥好怕了嗎?瞧你不也吃得津津有味。”

“什麼?剛……剛剛那頭山豬?”腦海裏晃過山豬瞪著她的眼神,練鳳笑容凝結在唇邊,腹中突地一股酸意攪動。

“對,肉質鮮美吧!”

呵呵!看她那驚惶的模樣,渠令霽總算心裏舒坦了些。

不過那只是一瞬間而已,在看到她張開了嘴時,他惡狠狠地警告道:“別吐,不許——吐!”

來不及了,剛剛她好不容易才咽下的那碗粥,竟然如數地“奉獻”在他身上,渠令霽終於欲哭無淚地知道什麼叫作“惡有惡報”——而且還是現世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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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4 22:19: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練鳳突如其來的失蹤,讓整座練府陷入了“兵荒馬亂”似的恐慌之中,尤其練龍情緒更是激狂,若非眾人拚命阻止,恐怕可憐的小丫環小澄和負責送這對主仆的車夫早已沒命好活。

他和孿生姐姐一直心有靈犀的感應,他可以感覺到練鳳身體不舒服,偏偏又找不到她,他急得幾乎都快瘋了。

整日在大街小巷裏穿梭,只可惜怎麼找也找不到。叫他如何不慌呢?

“龍兒,龍兒等等……”

一大清早,眼看兒子又要出門的練夫人趕忙攔下他。

“娘,什麼事?”他頂著一雙熊貓眼間。

練夫人心疼地看著憔悴的兒子,說道:“吃過飯再去找吧!”

“娘,我吃不下,我……我要去找姐姐。”

“要找鳳兒也必須吃點東西。”

“不要逼我。”他煩躁地說著。

練夫人不禁悲從中來,傷心地道:“娘知道風兒失蹤讓你很擔優,但我和你爹又何嘗不緊張?只是看你這個樣子,我實在擔心鳳兒沒找回來之前,你先給病倒了,那……那誰來幫我找我女兒啊?”

唉!都快過年了,竟會在這個時候出這種事,莫非是她香燒得不夠勤?!

“娘,你別哭,是我不好。”練龍愧疚地輕擁著她,“我答應你,好好吃頓飯就是,那你也一起吃。”

他知道不只是他食不下嚥,其實他爹娘的日子也不好過。

練鳳是家裏眾人捧在手心的珍寶,她的失蹤誰能不難過?

“龍兒,為什麼你不請太子幫幫忙,有了御林軍幫忙搜尋,這樣不是比較快?”

他和太子敬吳是好朋友,這點應該不困難才是啊!

“不,那傢伙不可靠。”練龍斷言道。

這件事要讓那好事的傢伙知道,絕對會插手管到底,到時候怕不弄得滿城風雨,絕對無法甘休。

“何況說不定姐姐正落人壞人之手,我們若驚動官府,萬一那壞人情急之下傷了姐姐怎麼辦?”他顧忌地道。而且也怕壞了練鳳的名聲,畢竟獨身女子落人歹人之手,並非什麼光榮之事。

“可……都這麼多天了……”

“娘,你放心,姐姐沒事的,你忘了我和她一直有感應嗎?我能感覺到她……她現在沒事,放心吧。”他安撫著母親,也安撫自己。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練夫人雙手合十道,“但願老天庇佑我的鳳兒能平安回來。”

“會的,姐姐一定會的。”練龍強烈地希冀著,希望這回他和姐姐依舊心有靈犀,能夠聽到他的呼喚。

“小龍……小龍……”

“你說什麼?”他聽不清她念什麼。

“嗯……”像是在回答他,但那模糊的囈語讓人聽不清。

渠令霽濃眉揪緊,凝視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蛋,心中有股不安。他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會使事情變得這麼嚴重。

練鳳自從那次幾乎將膽汁都給吐出來後,又再度病倒,一下子發燒、一下子頭痛,連飯也吃不下,絕美清麗的小瞼就這麼消瘦下去,讓他冰冷的心也泛起了陣陣的彷徨和憂悸。

她看來好柔弱,那纖柔的模樣足以讓全天下人都想要呵護她、保護她。

走向床榻前,他用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輕柔力度拂去了她小臉上的發絲,並拉高了棉被,讓她睡得更安穩些。

等等,他在做什麼?這麼的溫柔?這樣的人……是他嗎?

這簡直太、太不可思議了。

收回手,他慍惱地想逃離。

“別走……”

就在轉身之際,忽聞她輕輕喃念這句,還以為她醒來了,驚喜地轉過頭,沒想到她眸子依舊緊閉,只有小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其實她長得很美!

水眸澄澈、峨眉淡掃,細緻白皙的臉蛋,猶如出自名家之手精雕細琢般,沒有一絲的瑕疵。尤其喃喃囈語的樣子,像極了正在撒嬌的娃兒,簡直可愛至極。

原本以為自己心如止水,不會留戀世間任何一個女子,沒想到他竟也會貪看她的嬌顏,甚至想知道她那菱唇吻起來的滋味如何。

“嘻……”不知道做了什麼好夢,她輕輕地揚起一抹笑。

那笑容更增添了她的甜美,一時間他竟忘了所有,低下頭偷偷地吻上了那抹看來嬌甜的紅菱——

“嗯……”那恍似睡夢中的笑顏更加媚然誘人。

那輕輕的嚶嚀聲如夢似幻,但聽在渠令霽耳裏,卻像是平地驚雷般響亮。

只是輕輕的蝶吻呵,對他來說卻是大大的震撼……

天!他做了什麼?他究竟做了什麼?

趁人之危啊!他連連退離了她好幾步,怎麼能這樣呢?他怎麼能趁她如此熟睡之時,偷偷地吻她……

不!本末倒置了,絕對不是趁她熟睡偷吻的問題,而是他之所以吻她的動機。為什麼?這究竟為什麼?

他懊惱又氣憤,但卻留戀那種滋味,該死的,他究竟著了什麼魔?她是個大麻煩,大麻煩啊!

“小龍,小龍……”倏地,她又連連哺念了句,這一句竟喊得清晰無比。

渠令霽全身忽地僵住了!

這些天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因此時常會聽到她喃喃囈語,除了恩人之外,最常念的就是“小龍”這個名字了。

‘小龍?!”是個男人的名吧!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到她喊這名字時,他心裏就有股酸意橫流。

“起來。”渠令霽極度不願聽到她繼續喊那個名,連忙搖醒她。

練鳳迷迷糊糊地張開烏黑的眸子凝睇著他。

“我……我不想吃飯!”她未經思索地反應道。

一股愧疚感又襲上了他心頭,渠令霽剛毅的臉上表情古怪地道:“放心,以後我不會嚇你了,別怕!”

練鳳順勢靠向他胸懷,“恩人,你對我真好。”

渠令霽突然有點呼吸困難:“大小姐,你爹娘沒教過你男女授受不親嗎?”

她現在的模樣,難道想勾引他不成?!

“有啊!”她認真地點頭,輕輕漾出一抹笑顏道:“不過你是我的恩人,不需要忌諱那麼多。就像我和小龍一樣。”

在他身邊,她可以感覺到一股無與倫比的安全感,所以她便如此全心地依賴著他,心裏沒有絲毫生疏之感。

“什麼?”渠令霽突然抓住她的手,語氣急躁兇狠地問:“你說你和叫小龍的男子也這般親近?”

“是……是啊!”不知道他為何又突然生氣,練鳳急急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哎喲!你弄痛我的手了。”

“告訴我,小龍是誰?你丈夫?還是你的情人?”他沒鬆手,依舊咄咄逼人地問。

該死的,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對她一無所知,這個念頭讓他更加暴躁不安。

“什麼丈夫、情人?小龍是我弟弟,孿生弟弟啦!手……好痛好痛……”她大病未愈,他手勁又大,讓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弟……弟弟?!”渠令霽這才鬆開了手。

是啊!他突然憶起兩人初見面那一回,他曾見過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護衛性地守著她,就像守著珍寶似的。

“呼,好痛!”練鳳見他抬頭望她,下意識一直往床裏面縮。

“很痛嗎?我看看。”

“不要……”

渠令霽不顧她的抗議,將她抓到面前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無意間在她嫩白的手腕上留下五指紅印,心頭上莫名地揪緊。

“我去拿藥。”

狩獵危險,會受些大小傷害實在難免,因此他身邊的藥物不少。渠令霽立刻翻箱倒櫃地找出了消紅退腫的藥,抹在她的傷處。

“對……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他邊抹藥邊歉疚地道。

練風看他剛剛那慌急的模樣,知道他不是存心的,所以也不怪他。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擔心我嘛!對不對啊?”生性樂觀的她永遠都往好處想。

“呢……”她越這麼說,他心裏的愧疚感越大。“你餓了吧!我去弄東西給你吃。”

渠令霽未等她開口,立刻急急地出去。

練鳳望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裏充滿感激。

他真是個大好人,遇到他,自己好幸運藹—

走至門外……不,應該說逃至門外的渠令霽顯得有些狼狽,怎麼回事?他居然會在乎她和其他男人是否太過親近?!

會不會太可笑了點?他們……原本該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人啊!

然而自從她出現後,他的一切就全都脫軌了。這不是他想要的,從秋桐死後,他就冰封起自己的心,只要別去在乎誰,就不會再感到傷心。

他根本不想在乎她,也不願意在乎她。

對!等她病好,就立刻將她送走,遠遠離開他的生活、他的視線,如此一來,這一切的脫序就會恢復。

他依舊是他,孑然一身,無情無欲!

清晨,冬日難得的暖陽透過窗櫺照進木屋裏。

練風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慢慢睜開眼,這一覺像是睡了許久,有種好舒服、好甜美的感覺,尤其有他一直陪在身邊,她便睡得更加安心。

一想起渠令霽,她水眸立刻閃出抹光輝,下意識凝望著四周,邊巡著他的蹤影。

這些天她已經習慣了醒來時看到他坐在身邊,只是看了老半天竟都未見到他,心頭不禁起了一陣慌急。

人呢?他去哪里了?

她慢慢走下床,移至門前往外探看。

雖然冬陽難得獻暖,可是寒意依舊逼人,她連忙搓著手取暖。

“大概狩獵去了吧!”她自言自語地道。

他是個獵戶的,不是嗎?!

在桌邊等了好一下子,練鳳這才突然驚覺——

對了,她是來報恩的耶,沒想到恩沒報成,竟然病倒了,還要連累恩人一直照顧她,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嗯,想想,她得替他做點什麼,有什麼她可以幫忙的嗎?

煮頓飯好了,等待他回來就有熱騰騰的東西可吃,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可惜練鳳在屋內走來走去,一直都找不到灶房的方向,只好宣告放棄,找別的事做嘍。

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在不經意間,竟然發現了幾件他的衣裳,而且其中一件衣裳上頭還破了幾個洞。

“呵呵……”水眸突然變得晶亮。縫衣裳,這個她行。

身為官家千金,又是練大學士的女兒,自然學透了各項本事,琴棋書畫、吟詩作對,甚至刺繡縫衣……件件難不倒她。

她立刻翻箱倒筐地找出了長針,開始為恩人縫補起衣裳來——

渠令霽放慢腳步,原本怕吵醒了她的,沒想到一進門竟然會看到她拿著針線在幫他縫補衣裳。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意緩緩直上心頭,他們這樣多像一對與世無爭的小夫妻,夫君出外狩獵,而妻子便在家幫忙縫裳……

不,他想到哪里去了?怎麼最近每次見到她,自己都這麼失常?

渠令霽懊惱得不得了,大步跨上前奪走了她手上的衣裳。

“誰准你胡動我衣裳的?”他氣急地隨手將衣服扔到一旁去。

“礙…”練鳳早已見慣他這喜怒無常的模樣了,所以也沒放在心上,依舊對他露出甜甜笑容。“你回來啦?獵到什麼沒有。”

當然有,雖然現在大多的動物都在冬眠了,但還是有不少小東西不怕死地滿山亂跑,以他的狩獵功力,自然不可能空手而歸了。

不過有鑒於之前她被山豬驚嚇的例子,他便將所有狩獵的東西全都先往旁邊的灶房送,再回頭來看她。

見他抿著唇不語,練鳳還以為他落了空,趕緊安慰道:“沒關係,反正現在是冬天嘛,會空手而歸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誰要她雞婆安慰來著?莫名其妙!

“對了,你……你怎麼不待在床上,下床做什麼?”他這才發覺不對勁,急急地將她推到床上去。

“哎呀,我沒事了啦,恩人,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練鳳真心地道。她就知道渠令霽是關心她的,果然吧!

“沒……沒事了?”怪了,她病好了,他不是該額手稱慶,總算有機會擺脫這大麻煩了嗎?可心裏的那股失落,究竟是為了什麼?

“很好,沒事就好。”他的聲音聽來十分言不由衷。

“怎麼了?恩人,你不舒服嗎?”瞧見他臉色不對,練鳳緊張地反手將他推向床榻,“都是我不好,你一定是為了照顧我,而忘了顧全自己的身子。你哪里不適呢?快告訴我,我……”

“閉嘴,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不舒服了?”他打斷她的喳呼反問。

“可是你的臉色……”

“如何?!”

“呃……”幹嘛這麼凶?生病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真是個大男人,愛面子!練鳳偷偷一笑,“好吧,沒事就好。”

奇怪,她幹嘛笑得那麼詭異?渠令霽懷疑地望著她,隨而清了清喉嚨道:“既然……既然你病好了,那我送你下山回家吧!”

原本笑得十分可愛的臉蛋凝結了,練鳳咬了咬下唇,百般不願地道:“那……那怎麼行嘛!我不但還未報恩,而且……而且還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

“很好,你總算有自知之明,瞭解你留在我這裏只有多拖累我,而對我一點實質的幫助也沒有。”他不客氣地直言。

“可……”要說什麼反駁嗎?沒有,畢竟人家說的都是事實,“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更要留下來啊,瞧,我會幫你補衣。”

她急忙地將他甩到一旁的衣裳撿起來,拿到他面前來讓他看。

“好不好看?我還特地幫你繡了兩朵花,晏姐姐說過我繡的花是最好看的。”她得意地將自己的傑作在他面前展示。

渠令霽劍眉打結、再打結……

是啊,紅花是很美,但是,他——一個大男人的衣服上居然繡了兩朵美麗的紅花?這……能看嗎?饒了他吧!

“呵、呵!”他假笑了兩聲問道:“若沒記錯,我屋裏應該沒有紅線的。”

“是啊,好奇怪,我找來找去,可不管怎麼找都還是只有黑線而已。”練鳳也很懷疑,“不過幸好我有準備。”

她獻寶似地將系在腰上精緻的小袋子解下來,倒出了裏面的東西。

哇,真是可觀得很,裏面除了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繡線外,還有筆和袖珍型的古詩書籍,當然女孩子喜歡的一些小巧玩藝兒更是不少。

渠令霽真是敗給她了,總算知道自己衣服上的紅花繡線哪里來的。

“那……還真是多謝你幫我縫衣呢!”他言不由衷地道。

“不用客氣,你是我的恩人嘛!”

是嗎?她確定是恩人,不是仇人?!看著自己即將作廢的紅花衣服,他表情好生哀怨呀!

“對了,你屋子裏的掃帚放哪里?”似乎沒意識到他的不滿,練鳳熱情依舊地問道。

“在那……”渠令霽突然停住了口間道:“你問掃帚做什麼?”

“掃地埃”光替他縫衣裳是不夠的,練大小姐很認真地找出了竹掃帚,開始揮動,“恩人,一直以來受你無微不至的照顧,現在我病好了,幫你打掃屋子也是應該的。”

“不用了,我屋子不需要打掃。”看她那拿掃帚的姿勢,渠令霽不由得劍眉深鎖,連連搖頭。

“不用跟我客氣。”還以為他跟她客套呢!

“可是……”算了,受掃就讓她掃吧,反正他照顧了她這麼久,她回饋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需要替她心疼。

只可惜,這位練大姑娘本事不小,掃了個老半天,非但沒將屋內整理乾淨,反而越掃越髒。

“咦!怎麼會這樣?”練風也察覺到了,她狐疑地看著地上,明明她就很努力地揮動掃帚啦,可是怎麼還是掃不乾淨?

渠令霽深吸了口氣,早就瞧出她一身不凡的衿貴氣質,現在更加確定她果真是個嬌嬌千金女。像這種連掃地也不會,居然會將外頭塵灰往裏面掃的女人,想來也沒幾個辦得到,莫怪會越掃越髒,真不知道是誰教她的。

“掃好了?”他用十分客氣的語氣問。“那我可以送你下山了吧?”

“不…”

“不許反駁。”渠令霽惡聲警告道:“還有,別妄想又說什麼勸我的話,我非常清楚自己做了些什麼,而且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不需要你管。”

“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是我思人……”

“不,我不是,我從來就不是真心救你的。”不忍看她那楚楚之姿,他心一橫,冷酷惡意道:“若知道救了你,會讓你如此癡纏著我不放,惹來這麼多的麻煩,那天我絕不會出手。”

練風愣了一下,沒有他預期的傷心轉身就走,反而一股綻放出崇拜之色。

“我就知道,恩人你想為善不欲人知,而且也不要我報答你,所以才故意這樣說。嗯!沒關係的,我瞭解,我能瞭解你的感受,你真是太俠義心腸了,我好幸運能讓你所救,真的好幸運喔。”

渠令霽差點被口水噎死,若不是看她一副正經八百,再加上她純真無邪的模樣,他還會以為她在諷刺他呢!

笑話!俠義心腸?!他都深陷怨恨中未能得到救贖了,憑什麼給人幸福?!

“你別顛倒是非了,走吧,不管你怎麼說,這裏都不是你久留之地。”他道出了這個事實。

“可是我……”她是真的很想報答他呀!

“稱一直勸我要回家,卻似乎忘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他提醒道。

身在何處……

“藹—”練風突然大驚失色。

一直將他的事放在心上,所以無暇去多想其他,直到他的提醒,她這才想起這件重要大事。

“我忘了,天啊,我……我居然忘了告訴爹娘和小龍我要來這裏!糟了,他們一定會急壞了的。”絕美的小臉寫滿慌急。

渠令霽見狀,心裏意外地竟沒有絲毫欣喜。終於她還是要離開的,遠離他的生命!

“那……我送你。”他很難得這麼好心的,送她下山也算是對她仁至義盡了。

“好啊!”練鳳點點頭,理所當然地道:“吃過飯後,我就先回家去跟我爹娘和小龍說,再來找你。”

找他?0不!你……”

“對了,恩人,灶房在哪?我怎麼都找不到?”她興沖沖地打斷他的話問。

“你想做什麼?”他警覺地問,眼皮不安地跳動。

“燒飯埃”她甜甜一笑地說:“這些日子來蒙你照顧,幫你燒頓飯也是應該的。”

“不……不用了。”他對這千金大小姐沒有太多的奢望。

練風水眸含帶無限冀求和誠懇地道:“恩人,請你讓我為你做點事吧,要不然我實在不好意思走。”

不好意思走?那她的意思是——留下?!

該死,心裏怎麼會突生一股喜悅,他不是很迫不及待想趕她走嗎?渠令霽心底猛烈地搖頭,太在乎她的去留了,這對他來說是多麼難以想像的事,相對的,她多留一刻對他來說都是考驗。

“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全都是我咎由自齲”他故作冷漠地道。

練鳳水亮的眸子浮上了一層水霧,“我……我又吃不了你多少東西!否則,我……我只煮給你吃,這樣好不好?”

誰在乎她多吃一口飯了?顛倒是非,她就是有這本事!

偏偏該死的,他竟然無法狠得下心,見她如此梨花帶雨模樣。

渠令霽語氣沉鷙地像在跟自己生氣,“你稍等,我馬上來。”

“你去哪?”

“煮飯伺候你。”

就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他再為她燒飯,算是對他太過雞婆的懲罰。

渠令霽告訴自己,吃過這次飯後,無論她再怎麼求他,他絕對會將鐵石心腸發揮得淋漓盡致,再也不會答應她任何的要求,不許她侵犯他的個人天地。

任何人都別想再影響他,連她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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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聽說小鳳兒不見了,這是真的呀?”

練龍俊目含奇地望著她:“姚大姐,你……”

他才一進門,甚至連話都還沒講呢,她怎麼知道?

“喲,我的小龍兒。你這麼問豈不是看輕了我姚大姐?”

沒錯,姚大娘長袖善舞,為人海派,也因此人面極廣,消息一向靈通得不得了,上至皇親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幾乎沒有什麼事可以瞞得過她。

“是的,姐姐已經失蹤了好幾日,姚大姐可知道她到哪兒去了?”練龍就是找到筋疲力竭,已天法可想了,才不得不來找這萬事通幫忙,要不以他這彆扭個性,打死也不肯欠人家人情。

“你以為我真是神啊?”姚大娘媚眼一瞟,沒什麼誠意地道:“不知道!”

“姚大姐,別這樣,我知道大姐你消息靈通,天底下根本沒有任何事能瞞得過你。”練龍心慌意亂地道,“求你告訴我姐姐的下落、”

姚大娘故意擺出愛理不理狀,誰教這小寶貝兒這麼晚才來找她。

“大姐,你一向疼我和姐姐,你也不忍心看她受苦吧!”

姚大娘和許多人一樣,在見到練府這對難得一見、又俊美得不得了的龍鳳孿生子後,當下驚為天人,喜愛得不得了。此後每每到外頭挑貨時,都會給他們姐弟倆帶些有趣好玩的玩藝兒,簡直疼他們像疼自己的親弟妹一樣呢。

“誰告訴你她在受苦來著?”她懷疑地問。

聞言,練龍猶如吃了顆定心丸,這些日子裏始終不展的愁眉總算紓解了些。

“這麼說,姚大姐知道她在哪兒?”

“當然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也純粹只是猜測罷了。”可是以她的世故,很少有看走眼的事。

“姚大姐你說說,我相信你。”

姚大娘看他一臉憔悴,實在也不忍再捉弄他了。

“我想她大概跟姓渠的小子在一起吧!”

“姓……姓渠?!”

“呵呵!你不是一向保護你那小姐姐保護得像什麼一樣,難道還看不出來當初在我這紅沁樓裏,小鳳兒看見渠令霽的那模樣……嘖嘖,那眼神啊,簡直轟動了整座紅沁樓呢。’”

“什麼?”不會吧!這樣他小姐姐以後要怎麼見人?練龍慌急地問:“姐姐真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真是的,說好不捉弄他,但偏偏就是忍不住愛看這俊小子慌張。

姚大娘輕聲嬌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麼緊張。不過我瞭解鳳兒,唉,這妹子八成真的是給勾了魂。”要不一個千金閨秀怎會放下身段,去委身在一個小小獵戶身邊?!

“不可能,姐姐才不可能這麼做,一定是姓渠的勾引她或脅迫她。”練龍急得都快發狂了,“好大姐,你就別再捉弄我了,快告訴我姓渠的住哪里。”

“這樣吧,我跟你一道去。”

練鳳是她疼愛的小妹子,她自然也想把事情給弄清楚嘍!

原來灶房在這裏!

其實這棟木屋建造十分簡單,主屋置中,左邊不遠處是馬房,右邊則是廚房。

由於到木屋來的這些日子她幾乎都病著,根本沒機會踏出屋外,莫怪方才一直找不到灶房方向。

“你跟進來做什麼?”渠令霽一聲冷喝打斷了她兀自興奮的笑容。

“燒飯啊!”練鳳笑得一臉甜蜜模樣,理所當然地道:“去去去,君子遠庖廚!還是讓我來吧!”

她伸手將他高壯挺拔的身子往外推,這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身材差距竟是這般地懸殊。他壯碩魁梧的身材讓原本就不大的灶房益顯狹窄。

“你來?!”渠令霽根本不放心。

“是的,恩人,讓我表現一下吧,求求你。”

渠令霽劍眉又銷緊了,“你保證吃過飯後就離開。”

“我保證!”她信誓旦旦地說。其實她也很擔心家人會著急的。

“好吧,那我在外頭等你。”又想到或許這千金小姐連火都生不起來,那豈不是還得蘑菇許久,“先幫你生火。”

“好啊,謝謝你。”

他好體貼喔,練鳳笑得一臉幸福。凝視著他那剛武冷峻的臉孔線條,不由得心神蕩漾。

他的冷漠阻止不了她的熱情,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接近他,就這麼一直看著他,似乎看一輩子也不會膩……

生好火之後,渠令霽回過頭來,才發現她竟與他如此接近,近到彼此的鼻樑幾乎要碰觸了。

她似乎沒察覺異樣,仍沖著他露出笑容。 鼻端依舊不斷傳來她那特有的少女馨香,相形之下,他就顯得有些狼狽不安。

“我……我出去了。”他逃也似地往外走。

練風水亮的眼眸追隨著他的身影,直到旁邊傳來燒燙的溫度,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現下的任務。若能為他做頓飯,看他吃得滿足模樣,那感覺一定很好。

只是……

天曉得她連自家灶房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更別說燒飯了。

“燒飯?飯該怎麼個燒法啊?”

小腦袋瓜子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了——

“對了,既然名曰燒飯,那顧名思義就是將飯拿到柴火上燒嘍!”對,一定是這樣的。

她一笑,趕緊將一鍋白米全部倒進正在燃燒的木材堆裏,還很努力地加添柴火,而腦子裏所想的全是他吃完飯後心滿意足的模樣。

一想起他有可能會展現難得的笑容,她不自覺地紅唇也跟著往上揚,直到一股燒燙的感覺襲上她,她才發現大事不妙了。

“天!”好大的火焰!

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總之在她發現不對勁後,整間灶房已然陷人一片火海,而那火也漸漸地往她身上侵襲過來……

練鳳愣住了,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門外,渠令霽早已盤算到這大小姐“優雅”無比的功力,不到日正當中前,恐怕也沒頓飯可吃,正想牽著黑駒到外頭去溜一圈時,沒料到才一轉眼而已,灶房竟然冒出那麼大的火。

那裏面的人呢?!

忽地感覺胸前呼吸一窒,拋下黑駒,不顧眼前猛然燃燒的大火,他飛快地沖進門去——

想到她可能驚惶呼救的楚楚模樣,結果,他竟看到一個傻愣愣仍呆坐在現場的人兒,她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鳳兒,你該死的傻傻坐在這裏幹什麼?怎麼不快逃?”他氣急敗壞地質問,卻沒注意到自己竟然在無意間喊了她的名。

“逃?!”對喔,她現在才想到她應該逃命才對。“可是……飯——”

“現在還管什麼飯?”真要氣死他的,這小白癡。

渠令霽快速地將她攔腰一抱,往外逃。

就在他們逃出門外時,背後傳來數聲斷裂聲——那脆弱的小灶房瞬間陷人一片火海之中,付之一炬。

“灶……灶房燒掉了——”練鳳這才記得驚惶,她無辜的水眸望著他青筋暴跳的模樣,小臉寫滿愧色,“對……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厲害,真是太厲害了、太有本事了,他只不過才轉眼沒盯著,她竟然就燒掉了他的灶房。

“我們沒飯吃了耶。”而她也看不到他吃過飯後心滿意足的模樣了,唉,好可惜呢0那怎麼辦?要不要再煮一次?”

“練鳳——”她居然還敢提出這種要求,渠令霽氣得快抓狂。

她的脖子真是白皙又纖細,不知道他一隻手掌可不可以掐斷——

“你在做什麼?”練龍著急的聲音突然加人其中。

遠遠的他就看到漫漫火光,急忙趕來,沒想到竟會看到這傢伙企圖掐住他姐姐的脖子,他真無法想像自己若晚到一步,他小姐姐會不會就此香消玉殞。

渠令霽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剛剛不只是冥想,難道真要實行?!

“小龍——”身在危險風暴中的女主角,卻一點都沒察覺本身的危險,反而是看到弟弟後,開心得不得了,“你怎麼會來?”

“我來救你。”這傻姐姐。

“救我?咯咯!救我做什麼?”她好笑地道,“你應該早點來救火才是,否則灶房也不會被我燒掉。”她指了指背後那還未熄滅的火焰。

“那……那是你燒掉的?”

“是啊!人家在燒飯,可沒想到竟然連灶房也燒了。”她怯怯地道,還看了渠令霽兇惡的表情一眼。

他幹嘛那麼生氣?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燒飯?”練龍攤開她那雙白皙稚嫩的小手,這大小姐要是會燒飯,他頭就剩下來給人當椅子坐,“活該!”他悻悻然地對渠令霽道。

這傢伙居然敢虐待他小姐姐,活該灶房被燒了。

渠令霽同樣回瞪這不知感激的小子:“帶她走,立刻!”

不知道為什麼,灶房被燒了他沒那麼生氣,反倒是看他們姐弟倆如此親熱,不禁火冒三丈。

“哼!這種寒傖的地方,本少爺還懶得留呢!”練龍拉起他姐姐的手,“姐,我們走。”

“可是恩人他……”

“住口,從今天起別再讓我聽到你喊那兩個字。”渠令霽暴怒道。

就算不能善有善報,也不該善有惡報吧!瞧瞧他做了多大的蠢事。

“你這麼凶做什麼?我姐姐會嚇到的。”練龍同樣朝他噴火。

“不會的,不會的啦,小龍你誤會了,其實他就是說話大聲了點,人還是很好的。”練鳳連忙替他辯解道。

“姐!”練龍第一次覺得完全不瞭解他這單純的小姐姐在想什麼。

“恩……既然你不讓我喊你恩人,那我就喊你今霽哥好不好?”那嬌嬌甜甜的嗓音,足以讓所有人著迷。

令霽哥,這名字從她嬌甜的嗓子說出,似乎格外的不一樣。

他又想到哪去了?不!管她要喊什麼,反正他們又不會再見面了。

“滾!”渠令霽命令道,“要不然我不能保證下一刻我會做出什麼。”

練龍也不願意留下,“我們快走,爹娘還在家裏等著。”

“爹娘……”練鳳一聽到這話,才肯乖乖地跟他走。可才走沒兩步又回頭,“令霽哥,既然灶房燒了,那到我家吃飯吧,王大嬸燒的飯不錯……”下一句話被他瞪掉了。“好……好吧,不去就算了,不過你何時想去,我都會歡迎的。”

“哼!”渠令霽才不想去,恨不得從沒見過她。

“令霽哥,有空我會來看你的。”

又是冷如冰霜的聲音,“不需要。”

“要的要的……”

看眾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姐姐如此被欺負,練龍實在看不下去了,“姐,快走,別跟他囉嗦了。”

好不容易練鳳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渠令霽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走了,是該走了,本來就不該有所交集的,她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從今以後,不會再有相見的一日。

“她很可愛吧!”一直站在旁邊默默不語的姚大娘將一切看在眼底,若有所指地問道。

“誰?”他裝傻,轉移話題,“難得姚大姐大駕光臨,真是蓬畢生輝。”

練鳳離開後,他原本的個性又回來了,冷峻的臉孔依舊冷峻,像座冰雕。

“好好把握吧,能夠讓小鳳兒青睞,這可是難得的福氣。”姚大娘不願轉移話題,繼續道。

大概除了練鳳以外,天底下再也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緒了,包括這人人敬畏的鐵娘子。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恕渠某無劄,失陪。”俐落地翻身上了黑駒,渠令並朝她輕輕一點頭,驅馬離去。

“好小子!”姚大娘明媚的眼眸裏帶抹詭異的笑意。

真是很難將冷酷的他,和剛剛那個暴跳如雷的人聯想在一起,可見練鳳的出現,渠令霽並非沒有受到影響,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太有趣了,既然有好戲可瞧,她又何妨在京城裏多待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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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4 22:19: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哇,好香。”看著滿桌子香氣四溢的菜肴,練龍貪嘴地伸手想撈一塊來吃。

“不許偷吃,這不是給你的。”練鳳眼明手快地連同盤子一塊兒移開。

練龍的手就這樣尷尬的懸在半空中,好半晌才記得收回。

看著練鳳拿來一個描金彩繪的精緻錦盒,將一道道佳餚放進盒子裏,他不禁冷汗涔涔。

“姐,你這是做什麼?”不會是他心中所想的吧?

“我要幫令霽哥送飯啊!”絕美的唇邊漾著一抹甜美笑容。

“什麼?又要為那傢伙送飯?”練龍整個人酸溜溜的。

“什麼那傢伙、那傢伙的?不是告訴過你今霽哥是我恩人嗎?你好歹也得喊人家一句大哥!”她橫了他一眼:“沒禮貌!”

禮貌?!面對那種人哪需要禮貌。

“姐,我們已經連續去了好幾次,每次不是看他臉色,就是沒見著人影,何苦呢?”

“我燒了人家灶房,一時半刻又無法修復,我不替他送飯哪行?”

山上可不比平地,灶房燒了,渠令霽又獨自一人,根本沒有奴僕伺候,說不定會胡亂吃點東西度日,她哪忍心啊!

“拜託,你以為他有那麼蠢,不會自己找東西吃嗎?”要不然這些天他怎麼活過來的?

“我們……我們做人要憑良心、負責任啊!”她說得有些心虛。

“是嗎?不是你故意找藉口要去看他?”練龍一針見血地問。

“你……少胡說了。”練鳳心慌地眼神亂膘,“好了,不跟你多說了,再說下去雞湯都要冷了。”

她用渠令霽所獵的雪狐皮毛做成的圍巾往脖子上一繞後,拿起了兩個大錦盒立刻往外走。

“姐,不要去。”練龍擋住了她的去路,“你想想,你好不容易才回來,要是再這麼三天兩頭往山裏跑,外面的人會怎麼想?”

她與渠令霽孤男寡女在山上好幾日,雖然家裏的奴僕被告誡不可對外胡說,但紙包不住火,如果行為再不收斂的話,那對她的名節清白實在是大大的損傷,畢竟她是個官家千金、大家閨秀埃

“我才不管人家怎麼想。”

“可是……”

她將其中一個錦盒放到練龍手上,“好吧,若你真怕人家誤會,那就再陪我一塊去。”

要他去替一個平民小子送飯?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何況那傢伙還是個不知感恩的人,往往都不給人好臉色看。

“姐”

“算了,不去就算了。”她想搶回錦盒。

“不,我要去,我當然要去。”不跟去哪會安心。

練龍從沒見過她這麼認真,也不敢再造次。陰鷙的眼神看著手上的錦盒,恨不得在上頭加一堆瀉藥,讓那姓渠的瀉到虛脫,看他還敢不敢胡亂勾引他姐姐。

突然,心裏浮現一個詭計——

“哎喲!”一個“不小心”,練龍手上的錦盒就這樣脫手而出,裏面的飯菜倒了一地,“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他說得一點誠意也沒有。

抬頭一看,這才發現練鳳竟然整個眼眶都紅了,嚇得他幾乎魂飛魄散。

“姐,你……你怎麼了?”他這小姐姐一向開朗快樂,從來不哭的。

“小龍,我……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豆大的淚珠就這樣順著香腮滾滾而落,好不可憐。

“姐,別哭了,是我不好,我這就去讓王大嬸再煮一些來,你快別哭了,求求你。”他手忙腳亂地勸道。

練鳳搖搖頭,依舊哭得淚眼汪汪。“那……那怎麼來得及?都快晌午了。”

“要……要不然……要不然我們可以到街上買現成的,那很快的,好不好?不要哭了。”早知道這麼做會讓她哭,就是打死他也不敢。

“到街上去買?”像是連綿陰雨乍見陽光,迷蒙的眸子射出一絲希望光芒。

“對,就到紅沁樓去,那裏掌廚煮的東西你不是吃得讚不絕口嗎?”

“好!”她這才破涕為笑。

練龍拍拍胸口,總算化險為夷。

“走啊,快點走,慢了就來不及了。”

“小心點,姐,不差這點時間。”

“誰……誰說的?”她跑得氣喘吁吁。

“來吧,錦盒我幫你拿。”不忍心見她提那麼重的東西,練龍伸手要幫忙。

“幫?不……不用了。”練鳳防備地道。

“姐……”對他這麼不信任,讓他好傷心。

“我們快走。”練鳳一心只想著送飯,沒多留意前面的狀況,以致差點和來人撞個正著。

“鳳兒,小心點,你跑這麼快做什麼?”雍容華貴的練夫人輕攏眉端問。這麼個千金女如此慌急的跑,實在不合禮教。

“娘,對……對不起,我們正趕著給令霽哥送飯呢。”練鳳一笑道。

“令霽哥?”練夫人看向兒子,練龍對她露出一副無可奈何模樣。

“對了,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練夫人和藹地問。

“年關將近,今年可不可以……多請一個客人?”練鳳帶點赧然嬌態地問。

“那有什麼問題,人越多越好。”在練龍還來不及阻止前,練夫人已經爽快應允了。

大概是老來得子的關係,他們夫婦倆對這雙子女較為放任,並不特意約束。既然是女兒的要求,又不是壞事,當然沒問題啦。

“太好了,娘最好了。”練鳳歡天喜地地道,“我現在就趕緊將這好消息告訴令霽哥去。”

“令霽……”練夫人現在總算知道女兒的意思了,但後悔好像也來不及。

“快啊,小龍,快點,不然不等你了。”練鳳率先往馬車上跑。

練龍拍拍母親的肩稍稍安慰,而後決定跟他姐姐好好談談。

馬車行進間,就聽著練龍滔滔不絕的分析著利害關係,練鳳卻捂住了耳朵不聽。

“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請渠令霽到府裏過年,名不正言不順的,會讓人看笑話的。”

“我不管。”

“但是……”

“等會兒到木屋你不許開口,要不然以後都不讓你跟了。”怕他再胡亂說話惹得渠令霽不高興,她只好先聲明這點。

練龍一雙俊目瞠直,駭得下巴差點掉下。這是他一向溫柔可人的姐姐嗎?會不會搞錯了?

“又是你們?!”無奈又嫌惡的冷聲揚起。

渠令霽一看到他們就頭痛,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姐弟倆總是這樣三天兩頭地往他這裏跑,尤其是練鳳,難道她就是不願放過他,讓他過過以往安穩的日子嗎?

“令霽哥,久等了。”對於他的冷淡,練鳳完全不以為意,她輕快地將錦盒裏香噴噴的佳餚拿出來擺在桌上,那菜肴味道立刻讓滿室生香。

“全部拿走!”渠令霽看也不看桌上的東西一眼,“以後不要再來了。”

站在門外的練龍掀掀嘴角,他就知道一定會有這種下常

練鳳摸摸脖子上那條雪白圍巾,不以為意地依舊噙著相同愉悅的笑容。

“令霽哥,先別生氣嘛!你瞧這蜜汁叉燒多香,這可是王大嬸的拿手好菜,你吃吃看。”她語氣溫柔無比。

“不吃!”他冷酷地道。

“那……喝湯,這是紅沁樓的主廚所燉的人參雞湯,味道很好喔!而且還熱著呢!”

那錦盒是皇上賜給她爹的,聽說是番邦進貢的東西,具有保溫效果,因此就算現在外頭天寒地凍,又經過一段時間蹉跎,可這些食物依舊還熱騰騰冒著煙,保持其新鮮美味。

渠令霽冷嗤了聲,根本不領情。

“難道你非要我再將你和這些東西丟出門外才肯走嗎?”他威脅問。

“令霽哥——”

“大小姐,我不是你無聊時遊戲的對象,你找錯人了。”

凝睇著她那不惹紅塵的靈秀瞼蛋,渠令霽再度發出冷笑。

她是那麼高潔的金技玉葉,如果不是為了好玩,他根本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遊戲?不,我是真心的。”

“怎麼?還想勸我回去?”渠令霽惡聲道,“我看你還是省省吧,雖然可能你要風得風、要而得雨的,但並非天底下所有事你都有法子掌控,至少我的事絕對不勞費心。”

“你誤會了。”練鳳真誠地道,“我並不想勸你回去,相反的我支持你任何的決定。”

渠令霽倒有些意外,她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相信你。”她明眸散發出熠熠光芒,表情寫滿全然的信任,“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回去也一定有你自己的苦衷,對吧!”

那堅決的神情令他有一下子的恍惚,渠令霽很難形容心裏的悸動。

但不可以,這樣的高不可攀的官家千金不是他沾惹得起的,還是敬而遠之吧!

“既然如此,那你也該尊重我的決定,還給我一個清靜的空間。”他用她的話反駁回去。

“我不會吵你的,我只是關心你。”

“我不需要。”

“你……莫非是嫌我太笨手笨腳,燒掉你的灶房,你還在生我氣?”她水眸盈滿淚水問,將脖子上那條圍巾揪得更緊。

“不是。

“那你就吃點東西,讓我補償你一下。”

渠令霽搖頭:“我一點也不餓。”

“那喝湯呢?”

“不渴。”

練鳳好傷心,他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曲解她的好意,而且還對她充滿敵意?!她是真心要對他好的,他無法接受,是不是表示她的誠意猶然不足?

“那好,今晚我不回去了。”

“什麼?!”

兩道驚訝的男聲響起,其中包括站在門外氣得蹦蹦跳的練龍。

“既然你不接受我帶來的東西,那我就留在這裏跟你共體時艱,你吃什麼,我就跟你吃什麼。”練風不忍看他獨自一個人受苦。

“姐——”她太荒唐了。

練鳳打斷練龍的話,“你不必說,我已經決定了。”

渠令霽濃眉攏起,椰榆道:“你似乎還沒問過我這主人是否同意。”

“無妨,我不介意睡屋外。”她小臉寫滿堅決,表示她的誠意十足。

渠令霽和練龍互望一眼,兩個男人臉上都有明顯的挫敗。

怎麼會這樣?真是該死的,他竟然會被一個小女子給搞得手足無措?!

“好吧,我吃,這樣你滿意了嗎?”他氣極地問。

她搖搖頭,一臉泫然欲泣模樣。

渠令霽瞪大了眼,他已經作了讓步,她還想怎樣?

“我……我只是想看你快快樂樂地享受美食,並不要你如此委曲求全。”她是好意的。

快快樂樂?!她竟然還敢跟他提條件?

天殺的,他為什麼要受她威脅?這到底是為什麼?

“哼,這些東西我在街上隨時都吃得到,有什麼好歡喜的?不過是頓普通的飯罷了。”他話中有話地道。

“不,王大嬸不在街上賣東西,紅沁樓的東西也不是人人吃得到。”練風卻不瞭解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練大小姐親自下廚,煮出像樣的東西來,那渠某會真的感激涕零,‘含笑’將飯吞下。”他於脆將話說得明白些,故意為難她。

“什麼?要我姐親自下廚?!”真是不怕死……呃,應該說真是妄想。練龍氣不過地開口。

練風卻笑彎了眉,拉著圍巾磨蹭自己的小臉,“好啊,令霽哥你等著,我一定會努力去學的。”

之前怎麼沒想到這點呢?她不是一直很希望親手煮頓飯給他吃嗎?

“拭目以待。”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再三天兩頭的往這裏跑,擾亂他的生活和情緒了吧!

只可惜他似乎高興得太早了些。

“不過在未學會好廚藝之前,我還是會時常幫你送飯的。”練鳳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還有,娘說年節快到了,請你一塊到我家過年,你一定不可以拒絕我喲!”

聞言,渠令霽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為什麼要一直纏著他?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不禁也迷惑了!

“為什麼?姐,你到底為什麼對渠今霽那麼……那麼好?人家根本不領情,你這樣做太不值得了。”

低著頭邊縫縫補補,練鳳邊問道:“小龍,我是不是很討人厭啊?”

“當然不是,姐姐你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練龍明知故問道:“你怎麼會這麼問?”

練風輕輕一笑,自我解嘲道:“謝謝你的安慰。”

“姐,我是說真的,不是在安慰你。”沉不住氣,練龍忍不住氣憤地道:“那個姓渠……渠令霽太不識相了。”

蹄的跟什麼一樣,有沒有搞錯?!雖然那姓渠的未犯他大忌,覬覦他姐姐的美貌,但讓他姐姐如此患得患失,還是該下十八層地獄。

“他只是不習慣接受人家的好意罷了,不過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是真心對他好的。”練鳳信誓旦旦地說著,手也沒停歇。

“總有一天?”不會吧,他這姐姐為什麼那麼固執,那姓渠的到底有什麼好,足以讓她如此癡迷?

癡迷?癡迷——

他這小姐姐一向對每個人都很好,但從來就沒有人讓她如此懸心掛肚過,難道她這回真的動了心?0姐……你……”

“好了!完成了。”她忽然開心地將針放下,攤開完成的作品——一件短襖。拿在練龍身上比了比,“小龍,你快去換上這件衣服給我瞧瞧。”

練龍聽她這麼說,感動得想哭泣。

原來……原來姐姐這些天裏日夜趕工,為的就是替他縫製這件小短襖……

太感人了,雖然這衣服絕對不比外頭專門的師傅做的好,但練龍就是感覺穿在身上溫暖無比,心中充滿無限感激。

“姐,這衣服太好,太合身了。”他將衣服穿在身上,語氣有點哽咽地道。這小姐姐果然對他最好,他又怎麼能隨便誤解她呢?

“是嗎?我看……看起來覺得怪怪的。”挺醜的,他會不會不喜歡?

“不怪,一點都不怪,比金織坊的金大娘縫製的還好。”練龍大力稱讚,她的用心足以勝過一切。

“真的嗎?”會不會太誇張了?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呢?”

練鳳終於展露笑容了,“太好了。”第一次做男人的衣服,沒想到成果這麼好,看來她也挺有天分的嘛。

“快,脫下來。”

“脫?”練龍搖搖頭,“不用,我穿在身上就好了。”

他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決定要去跟所有人炫耀。

‘那怎麼行?別鬧了,快脫下,一會兒我還要去灶房學做菜呢!”練鳳還以為弟弟在跟她搗蛋。

她—邊學做菜,其餘空閒時間就幫他縫縫衣裳,希望他不只能有好吃的,還能穿到她親手替他做的衣裳,讓他穿在身上暖在心裏。

“小龍,你說令霽哥會不會喜歡我做的這件衣裳?”她含羞地問。

得意的笑臉從練龍的嘴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茫然。

“今霽哥?”

“是埃”就是因為他和令霽哥身材差不多,她才會要他先試穿的。“你老實說,他究竟會不會喜歡我為他做的衣裳?”她粉紅的小臉蛋上有著女子赧然的嬌態,非常可人。

練龍卻無暇欣賞,事實永遠都是很殘酷的,他雀躍的心頓時沉入了穀底。

“會,誰會不喜歡?”他有氣無力、欲哭無淚地道。

“怎麼了?小龍,你怎麼了?”收回衣裳,她這才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我?”練龍心寒地道:“姐,你變了。”

“有嗎?我不覺得耶!”練鳳揚起一抹笑道。

當然有,以前她什麼事都以他為先,現在她的心裏卻只有渠令霽一個人。

“姐,你聽我說,不管你再怎麼喜歡渠令霽都枉然,你們兩個之間永遠都是不可能,不可能會有結果的,你知道嗎?”他不忍見她一直陷入!想要拉她一把。

雲和泥永遠都不可能相提並論,就像她和渠令霽之間永遠都不會有未來。

練鳳輕搖螓首,什麼結果她才不願理會,她只管能為他做什麼,剩餘的不在她關心的範圍內。

他會喜歡她親手為他縫製的衣裳嗎?!

練鳳將衣裳攬進懷裏,白皙靈美的臉上寫滿冀求。

“你穿穿看嘛,不好看再脫下來,我再改。”

“不用了,我的衣裳不需要你替我做。”

當她拿著衣眼在他身上比來比去時,渠令霽是很感動,畢竟能讓像她這樣的大小姐親手替他縫製衣裳,這是多難能可貴的事。

但這絕不是他要的!

每每在他用冷酷將自己武裝好時,她的出現總會輕易地破壞一切,他不知道為什麼,她能如此任意地左右他的心思。但他不喜歡,他大討厭這種心裏牽 掛著人,活像讓人掌控住一切的感覺了。

“練小姐,你這麼個未出閣的女子隨便為男人縫製衣裳,這是會引起人非議的。”渠令霽正色地提醒道,“相信你應該比我更瞭解個中道理。”畢竟她是個書香世家教養出來的千金閨秀。

“練小姐?!你就非得這麼生疏喊我嗎?”語氣中蘊滿濃濃失望。

這不是他們討論的重點,重點是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好嗎?!

“你這麼做實在不妥。”他直言道。

練風或許天真無邪,但她絕對不傻,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她想對他好,將所有的熱情全數交給他,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她的眼中除了他以外,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我不在乎外人說法的,你……你在乎?”真難想像如此狂放不羈的男人,竟然也會說出如此人股的話來。

“當然,渠某無才無德,實在擔負不起壞你練大小姐名聲的罪魁。”他已經說得這麼明瞭,相信以她的慧黠聰明,應該聽得懂才是。

“其實跟你比起來,真正無才無德的人是我。”她摸著脖子上的雪白圍巾。“瞧!這就是你所獵的雪狐皮毛。”她用無比崇拜的語氣道,“雪狐呢!一般人都難得一見了,更何況是狩獵。”

原來她一直圍著的雪白圍巾,是他所獵的雪狐皮毛所制。

一思及她那雙纖柔的小手時常很珍惜的撫摸那皮毛,莫名地,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感油然而生。

不過那僅是刹那,在看到她那雙晶亮如星的崇拜眼眸時,不禁心生警覺。

“那也只能說我運氣好罷了。”對她實在沒轍了,畢竟話都挑得如此明白了。

“令幾哥,你能不能……佛不能別對我敵意這麼重?我對你沒有惡意的。”她真摯地道,“我只是想要對你好。”這想法很單純的不是嗎?

“為什麼?因為我是你的恩人?”他終於開口問出了這個問題。

練鳳小臉沒來由地嫣紅,心跳加速。

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愛問她為什麼?難道想對一個人好也不行,非得追根究底嗎?!

“不……不是。”不只吧!可該怎麼說明白呢?其實她也無法清楚地解釋內心所想。

他也不想逼她,更不希望沒有未來的兩人彼此深陷其中。

“不管你想什麼都是枉然,走吧。”他將她硬塞給他的衣裳交給她,下了逐客令。

練鳳依舊賴在椅子上,用著一雙無辜至極的眼神望著他:“你……還沒嘗過我所煮……不,我幫忙煮的東西呢!”這一桌子的好菜佳餚,全是她跟在王大嬸身邊忙了許久才完成的。“嘗嘗吧!”灼灼的眼神直望著他。

渠令霽的濃眉更加鎖死。

什麼叫作最難消受美人思,現在他總算深刻的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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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煩躁——

渠令霽發現自己像只受困的野獸,意外地掉人陷阱裏而無法自拔。不!其實他可以掙脫的,畢竟對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女子,怎麼奈何得了他?

但他就是逃不開,練鳳那無比的熱情將他全然困死其中,讓他無處可逃。

很可笑不是嗎?一個小小女子而已,竟能讓他煩惱至此,他是不是太窩囊了?

“我親愛的少爺、令霽兄,你看來十分困擾,屬下不知是否有這榮幸可以為你分憂解勞?”雲廷端著無比謙恭的笑臉出現,手裏的鐵扇還不時地搖呀搖,顯示出他目前大好的心情。

“你——”渠令霽躁鬱的眼神轉為陰鷙,冷撇的薄唇帶著抹噬血的邪惡,“好傢伙!你終於出現了。”聲音平靜聽來無害,但個中的波濤洶湧,當事人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雖隔著張桌子,但雲廷仍感覺心驚膽戰,故作瀟灑的笑容也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原來少爺如此想我,真是令屬下受寵若驚。”老天爺,他這少爺沒有狩獵生人的習慣吧?!嗚!好怕喔!

“呵、呵!”不錯,居然還有心思談笑。

冷笑過後,一把獵刀咻地一聲朝雲廷的脖子招呼。

那鋒利無比的刀鋒隨著渠令霽靈活的舞動,散灑出朵朵如雪紛飛似的劍花,招招不留於情。

雲廷臉一垮,也不敢怠慢,趕忙收拾起吊兒郎當的態度,全力地左閃右躲他家少爺連發性的致命攻擊。

“少……少爺,求你的獵刀千萬別對屬下如此‘熱情’。”尤其是“吻”上他好看的俊臉。

“廢話少說。”

練鳳的出現全都因為他的唆使,全是因為這該死的傢伙多嘴,害他現在進退維谷,受困其中,今天必定要他付出代價。

“咻——”刀鋒險險劃過雲廷的臉皮,雖未真傷到,但那激蕩的回流也足以讓他痛得哇哇叫。

“不玩了,不玩了……”雲廷邊躲邊舉白旗嚷著投降,“少爺,我認輸了,別再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

“我會燒間草屋給你當陪葬。”刀光依舊閃閃,毫不停歇。

草屋?他這麼才華橫溢的人,死後才只落得一間草屋棲身?太惡劣了啦!

“少爺,就算真要屬下死,也要等我將話說完啊,小的是奉命前來傳話的,兩國交兵不殺來使,少爺,饒了我吧!”

想不到渠令霽的功力這麼厲害,一向附庸風雅的雲廷所使的花拳繡腿哪是他的對手,三兩下脖子就被獵刀架住,動彈不得了。

“少爺,聽我說,別動手,不要礙…”雲廷還不想英年早逝呢。

“哼!奉命,你除了奉褚老頭的命,還能奉誰的命?”渠令霽的眼光更為深沉激狂,“你以為我會想知道那老頭說了什麼嗎?啊?”

手一使力,雲廷脖子上立刻多一條血痕。

“少爺,手下留情啊!”他拚命搖頭,“雖然是老爺的意思,但,……啊!等等……先聽我說完,別衝動……啊,是關於夫人的事,是夫人啊!”

在渠令霽手腕再加力前,他總算說出了關鍵句。

“夫人?/”

“是的,夫人……夫人病危,請少爺快回去吧!”

“想騙我?”他情緒不穩,手裏的刀也跟著晃動,嚇得雲廷雙腿發軟!

“不,我雲廷就算跟天借膽也不敢騙你。夫人真的是思子心切,才會病疾纏身的。”

渠令霽的眼神閃爍不定,當初是娘自己決定不跟他走,堅持要留在褚廣懷身邊的。而他也說過,只要出了褚家大門,以後再也不管褚家的事了。

但是娘……她病了,思子心切而病了?!

看他心思有些動搖了,雲廷趕緊乘勝追擊:“夫人好可憐,每天盼著你返家,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我……”不管,真的能不管嗎?那人是他娘,他親生的娘啊!

“少爺,回去吧,回去看她一下吧!”

“不……”壓住他脖子的獵刀掉下了地,“是她自己選擇了褚廣懷而不要我的,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可是她……”

“別再多說了。”他不想聽,也不想再知道關於褚家的任何事。

渠令霽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那不堪一擊的桌子應聲而倒,連帶練鳳送來的佳餚也散落一地,猶存的香味飄了滿室。

雲廷見狀,心生一計——

“少爺,莫非你是放不下練姑娘,所以堅決不肯回去?”

練鳳?0不!當然不是。”他逃她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是放不下她?太荒唐了。

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雲廷親手佈局的,自然對事情的發展都再清楚不過了,抓准了這弱點,這一次就算用騙的,也非將他騙回家不可。

“如果真想逃避她,離開這裏是最好的方法,除非你真的不舍。”雲廷不急著逼他,“你好好考慮吧!”

離開!對啊,他怎麼沒想到這點,其實離開這裏以後,他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擺脫她的糾纏了,為什麼他從來沒想過呢?

沒想過嗎?是沒想過還是不願想?其實他對她……

不!他對她沒有絲毫感情的.就像他娘,從離開褚府後,她就再也無法左右他的思緒了。

離開,或許離開才是最好的方法啊,他得好好想想了——

“姐,章大哥邀請我們過府一敘,我們現在就去吧!”練龍硬將她從灶房拉出來道。

“章大哥?哪個章大哥?”

“將軍府的章大哥,你不是說他說話十分風趣?”

“你不也說過他是個粗野莽夫,要我別跟他在一起的嗎?”她懷疑地問,練龍不提,她都要忘了這號人物了呢。

“那……”就算是粗野莽夫也比渠令霽強啊0要不然很久沒見到晏大哥了,我們約他和晏姐姐一起喝茶去?”

“你不也說過他太溫文,可能是個笑裏藏刀的惡人?”

“不!我是開玩笑的,晏大哥溫文爾雅,怎會是惡人呢?”練龍連忙解釋道。

就算太溫文,有可能……對,他說的是有可能,有可能他會是惡人,但不管怎麼比,尚書府的公子爺都比一個小小獵戶好。

練風搖搖頭,真不知道他玩什麼把戲。

“不好意思,小龍,我還有事忙著,如果你覺得悶,你就跟他們一塊兒去玩吧,不必顧忌我的。”

若不是為了她,他根本不想理會那些人。

“姐,別再去看渠令霽了。”練龍乾脆挑明瞭說,“你知不知道你的行蹤已經引起多方關注了,求你別一錯再錯下去。”

“我錯?我到底哪里錯了?”練鳳烏亮的美眸寫著疑惑。

她關心渠令霽有什麼錯?為什麼總是受到指責,不但是弟弟,連一向疼愛她的爹娘都有微詞。可她究竟是犯了哪項罪名?關心一個人不可以嗎?

最令她難過的是,連渠令霽都不領這份情。

向來她都是被捧在掌心上呵護的,可一瞬間,所有人都不再支持她了,連最親的弟弟也一樣,叫她如何不傷心?

“姐,你知道的,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從小的禮教規範,她怎麼會不瞭解個中道理?除非是她自願深陷其中。

沒錯,練家世代書香,練鳳怎會不瞭解,但瞭解和事實終究是有差距的,難道她就不能追尋自己所喜歡的?關心自己所想關心的嗎?

“相信你也知道了,上回你曆劫歸來,爹娘十分憂心,尤其深怕外頭的閒言閒語影響你的名節,因此早已經準備為你選擇良婿了。”雖然他認為全天下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他姐姐,但女大當嫁,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姐,不管你喜歡誰,我都可以幫你,除了……”當然除了渠令霽以外。“我希望你幸福的,爹娘那邊我會替你說。”

幸福呵!練風小臉嫣紅,她當然也聽過爹娘提起這件事,畢竟過了年,她就十八了,縱使父母捨不得,也早得替她安排婚事了。

婚事?成婚?和一個心愛的男人共度一生。

她的腦海裏只浮現一個人影——渠令霽。

“小龍,你還不瞭解我嗎?我喜歡誰,你跟我一樣清楚的。”

練龍非常不想承認,不管是將軍府的章如淵,還是尚書府的晏書昭……總之除了渠令霽外,他都可以勉強接受那人當姐夫,只是就算再否認也沒用,她的心事,他再瞭解不過了。

“別愣了,快!快跟我到山上去吧,好些天沒去了,這回我可是學了不少好菜,保證讓令霽哥吃得食指大動,連碗裏的殘渣都想吞進去。”

她笑靨如花,比百花還要嬌豔,這是渠令霽這個人所造成的奇跡,也只有他能讓姐姐哭、讓姐姐笑,但是……他們的未來卻是一片空白。

好擔心,真的很為她擔心,只是看她如此快樂,練龍也不忍再多說什麼了。

唉!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考慮的如何了?”

“好!我答應你,回褚府。”渠令霽毅然決然地下了這個決定。

他得承認不管他娘再怎麼狠心,他都無法放得下她;當然,最重要的是逃避她——練鳳。那樣不沾一點紅塵、靈美清雅的女子,並不是他擁有得起的。逃開!似乎是他唯一的選擇了。

坐在黑駒上,渠令霽望著眼前的木屋出神。

在這裏住了好一段時間,可沒想到,臨走前他所有的回憶全都是她,剩餘的竟全是一片空白。

她不但毀了他個人清幽的生活,還連帶地進駐了他的心。

這裏的回憶……關於她的一切都不該發生的,他要毀了這一切,讓關於她的記憶等於零。

毫不留情地拋出火把子,雖然天氣寒冷,但那木建的房子還是禁不住火焰的侵襲,瞬間狂烈地燃燒——

“少爺——”毀了這裏的一切,是不是代表他願意回褚家長住?若真是如此就太好了。

“走吧!”

這裏的記憶他不要了,全部不要!

熊熊的火焰燃燒,直到將一切化為灰燼,就像他的決心。

練鳳怎麼也沒想到,當自己興沖沖地帶著得意的糕點上山來,竟會看到這一幕——

沒了,遍地除了些許尚未燃盡的火星外,什麼都沒有,那木屋就這樣平空消失,連帶地渠令霽也不見了。

“他走了!”練龍的聲音裏有著難掩的興奮。

渠令霽走了,他終於走了,這麼一來他姐姐總算可以過平靜的日子了,不會再一天到晚往灶房裏鑽,傷了那雙寶貝玉手;不會再為他三更半夜縫製新衣;更不會再三天兩頭的往山上跑。

一切都會回到原點的,她依舊是練府裏最嬌貴的千金小姐,除了和些達官貴族子弟喝茶吟詩外,不會再做出任何驚世駭俗的事來了。

“不——”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她的。

練鳳拚命搖頭,跌坐在地。面容上的慘白猶勝地上霜雪,整個人似乎在一瞬間被掏了個空,渾身只剩下軀殼。

練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到家的,外頭迎接新年震耳欲聾的鞭炮鑼鼓、舞龍舞獅聲是再也敲不進她封閉的心裏了,她仿佛失了魂,整日對著那條雪白圍巾出神,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他走了,什麼都不留,甚至連木屋都狠心燒毀,可見他的決心有多強烈。

他一定很討厭她,要不然不會做得如此決裂。

手上的圍巾是他唯一留下來的,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任何他殘留的痕跡,就像平空消失,也像南柯一夢……

“姐,吃點東西吧,難道你肚子不餓嗎?”

練龍曾揣想過她會大吵大鬧;想過她會傷心欲絕,但沒有,她只像個沒有生命的玉娃娃,不動不說話,甚至有時連飯也忘了吃,再這麼下去怎麼得了?

“姐,求求你,吃一點東西吧!”

練鳳接過碗來,很乖巧的將碗裏的食物吞下,而後再度靜止不動。

她是很傷心的,但絕對不能讓家人為她擔心,所以她會照著他們的話去做,乖巧得像個聽話的娃娃,所有的傷心就讓她自己一個人承受,畢竟她為家人帶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是嗎?

“姐——”練龍寧可她大吵大鬧,也不願意看她將所有的苦往自己心裏藏,這樣間久可是會生病的。“我帶你出去走走,出去走走好嗎?”

她還是不說話,就這麼任他牽著手走到園子裏。

練龍真是敗給她了,他投降可不可以,只要她別再這麼折磨著自己,他願意幫她做任何事的。

“姐,看看這園子,雖然天氣還冷,但你瞧,園子裏的花苗已經慢慢展露新芽了,你不是最愛這些花花草草的嗎?相信春天一到,這裏的花一定會開得很美,你說是嗎?”

他試著找她喜歡的話題與她聊,但久久都沒見到她反應,這才發現她人在這裏,心思卻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不禁又再度挫敗地申吟。

“姐,求求你講句話吧,隨便說什麼都行,不要再這麼問不吭聲的好嗎?求求你。”他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練鳳縮了縮脖子,視線這才回到他身上。

“你要我說什麼?”

對!就是這樣,他一個口令,她才一個動作,練龍實在有種想哭的衝動。

“姐,不要這樣好不好?”他忍不住將她抱在懷裏,“你這樣叫我怎麼辦?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看見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求你清醒一點吧,清醒……”

她很清醒啊,不清醒的人是他吧?!小龍該不會病了。

“你病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她總算有不同的反應了。

練龍激動地拉住她的手,“如果我生病,你真會恢復正常嗎?姐,那我就生病好了,天天生病都不要緊。”

練鳳狐疑的眼神再度瞅著他,小手放到他額頭上。

“沒發燒啊?”可他怎會如此胡言亂語?

“有,有發燒,你摸摸看,我病的好嚴重,快死了。”他拉著她的小手放在額上不放,“你一定要很關心我,將所有的心力全放在我身上,只有你才能醫好我,拜託拜託……”

練鳳開始緊張了,這弟弟果真腦子有問題,是受了什麼刺激?!

在她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前,旁邊已經傳來哈哈大笑聲。

“哈……好笑,我……我真沒想到……沒想到你這酷小子竟然私底下是這副模樣,這麼愛撒嬌呀,哇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一個長得俊逸瀟灑、英氣逼人的男子抱著肚子,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出現在他們姐弟倆面前,還誇張的笑出淚來呢!

“你……你這傢伙,誰放你進來的?”練龍一看到他就像見到宿敵,氣急敗壞地質問。

“哈哈……”這句更好笑了,“本太子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誰敢阻攔?”

沒錯,他正是那讓練龍痛恨人骨的太子敬吳。

“哼!我就是不歡迎你,走開!”練龍狠狠瞪著他,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小龍,你怎能這麼無禮?”練鳳趕緊拉著弟弟上前福了福,“不知敬吳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敬吳哥莫怪。”

“哎呀,小鳳兒妹,你還是一樣客氣呵!”敬吳語氣有說不出來的失望。

外頭傳她罔顧身份,和一個獵戶糾纏不清,可他怎麼看都看不出來耶!從小到大都一樣,每次見到她總是這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實在難以想像她會做出這般離經叛道的事。嘖!還以為她會變得跟練龍那小子一樣好玩哩!

“離我姐遠一點,不許接近她。”臭痞子,別人怕他,他練龍可不怕,有他在,絕對不讓這傢伙親近他姐姐一步,怕壞了他姐姐靈幽的氣質。

果不其然的,那護姐心切的小子又開始噴火了。

“小龍,別這麼無禮。”練風細聲警告著。

“就是,龍老弟,你這句話就不對了,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閨女想往我面前送,盼望得我青睞,好飛上枝頭當鳳凰,怎麼你老是阻擋小鳳兒妹的機會?這樣不對我!”敬吳神氣兮兮,拽拽地道。

“省省吧!我姐姐如此滴仙之姿,焉是你能高攀的?我看像你這種凡人也只能配‘鳳凰’罷了。”嘿嘿!鳳凰再高貴也只不過是只鳥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敬吳就是喜歡他這張與眾不同的“毒嘴”,才會從小到大死纏著他不放。

“很好,天上滴仙是吧,我在宮裏看過的美女如雲,就是沒看過仙女。”敬吳一雙俊目寫滿邪惡地盯著練鳳看。

“你想做什麼?”練龍護衛地將姐姐拉到身後藏起。

“如果我記的沒錯,鳳兒妹妹尚未許人,是不是啊?”他刻意露出奸詭笑容。

“你……”

“哎!不錯、不錯,練家世代書香,鳳兒妹又知書達禮、美麗溫柔,相信父皇一定會很滿意這樁親事的。呵呵,小舅子。”敬吳親親熱熱地喊了聲。

“住口!誰是你的小舅子,我姐姐才不會嫁給你,她才不嫁人宮裏,跟你那群鶯鶯燕燕爭寵呢,你少妄想了。”練龍氣急敗壞地回吼道,沒想到敬吳會使出這麼下流的手段纏著他。

“哼!天下焉有我要不到的女人?親愛的小舅子,你等著吧。”總之他就是纏定練龍了。氣勢尊貴的敬吳拋下這句話後,大搖大擺地轉身就走。

“可惡……真可惡——”

“小龍,怎麼辦?”練風也傻了,怎麼會他倆鬥著鬥著,竟然鬥到她身上來?這會不會太離譜了?

“我……”練龍歉疚萬分地看著她,“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他……”

那傢伙本來就怪怪的,而且占盡了所有優勢,他怎麼會笨到去跟他鬥呢?

“小龍,會不會……敬吳哥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開玩笑?”不會,那變態傢伙才不會放過整他的機會。“或許吧!”眼前也只能這樣安撫她了。

不過練龍十分堅決,他一定要阻止那傢伙這個瘋狂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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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褚府花廳

渠令霽冷凝著臉,心裏的怒火幾乎快將整座廳堂燒毀殆盡了。

剛回到家,看到屋外掛著喪幛,心驚膽戰地以為自己回來晚了,沒想到竟全是騙局,原來思子心切、生了重病亡故的是褚廣懷所娶的大夫人,根本不是他娘,雲廷那傢伙居然敢在他面前危言聳聽。

“他騙我,他居然敢騙我。”真是不想活了。

“霽兒,別生氣,娘沒事難道你不高興嗎?”渠玉娘楚楚可憐地哽咽道,“你非得看到娘和大姐一樣思子心切的走了,你才如意是不?”

“我……”

“如果真是如此,那娘這就如你所願。”渠玉娘淚眼汪汪地沖向廳堂的樑柱。

“娘——”渠令霽怎麼可能不孝到這種地步。

“霽兒,我的霽兒——”渠玉娘順勢靠在兒子懷裏放聲大哭,“娘的心肝、娘的寶貝。”

心肝寶貝嗎?如果真是這樣,當初她又怎麼會選擇褚廣懷呢?

“他……對你不好嗎?”口中的他自然就是他的親生父親褚廣懷了。如果他敢對這情深意重的娘不好,他非找褚廣懷算帳不可。

“不,老爺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褚廣懷對她不好,她也不會承認的吧!他這傻氣的娘。

渠玉娘原本是褚家的丫環,後來被褚廣懷給看上了,沒名沒分的跟著他,最後還因懷了令霽而導致大夫人震怒,將他們母子驅離。

褚廣懷那商人重利輕別離,少了個女人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若非他獨子意外身故,想來他一輩子也不會想起他們這對流落在外的母子,所以渠令霽恨他,簡直恨之人骨。

可傻氣的渠玉娘一點也不恨他,反而興高采烈地以為自己總算熬出了頭,褚家終於願意接受她了,才會苦苦懇求兒子跟她一同回褚家。

渠令霽是恨褚廣懷,但對於這個從小相依為命,對他呵護備至的母親一輩子的心願卻無法置之不理。

是的,他母親很傻,傻到願意將自己一輩子就這樣系在一個無情男人的身上,縱使他拋棄了她十餘年,縱使他只是想要自己的兒子認祖歸宗才不得不接受她,她也甘之如飴。

他娘就是這麼傻,甚至後來他們父子決裂,她的選擇依舊是她口中懸懸念念一輩子的老爺,而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

“他對你好就好了,何必一定要我也回來看他臉色?”渠令霽氣憤地問。

‘不,老爺不會,其實老爺很疼你的,你是他兒子,天下父母心啊!”渠玉娘趕緊為夫君辯解。“秋桐的死真的是意外,你不能將所有的罪都歸咎在他身上,這是不公平的。”

“什麼不公平?若非他反對,秋桐是不會去尋死路的。”

“這……這你也不能怪他,畢竟秋桐只是個小丫環,而你是大少爺。”

“大少爺?娘,你忘了自己……”

“對,就因為娘也是個丫環出身,所以娘能夠諒解你爹當初為什麼不能風風光光的將咱們母子接進府,孩子,你不能怪你爹,他都是為了你。”反正不管怎麼說,她的老爺永遠都是最好的。

“夠了!我不需要他替我安排任何事,只要他多對你好一點就行了。”他轉身欲走,“叫他別再讓雲廷來纏著我了,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失手。”

那傢伙最好放聰明點,敢再惹他,下次他的獵刀會磨得更光亮些,他那脖子最好洗乾淨點。

“不,你不能走,我絕對不讓你走。”渠玉娘死命地拉著他,“好不容易終於將你盼回來了,娘絕對不許你走。”

“娘,你現在還是可以反悔的,跟我走,我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

“可……”渠玉娘顯得相當猶豫,“可是大夫人剛走,老爺傷痛未休,如果我跟你走,那他怎麼辦?”

褚廣懷那麼有錢,隨手一招多的是女人搶著替他暖被,這傻氣的娘卻始終看不清,若不是想牽制他,他根本不會接她回府。

“那你就留下,好好的撫平他的傷痛。”

“霽兒,就算娘求你,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留下來,老爺也很想你,而且……而且他已經準備好將褚家的一切都交予你管理,專心陪娘了。”她冀求地道:“孩子,你也知道娘盼這天盼了多少年,難道你就不能答應娘,讓娘完成心願嗎?”

是的,這是他娘一直以來的心願,她是那麼的單純,只想要她生命中唯一男人的呵護,就算遲來了,她也願意等。

好不容易終於讓她盼到,有機會得償宿願了,他真能忍心一走了之嗎?何況他娘對他還那麼的呵護,從小到大,她寧願委屈自己,也要想盡辦法讓他得到最好的,他真能忍心拒絕嗎?

他好掙扎,在這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眸裏,濃濃的關切讓他腳步猶如千斤重,到底該不該留下呢?!

他不禁遲疑了。

“我不嫁,爹娘,小龍,我不嫁,不嫁……”

想不到敬吳竟然玩真的,才過兩日,他的親娘德皇后就派人來詢問締結親家的細節了,讓原本還抱著一絲期望的練鳳陷人了無比的恐慌中。

“如果要我嫁給他,我寧願去死。”練風終於卸下了全部的偽裝,趴在弟弟懷裏哭得驚天動地。

其實她早該確定了,自己對於渠令霽超乎常情的關切,全都是因為愛他。

是的,她愛!或許在初相見的那一眸光交會時,她就愛上他而不自覺。

早已心有所屬,又怎可能在別的男人懷中得到幸福?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姐,別哭了。”練龍也極力反對道,“爹娘,求你們幫姐姐吧,以姐姐的個性,若真嫁人宮裏,絕對沒好日子過。”練鳳生性天真嬌柔,以她的性子嫁人宮裏,怎是那些愛爭名奪利的嬪妃們的對手?絕對只有被生吞活剝的分。

練郢夫婦也心急如焚,他們同樣不願意看寶貝女兒嫁人宮裏,從此隔著深深宮闈難得見上一面,更逞論眼看著寶貝女兒尋死尋活的,他們更是不舍。

“好吧,反正爹也早已年邁,是該告老還鄉的時候了。”練郢毅然決然地下了這個重大決定。

隔日,皇城裏掀起了大風波——

“皇恩浩蕩,老臣沒齒難忘,唯年事已高,不能再為我主效力,盼皇上能看在老臣一生盡心盡力的分上,讓老臣得以返回故園,安享天年。”

皇上接獲此信後,立刻強烈予以慰留,甚至還牽連太子,認為是他貪玩惹事,給予重罰,盼能留住忠臣為之效力。

奈何練郢心意太過堅決,於是賜了許多金銀財寶、綾羅綢緞,還派了御林軍親自護送他們回到故居杭州去。

此舉震動了朝廷上下,聞者莫不欣羡練郢深得龍心的運氣,甚至覺得他該留在京城,往後必定大有收穫。

可惜他的心意堅決得猶如磐石,誰也無法動遙

坐在搖搖晃晃行往杭州老家的馬車裏,練鳳十分歉疚地低著頭,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鳳兒,怎麼了?想說什麼?”練郢和藹地問。

“爹,女兒不孝,讓爹爹得做出這麼大的犧牲。”說著說著,她眼眶都紅了。

“呵呵……傻丫頭。”練郢慈愛地摸摸她的發,“其實爹早有心想要回去故居,只是好幾次提起皇上都不允,這回爹可是沖著你的好運才能卸下大任,說來還是仗了我女兒的好福氣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老爺一生為國事繁忙,現在終於有時間可以陪陪我這個老婆子了,娘倒覺得很欣喜呢。”練夫人也跟著強調。

“姐,你瞧爹娘多恩愛,居然當著我們的面這麼你依我依的,一點都不羞。”練龍故意炒熱氣氛。

練郢也順著兒子的話題而下:“小子哩!看得眼紅就快娶房媳婦,讓我和你娘可以享受含飴弄孫之樂。”

“哦?別別別……少害我了。”他還想多逍遙幾年呢,何況除了他姐姐和娘外,世上根本沒有女子能入他練大少爺的眼了。

“你這小子真是太貪玩了,鳳兒,你可要替爹好好管教他。”

“管教什麼?我比姐姐更懂事的,姐,你就承認吧!”練龍故作俏皮地道。

馬車裏刻意炒熱的氣氛全是為了那鬱鬱寡歡的小女子練鳳,誰料她不但沒有展露出笑顏,反而還愁眉深鎖,眼眸徑直往外頭的街景晃動。

“姐,你在看什麼?”剛剛那麼努力的想逗她,不料她卻心不在焉。

當然,他用腳板底想都知道她在看什麼。

“不用看了,渠令霽不在城裏。”練尤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出了這個事實。

這一回,練風反應倒十分激動:“真的?聽你的語氣似乎知道他在哪里?”

“知道?知不知道又有何差別?”他反問。

練鳳愣住了,是啊,人家這樣避著她唯恐不及的模樣,她就算知道他在哪里又如何呢?

想著,她不自覺地鼻頭一陣酸澀。

“姐,別這樣,別哭。”

“小龍,你又何必捉弄她?直接告訴她真相好了。”練夫人不舍地將女兒攬到懷裏道。

“什……什麼真相?”

“真相就是……爹娘已經幫你許親了,到了杭州後,恐怕你住不了多久,就要嫁作人婦了。”練龍苦澀地道。

就算再不願意,為了姐姐的幸福,為了讓她重新展露歡顏,他不得不這麼做。

“什麼?許親?”練鳳猛烈搖著螓首,“不是說好答應不讓我嫁人宮中的嗎?爹娘,小龍,你們怎麼能出爾反爾?怎麼能……”

“渠令霽——”練龍一句話打斷了她狂亂的反對聲。

“什麼?”她的心漏跳一拍。

“我說渠令霽,你要嫁的人是渠……呢,不,應該稱他褚令霽,總之就是你心中一直懸念不忘的男人便是。”他的住處還是練龍費心從姚大娘口中得知的呢!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這個姐姐埃

“嘎……”練鳳屏住呼吸,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鳳兒,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爹娘希望你過得幸福又快樂的。”

“爹娘,小龍,你們……”她撲進了母親懷抱,半晌感動得無法言語。這就是她的家人,從小到大呵護備至,不惜為她做任何的事。“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傻丫頭,你只要告訴爹娘,你滿意這門親事嗎?”

“如果不滿意,現在還可以反悔喲!”練龍故意道。

“滿意……我不後悔,絕不後悔。”練風急忙地道。

練家夫婦相視一眼。“唉!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爹,娘!”練鳳躲進他們懷裏撒嬌,睽違已久的笑容也重新回到她芙蓉般的俏臉上。

窗外白雪慢慢融會,春天即將到來——

“什麼?娶親?”一聽娘親所說的話,他還以為自己的耳朵有問題。渠……不,在他母親的哀求下,他已換回了父姓,現在該稱褚令霽。

“對啊,對方可是前翰林之首練大人的千金女,長得是如花似玉,而且又是書香世家,能攀上這門大好的親事,實在是你前輩子修來的鴻福啊!”渠玉娘歡喜得不得了,苦了這麼多年,總算母憑子貴了。

“練大人……練大——”褚令霽想起來了,是她,是那個苦苦糾纏著他不放的女人練鳳。

他答應了母親的要求,回到褚府的這些日子裏,一直很努力的學習經商之道,想借著忙碌讓自己忘記她。

但沒辦法,坐在飯桌上他會想起她送來的食物;裁制新衣時,他會想起那雙纖柔的玉手,曾經為他縫製的衣裳——

其實那些衣服他都沒丟棄,連那件被繡上兩朵可笑紅花的衣服也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保存,但就是不想丟。想來她已然地深深驚擾了他的生活步調,讓他不自覺。

那太可怕了,有娘親這般左右著他的決定,已經太足夠了,他不想要第二個這樣的人出現,一點都不想。他恨被人左右的感覺。

“不,我不娶,我不娶她。”褚令霽瘋狂地反對。

“什麼?不娶,為什麼?練姑娘出身良好,算是咱們高攀了,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姻緣,你為什麼不要?”渠玉娘實在無法理解。

“因為我……”

“不管為什麼,你都非娶不可。”褚廣懷人未到聲先到,“佳期就定在下個月初五,你就等著當你的新郎倌吧!”

‘哼!我想娶誰你管得著嗎?”褚令霽叛逆地道。他真以為能拿父親的頭銜壓他,那就大錯特錯了。

“你……”

“好了、好了,你們是父子不是仇人,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見一次鬥一次?”渠玉娘眼看事情又不可收拾了,趕緊阻止,“難道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坐下談談嗎?”

“沒什麼好談的,要娶你們自己去娶,我沒興趣。”褚令霽擺明地道。

“什麼叫沒興趣?人家練姑娘金技玉葉的會看上了你,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怎麼?你還敢擺譜?”褚廣懷簡直氣得鬍子快打結。

“是啊,黑兒,聽娘一回,就照著你爹的話去做吧,霽兒——”渠玉娘扯扯兒子的衣袖。

“哼!”褚令霽冷哼別過臉去。

“不管如何,我說了就算,縱使你將她娶回來擺著,也得給我娶。”褚廣懷說完立刻轉身就走,不讓他有絲毫反駁餘地。

“你”

“霽兒,你會喜歡她的,娘有預感練姑娘一定是個知書達禮、溫柔婉約的女子,如果你能對她好,相信她一定會像娘一樣,從一而終,一生的癡心。”渠玉娘溫柔地道。

誰要她癡心?誰希罕?!

褚令霽決定了,如果她真那麼不知死活的敢嫁人他家,他絕對不會給這新嫁娘好臉色看。

練鳳,你聽到沒有,你在我這裏是得不到幸福的,你不會幸福的!他在心裏拼命呐喊。

從得知自己後半輩子的依歸後,練鳳臉上的笑容就不曾漸歇,而且絕麗的笑顏簡直比春花猶勝三分,讓身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新嫁娘的喜悅。

是啊,她是喜悅、雀躍的,一想起自己即將嫁入褚家,成為他的新娘,她的紅唇便會不自覺地揚起。

這樣會不會太不知羞了?!可她就是高興嘛!

“呵!”一不小心又笑出了聲。滿心濃濃的歡喜幾乎要填滿了她的心。能夠嫁給一個她這麼愛的男人,她一定會幸福的!

呵!待會兒見到他可得含蓄些,免得嚇壞了他。

可等著、等著,時間飛快地流逝——

頭上那重如千斤鼎的鳳冠幾乎要將她細嫩的脖子壓垮,讓她喘不過氣來。

好想將鳳冠拿下好好休息一下,但……不可以,她怎麼可以在夫君未到之前,逕自掀起紅蓋頭?那是不對的呀。

還是多等一會兒好了,多等……

晤,可是她好困喔!

這些日子忙著準備嫁妝,再加上心情亢奮又緊張的,根本沒一天好睡,難怪現在的她幾乎困得都快頭點地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會不會讓人給拉去灌酒了?

聽說有些人會趁著新婚之夜灌新郎倌酒的,萬一他真的喝醉了……

“那怎麼辦啊?”她悄悄地自問著。

“什麼怎麼辦?”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房裏揚起,嚇得她趕緊正襟危坐坐好。

“夫……夫君!”

縱使相離多時,但這輕輕的一喚卻蘊涵深意,帶著羞澀、帶著甜蜜,更帶著終其一生癡心不悔的抉擇。

褚令霽受到了無比的震撼,為她聲音裏頭那所有的深意,而且輕易地扯動了心弦,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浮上心頭。

夫君!他是她的夫君,從今而後,兩人就要這麼攜手一輩子了——

不,不能這樣想,應該是——她會就這麼苦苦糾纏著他,直到天荒地老,成為永世不滅的夢魘!

“夫君……”他竟然在房裏,什麼時候的事?還有,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都無聲無息的,讓她很不安。

“住口!”褚令霽激動地上前拉下她的紅蓋頭,“別這麼喊我,不許這麼喊我。”

見到他的刹那,練鳳瞼上的笑容更熾。

“好的。”她溫順地道,“那我還是喊你今霽哥吧,你應該比較習慣。”

“不。”他豁出去地挑明瞭說:“其實……我根本不想娶你,你知道嗎?”

是的,他害怕,他害怕那種被一個女人掌控情緒,失去自我的感覺,所以再度築起高高的城牆阻擋這可能性。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練鳳竟然點點頭道。

“你……知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嫁給我?”他不解,這個千金小姐是不是腦筋有問題,要不然他怎麼都弄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當然是因為愛他呀!這道理很淺顯不是嗎?

不過練鳳還是羞澀地低下頭,這……這叫她怎麼說呢?雖然兩個人都結成夫妻了,但她依舊會不好意思的。

“夫君,鳳冠好重,可不可以幫我拿下?”她哀求的小臉蘊涵楚楚丰姿,轉移話題問。

褚令霽不忍心,就這麼順著她的話去做,直到手上拿著鳳冠,他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夫君,謝謝你。”那猶如春風般的甜美笑容又再度迷惑了他的眼。

該死的,在見到她之前,他就無法控制自己想她的湍飛思緒了,更何況這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就在眼前。

低下頭,褚令霽含住了她唇上那抹紅,在她未來得及反應前,先是一舔,而後狠狠地咬了一口。

“藹—”練鳳笑容凝結了,驚慌的美眸懷疑地望著他。

她絳唇上那抹驚心動魄的紅,讓他露出了邪惡的笑容。伸出了舌頭,往她唇上那腥紅一舔,她再也無法鎮定如昔,驚惶地節節往床榻裏退。

“呵呵!我告訴你,我討厭你,你於我就像一尊美麗的玉娃娃,我只會將你擺在家裏裝點門面。”他惡劣地道,“別妄想我對你會有一絲憐愛,不會的,我不會愛你,永遠不會!”

面對著她說,但他卻是在警告自己。

別碰她,就算再喜歡也碰不得,這不是他能要的女人,她太可怕了,會纏住他的心思不放,他絕對不會放任那種討厭的感覺繼續蔓延。

轉身,他飛快地離開了這間新房,徒留下不知所措的新娘。

“我錯了嗎?我做錯什麼了嗎?”練鳳摸著自己被咬破滲血的唇瓣,擔憂的眼淚不自覺地滑落。

她不怪他,一定是自己不好,一定是她哪里做錯了,才會惹他如此生氣,可她不知道,人家是第一次當新娘嘛,難道他就不能體諒她,教導教導她嗎?

“夫君,夫君……”她低聲呼喚,卻怎麼也喚不回良人的回眸。

孤寡冷清的新房裏,諷刺的紅燭成雙燃燒著,映照在新娘子淚眼汪汪的臉上,分外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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