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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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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妍 -【愛在紫禁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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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0: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鏘!鏘!鏘!官兵強盜刀劍猛烈交鋒,騰騰殺戮聲貫穿雲霄,撼動整座山頭……

    頑強抵抗的山賊始終見不到自己勇猛的頭子——展大鵬露面應戰,開始心虛,開始懷疑頭子若下是陣亡,大概見苗頭不對撇下弟兄夾著尾巴逃之天天了吧。

    群龍無首的黑狼寨,士氣散渙潰下成軍,下到半個時辰,傷的傷、亡的亡;擒的擒、逃的逃,已然瓦解殆盡。

    「大家分頭仔細搜!就算把整個黑狼寨翻幾翻,也要把公主找出來!」秦捕頭發號施令。

    「是!」士兵領命,分頭逐屋尋找公主的下落。

    「湛大人!此役未見展大鵬出面,他會不會早帶著公主聞風而逃?」秦捕頭神色凝重,隨著湛雲踏進一片狼籍的大廳,懸掛梁上的大紅燈籠掉落滿地,其中幾盞甚至被踐踏踩扁。

    「展大鵬之所以選這個三不管地帶做為山寨,無非看准兩地官府既怕事又不肯挑起圍捕的責任,讓他得以苟安。沒想到老虎頭上捋須,光天化日之下抓走公主,驚動江南知府派遣大軍圍剿。」

    「可是……寨破了,公主跟展大鵬卻雙雙失蹤,真真急煞人也!」秦捕頭急出一身冷汗。公王失蹤的消息若傳回朝廷,萬歲爺一道聖旨追究下來,株連甚廣,第一個被摘掉烏紗帽的鐵定是江南知府,接下來將有若千人的項上人頭不保。

    「本公主在這裡呢!」聽到湛雲的聲音,十七趕緊從虎皮椅寶座鑽出來。

    「公……公主!屬下救駕來遲,請公主恕罪!」秦捕頭上前叩跪告罪。

    「都起來吧!所幸本宮只是虛驚一場,姑且念在你們瓦解黑狼寨的份上,將功折罪饒過你們。」十七抬頭跟湛雲交換會意的眼神。

    「謝公主不罪之恩。」

    「本宮此番離京,本欲暢遊五湖四海,經歷此劫大掃本宮玩興,本宮決定明日一早起程返京。」

    「公主聖明!屬下自當連夜挑選精銳人選,明日一早護送公主返京。」

    「不!本宮私自出宮下江南,不曾驚動各府縣衙,回京時也不想勞師動眾,你的好意本宮心領了。」

    咦?不是說好讓官兵護送返京的麼?!十七怎改口了呢?湛雲氣得當場垮下俊臉。

    「公主乃金枝玉葉,身邊只有湛大人隨行,這一路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屬下?如何擔待得起?」秦捕頭期期以為不可。

    「本宮離京南下不是一路平平安安麼?要不是遇上這幫有眼無珠的賊子,你還渾然不知本宮抵達哩!這會兒,居然好大的口氣在本宮面前提『擔待』二字?」她不留餘地當面譴責。

    「是!公主指責甚是。都怪屬下緝匪不力,讓公王飽受驚嚇!屬下頤接受公主

    懲罰。」秦捕頭冷汗涔涔忙出面領罪。

    「雖說你緝匪不力,但,總算亡羊補牢,本宮也不想再追究。」她網開一面。

    「多謝公主!」

    「這裡沒你的事,你下去吧!」

    「是!」秦捕頭退出大廳,到外頭處理那幫山賊。

    「十七!」湛雲以嚴厲的口吻怪罪叫著。

    「好嘛,好嘛,我不該不聽你的建議拒絕官兵沿途護送,可是,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為了……」她欲言又止。

    「為了什麼?」

    「欵!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做不懂?人家這麼做,就是下希望被那些討厭的隨扈層層包圍,破壞我倆獨處嘛!」她噘嘴嬌嗔地橫他一眼。

    他半喜半憂扯唇淡笑,喜的是她全心全意將他系在心上;憂的是回程會一如來時這般順利麼?

    劉瑾會輕易放過這個除掉他的大好機會麼?

   

    不!當然不會!

    劉瑾當然下會放過這個剷除異己的機會。

    「公公!剛送達的百里加急快報,請公公過目。」年輕的太監蘇昭一接過信函,刻不容緩上呈劉瑾。

    「嗯!」劉瑾抽出信函仔細詳讀之後將信遞給蘇昭看,自己則沉著臉孔雙手交叉於籠袖,來來回回踱著方步……

    「公公!信中提及敏公主跟湛雲打道回京了。」

    「小蘇子,你說……敏公主遭匪擄劫這件事是巧合,還是有心人巧妙布下的局?」劉瑾不脫多疑本性。

    「公公的意思是?」小蘇於是劉瑾一手提攜的心腹,長得白淨清秀,外間盛傳他跟劉瑾之間關係曖昧。

    「十裡亭外送行的人那麼多,劫匪什麼人不擄,偏偏擄走敏公主?」劉瑾說出心中的猜忌。

    「探子在信上不是提到公主當眾拿出繡荷包贈金麼?也許劫匪就是窺見她出手闊綽當她是頭肥羊想擄人勒贖,沒想到太歲頭上動上,種下滅寨之禍。」

    「是麼……咱家總覺得整件事透著詭異,卻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劉瑾伸手撫摸光潔的下顎質疑。

    「公公您太多慮了!這次敏公主負氣離宮出走,公公派人尾隨監視,將他們沿途見到的人事物全盤掌握回報公公知曉。哈!這孫潑猴再厲害,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不是麼?」小蘇子的一番話,讓劉瑾疑慮頓消。

    「也許整件事誠如你所言,純屬巧合,是咱家多慮了。」劉瑾露出寬心的笑容。

    「公公!眼看著湛雲不久就要回京,這……」

    「俗話說的好,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湛雲休想活著走進京城!」

    「哦?聽公公篤定的口吻,似乎成竹在胸?」

    「咱家派出的勾魂使者正以逸代勞等湛雲前來送死哩!小蘇子,你等著接湛雲的訃文吧!」

    「公公深謀遠慮教小蘇子好生佩服!」

    「瞧你那張巧嘴沾了蜜似的,哄得咱家所有的煩惱全都煙消雲散。」劉瑾掛著一抹淫笑抓起小蘇子的手,用尖尖的指甲在他的手心輕輕樞逗著。

    「公公!」小蘇子白皙的臉頰漫開兩朵紅暈。

    「昨天咱家收到一塊狀似祥龍騰空的五彩奇石,你想不想先睹為快?」

    「想!當然想。」

    「那你就隨咱家進廂房開眼界吧,哈……」

   

    行行複行行。

    拿到密函的十七跟湛雲唯恐橫生枝節,歸心似箭,每天拂曉即上馬朝京城的方向急奔,直到金烏西墜才歇憩。

    可這般趕路,偶爾為之,十七或許還能咬牙苦撐,但,一連幾天披星戴月下來可就讓嬌生慣養的她漸感吃不消了,美麗的臉龐已佈滿倦容。

    湛雲瞅在眼裡好不心疼,當下決定提早結束今天的行程,掉轉馬頭進入石頭鎮唯一的客棧——「蓬萊客棧」歇息一宿。

    石頭鎮果真名副其實跟石頭般沉悶不起眼,鎮上的居民九成以上務農維生,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生活。每晚戌時剛過,就見一家緊接著一家陸續吹熄燈火上床就寢。

    送十七回廂房安歇後,湛雲也回到隔壁廂房,他雙手交疊腦後和衣躺在床上,腦海裡一直浮現方才獨自坐在角落頭戴闊邊罩青紗風帽的神秘客……

    當他領著十七踏進客棧時,該神秘客曾抬眼穿透青紗上下打量他,銳利的眼神宛如一頭蟄伏的老虎嗅到獵物氣味,興奮中摻雜血腥的肅殺氛圍;他本能地停下腳步回視神秘客,神秘客忙扭頭避開,裝作若無其事招店小二會帳離去。

    再過兩天即可返抵宮門,如果,劉瑾這頭老闆驢想狙擊他的話,這石頭鎮倒是一處絕佳地點。湛雲暗忖著。

    「欵!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湛雲解嘲地喃喃自語。

    驀地,腦際靈光一閃,一個鯉魚打挺翻下床,將隨身的包袱塞裹在棉被裡,用力拍了拍拉整成人的形狀,然後放下赭紅幃帳。

    經他巧手一番佈置,若不定睛瞧仔細,乍看之下還以為有人躺在床上悶頭大睡

    哩!

    湛雲撫著下顎滿意地扯唇淺笑,似乎對自己以假亂真的障眼法頗感自得。他轉身吹熄桌上的燭火,縱身躍上橫樑趴著,耐住性子在伸手下見五指的黑暗中等待……等待甕中捉鼈。

    天幕飄過時疏時密的陰雲,一輪下弦冷月浮掠其間,半明半昧問隱著一分詭譎。

    忽然……

    「沙……沙……」

    茂密樹叢沙沙作響,密蔭深處竄出一名黑衣勁裝的黑衣人俐落騰身上房,靈貓

    似的飛簷走屋找到湛雲住的廂房位置,俯下身掀開屋瓦,縱身躍下。

    黑衣人躡手躡腳靠近床楊,屏息抽出背上的那把薄刀鋼刀,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黑衣人左手撩起幃帳的同時,右手的鋼刀無情地對準被窩一陣猛刺——

    「不妙!我中計了!」黑衣人卯足手勁狠刺數刀,躺在被窩裡的人居然連吭都不吭一聲,黑衣人頓覺有異,暗叫不妙。

    「這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湛雲冷峻譏諷,只見他驟眯著眼無聲無息出現在黑衣人背後,握在手上的青霜寶劍直指黑衣人頸項,冷白的劍鋒在夜閭中淬厲寒芒。

    「你疊個假人蒙我!」黑衣人錯愕地看著自己亂刀一陣猛刺,刺得滿床都是飛揚的棉絮。

    「說!是誰派你來刺殺我?」湛雲的口氣冷冽似崩碎的冰山。

    「要殺要剮悉聽遵便,不必囉嗦。」

    「有種!就算你堅不吐實,我也猜得到你是劉瑾派來的走狗。」

    「哼!」

    「白天你戴著闊邊罩紗風帽,晚上蒙著黑巾……你這麼做是怕被我認出身份?若依此推論,想必咱們是舊識?」

    黑衣人倒吸一口涼氣。

    「我這個人最喜歡摸清人家的底細,哈……」湛雲的劍尖穿進黑衣人臉上的黑巾底輕輕一挑。

    「湛雲!你找死!」黑巾被挑開,黑衣人暴喝一聲,挺腰後傾,擺脫湛雲箝制。

    「哦——原來是東廠的范植公公!」藉著月光穿透窗櫺,湛雲總算看清楚範植瘦削毫無血色的慘白面龐。

    「湛雲!明年此時就是你的忌日!看刀!」範植揮舞手上的薄刀鋼刀直劈湛雲腦門。

    「薄刀鋼刀?原來萬歲爺派出的密使全遭你殺害!」湛雲使出連環劍招,一陣鏗鏘聲響,化解鋼刀的淩厲攻勢,猛想起密使的死狀,怒從中來忿忿詰問。

    「意圖對劉公公不利的人都該死!:泛植面無表情冷血回答。

    「劉瑾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為他賣命?」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條命既是他所救,當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廢話少說!素聞湛雲是大明皇朝第一侍衛,今天,我範植當面討教!喝!」範植奮力舞動手上的鋼刀,刀鋒劈劃出一道道銀光。

    湛雲不敢掉以輕心,轉守為攻,祭出手上的青霜寶劍揮出一道迴旋劍氣剠向範植心窩,範植側身揮砍鋼刀吃力擋下劍鋒。武藝已臻登峰造極的湛雲人劍合一,揮出的劍式招招逼命,范植左閃右躲,漸感力不從心,落居下風……

    刀劍激烈交鋒的打鬥聲在夜深人靜時聽起來格外刺耳,由於,湛雲投宿的上等廂房距離普通廂房中間隔著一座竹林,這頭乒乒乓乓打翻天並未驚醒那頭投宿的旅客。然而,比鄰熟睡的十七很快就被吵醒,她揉著蒙朧睡眼怔了怔,以為自己在作夢,她咕咕噥噥翻身伸手拉扯棉被準備蒙頭繼續睡。

    不料——「碰」!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嚇得她渾渾噩噩的渾沌腦袋完全清醒,她揪心傾聽聲音的來源!

    嗄?聲音發自隔壁廂房?

    湛雲?!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下顧一切掀被下床,直奔湛雲的廂房。

    「湛雲!三更半夜你跟誰在裡頭纏鬥不休?」更深露重,衣衫單薄的她抖簌簌站在房門口焦急地朝裡面問道。

    「十七!快回房內關緊房門,不要出來!」舉劍刺向範植心窩的湛雲沒想到緊要關頭十七會跑來攪局,害他一時分心劍尖差了毫釐,讓節節敗退的范植平白撿了個脫身的機會。

    范植且戰且走,掃腿飛踢踹開房門……

    「啊——」站在門口的十七躲避不及,被沖出來的範植一把掐住淪為人質。

    「哈……看來老天爺是站在我這邊的。湛雲!還不乖乖棄劍受死!」範植的大手蠻橫壓制十七的天靈蓋。

    「不!你萬萬不能棄劍!」十七扭動身子,大聲疾呼。

    「找死!」泛植加重力道,十七痛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範植!你擒拿不會武功的公主威脅我,算什麼英雄好漢?難道你不怕萬歲爺降罪?」

    「降罪?哈……我已暴露身份,殺不殺公主橫豎死路一條。不過,就算死,我也要找個墊背的一起下黃泉!」範植吃了秤鉉鐵了心,豁出去。

    「只要你在萬歲爺面前供出幕後主使者,我會為你美言幾句……」

    「住口!我範植豈是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之輩?你若堅不棄劍,我就先擊碎公主的天靈蓋,再跟你拼個你死我活!」範植揚起手掌作勢劈下。

    「且慢!只要你放開公王,我甘願束手就擒。」湛雲倒抽口氣,忙出言制止。

    「不!湛雲!你快拿下他治罪,不必管我死活!」十七出言力阻。

    「湛雲!我數到三,你若不棄劍,休怪我無情!一——二——」範植睨眼冷笑。

    「當」!心中已有因應之策的湛雲搶在範植喊三之前扔掉手上的青霜寶劍,他故意將寶劍大力拋向空中畫出一道炫目圓弧以分散範植的注意力,猛欺身上前朝範植心口奮力偷襲一掌,收掌之際還順手將瞠目結舌的十七攔腰搶回身邊。

    「啊!」分了心的範植吃下湛雲這一掌,渾厚的掌功震得範植肝膽俱裂,「噗」一聲,口吐鮮血,踉艙後退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

    「你……你偷襲我!」青臉泛黑的範植伸手抹去不斷從嘴角沁出的血水。

    「說偷襲太難聽,我不過是兵不厭詐罷了!」湛雲唇角微揚,冷笑回答。

    「可惡!」恨紅眼的範植不惜玉石俱焚,怒甩袍袖打出袖箭。

    寸長的袖箭細如牛毛,點點繁星似的射向湛雲,湛雲冷靜以對反擊數掌,以綿密的掌風二化解袖箭的攻勢。

    「哼!:泛植見袖箭被湛雲的掌風掃落地面,狗急跳牆抽冷子將袖箭射向十七。

    「危險!」湛雲見狀奮不顧身躍上去拿血肉之軀護住十七,十七安然逃過一劫,他自己卻被一小撮袖箭射中手臂。

    「哈……中了我的淬毒袖箭,湛雲!你離死期不遠了——噗!」身受重傷耗盡最後一絲氣力的範植仰天狂笑後,噴出大口大口鮮血,身於一歪兩腿一蹬,氣絕例地。

    「湛雲!你受傷了?!」驚魂甫定的十七瞪大眼睛,一張紅潤的嬌容血色褪盡。

    「不要緊!噢……不!糟了!」中箭的手臂燒麻劇疼幾乎拾不起來,見多識廣的湛雲臉色丕變,忙揚手點住周身大穴,防止毒液蔓延五腑六髒。

    「你臉色慘白冷汗涔涔,還說不要緊?!我扶你進房歇著。」心疼不已的十七攙著他舉步維艱跨進廂房,小心翼翼伺候他躺下。

    她趕緊從袖子裡抽出一方雪絹,為他擦拭額頭不斷冒出的豆大汗珠。

    「十……七!」他乏力地張開眼皮子定定瞅著她。

    「我幫你把箭拔出。」

    「不!拔不……得。」

    「為什麼?」

    「箭矢淬了毒,你拔出箭卻沒解藥,傷口一旦湧出……大量鮮血,我這條小命恐怕不保。」

    「嗄?毒箭?我去搜範植的身找出解藥救你,你忍一忍啊!」十七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範植屍首旁蹲下來,當她看見範植瞪著兩顆灰白的死魚眼,心裡伯得直發毛。不過,為了找解藥救湛雲,她不得下強忍住心中翻騰作嗯的感覺,顫抖著小手在冰冷的屍體上下摸索……

    「碎銀……銀票,可……解藥呢?」十七檢視手上的幾錠碎銀跟幾張皺巴巴的銀票,她全身上下搜遍範植的屍首,就是找不到救命的解藥。

    「湛雲!范植身上並沒有解藥!」懊惱的她跫回房裡坐上床楊,美麗的瞳踔淚花凝聚,心如刀割地望著痛得扭曲五官的湛雲。

    「範植想跟我同歸於盡,當然……不會……隨身攜帶解藥。」他忍著蝕骨劇痛,氣若遊絲說著。

    「我……我去找大夫!」十七說完轉身要走。

    「不必了。」他虛弱地拉住她的手。

    「不必?天啊!你的手冷得像冰塊!」她抓住他冰冰涼涼的手不斷摩挲哈氣,希望他暖和些。

    「這毒來勢洶洶,我雖然點住穴道,也只是拖延時日而已,趁我現在還算清醒,你……你且聽我說。」他咽了咽口水。

    「你說,我聽著哪!」

    「你快到前面喊醒小二哥……去報宮。」

    「嗯。」

    「官差一到,你立刻表明身份,命令他們護送你返京。」

    「不!我要留在你身邊服侍湯藥,等你復原後再一起回宮。嗚……」她哭著撲倒在他胸前。

    「十七!乖乖聽話!別忘了你身上帶著劉瑾禍國殃民的證據,你必須……儘快上路返京,很遺憾!恕我……恕我無法護送你了。」他喉頭一緊,撇開臉說不下去。

    「不要說了!求你不要再說了!嗚……」十七哭得雙肩一聳一聳,肝腸寸斷。

    「十七!別哭!你這一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去!快去叫醒小二哥!」他捧住她的臉蛋,虛弱地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催促哭得六神無主的她。

    「不!我不要離開你。」她緊緊執握他冰冷的手貼住自己的臉頰深情說著。

    「快去!你身上的證據攸關許多人的……身家性命,只要能除去劉瑾,我……我死而無憾!」

    「好……我去!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再痛再難熬,你都要咬緊牙關撐下去!我不准你死!不准你丟下我!湛、大、侍、衛,這是命令!你聽到沒有?」她心碎吼著。

    「唉!屬下……遵命。十七……金牌令在我衣裡,你拿去證明身份。」他歎喟了聲。

    「嗯!」十七探手進他的前襟摸索,誰知一口氣摸出兩面權杖,一面是金牌令,一面是丐幫的青蛇權杖。當她見到那面曾經想扔掉的青蛇權杖時,心灰意冷的心不

    禁燃起一線希望,她高舉權杖喜出望外,說道:「我們只顧著淚眼相對,竟渾然忘了這面青蛇權杖!」

    「丐幫的青蛇權杖?有了它,我解毒有望!我得救了!」他痛苦的臉總算擠出寬慰的笑容,死不足懼,他的心卻割捨下下心愛的十七。

    「你是說?」

    「丐幫有一位號稱『賽華佗』的神醫,他親嘗百草專治天下奇毒,至今,還沒有他解不開的毒。」

    「真的?』她喜得兩眼晶晶亮亮。

    「十七!事不宜遲,你快去叫醒小二哥……報官,再請他跑一趟土地公廟……找一位乞丐回來。」

    「到土地公廟找乞丐?」她一臉困惑。

    「乞丐十之八九……選擇在土地公廟落腳。」

    「喔,我還以為他們習慣蜷縮在大宅院的牆角棲身哩!」她想當然耳。

    「事實跟想像難免……有差距。」一股子椎心劇痛排山倒海襲來,痛得他不得不弓起身於。

    「你忍著點,我很快就回來。」她先跑到自己的廂房抱來一床棉被為他蓋好,戀戀不捨地抬眸深深瞅他一眼,這才轉身飛快去找小二哥。

   

    「湛雲!湛雲……」十七坐上床緣,傾身搖晃湛雲的肩膀,將他從昏睡中叫醒。

    「十七……」昏昏沉沉的他睜開星目,映人眼簾的正是她佈滿焦慮的美顏。

    「官差此刻正守在門外,你吩咐的乞丐也找來了。」

    「喔!」倒頭昏睡近個把時辰,他的氣色看來好多了,身上的箭毒似乎暫時有效控制住。他坐起身子,問道:「你見過青蛇權杖麼?」

    「不瞞湛大人,小叫化子入丐幫也有五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青蛇權杖哩!不過,丐幫數十萬弟兄都很清楚青蛇權杖所代表的意義。」衣衫襤褸的年輕叫化子,斜背著一隻破麻袋,手上拎著一支打狗棒。

    「小兄弟如何稱呼?」

    「大家都叫我小四。」

    「見到青蛇權杖如幫主親臨號令,小四!」

    「丐幫弟于小四恭候差遣。」

    「小四!速速聯絡神醫賽華佗前來石頭鎮。」

    「若小的沒看走眼,湛大人中毒不輕?據我所知,神醫賽華佗從不外出為人治病,一定要患者親自前往。」

    「小四!你親眼看見湛大人連下床都有困難,如何親自前往?」十七按捺不住插嘴。

    「公主!神醫賽華佗脾氣古怪,丐幫弟子哪伯只是著涼打噴了他都照料得無微不至,就算抓藥煎藥這等瑣碎事都不假他人之手。至於,一般患者除非身中最難解最難纏的曠世奇毒,否則,就算患者摸上門,他老人家還是會當面賞人閉門羹呢!不過,既然湛大人手上握有青蛇權杖,他老人家也不得不買帳。」

    「現今他人在何處?」湛雲問著。

    「桃花林。距離石頭鎮西南方約莫兩百里路,有一大片遍植紅白桃樹的林子,神醫賽華佗就住在那裡。」

    「本宮立刻派人前往,他若識趣隨同前來最好,否則,就算五花大綁抓也不惜抓他來!」十七說完起身要走。

    「公主請留步!如今,我的一條小命全捏在神醫手裡,就算爬也得親自爬去求醫。」

    「可是你身上的毒……」她捨下得見他拖著中毒的孱弱身子還要飽受長途跋涉之苦。

    「我已封住穴道阻止毒液蔓延,自問挺到桃花林不成問題,你不必為我擔心。」他出言安慰十七之後,回頭問小四:「小四!你可願意帶我前往桃花林?」

    「小叫化子義不容辭。」

    「我也要去。」十七以堅定口吻表示。

    「小四!請你回避一下,我跟公主說完話,咱們立刻動身。」

    「你們有話慢慢說,小叫化於蹲到門外等您。」小四抱拳一揖舉步跨出房門。

    「我要親自將你交給神醫賽華佗,我才放心。」

    「十七!我們必須分頭進行,免得夜長夢多。」

    「不!你為了救我身受箭毒,我怎能丟下你不管?」

    「你必須兼程趕回京將證據上呈萬歲爺……」

    「等你痊癒後再一起返京也不遲。」

    「證據藏在你身上一日,我就提心吊膽一日。它是唯一可以扳倒劉瑾的法寶,雖說劉瑾勾結的黨羽盤根錯節,但,樹倒猢照散,就算萬歲爺在金巒殿上下旨處死劉瑾,相信跟他同一個鼻孔出氣的文武百官也沒人敢強出頭為劉瑾說項。」他頓了頓又說:「十七!雖說我無法親自護送你,但,大批官兵集結在客棧外頭準備護送你回宮,我也就放心了,你趕緊起程上路吧!」

    「你……你滿心滿腦全裝著公事!公事!公事!」她氣得直跺腳。

    「十七……」他頓時語塞。

    原以為此行他是毫無選擇餘地的銜旨承了件苦差事,沒想到意外點燃他跟她契合綿密的情意。只是……宮廷尊卑分明,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僅僅是一名侍衛,既無顯赫的家世亦無彪炳的戰功,這懸殊的身份今他望之卻步,始終不敢將心中氾濫成災的情意傾吐出來。

    「湛雲!我知道我陪在你身邊,下但不能為你分憂解勞,往往還成為你的包袱,但……只要想起回到宮裡頭,我們再也無法這般親近,我……我寧可隨你浪跡天涯永不回宮。」分別在即,她再也顧不得矜持,把藏在心裡的話全掏了出來。

    「快別說傻話……」

    「不!讓我說完,不趁現在說清楚我怕回宮以後更沒機會說。湛雲!你是聰明人,不難捉摸我對你的情意,只是……只是我下知道你是否跟我迷戀你一般迷戀我……」她粉頰刷紅,靦著一雙晶瑩的星眸羞答答偷瞄他。

    「十七!我多麼希望你只是尋常人家的閨女,而下是公主。如此一來,或許比

    較容易將我內心對你的情意說出來。」他拐彎抹角回答,一雙黑邃的瞳眸漾著心折的光彩勾視她。

    「我的身份令你困擾?」她的聲音逸著無奈。

    「唉!誰不想跟自己心愛的人比翼雙飛?然而,你是公主,我是侍衛,萬歲爺說什麼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我倆……我倆的情意註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苦戀。」

    「不!只要我們的心彼此相屬,誰也無法拆散我們。別忘了!父皇一向疼愛我,也很賞識你。」

    「這……」萬歲爺賞識近身侍衛跟納為東床快婿是兩回事,他不敢心存僥倖,只是拿一對狐疑的眼逡巡她美麗的臉龐。

    「我決定聽你的話先行回宮,再找適當的時機采探父皇的口風。」

    「很好。」聽到她願意回宮,他臉上繃緊的線條這才柔和下來?

    「我會在父皇面前為你美言幾句,你好好在桃花林療毒,痊癒後記得速速返京,不要讓我為你牽腸掛肚。」

    「好!」

    「那……我先走一步。」她突感哽咽。

    「我送你。」他欲掀被下床。

    「下!你好好躺下,不勞相送。」她按住他的寬肩。

    「十七!」

    「保重!」十七掀起濡濕的睫翼,黑白分明的美眸浮上一層水霧,她忙轉身掩面跑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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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0: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桃花灼灼映茅廬。

    次日,晌午時分,湛雲一行人終於抵達神醫賽華佗的隱地——桃花林。手按劍柄的士兵分列茅廬兩側。

    如臨大敵的陣仗全因敏公主不放心中毒的湛雲只有小四護送,正當她的輦轎欲起轎回宮時,忽然命令轎夫停轎,她撩起轎窗珠簾,探出粉臉親口撥派二十名精兵留下來護送湛雲一程。一向低調行事的湛雲感受到她濃濃的關愛也不便推辭,於是就這樣浩浩蕩蕩一路前來。

    話說丐幫組織嚴密,傳遞訊息的管道宛若一張蛛網,湛雲執青蛇權杖求醫一事,

    早已有人先行一步通知神醫,原本要上山采藥草的神醫不惜延後行程,靜候湛雲到來。

    此時,坐在藤桌旁喝茶的神醫,豎耳聽見門外馬聲嘶鳴蹄印雜畓,立刻擱下手上的茶杯,大步穿過院子「咿呀」一聲敞開柴扉,命小四趕緊將湛雲扶進屋內躺下。

    神醫救人要緊,當下把世俗的寒喧客套話全都免了,伸腿勾來一張圓矮凳坐下,兩隻精明的老眼一面觀察湛雲的氣色跟吐納,一面為他診觸脈象。

    「老夫觀湛大人面色滯而沉,脈象卻滑而浮,身上所中的毒乃是中原罕見的五毒液,號稱『小鬼難纏』。」神醫沉吟片刻,回道。

    「五毒液?」見多識廣的湛雲第一次聽到這種毒名。

    「五毒液盛行於苗疆,當地瘴癘叢生,適合毒物滋長。」神醫頓了頓接著說:「所謂五毒液系收集娛蚣、蛤蚧、蟾蜍、蠍子、蜘蛛等五種毒蟲吐出的毒液混合淬煉,如果是單種毒,不消一、二日即可治癒,這種混合毒就比較棘手了。」

    「神醫不愧是神醫,對於毒的來龍去脈了若指掌。」湛雲由衷佩服。

    「好說!好說!解你身上的五毒液雖說難不倒老夫,不過,恐怕……」神醫清臒的臉孔掠過一絲難色,語帶保留地止口。

    「恐怕如何?神醫但說無妨。」

    「湛大人身中毒箭,忙點住穴道抑止毒液蔓延,再延醫治療是很合理的應變處理。不過,五毒液既然號稱『小鬼難纏』,當然有它難纏的一面。」

    「願聞其詳。」

    「你封點穴道固然阻止它循氣血滲入五腑六髒,然而卻因此耗損大半內力,這兩天你除了四肢酸軟使不上力之外,並末感到特別不適,對麼?」

    「的確如此。除了力不從心走路需人攙扶之外,我倒是能吃能喝能睡。」

    「中五毒液的人只要功夫底子雄厚,撐個十天半月絕不是問題,很多人往往因此掉以輕心,以為過幾天運氣逼毒就沒事了。殊不知五毒液的毒素正蠶食鯨吞你的內力,等你提氣運功欲將毒液逼出體外時,被封住的穴道應聲衝破,到時候中毒的人氣血逆轉,血脈爆裂七孔流血,一命嗚呼。」

    「嗄?」湛雲聽了不禁捏一把冷汗,慶倖自己並沒有強行運功逼出體內的毒素。

    「湛大人!醜話說在前頭,你毒愈後將只剩下五成功力。」

    「一半功力?」聽神醫這麼說,湛雲的心像秋天掛在枝頭抖顫顫的黃葉。他乃御前行走第一侍衛,如今喪失一半武功,以後如何保衛聖駕?

    「不錯!就算你痊癒後拼命苦練,頂多也只能恢復至八成。」

    「五毒液果真小鬼難纏。」

    「老夫已將後果全盤告知,至於解毒的療程快者七天、慢者半月,這期間希望湛大人寬心調養。」神醫起身走過去拉開一隻掉了朱漆的五斗櫃,從中取出一袋用白布包裹的銀針,再順手取來一盞煤油燈回到湛雲躺臥的羥白下來,將油燈擱置榻緣,擦亮火摺子點燃油芯。面對湛雲說道:「老夫準備為你針灸療毒,每拍開你一個穴道迅即插上一枚銀針,這銀針喂了我的獨門秘方,可以吸取你體內的毒液,就像這樣……」

    神醫打開白布撚支銀針湊在火焰前燒紅,再彈指打開湛雲的湧泉穴插上銀針,靜待片刻取出銀針送至湛雲眼前,只見白燦燦的銀針居然整支變成鉛灰色。

    「在下今天算是開了眼界。」湛雲歎喟之餘,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老夫隱退之後,除了醫治丐幫弟子各種疑難雜症之外,幾乎不再為外人解毒,今天要不是看在青蛇權杖份上,老夫勢必將你摒棄門外。」神醫一邊說一邊繼續在他的志麻穴插上銀針。

    「承蒙神醫不棄,也是在下命不該絕。在下明白青蛇權杖只可使用一次,現在,就將權杖交由神醫歸還總舵。」湛雲從衣裡摸出青蛇權杖遞給神醫。

    「青蛇權杖是我丐幫最神聖的信物,手執權杖者皆是有恩於我丐幫的恩人,過兩天等你解毒大半精神好轉時,還請湛大人說說你是如何獲得這面權杖。」神醫必恭必敬收下權杖。

    「一言為定。」

   

    湛雲被選人宮當侍衛之前曾在江湖行走年余,素聞「天下第一幫」——丐幫,

    臥虎藏龍,並非個個出身赤貧礙於生計被迫流落街頭乞食。其實,有不少憤世嫉俗的能人異士不顧世俗眼光投效丐幫,這幾天相處下來方知傳聞不假。

    就拿神醫賽華佗來說吧!他原本出身書香門第,祖宗三代都是狀元郎,卻因他從小嚮往懸壺濟世,不見諒於汲汲功名的爹娘,忿而離家出走。誰知這一定,竟是悠悠怱怱四十餘個年頭,真個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鄉景依舊人事全非。傷心欲絕的他也只能在爹娘墳前跪泣磕頭,哀痛之余也讓神醫興起隱退的念頭……這段陳年往事是神醫昨晚跟他坐在蓬窗前喝茶時主動透露的。

    這幾天,湛雲在神醫悉心照顧之下,病情大有起色,每當清晨跟黃昏他喜歡獨自沿著山溪漫步林問調心養息。走累了,頭枕雙手躺在青草地上,一雙眼睛從天上飄浮的白雲溜到團團簇簇掛在枝啞上的盛開桃花,腦海裡下斷浮現十七的倩影,他發覺紅白相映的桃花遠下及十七嬌豔,潰堤的相思衝擊得他險些喘不過氣,這才警覺此刻他人在桃花林,但他的心他的情他的夢全系在遙遠的紫禁城。

    沉浸在相思苦海的他收攏紛亂的思緒撇一眼天邊烏雲四合,似乎將有一場雷雨,他骨祿起身往回走。

    「湛大人!你可回來了,小的正想拿油紙傘去接你呢!」小四憨笑說著。

    「這雨勢來得又凶又急,幸好我腳程快,只不過稍稍淋濕罷了!」湛雲撣撣身上的雨珠,這才踏進屋內。

    「湛大人!今天我到鎮上乞食聽到一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趕緊回來說給你聽。」小四一張曬得黝黑的臉孔泛著興奮的紅潮。

    「哦?什麼好消息讓你高興成這個樣子?」湛雲好奇問手舞足蹈的小四。

    「我……」

    「小四!先去打盆洗瞼水讓湛大人擦臉抹手,有什麼話坐下來邊吃邊說,免得飯菜都涼了。」神醫從後屋掀開布簾定進大廳,手上還端一鍋熱騰騰的湯。神醫賽華佗不僅醫術超凡,還燒得一手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是,小的一高興就忘形。」小四咧著嘴傻笑,一溜煙鑽進天井打水。

    「每天勞您醫治,還勞您下廚,在下實在過意不去。」湛雲面露赧色,他很想

    跟著下廚又怕礙手礙腳幫倒忙。只好偷偷塞一把銀子給小四,讓小四到鎮上買些新鮮魚肉回來。

    「甭客氣!我負責燒菜你負責吃,真要覺得過意不去就把我煮的菜統統吃光光,最好吃個鍋盆朝天,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回報。」神醫笑嘻嘻地把盛湯的陶鍋擱上桌。

    「一定!一定!」湛雲覷一眼三菜一湯的桌面。

    「湛大人!小的打水來了。」小四嚷嚷著將木條箍盆兒放在架臺上。

    「多謝!」湛雲快步走過去從木盆裡撈起棉巾擰乾揩揩臉、抹抹手,然後回到圓桌坐下來。

    「這是我最拿手的桂花魚,請湛大人嘗嘗。」神醫舉箸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湛雲碗裡。

    「嗯!好吃!好吃!魚肉鮮嫩入口即化,還有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讓魚肉益發鮮美。」湛雲贊下絕口,聽得神醫笑呵呵。

    「湛大人!神醫!是否容小的打個岔,繼續說完剛才那個天大的好消息?」小四略顯顧忌的眼瞟向神醫,徵詢神醫同意。

    「你這個小兔崽子,平日一喊吃飯就悶不吭聲囫圖吞棗扒個三大碗,才肯開口說話,今兒個怎麼反常啦?」神醫笑著打趣。

    「嘻……等我說完好消息,大概可以吃個鍋底朝天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神醫夾一口野菜送進嘴裡。

    「萬歲爺下旨淩遲處死劉瑾這個閹宦。」

    「此話當真?」作威作福的劉瑾終於伏法了?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害湛雲怔得噎住,趕緊咽下口中的飯菜,悶頭喝幾口湯緩和一下體內翻滾的情緒。

    「一點不假。聽說劉瑾昨天被五花大綁拉上囚車,頂著驕陽在京城的鐘樓大街跟鼓樓大街遊街示眾時,圍得水泄不通的百姓紛紛扔他一身爛瓜果,還有人朝他的臉吐痰哩!聽說京城的百姓都燃掛鞭炮大肆慶祝,這鞭炮聲霹霹啪啪響個沒完沒了,據說鞭炮的煙花碎片兒鋪得盈尺高,比去年冬雪還厚哩!」瞧小四說得口沫橫飛,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身歷其境,現場目睹呢。

    「萬歲爺終於挑掉劉瑾這條蛀蟲,防止這條蛀蟲繼續蛀蝕皇朝樑柱,真是可喜可賀!神醫!您說我們是不是該乾一杯?」湛雲豪性大發忘了自己初愈之身。

    「對!朝廷有喜,理當舉國歡慶!小四,拿著鋤頭到後院小心挖出我埋在梧桐樹下二十年的那壇陳年女兒紅!咱們喝它個痛快!」神醫爽朗地拍掌贊同。

    「遵命!不瞞神醫,小叫化子覬覦您那壇女兒紅多日嘍!」小四撒腿就跑。

    「湛大人!老夫已將你身上的五毒液根除乾淨,你隨時可以動身返京。」神醫正斂神色面向湛雲,語帶不舍,說道:「這十天相處下來,老夫實在捨不得你離開,不過,你是萬歲爺跟前最重要的近身侍衛,身負保駕的重責大任。老夫再不舍也要舍,希望你有空常來桃花林小敘。」

    「放心!我一定時常回來。」湛雲起身拉著神醫一同站到蓬窗前,遙指著被他系在桃樹下正低頭甩尾吃草的赤驛餾,得意說道:「您瞧瞧我的赤驊騮,它是西域王進貢的天山神駒,日行八百里。而桃花林離京城下過三百餘裡,一天往返還綽綽有餘。」

    「爽快!」湛雲這番話聽進神醫耳裡果然受用,神醫一掃臉上的陰霾,略顯踟躕。

    湛雲見狀,心知神醫有話欲說,遂道:「神醫心中有話儘管說出來。」

    「這幾天老夫腦海裡一直盤旋一個念頭,下知該不該說出口?」

    「但說無妨。」

    「或許是緣份吧!老夫一見到你就覺得特別投緣,若非顧忌我是個老叫化丫,老夫打從心底想……想收你為義子。」

    「您的救命之恩如同湛雲的再生爹娘!義父在上,請受義子三拜。」聞言,湛雲立刻雙膝跪地朝神醫「叩叩叩」,連磕三個響頭。

    「哈……雲兒,快快起來!快快起來!哈……」神醫開懷暢笑,忙伸手將他拉起。

    「神醫!什麼事讓您老這麼開心啊?小叫化子打老遠就聽到您的笑聲哩!」小

    四將抱在手上的半人高酒罈子擱上桌面。

    「大喜!大喜!」神醫笑著掀開裹著紅布的軟木塞,登時酒香四溢。

    「大喜?喜從何來?」小四滿頭霧水。

    「老叫化子剛剛收湛大人為義子。」神醫甫將酒罈子裡的陳年女兒紅倒進酒壺,湛雲忙不迭搶過酒壺為三隻空酒杯斟酒。

    「哇!這件天大的喜事值得我們痛快乾三杯!恭喜神醫!恭喜湛大人!小叫化子先乾為敬。」小四舉杯一飲而盡。

    「像你這種牛飲法簡直躇蹋我的陳年佳釀,這種老酒要一小口一小口啜飲,才能品嘗出它的濃烈香醇。」神醫親作示範,小四趕緊將空杯注滿,跟著神醫依樣畫葫蘆。

    「思!又香又醇!這牛飲跟啜飲好像真的下一樣耶!」小四做出好喝得下得了的誇張表情,逗得在座的湛雲跟神醫笑彎了眼。

    「雲兒!你準備何時起程返京?」神醫問著。

    「明天一早我就起程。」

    「這麼急?你病情初愈……」神醫沉吟著。

    「義父!孩兒離開京師已經三個多月,這次,萬歲爺採納孩兒的計策順利取回劉瑾結黨營私殘害忠良的證據,總算除掉劉瑾這個闔宦……」

    「等等……原來是你在萬歲爺跟前獻的計策?思……好!有勇有謀!』神醫豎起大拇指稱讚。

    「哇!湛大人!您果然好樣的!」小四也在一旁鼓噪起哄。

    「義父!您過獎了。要不是敏公主放下身段與我合作無間,事情恐怕不會這麼順利。」提到朱敏,湛雲一雙漆眸益發澄亮。

    「敢情她就是你口中的十七?」神醫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義父怎會知道孩兒喚她十七?」湛雲緊張追問。十七是他對朱敏的昵稱,除了姨娘跟曉蓮,理應沒有其他人知道。

    「你剛來的那兩天,義父夜裡都會過去采視你的病情,不止一次聽到昏睡的你

    夢囈叫著十七、十七,當時我很納悶,十七意味著什麼?不過,從你口中不斷呼喊十七推測,我想這個十七必定在你心中佔有極重要的份量,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位公主。」神醫促狹地朝湛雲擠眉弄眼。

    「敏公主排行十七,出門在外女兒家鄉所下便,所以,她特地易釵為鬢。至於十七這個名字聽不出是女裙釵,所以我都叫她十七。」湛雲呵呵傻笑解釋。

    「小四!照這個情況看來,我這個老叫化子很快就要跟萬歲爺結為兒女親家嘍!哈……來!乾!今晚下醉不散!」神醫二話不說,仰頭乾杯。

    「乾!」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心上人一償相思,湛雲酒興大發。

    「哎……不是說好老酒要一小口一小口細細品啜,您們怎乾杯鬥起酒來?不怕躇蹋這陳年好酒?」

    「小四,這你就不懂……咯!」神醫醉眼蒙朧勾搭著小四的胳臂,打起酒嗝。

    「我……這會兒我又不懂啥?」小四搔腮抓耳愈聽愈糊塗。

    「心情忒爽就要大口喝酒,喝到酒酣耳熱才叫痛快,懂麼?乾!」神醫再一杯黃湯下肚。

    「乾就乾!誰怕誰啊!」小四酒膽不小,早就是一條出了名的酒蟲。

    「乾!」

    舉杯碰撞聲,劃破寂寂黑夜。酩酊大醉的三人一個個醉趴在桌上,沒有人注意到東方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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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涼風習習。

    十七公主朱敏傭懶趴在南窗前,滿瞳子欣羡地瞅著窗外成雙成對的鴛鴦正在荷塘裡戲水,她欠了欠身子,支肘托住香腮,紛飛的思緒像長了翅膀飛得好高……好遠……

    湛雲身上的箭毒解了否?痊癒否?唉!恨只恨這雕欄玉砌的深宮內苑宛如密不透風的牢籠,外頭的風吹草動絲毫吹不進來。

    當她看見羽色瑰麗的雄鴛努著扁嘴不斷親昵地輕啄全身蒼褐色的雌鴦羽毛時,整個人跌入回憶中……

    情不自禁的她拿著白蔥玉指戀戀滑過自己那兩片嫣紅柔軟的唇辦,再三回味湛雲有力的臂膀抱著她深情擁吻的那一刻……酥軟戰傈的滋味,如今余溫猶存,他深情的吻直吻進她的心坎裡,她的人她的心全醉了……

    「公主!公主!」伶俐邊跑邊嚷闖進她的寢宮。

    「伶俐!本宮一再耳提面命不准你一邊跑一邊喊,你怎麼老是忘了?你不怕別宮的人看笑話,本宮還想留住顏面呢!」她沒好氣地瞪著伶俐:心中暗罵,該死的伶俐!好端端幹嘛鬼吼鬼叫?!害她不得不從甜蜜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呼……」跑得上氣下接下氣的伶俐手搗著心口氣喘如牛地張嘴喘息。

    「瞧你喘不過氣的模樣,真是丟人現眼!」餘怒未消的她冷冷損伶俐。

    「公主!奴婢剛才從『煙波致爽閣』經過時,在回廊遇見一個人,一時興奮莫名才會忘了您的訓誨。」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的伶俐忙開口為自己辯護。

    「興奮莫名?」打從她回宮至今,除了聽到劉瑾淩遲處死的消息稍感寬慰之外,情緒始終跌宕穀底,茶下思飯不想,仿佛一縷遊魂漫無邊際地沉浸在想念湛雲的相思苦海裡。

    「奴婢若說出巧遇的那個人,准讓公主笑顏逐開。」伶俐得意洋洋地甩甩水袖,故意賣關於。

    「好個奴才,居然敢吊本宮胃口?你若再故弄玄虛,看本宮怎麼整治你!」她板起臉孔柳眉橫豎。

    「奴婢不敢!奴婢剛才遇見湛大人……」

    「湛雲?他回宮當差啦?太好了!本宮就拿向父皇請安當藉口,立刻過去看他!」喜上眉梢的她將低落情緒全踢到九霄雲外,打定王意後忙呼喚:「巧兒!芳兒!你們快快過來為我梳頭撲粉……伶俐!你別愣在那裡,本宮要換下這身衣裳,嗯……就穿昨天送來的那襲粉荷色新衣,快去!快去!」她高興得團團轉。

    「公主!奴婢的話才說一半,還有下文哪!」

    「下文?你快說吧!」她抑住雀躍的心乖乖坐在菱花銅鏡前讓芳兒摘下她頭上的翠玉金釵,芳兒嫺熟的巧手二鬆開髮髻再手執木篦重新梳綰。

    「湛大人已離宮打道回府了。」

    「他才回宮,這麼快又離開?」她不解地問,一臉喪氣。

    「湛大人說萬歲爺體恤他病體初愈,特賜他七天假,囑他留在家中好好休養。」

    「喔……」她吟哦了聲,難掩心中的失望。

    「湛大人看起來神清氣爽,個儻依舊。」伶俐下忍心見她一臉落寞,趕緊補充。

    「他……他還跟你說了些什麼?」她神色緊張地追問。

    「沒有哇!」伶俐裝糊塗。

    「沒有?他沒問起我?」她美麗的瞳眸漾出一星光采。

    「有,他問我公主近日好麼。」

    「就這樣?」平淡無奇的問候語令她大失所望。

    「嗯!就這樣。公主以為湛大人除了問候您之外,還應該表示什麼?」

    「沒……沒什麼。」她啞然失笑。是呀!他除了托伶俐問候之外,就算內心有千言萬語也不能假第三人之口轉訴,不是麼?欽!自己真是糊塗得可以。

    這時候:——

    「公主!萬歲爺派陳公公前來宣詔,請公主到『毓慶宮』見駕。」一名宮婢匆匆前來稟報。

    「本宮立刻前去晉見父皇。」

   
    「啟稟聖上!敏公主恭候殿外等您召見。近身內侍陳公公稟報著。

    「宣她晉見。」武宗頭也不抬,手提御筆蘸飽朱砂批示奏摺。

    「遵旨。」

    當他批完最後一筆,眼睛的餘光正巧瞥見敏公主穿越回廊跨過門檻走進來。於是,他將御筆擱上筆架,背靠著龍椅拿讚賞的眼光望著蓮步輕栘的女兒……他下禁想起在眾多兒女中,朱敏是相當獨特的。

    她雖然是個美麗的女娃兒,卻打小就貪玩好動,視宮中立下的規矩如無物,我行我素,尤其,喜歡爬到樹上找鳥巢掏鳥蛋。假如那樹長得太高她爬不上去,無妨!

    她一聲令下,派人拿斧頭砍倒大樹,就算鳥巢裡的鳥蛋摔破了,她也會彎腰拾起碎蛋殼,表示她贏了,由此不難窺見她好強的倔脾氣。

    往事歷歷宛如昨日,沒想到昔日愛胡亂瞎整人的淘氣公主如今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俗話說,女大不中留,該是為她覓一位乘龍快婿的時候了。

    今日退朝後,三朝元勳狄王爺遞牌子求見,特地為他戍守山海關的將軍孫子狄逖提親,武宗這才知道驍勇善戰的狄將軍暗戀他的敏兒。

    狄王爺一門忠烈,將敏公王嫁入將軍府,藉由親上加親更能籠絡狄將軍的心,好繼續為大明皇朝效命。

    這門親事門當戶對,武宗決定在百忙中抽空召見她,親口告訴她這個喜訊。

    「敏兒問候父皇金安。」她俏生生上前行跪叩禮。

    「敏兒免禮!陳公公!快快給敏兒看座。」

    「遵旨。」陳公公忙派人搬來一張圓雕酸枝木矮凳,安置在武宗御座前。

    「謝父皇。」敏公王笑嘻嘻落座。

    「敏兒!你還記不記得戍守山海關的狄將軍?」武宗單刀直入。

    「狄逖?兒臣當然記得,仔細想想也有好幾年不見了,父皇為何突然提起他?是下是朝廷從邊關召他回來省親述職?」

    宮裡逢元宵跟中秋,必舉辦聚會熱熱鬧鬧歡度佳節。每一年,武宗都會邀請狄王爺攜家帶眷參加,小小年紀的狄逖濃眉大眼一臉英氣,老是喜歡跟在朱敏身邊打轉,儼然她的小跟班。

    「省親述職?不!最近金人屢次越境挑釁,他是父皇最倚重的邊防大將,一刻也離不開山海關。」

    「喔。」她心不在焉漫應了聲,心裡琢磨著該如何啟齒論及湛雲。

    「敏兒覺得狄逖人品如何?」

    「他?很好呀!」她抬頭正眼注視著武宗,不禁納悶,父皇今天是怎麼了?老是將話題兜在狄逖身上。

    「敏兒對他印象不壞?」武宗會心笑著。

    「他出身將門世家卻不見絲毫絨褲氣息,是個正人君子。」

    「好!既然敏兒對他讚賞有加,那麼,父皇立即派人到狄王府告訴狄王爺,這門親事朕准了。」

    「親事?什麼親事?」

    「當然是你跟狄逖的親事啊!今天,狄王爺特地為他的寶貝孫兒向朕提親哪!哈……」萬歲爺龍心大悅,笑聲朗朗。

    「不!兒臣不嫁!」她驚得從矮凳站起,開口回絕。

    「不嫁?剛才你不是挺稱許他,怎這會兒卻拒絕他的求婚?」萬歲爺甚感困惑。

    「狄將軍是不錯,可惜,孩兒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遇見問題從下閃躲的她決定不顧一切把話挑明說清楚。

    「你有意中人?他是誰?」武宗攬緊眉頭。

    「湛雲。」

    「他?」武宗神色凝肅。

    「父皇!您不也時常誇獎湛雲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麼?兒臣跟他情投意合,求父皇成全。」敏公主「撲通」一聲,跪地噙淚哀求。

    「這……」武宗陷入兩難,一邊是三朝元勳,一邊是心腹大員。姑且下溯及狄家對大明皇朝的豐功偉業,單就狄逖而言,他為了捍衛大明皇朝疆域離鄉背井戍守邊關,忠心可監。至於,湛雲一直是他推心置腹的近臣,這次能夠順利剷除劉瑾,湛雲理應是功名簿上第一人。

    此刻,武宗心平如秤,兩頭掂掂湛雲跟狄逖對大明皇朝的貢獻孰重孰輕。若拋開個人喜惡不提,就事論事,捍衛疆域的狄逖重些,這點是毋庸置疑。

    「父皇……」

    「朕心意已決,決定將你嫁給狄將軍。」

    「不!兒臣甯死不從。」她一臉倔強地伸手抹去淚痕。

    「你敢抗旨?」武宗怒火千丈,「啪」一聲,一掌擊在龍案上,眼睛氣得冒出火來。

    「父皇!您何忍將兒臣的終身大事當成一件禮物稿賞您的功臣?」敏公主見武宗勃然大怒:心中不無忌憚,然而為了情,卻不得不冒死據理以爭。

    「朕又豈能推辭朝廷重臣的求親,反將皇朝宗室女下嫁一名侍衛?敏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須知,朕可以讓你一輩子享下盡榮華富貴;反之,也可以讓你一名不文,今生無立錐之地。」武宗不惜軟硬兼施。

    「兒臣這條小命是父皇生養,父皇隨時可以收回去,兒臣絕無怨言。

    「你……你……你居然以死威脅朕?」武宗氣得渾身發抖。

    「兒臣不敢!」

    「好!是你找死!朕就成全你。來人啊!」

    「屬下在。」殿前侍衛忙趨前聽旨。

    「將公主推出午門斬首。」武宗怒拂龍袖,背轉過身去下想看她。

    「遵旨!」殿前侍衛好生為難,硬著頭皮上前小聲道:「敏公主!請。」

    「朱敏拜別父皇。」父女情份絕裂至此,無力回天的她逕向武宗背影行三跪九叩頭拜別,這才起身離去。

    「……」武宗心如刀割回頭目送她朝著殿外一步步走去,心中不住呐喊:你這個倔丫頭,只要你回頭討饒,父皇一定收回成命饒你不死。死到臨頭,敏兒!快!快回頭求朕啊!

    不!他心愛的敏兒從小就是這副倔脾氣,寧死也不會向他低頭討饒,這……這如何是好?他真能狠下心看她身首異處麼?

    「慢著!」

    就在她微撩裙擺正欲跨出宮檻之際,萬歲爺發出悲鳴似的聲音暍住她;她緩緩轉身抬起清澄的眼直直望著她敬愛的父皇,拼命在心中默默告饒:父皇!請您原諒女兒忤逆不孝。

    「朱敏聽旨!」武宗的聲音回蕩在雕欄玉砌的宮殿裡,愈顯蒼涼。

    「萬歲!萬萬歲!」她就地跪在宮檻前俯跪聽旨。

    「朕自即刻起將朱敏從皇室除籍,貶為庶人!今生今世永世不得……不得入

    宮。」武宗紅著眼眶吐出最後一句絕情話。

    「謝父皇……不!謝萬歲爺恩典!民女告退。」聖諭已下,她已然不具公主身份,忙改口伏地磕頭,黯然離去……

    毓慶宮一片駭人的死寂!垂侍兩旁的太監宮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陳公公!」

    「奴才在。」陳公公是掌管後宮大小事宜的總管事太監。

    「你即刻到湛雲府邸宣朕口諭。」

    「奴才恭聆聖諭。」

    「朕著即革去湛雲御前一品帶刀侍衛一職,水不錄用。欽此!」

    「這……奴才斗膽!請皇上三思!湛雲為國鋤奸立下大功,未賞賜反遭革職!一旦對外公佈勢必舉國譁然。」陳公公出言力諫。

    「朕——富有四海,貴為天子,卻也有滿腹牢騷跟苦衷。陳公公!敏兒跟湛雲都是聰明人,希望有朝一日他倆能夠明白朕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唉!」武宗望空長歎,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

    「……」陳公公眼睜睜看著武宗將最疼愛的敏公主除籍逐出宮牆,下由得一陣鼻酸。忠心耿耿的他實在想不透坐擁天下的萬歲爺居然也有豐騷,也有苦衷。

    「陳公公,你前往湛雲宅邸之前先去宣朕旨意,著伶俐隨敏兒一道離宮。朕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退下吧!」

    「奴才遵旨。」陳公公揖禮而退。

   

    湛雲的宅邸坐落在遠離塵囂的僻靜山坡下,是一棟白牆黛瓦的兩進四合院。建築的工匠利用小花園將會客的大廳跟安憩的廂房一分為二,讓性喜安靜的湛雲有一個不受干擾的清靜環境。

    「少爺!宮裡頭派來一位陳公公,他說帶來聖上口諭。」駝背的老管家匆匆跑到後院稟報。

    「哦!」

    湛雲正坐在書案前閱讀神醫送他的《百草拾珍》,聽到陳公公捎來聖上口諭,忙將書卷合上,邁開大步穿過百花盛開的花園,進入大廳。

    「稀客!稀客!難得陳公公賞臉光臨寒舍,請坐!老管家,看茶。」湛雲抱拳寒喧,回頭吩咐老管家沏茶。

    「湛大人!不必客氣。咱家今天奉旨前來宣口諭,不能耽擱太久,皇上還等苦咱家回去覆旨呢!」

    「那……湛雲恭迎聖諭!」湛雲出身宮掖當然明白當差公公下得延誤覆旨的時辰,趕緊跪地接旨。

    「宣萬歲爺口諭:朕著即革去湛雲一晶帶刀侍衛一職,永不錄用。欽此!」

    「嗄?」湛雲愣了下,磕頭接下聖諭。「謝旨隆恩!」

    革職?

    這道聖諭宛若晴天霹靂!震驚、錯愕、忿怒、不平……任何字眼都無法形容湛雲此刻五味雜陳的心境。

    他只想問為什麼?他究竟做錯什麼?有功無賞反遭罰?這……這天理何在?

    「湛大人!天威難測啊!雖說咱家服侍萬歲爺身邊數十年,咱家在前來你府邸的路上拼命想……想到頭疼,還是想不出來萬歲爺為何作此決定。」

    「聖意已決,湛雲坦然接受。以後我不能再為萬歲爺分憂解勞,還請陳公公好生伺候萬歲爺。」

    「咱家冒死問過萬歲爺為什麼如此對待你,萬歲爺的口氣很無奈,只說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明白他下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陳公公的話令湛雲如墜五里霧中。

    「湛大人,你多保重!咱家必須趕回宮去覆旨。」

    「公公辛苦了!請。」湛雲伸手延請陳公公走在前面,親自送陳公公登上停在大門口的馬車離開。

    百思不解的他並沒有折回宅邸,反而沿著山徑踽踽獨行,爬到一處視野廣闊的山丘,悻悻然望著落日餘暉染紅半天邊。

    「為什麼?老天爺!求您告訴我為什麼?我湛雲到底做錯了什麼,萬歲爺居然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一道口諭就將我多年的努力化為烏有?這是為什麼?」他憤恨下平地捏緊拳頭向蒼天發出怒吼。

    「湛雲。」朝思暮想的甜美聲音猝然在他身後響起。

    十七?他情急轉身……

    伊人別來無恙!只是清瘦一圈。

    「十七!你怎麼來了?」他顧不得伶俐隨侍在側,忘情執起她的小手深情凝睇。

    「我跟伶俐抵達府上時,正巧看見你送陳公公上馬車後獨自走上山徑,我們就一路尾隨你上山。」

    「原來如此。天色不早,入夜以後紫禁城即將宵禁,你怎會挑在這個節骨眼兒出宮?」他詫異地打量脂粉不施的她身穿一襲素淨杏綾衫裙,平日梳綰繁複的髮髻總是插滿搖曳生姿的金步搖翠玉簪,此刻的她卻只是梳攏一朵簡單的雲髻,髻上斜插著他送她的那支白玉簪,截然不同的裝束讓他嗅到幾許下尋常。

    「我……」她張口茫然,不知該從何說起。

    「湛大人,萬歲爺好狠的心啊!他不但將公主從皇室除籍,還將她趕出宮,我們主僕倆如今無家可歸,只有試著來投靠您。」伶俐搶著回答。

    「嗄?究竟出了什麼事令萬歲爺雷霆震怒?我被革職事小,萬歲爺怎能任你流落在外呢?」

    「你被革職?我還以為皇上派陳公公到你府上頒旨加官晉爵呢!」朱敏聞言,原本紅潤的容顏驟然被抽乾似的,一臉蒼白。

    「……」他無言以對,只能無奈扯唇苦笑。

    「公主!不……小姐,萬歲爺明知我們除了投靠湛大人別無第二條路可走,想不到萬歲爺趕盡殺絕革掉湛大人的官職。如今,湛大人自身難保,人海茫茫,我們主僕倆該何去何從?」伶俐喪氣地垮下雙肩,憂心仲仲。

    「伶俐!你不必擔心!我一定會挑起照顧你們主僕的責任。依我看,不如你先下山回寒舍,吩咐管家整理兩間乾淨的廂房供你們主僕安身,我跟公主先厘清一些

    事情,隨後便下山。」湛雲提議著,有些心底話實在不便當著伶俐的面說出來。

    「小姐?」伶俐聽到湛雲願意收留她們,忐忑不安的心這才穩定下來。

    「嗯!你就依湛雲的吩咐先行下山吧。」

    「是。」伶俐朝兩人屈膝一禮,順著羊腸小徑下山去。

    「十七!你快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給我聽。」他牽著她的手並肩坐在石頭上。

    「唉!事情的經過是……」

    十七歎喟了聲,將萬歲爺宣詔欲將她嫁給狄逖一事,一宇下漏統統轉述一遍。聽完,湛雲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開來,他沉吟半晌做出結論:「看來我們錯怪萬歲爺了。」

    「錯怪?此話怎講?」她掀眸瞅著他。

    「剛才陳公公臨行前告訴我,萬歲爺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明白他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坐擁江山的萬歲爺會有什麼苦衷?」她淒迷苦笑。

    「狄王爺為孫子狄逖早我一步向萬歲爺提親,而狄王府一門忠烈為我大明效忠,是我大明朝不可撼動的棟樑。萬歲爺若婉拒狄王府卻將你嫁給我這個小小的御前行走侍衛,如何向功震朝廷的狄王爺交代?」

    「照你這麼說,父王將我除籍逐出宮門,同時將你革職,全是做給狄王爺看的?意在安撫狄王爺?」慧黠的朱敏順藤摸瓜,一點就通。

    「嗯!狄逖將軍駐守大明皇朝的門戶——山海關,萬歲爺不能不拿捏狄將軍求婚遭拒的打擊,唯有將我倆重懲才能平息狄將軍不滿的怒氣。」

    「父皇真是用心良苦啊!」

    「十七!事情或許還有轉園餘地,你想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我不明白你說這話的用意。」她的心像壓了塊鉛石,沉重無比。

    「你是尊貴的公主,從小錦衣玉食僕從如雲,若執意跟著我,恐怕註定要吃苦一輩於。」

    「你怕我吃不了苦?」她泫然欲泣,一片癡心如遭針紮。

    「不!我不舍,也不能讓你跟著我吃苦。骨肉至親,只要你回去懇求萬歲爺原諒,我相信萬歲爺一定會收回成命。」

    「懇求原諒?我忠實勇敢面對我的真感情,錯了麼?想不到我朱敏在你眼裡不過是個貪圖富貴的浮華女子。」傷心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紛紛墜落。

    「不!我知道你不是浮華女子,你千萬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唉!我還是把實情說給你聽吧!」他趕緊將哭成淚人兒的她攬進懷裡,掏出方帕拭乾她的淚痕,解釋道:「神醫說的很清楚,中毒初愈的我目前只剩下五成功力,若再經過一段時日苦練頂多也只能恢復到八成。其實,就算萬歲爺沒將我革職,我也打算主動提出辭呈,我的功力消滅是下爭的事實,我再也無法承擔保衛聖駕的責任。而我……除了一身武藝無一技之長,怎能讓你跟著我吃苦?」

    「我……我只顧著跟你抱怨,卻忘了問你復原的狀況。」她怪下好意思地紅著臉覷他一眼。

    「神醫醫術精湛,我已無大礙。」他低頭癡望懷中的清麗俏佳人。

    「聽你這麼說,令我寬心不少。」她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令尊在京城經營一問藥鋪?」

    「不錯!我爹明示暗示我好幾次,說他年事已高,希望我接掌藥鋪,卻因我一直跟隨萬歲爺左右不得下作罷。」

    「經營藥鋪很好呀!既可賺錢,還可以照顧生病的人,是個積德的良心生意,」

    「這兩天我也很認真評估此事。我是個習武的人,對人體經脈穴絡了若指掌,甚且對跌打損傷也略知二一。更何況,我還有一個別人求都求下來的義父!」

    「義父?」

    「神醫對我關愛有加,收我為義子。」

    「哦!那太好了!令尊有間現成的藥鋪,若再去求你義父傳授醫術,學成後你大可懸壺濟世,不是麼?」她興奮地為他的未來勾勒一幅光明遠景。

    「身邊有個知心人作伴討論真好。」他黝黑的墨瞳深情鎖住她閃閃發亮的水眸。

    「現在,你還要不要我回宮求父皇收回成命?你可要想清楚,我若回去等於接

    受父皇的旨意,非嫁狄逖不可。」她像找到避風的港灣,撒嬌地依偎在他寬闊的胸膛。

    「不!你是我的娘子!誰都不能從我懷中搶走你。」他親昵地拿額頭磨轉她的額頭。

    「哼!我幾時答應嫁給你啦;:」她下依地噘唇,伸手捏捏他高挺的鼻尖。

    「你不願意?哎喲……」他忽然弓起身子跌在大石上痛苦呻吟。

    「你……你怎麼了?是不是身上的餘毒作祟?」她嚇得花容失色。

    「我的心好痛……好痛!」他揪著心口頻頻喊疼。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心痛呢?」她絞起眉心,用手輕輕按揉他的心口。

    「聽到你不願意嫁給我,我……我的心冬冬冬拼命鼓噪……」他忍住笑意,眯著眼睛打眼縫裡偷偷瞄著心急如焚的她。

    「那……是不是我答應嫁給你,你就沒事了?」

    「你這句話是顆靈丹妙藥,聽進心裡不但心絞痛霎時痊癒,還生龍活虎哩!」詭計得逞的他翻身壓在她身上。

    「你……你使詐騙人。」她被他偉岸的軀幹壓得動彈不得,不禁又喜又臊。

    「我這一招就叫做……嗯……使詐騙娶美嬌娘。」

    「貧嘴。」她飛白他一眼,噗哧笑開來。

    「瞧你笑起來多美啊,十七……」心醉神馳的他收斂嘻皮笑臉,正經肅穆正式向她求親,他說:「你為了我受盡委屈,從尊貴的公主眨為庶民,湛雲惶恐之余向你發誓,我會愛護你一輩子,今生今世不離不棄!答應我!請你嫁我為妻,我要你當我孩子的娘,求你嫁給我。」他貼在她耳畔不住央求,說出來的話宛如勾魂魔語字字句句敲進她易感的芳心。

    「……」她咂嘴欲說,喉頭卻啞窒得連一句都說不出來。

    「嫁給我!」他舉起修長的食指來回撫刮她白皙透紅的臉龐,透過指尖將他訴不盡的濃情密意汩汩傳遞到她的心海,她的心她的人不禁有些兒發燙……

    「嗯!我答應嫁給你。」她忙撲下兩排濃密的眼睫隱住羞臊。

    「太好了!十七……噢!」狂喜的他一雙眼睛賊賊地繞著她的菱形小嘴打轉……徘徊……心折的他再也克制下住內心狂襲的情潮,呻吟了聲湊唇覆蓋上去。

    「唔……」

    甜蜜的吻一個緊接著一個,他充滿陽剛的溫熱氣息吹呼在她白瓷頸項的寒毛,像火星子似的炙燙她的心辦,熨得她的一顆芳心不住抽顫……

    西天邊那輪紅色火球依依不捨地滑落山頭,暮色四合,早起的星辰好奇地眨著眼睛躲在遙遠天際偷窺這一對終成眷屬的有情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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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6 21:01:29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雪霽天晴。

    圓窗外,淡橙色的月光微微照著鋪上銀粧的大地。

    戌牌時分,難得偷閒在家的湛雲張臂彎腰不斷逗著努力邁開胖胖小腿學走路的寶貝女兒。

    「馨兒!乖……過來讓阿爹抱抱。」他見小湛馨危危顫顫跨前一步,他立刻偷偷後退半步。

    急著想投入阿爹懷抱的小湛馨不得不努力再往前走……

    「義父不忍心見你每天從早忙到晚,今天特地坐鎮藥鋪代你看診,好讓你留在

    家裡歇憩,你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跟馨兒玩得一身髒。」十七坐在桌案前就著煤油燈親自為小湛馨的新襖繡上美麗的小花。

    「就因為我難得賦閑在家,更要把握機會教導我心愛的女兒學走路。」

    「阿……爹!」當湛雲轉身跟十七說話時,小湛馨登時耍賴一屁股坐在地上,快速用爬地爬過去,胖胖的小手緊緊纏抱他的長腿,攀樹幹般站起。

    「哇!多聰明的小美人,嗯……讓爹香一個。啵!」他既滿足又驕傲地彎腰抱起小湛馨,猛親她帶著奶香的嫩腮。

    「馨兒明明耍賴,你還說她聰明。」十七滿臉滿眼堆滿幸福的笑靨,低頭咬斷絲線。

    「阿……爹!」圓圓大大的頭顱戴著一頂棗絨虎頭帽的小湛馨如法炮製貼近湛雲的臉頰猛親,留下一團團濕答答的口涎。

    「哈……」他朗聲大笑。

    望著馨兒漂亮的小粉頰笑漾兩朵可愛的酒窩,他整個人跌進回憶裡……

    日子過得真快,一轉眼已經三年了。

    他在十七的殷殷鼓勵下,決定選擇懸壺濟世做為終身志向後,立刻前往桃花林請出神醫搬到京城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以方便就近討教。神醫見他資質奇佳又認真勤學,於是,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果然名師出高徒。

    短短不到三年的工夫,湛雲廢寢忘食所習得的醫術終於通過神醫的嚴格考驗,正式掛牌行醫。

    他秉持「醫者父母心」的道理,耐心傾聽病患訴苦,然後對症下藥開出藥方。若遇上貧窮的病患上門求醫,他不但分文不取,甚至相贈滋補養身的藥材。

    湛雲的仁心醫德經由求診病患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上門求診的病人從藥鋪裡頭排出一條長龍直彎進巷子裡。

    「少爺!少夫人!不好了!」老管家匆匆闖進後院。

    「何事如此驚慌?」湛雲收回思緒。

    「老奴聽見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趕緊跑過去開門……哇!不得了啦!黑壓壓的士兵個個手執火把、手按劍柄……將我們的房子團團……包圍啦!」老管家驚慌失措說著。

    「哦?我出去看看。伶俐!抱好馨兒。」湛雲將懷裡的馨兒交給跟在老管家身後跑進來的伶俐。

    「奴婢知道。」伶俐將馨兒抱進懷裡。

    「小心。」十七面露憂色,放下手邊的針線活兒?

    「我知道。」湛雲點點頭。

    此時,前廳傳來一陣了亮的通報聲,喊著:「皇上駕到。」

    「皇上?」湛雲夫婦錯愕對看一眼,隨即相偕穿越花園奔至前庭。打老遠就看見武宗皇帝內著黃紆長衫,外罩一襲黃錦地團繡龍紋鑲狐裘披風,神采奕奕定進暖閣。

    「父……叩見皇上!」乍見久別的武宗,十七噙住滿眶淚水隨湛雲雙雙跪地。

    「免禮!你們都起來!」武宗一手牽起一個,略顯哽咽的嗓音感慨萬千說道:

    「敏兒!這三年,父皇無時無刻不掛念你啊!」

    「都怪敏兒不孝!讓父皇為我操心!父皇請上坐。」一直以為這輩子再也無緣見到父皇龍顏的十七喜極而泣,忙將武宗延請在一張黃楊木太師椅坐下來,回頭吩咐老管家沏茶。

    「傻孩於!父皇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父皇!您快別這麼說,女兒明白您心中比誰都要來得酸來得苦。」

    「敏兒!父皇能夠得到你的諒解,甚感欣慰。湛雲!你還怨朕麼?」武宗轉問湛雲。

    「皇上將最寵愛的女兒嫁我為妻,湛雲感激都來不及,絕不敢有絲毫怨懟之心。」

    「你們夫妻倆能以大局為重,也不枉朕昔日對你們的寵愛。」武宗欣慰地點頭

    捋胡,當他看見伶俐抱在手上的女娃兒時,眼睛二兄,問道:「她是朕的外孫女?」

    「是的,父皇!她叫湛馨,剛過周歲半。」

    「哦?!伶俐!快抱過來讓朕好生瞧瞧。」

    「奴婢遵旨。」

    「朕的外孫女長得真水靈,瞧瞧這兩道月牙兒似的彎眉,還有這兩顆水汪汪的大眼睛,跟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長大後定跟她娘一樣是個大美人。哈……武宗抱著小湛馨笑得合不攏嘴。

    「馨兒!乖!快叫皇爺爺。」湛雲忙上前摸摸馨兒的頭。

    「皇……爺爺!咯……羊……須須……」小湛馨滾著兩顆水靈靈的眼珠子,白胖小手不客氣扯住武宗的美髯,樂得咯咯笑。這……天啊?!小湛馨似乎把蓄鬍子的武宗皇帝當成他們養在院子裡的那頭老山羊啦!在場的大人莫不嚇出一身冷汗。

    「父皇!馨兒她……她下懂事……」十七趕緊出面打圓場。

    「欵!童言無忌,朕不介意。更何況,朕的寶貝外孫女說的一點也沒錯,朕不就是蓄了一把山羊胡麼?哈……」

    「是……」聽武宗笑聲朗朗,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敏兒!父皇此次親自前來,一者是探望你們夫婦倆,二者是要當面收回朕的旨意。」

    「收回旨意?」

    「不錯!朕打算恢復你公主的頭銜……」

    「不!父皇的美意兒臣心領,尋常百姓的生活,兒臣甘之如飴。」

    「這……」

    「君無戲言!父皇萬萬不可因兒臣失信天下。」

    「敏兒!父皇當年為了鞏固大明皇朝基業,不能不顧全狄王爺顏面,狠心將你跟湛雲逐出宮門好給狄王爺一個交代。如今,狄逖已經娶親,也該是父皇彌補你跟湛雲的時候了。」

    「父皇今日聖駕親臨已是兒臣等莫大的榮耀,兒臣很滿意現在相夫教子的恬淡

    生活,請父皇毋須為我操心。」

    「你既然這麼說,那……朕就將虎坊橋東的『水月別苑』送給我的寶貝外孫女當作見面禮,朕這點微薄心意,你們夫婦倆不會拒絕吧?」武宗十分清楚朱敏的脾氣,轉而饋贈小湛馨。

    「兒臣等代馨兒叩謝隆恩!」十七跟湛雲跪地叩謝,她心裡明白萬歲爺已然讓步,若她再婉拒就顯得太下近人情了、

    「哈……快起來!水月別苑離紫禁城不遠,以後,朕想見見寶貝外孫女可就方便多了。」武宗笑眯眯看著懷裡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小湛馨當然不懂大人的恩恩怨怨,這會兒正抓著她皇爺爺衣領上的翡翠玉盤扣下放哩!

    「皇爺爺!吃……吃……」小湛馨看見玉盤扣油光水綠,還以為是什麼好吃的東西,饞得口涎直流牙牙喊吃。

    「哈……陳公公!記得回宮後通知禦膳房按照朕的玉盤扣式樣,做出一道適合小娃兒吃的糕點,送過來給朕的寶貝孫女吃。」武宗皇帝簡直把外孫女寵上天了。

    「奴才遵旨。」

    「喔,對了!湛雲啊!聽說你是京城最受歡迎的大夫,過來坐在朕身邊將你棄武從醫的歷程說與朕聽。」武宗興致勃勃。

    「遵旨。」湛雲話說從頭,他說:「當年劉瑾派範植埋伏在石頭鎮狙殺我,我跟範植交手數十回合,範植漸趨下風競打出淬毒的袖箭暗算我,誰知,我卻因禍得福遇上扭轉我一生的神醫賽華佗……」

    夜漸深,天空又開始飄下鵝毛雪。

    白雪皚皚烘托屋內暖融融的天倫樂,看來今年的冬天不似往年酷寒……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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