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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深深 -【他倆孽緣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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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6:40: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他倆孽緣深 作者:深深

奇怪了,知道她不想結婚,只想借種生孩子,他做啥這麼驚訝?
而且她會向他開口,不僅因為他顏值高、身材好、能力佳,
更是因為……她喜歡他好多年了,他倆從小是鄰居兼青梅竹馬,
她可以理解他一直把她當成鄰居妹妹,但她無法諒解的是,
十八歲兩人喝了酒滾了床單,隔天他怎麼能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就是他這樣的反應,讓她的少女心碎了滿地再也無法癒合,
後來她去英國念書再回台當補教老師,而他去美國當了音效師,
兩人很自然的少有聯絡,頂多寒暑假他回來會見到面,
就像這次雙方家長相約出遊,他就被勒令回來照顧生活白癡的她,
不過以上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居然答應要給她一個孩子!
不只如此,他居然還說要附贈孩子的爹給她當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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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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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6:40: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初夏夜晚的天臺上,溫、杜兩家四位皆已年過六十的家長,一人搖著一把紙扇子躺在涼椅上,望著浩瀚無垠的璀璨星空,再一次為了兩家兒女的事發愁。

    溫家這棟三層樓的小別墅,建地約三十坪,白色的外觀,靠近馬路這邊可見一個尖尖的小屋頂,前院是個小花園,後院是曬衣場,一樓有客廳、餐廳、廚房及溫紹茗夫妻的房間,二樓則全是溫舒蕾的天地,三樓是客房與倉庫。

    「為什麼我們家舒蕾就是不愛你們家豫琛呢?」溫母關宜雰感歎,不曉得女兒的眼睛究竟長到哪裡去了,明明這麼討人喜歡的女婿就住在隔壁。

    「為什麼我們家豫琛就是不追你們家舒蕾呢?」杜母周琴君也歎,不懂兒子是眼睛瞎了還是頭殼壞掉,明明這麼得人疼的媳婦就住在隔壁。

    溫家先搬來此地,因為關宜雰就在附近的小學任教,而後杜家搬來了,關宜雰與也是國小老師的周琴君一見如故,很快就成為好朋友,兩人做了超過二十五年的鄰居、同事與好友。

    加上兩人都只有一個孩子,孩子也同齡,她們又很有緣的做了彼此孩子一到六年級的班導師,漸漸地,感情甚篤的兩人不由得幻想起有一天能結為親家。

    怎奈兩個孩子像是約好要與她們唱反調似的,不來電就是不來電,而且溫舒蕾大學畢業後飛到英國念她熱愛的英國文學,杜豫琛則是服完兵役後飛到美國繼續追逐他電影音效大師的美夢,這樣就算了,他們居然還一前一後背著她們偷偷在當地跟其他物件結婚又離婚,簡直沒把她們給氣死。

    婚姻大事女兒竟然是在離婚後隨意用口頭告知,溫紹茗夫妻倆連女婿的影子都沒見過,如此不被尊重,他們哪裡肯承認這件婚事,當然是不算數,杜繼賢夫妻那兒也是差不多情況。

    話再說回來,妻子們的感情好,丈夫們的感情又怎能不好。

    杜繼賢與溫紹茗為鄰五年後,分別離開原本任職的公司,合夥開了一間貿易公司,這二十年來他們將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不過最近他們打算把公司收起來,沒辦法,杜豫琛與溫舒蕾對經商都沒興趣,沒人肯接手,他們想不如就退休吧,趁自己還耳聰目明、能跑能跳時,多帶妻子出去遊山玩水,享受一下人生。

    而妻子們想結成親家,他們當然也不會不想……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溫紹茗想不透,女兒和杜豫琛自小形影不離,沒日久生情就已經夠教人跌破眼鏡了,怎麼還會漸行漸遠呢?

    「按照豫琛的說法是他們太熟了,他沒有辦法把舒蕾當成異性看待。」杜繼賢首先拋出兒子給他的答案,不明白這為什麼會變成兩個孩子相愛的阻礙,青梅竹馬談戀愛不是更理所當然嗎?

    「舒蕾也是這樣說。」關宜雰接著道出自己的隱憂,「他們今年都三十二了,豫琛是男孩子不打緊,娶一個年輕一點的老婆就好了,舒蕾是女孩子,她再不生個孩子,我看我這輩子甭想做外婆了。」

    她會有如此深切的憂慮並不是沒有理由,女兒向來獨立、有主見,而且言出必行,早在女兒從英國回臺灣的第一天,就已經很明確且堅決的向她表明,說她已經自我實驗過了,事實證明她不適合當一個妻子,更不適合當一個媳婦,所以她決定不要再嫁人,她要一輩子待在家裡陪他們兩老。

    也因此對於女兒再婚的事,她早已不抱任何寄望,只求女兒能生個外孫給她抱抱,她今生就沒有遺憾了。

    「娶?」周琴君用鼻子哼了一聲。

    這事她連想也不敢想,因為至少舒蕾離婚後回國來發展,可是自家兒子不只沒有要離開美國的意思,還撂話說等他拿到一座小金人再考慮再婚的事。

    「我看是舒蕾生個孩子比較快一點。」說到這兒,周琴君突然靈光一閃,「宜雰,你看叫舒蕾到美國去跟豫琛做一個孩子回來怎麼樣?這樣我們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好啊、好啊,這個主意不錯。」關宜雰大喜的附和,接著問向丈夫,「紹茗,你說呢?」

    溫紹茗輕笑,覺得妻子真是犯傻了,撇開女兒是個高中補教老師,對學生、家長有責任,不好請長假不說,更重要的是——

    「你覺得舒蕾會乖乖聽你的話嗎?」他這句話是說給兩位母親聽的。

    果不其然,兩位母親一聽,頓時像消了氣的皮球,一臉愁苦,如果會的話,她們現在還需要這麼煩惱嗎?

    「那我們就再努力一次吧。」杜繼賢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道。

    周琴君不解的看向丈夫,「什麼意思?」

    「等這學期結束,如果你和宜雰都願意,就向學校申請退休,不然留職停薪也行,我會和紹茗在這段期間把公司做個清算,然後我們四個人一起搭郵輪去環遊世界,叫豫琛回來陪舒蕾。」不把兩個孩子緊緊拴在一起,他們的感情怎麼會有機會質變。

    「好啊!」周琴君立刻附議,他們四人老是說要去環遊世界,每次都興沖沖的上網找行程,好不容易決定了,最後卻又因為放心不下家裡,遲遲無法成行。

    「但豫琛好不容易才在好萊塢嶄露頭角……」溫紹茗皺眉,有些猶豫,想著雖然今年杜豫琛與小金人失之交臂,但能被提名就是肯定。「繼賢,你確定嗎?」他再怎麼希望豫琛當他的女婿,也不能拿孩子的未來來賭。

    「確定,百分之一千確定。」周琴君搶答,早恨不得兒子在美國混不下去,回來一家團圓。

    雖然周琴君沒說出來,但身為她至交的關宜雰,怎麼會不明白她心裡的苦楚,子女在外頭有成就是好,但看看這七、八年來,琴君一年見不到兒子三次面,現在琴君也到了當祖母的年紀,當然會更想要獨子陪伴在身旁,再說,音效師的工作在臺灣也能做不是嗎?何必一定要大老遠跑到美國去。

    關於兒子的未來,杜繼賢一點兒也不擔心,因為他相信兒子無論人在哪裡,都有能力開創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就像他當初故意不支持兒子到美國追夢,兒子還不是靠自己的雙手闖出名堂。

    「就這麼決定了,等我們準備好,就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做出結綸,就不信兩個孩子的緣分這麼淺,這輩子只能當朋友。

    兩位母親用力點頭,隨之一臉憤慨的看著對方,彷佛是在說:管他兩個孩子這次能不能變成一對戀人,總之,先騙到一個金孫再說。

    看著那對明顯已經約好要偷偷「下毒手」的好閨蜜,溫紹茗有些歉然的暗道:豫琛,別怪溫爸爸見死不救,實在是……溫爸爸也好想當外公哪!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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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六月底的某個午後,烈陽當空、暑氣逼人,臺北火車站附近,就是俗稱的北市補教一級戰區,放眼可見背著背包的國高中生,而此時正好是招生季節,是以只要是路過的學生,每個人手上無不拿了一堆補習班的宣傳單,某某數學、某某英文、某某……不管你想補哪一科,這兒統統都有,任君選擇。

    話雖如此,但高掛名師招牌的補習班還是比較受青睞,當然,不只是學生,家長也有名師的迷思,有些家長甚至為了要替兒女畫個教室中央前三排的好位置,在開放報名的三天前就到補習班門口二十四小時排隊,而英文名師李悅所開設的補習班正是其中一家。

    李悅高中英文補習班位在一商業大樓的三樓,室內空間大約兩百坪,有櫃檯大廳、教室、辦公室、員工休息室等,負責人李悅現年四十五歲,她曾是知名英文補習班的名師,以教學認真、要求嚴格著稱,十年前自立門戶,現在仍然持續開班授課,也依然備受學生與家長的愛戴與推崇。

    李悅的經營理念很簡單,那就是實力、實力、實力!只要有實力,不論國籍、性別、年齡、學歷,皆可加入李悅英文這個大家庭,不過她似乎對女性比較偏愛,因為她旗下的員工幾乎都是女性,以致於坊間流傳李悅英文是個女人國,間接造成這兒男學生與女學生的人數一直維持在八比二的懸殊比例。

    李悅英文目前以李悅為首,她一手培植出來的雙金釵溫舒蕾與張萃瑉為輔,溫舒蕾和張萃瑉同年,也都曾是她的學生,不過溫舒蕾走的是麻辣路線,張萃瑉則是走甜美路線,各有各的擁護者,不能說誰比較優秀,可若要以學生的人頭計,溫舒蕾略勝一籌。

    再攤開兩人的學經歷比一比,溫舒蕾的最高學歷比張萃瑉高一些,而張萃瑉的教學資歷比溫舒蕾多幾年,加加減減,兩人也算是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下午三點,主任辦公室裡,李悅再一次為了新學期的排課約談溫舒蕾。

    「舒蕾,你真的要停掉一半的課,不再考慮一下?」溫舒蕾是補習班的招牌之一,李悅身為老闆,當然希望她能維持原來的班級與人數。

    溫舒蕾原來是週一到週六晚上六點半到九點半各有一堂課,每個班的學生人數大約是兩百五十到三百名左右。

    「主任,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太任性了,但我真的老了,體力不行了,您就發發慈悲成全我吧,拜託。」溫舒蕾雙手合十,擺明瞭裝可憐。

    整個補習班就只有她一個人敢這麼不正經的跟自己說話。李悅斜睨著她,才不吃她這一套,「你老了?那我呢?是不是該作古了?」

    「不是,當然不是。」為了以後能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溫舒蕾快快端出滿臉崇拜,再舌粲蓮花的吹捧道:「您百戰沙場、老當益壯,我只是一個初上戰場的小兵,怎麼能跟您比擬呢?」

    就會耍嘴皮子!李悅忍笑瞪她一眼,「那你說,你原來的學生怎麼辦?」

    有時人生的機遇就是這麼奇妙,要不是溫舒蕾到補習班來看她的那一天,正好有老師臨時請假,她也不會請完全沒有教書經驗的溫舒蕾幫忙代課,也是溫舒蕾生性太膽大又喜歡接觸新奇事物,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三個小時的課,她聽說溫舒蕾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和學生們瞎聊,沒想到學生們就上癮了。課後,當她上臺解釋原本的老師家中有事,可能必須再請假幾堂課,學生們竟異口同聲說要溫老師繼續代課。

    那時溫舒蕾剛從英國回來,還沒開始找工作,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位老師其實是跳槽了,一時間也找不到人來接替,而不用問她也知道,溫舒蕾正在興頭上,肯定會答應接下那老師的班級,但為了對得起學生和家長,她要求溫舒蕾不能只顧著和學生們玩,要認真上課。

    只能說溫舒蕾天生就是塊當補教老師的料,深厚的英文底子,讓她教課像是一條優遊在大海裡的魚,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一下子就上手了,且很快便教出口碑,再加上她百無禁忌、麻辣有理的風格,學生們都喜歡她,更紛紛在網上幫她發推文,她一下爆紅,直到今天。

    「總要給新人表演的舞臺嘛。」溫舒蕾皮皮的說。

    幫人代課的那段日子不算,連續六年,她幾乎一周都上六天課,雖然上課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但上課前要備課,下課後要為有疑問的學生解答,還要因應每學期不同的課綱編修教材,她真的想喘口氣,不想再像機械人一樣過日子。

    思及此,她也想起當年代課時的一位學生黎瀞,不久前黎瀞到補習班來看她,說今年有幸參與一部電影的演出,電影預計在十月份上映,到時候會給她電影票,請她去看。

    她一口就回絕黎瀞,說要自己買票去看,她也決定好了,電影上映的第一天,她就要帶父母、溫爸爸、溫媽媽以及好友何怡瑄一起進電影院捧黎瀞的場。

    「你現在放掉了,不一定能再收得回去。」李悅提醒道,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一旦後浪上來,前浪就只能擱淺在沙灘上。

    「如果那個人表現得比我好,把我的位置讓出去也沒關係。」溫舒蕾由衷地道。

    她愛自由,不喜歡受拘束,所以補教老師這個工作適合她,但並不代表這是唯一適合她的工作。

    不說家境還算不錯,光是她這些年賺的錢,就足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如果她老實過日子的話。

    李悅沒再試著勸她,「那好吧,你去準備上課吧。」

    「是,老師拜拜。」

    調皮鬼!李悅搖頭失笑,想起另一個也讓她又愛又恨的學生,杜豫琛那個臭小子,考上第一志願竟然不去念,偏偏要去玩什麼電影,就不要給她逮到,不然一定有他好受的,哼!

    須臾,離開主任辦公室的溫舒蕾走進教師辦公室,看見張萃瑉正低頭專心備課,她不好打擾,便沒出聲和張萃瑉打招呼,安靜的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她永遠都是那麼閃亮!張萃瑉沒有抬頭,可是依然感受到溫舒蕾的光芒。無論在哪裡,溫舒蕾都是最亮的發光體,總是能吸引眾人的目光,她知道,因為她們就讀的是同一所高中、大學與補習班。

    整整七年時間,她看著溫舒蕾在學校叱吒風雲,受到老師與同學們無盡的喜愛;在補習班,她看著溫舒蕾如何沐浴在杜豫琛如朝陽般的溫柔裡,溫舒蕾是得天獨厚的,不需要辛苦付出就能擁有全世界,不像她,得在艱困的環境中獨自一個人一步一步努力的往上爬。

    如今,她們終於能平起平坐,但是為何她還是覺得溫舒蕾比她耀眼?是因為她的穿著不似溫舒蕾那般奔放嗎?

    六年前,溫舒蕾踏進這間補習班時就是現在這樣的打扮,一頭長卷髮,畫著淡雅的妝容,一件小背心,外頭加一件寬鬆的罩衫,一件短褲,以及一雙高跟鞋。儘管溫舒蕾的服裝會隨著季節轉換,高跟鞋偶爾也會換成皮靴,但褲子的長度始終如一,短褲等於是她的標誌。

    大家都說溫舒蕾身材好,長得又很漂亮,可是在她看來,溫舒蕾不算高,大約一六二,身材也不稱上魔鬼,只能算是勻稱,臉蛋也沒長得特別漂亮,頂多是清麗,但她卻是那麼樣的自信、瀟灑,無時無刻不展現迷人的風采。

    反觀自己,她做不到像溫舒蕾那樣嬌寵自己,每一季都為衣櫃大量添購新品,而除了身高,她們由裡到外都太不一樣,她甜美嬌柔,大家都說帶點古典味道的洋裝最能襯托出她的優點,所以她一年四季都穿著過膝的洋裝。

    她們之間的差別太大,不應該被擺在同一個天平上,但她們卻已經被比較了六年,她想忽視,真的,但溫舒蕾天天在她眼前放光芒,這要她如何忽視?她也不想羡慕溫舒蕾,可是溫舒蕾有杜豫琛,那個在她心上留下一抹至今仍揮之不去的柔情的男人,這要她如何不羡慕?

    她家是低收入戶,根本沒有多餘的閒錢讓她補習,要不是李悅老師每年每個年級都至少提供五個免費的名額,給想補習但繳不起學費的學生申請,她大概也沒機會認識杜豫琛。

    想起杜豫琛,還有他那厚實又溫暖的懷抱,張萃瑉忍不住再一次悸動,她知道他當時只是見義勇為,想幫她趕走糾纏她的混混,但是她怎麼能忘記他曾經大聲的宣告她是他的女朋友。

    「舒蕾,你為什麼要停掉一半的課?」張萃瑉低著頭,狀似不經意的問。

    每天她都好渴望能從溫舒蕾的口中聽到一些有關杜豫琛的消息,所以會刻意找話題聊天。

    聞言,也正在備課的溫舒蕾抬起頭來,笑著回答,「想休息一下。」

    「我以為……」張萃瑉故意不把話說完。

    其實她早就打聽清楚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杜豫琛每年寒、暑假都會回來,盡盡孝道之餘也見見老朋友,至於會待多久,得看他手邊的工作忙不忙。

    「以為什麼?」

    「沒什麼。」張萃瑉又一次欲言又止。

    溫舒蕾看著雙頰微微泛紅的張萃瑉,第N次心軟了,「暑假快到了,不知道豫琛會不會回來?」她狀似無心的說給空氣聽,實則有心的在說給張萃瑉聽。

    她必須承認,她不是一個細心的人,和張萃瑉私下也沒有什麼交情,她是來補習班上班後才知道,原來她們不只都是老師的學生,還上同一所高中和大學,而在她們做了六年的同事之後,她再粗枝大葉,也該察覺到張萃瑉暗戀杜豫琛的事,更何況——

    在杜豫琛那本以「我的第一次」為開頭的記事本裡,寫著「第一個向我告白的女生,名字叫做張萃瑉」,而時間是他們高一的時候……

    張萃瑉忙不迭地抬起頭來鼓吹,「你可以打電話給他問問看啊。」

    瞧,反應這麼大,她還需要再確定兩個張萃瑉是不是同一個人嗎?溫舒蕾無奈的笑了笑,「基本上他不會接我的電話。」

    除非她運氣好,他正好有空理她,但這樣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她早就放棄了。

    「你還是可以打打看。」

    念在她一片癡心的分上,溫舒蕾破天荒在沒有急事的狀況下,撥電話給杜豫琛,再好人做到底的按下擴音鍵。

    「Hello。」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嚇了溫舒蕾一小跳,「我找杜豫琛。」她下意識用中文說,懷疑自己打錯電話了。

    不料對方竟用中文回答她,「豫琛在忙,請問你哪裡找?」

    「溫舒蕾。」

    溫舒蕾還來不及反問對方是誰,就聽見對方的驚呼聲——

    「溫舒蕾!我知道你,你是豫琛最疼愛的鄰居妹妹,對不對?」

    這個女人認識她?溫舒蕾更訝異了,「對。」

    「你好,我是豫琛的工作夥伴,蘇珊。」

    蘇珊?他的前妻?溫舒蕾心裡震驚,表面上卻故作鎮定再道:「你好,可以麻煩你轉告豫琛,請他有空時回個電話給我嗎?」

    「好。不過他今天很忙,你很急嗎?」

    溫舒蕾本來想說不急,但話到嘴邊卻改口了,「有點。」

    「好,我會請他儘快回電話給你。」蘇珊頓了一下又道:「不好意思,豫琛在叫我了,我得去忙了,再見。」

    「再見。」語畢,溫舒蕾瞪著斷訊的手機,消化著她竟意外與杜豫琛的前妻通上電話的事實。

    「蘇珊是誰?」張萃瑉迫不及待的問道,心裡想著,這個叫蘇珊的女子可以接杜豫琛的手機,可見兩人的關係不一般。

    「不知道。」溫舒蕾回過神來回道。

    她會知道杜豫琛的前妻叫蘇珊,也是因為他那本「我的第一次」的記事本裡有記錄,其實那本記事本是她在無意間發現的,所以她認為自己這麼回答張萃瑉也是無可厚非,不算說謊。

    張萃瑉不相信,「你怎麼會不知道?」是不想告訴她吧。

    溫舒蕾奇怪的看她一眼,「豫琛又沒告訴過我,我怎麼會知道。」

    這是事實,杜豫琛在美國的事她一件也不知道,除非他主動告訴她,相同的,她在英國發生的事,他也都不知道,除非她自己提起。

    「你們的感情不是很要好嗎?」

    張萃瑉咄咄逼人的語氣讓溫舒蕾感覺有些不舒服,她的表情一沉,「他有他的隱私,我無權過問。」

    張萃瑉敏感的察覺她的語氣冷了幾分,這才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以為……」

    又是我以為!溫舒蕾這次沒再心軟,她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於是她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先進教室了。」語畢,她抓起桌上的講義,轉身就走。

    如果是正常情況,張萃瑉會很擔心溫舒蕾是不是發現她鍾情杜豫琛的事,但現在她一顆心都掛在可能的情敵蘇珊身上,根本沒有心思多想什麼。

    蘇珊是誰?杜豫琛的女朋友嗎?還是……不管蘇珊的身分是什麼,只要杜豫琛還是單身,她就有資格追求他,只要他回來,只要他回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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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美國,加州洛杉磯,早上八點。

    「你是不是接了我的手機?」送錄音師到門口又走回客廳的杜豫琛,問著他的經紀人兼前妻蘇珊,因為他的手機不是放在他習慣的位置。

    他的身高約莫一八五,相貌偏斯文,全身散發著一股冷峻的桀驁之氣,讓人感覺不太好親近,他上身穿著一件淺色襯衫,袖子往上隨意地反折了幾折,下身一件深色西褲,這是他進入社會後,一直維持不變的穿著打扮。

    這兒是他的住所,位於比佛利山莊,占地與周圍的豪華別墅相比雖然小了許多,但是是一棟相當具有特色的別墅,由於工作的關係,他在家裡隔出了一間錄音室。

    他是一個音效師,按照道理不需要請經紀人,至於他會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工作不似父母與溫家人所知悉的那樣,只有他最愛的音效,他還有一份比音效更早獲得成就、更賺錢的工作——配音。

    配音是他初到美國時賴以為生的工作之一,原本只是兼差性質,直到幸運之神降臨到他身上。

    那是他到美國的第二年,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他透過朋友介紹替一部獨立製作的電影預告片配音,電影的票房尚可,但他別樹一格、清新又絕妙的配音,吸引了許多觀眾及大製片家的注意,因而踏上配音這條路,如今他接一個商業廣告的配音價碼至少十萬美元以上。

    這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結果,除了運氣,也證明了「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這句話,他為了做一個真正的電影人,大學四年不只在學校努力學習,更實地去片場打工,從幕後到幕前,他要求自己就算無法樣樣精通,至少要能上手,表演是他的最弱項,可要不是他對幕前沒興趣,拒絕了多位經紀人的邀請,他現在可能已經是一個亞洲巨星了。

    蘇珊是他到美國後在華人圈認識的朋友之一,她今年三十歲,是個土生土長的華裔,她和許多年輕人一樣,大學畢業後滿懷熱血勇闖好萊塢追尋夢想,如今她是一位頗有名氣的經紀人。

    蘇珊心知杜豫琛極重隱私,但她覺得自己身為他的經紀人,替他接手機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於是她理直氣壯的回道:「溫舒蕾說有急事找你。」

    聽到是溫舒蕾打來的電話,杜豫琛更不開心了,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淡淡的道:「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接我的電話。」

    說到溫舒蕾,她不得不再問一次,「你真的要暫停好萊塢的事業?」

    他的事業已然起飛,又有她幫他運籌帷幄,他的未來只會更好,她實在無法理解他竟選擇在這種時候暫時放下工作。

    「這件事我們已經討論過了。」

    父母大約在兩個月前打電話給他,說他們已和溫爸爸、溫媽媽約好七月要搭郵輪去環遊世界,要他回臺灣幫忙照顧溫舒蕾,所以這兩個月他都在忙著「還債」,幸好一切工作都進行得很順利,他可以在四個老頑童出國旅遊之前,無約一身輕的返回臺灣。

    「豫琛,你再考慮一下……」

    杜豫琛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道:「我決定好的事不會改變。」

    就像當初他身邊的人都認為他值得一位更好的經紀人,他卻執意選擇她一樣。

    當然,他並不是什麼善心人士,只是單純想著既然非得請一個經紀人幫自己處理配音工作的事務,那就請同樣身為華人的她吧。

    可是後來他的想法改變了,他必須老實承認,他一直沒換經紀人並不是因為他們合作無間,或是他欣賞她的工作能力,而是為了補償她,無論在兩人結婚的當下他是不是酒醉意識不清,他確實害她變成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他責無旁貸。

    他們都合作這麼久了,蘇珊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個性,只是她還是無法接受他的決定,「難道我不值得你為我留下?」

    雖然兩人都同意他們的婚姻是一個酒後的玩笑,但這並不表示她對他的感情只有友情。

    「跟我的家人相比,你是不值得。」杜豫琛答得果決。

    「溫舒蕾並不是你的家人。」

    聽到她這麼說,他更想換經紀人了,「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對他而言,溫家人就是他的家人,初到美國時,他因為不想讓家人為他擔心,因此在家人面前幾乎絕口不提在美國發生的大小事,只有他覺得非說不可的事,才會主動提起,例如他和蘇珊結婚又離婚,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認識杜豫琛七年多,蘇珊第一次覺得他好無情,「在你心裡當真沒有我的位置?」

    「你想要什麼位置?」杜豫琛冷淡的看著她,他不是沒發現她對他的情意,只是他對她只有普通朋友的感情,而他向來最討厭處理被倒追這種事。

    「你真的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麼?」他繼續裝傻。

    雖然工作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但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也會想談戀愛,只是來到美國這些年,他還沒遇到一個讓他想要留在身邊的女人,所以這個家的女主人才會一直從缺。

    蘇珊知道這種事不能說破,一旦說破了,他們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於是她適時的住口,正如六年前她明明不想和他離婚,卻仍然答應了,就是期待著有朝一日他能愛上她,進而真心誠意的向她求婚。

    「我答應提前終止經紀約,但有一個廣告你必須接。」她提出交換條件。

    她和杜豫琛的經紀約是一年一簽,而這一次的約還有一個月到期。

    「什麼廣告?」

    「S牌汽車新一季的廣告。」這是世界性的商業廣告,而他現在配音的價碼雖然比不上好萊塢的大明星,但在配音界來說算是天價了。

    「什麼時候?」

    「廣告已經在拍了。」

    意思就是配音的時間不確定,杜豫琛當機立斷地道:「推掉。」

    蘇珊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寧願把手上最大的廣告客戶拱手讓人,也不願放溫舒蕾在臺灣等他幾天,「這是我的條件。」

    不願受她脅迫,他乾脆地道:「我賠違約金給你好了。」

    他不在乎他自己,但是她在乎!她心知他最重視的是什麼,於是她掐住他的死穴,冷聲威脅,「相不相信我會追到臺灣去?」

    萬萬沒想到她竟敢明著要脅自己,杜豫琛目光一冷,「你!」

    「保護你是經紀人的責任。」

    說得真好聽!他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了,確定時間後通知我,你現在可以走了。」語畢,他走向廚房,不再理會她。

    太好了,他答應了!蘇珊暗自感到欣慰,卻有著更多的惆悵,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無論什麼事,只要碰到溫舒蕾,他就什麼原則、堅持都沒有了,他真的只是把溫舒蕾當成一個鄰家妹妹而已嗎?

    她凝望著他的背影,好想問卻不敢,最後再留戀的看了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直到聽不見蘇珊的腳步聲,杜豫琛才動手為自己倒一杯咖啡。

    經此一事,他決定要換經紀人。

    他邊喝著咖啡邊走回客廳,調整著被蘇珊搞得很惡劣的心情,在他最常坐的那張沙發前停下腳步,彎身將咖啡杯放到茶几上,拿起被蘇珊移動過的手機後,他才悠閒的坐下來回撥電話給溫舒蕾。

    待手機一接通,他即溫柔的開口,「到家了嗎?」

    「早就到了。」溫舒蕾沒好氣地回道。

    此刻臺灣時間已過午夜,而她正在杜豫琛的房裡,坐在書桌前,書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記事本,她晶亮的雙眸惡狠狠的瞪著寫在上頭的蘇珊兩個字。

    為了方便溫舒蕾出入,周琴君特地打了一副家裡鑰匙給她;而她從英國回來的第四天,杜豫琛的書桌上也出現一副溫家的鑰匙,不過他至今從未使用過。

    明明她的口氣不是太好,但杜豫琛太久沒聽見她的聲音了,此時聽起來覺得宛如仙樂,「聽說你有急事找我?」

    過去這幾年,他們並不常通電話,一是他們本身都很忙碌,二是他們很有默契的不想打擾對方的生活,而在這之前,他們有將近十六年的時間幾乎沒有分開過,直到二十二歲那年,他們的生命才出現分岔點。

    這些年雖然他們的心依然貼近彼此,但他們的人卻愈走離對方愈遠。

    原本形影不離的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每當思念她時,他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但卻怎麼也想不到答案,最後只能安慰自己,就算他們是親兄妹,長大了也會各奔前程,更何況他們不是親兄妹,各走各的路,豈非更加自然。

    「一定要有急事才能打電話找你嗎?」溫舒蕾一邊抱怨,一邊從筆筒裡拿出一枝鉛筆,把記事本翻到第一頁,一如過去的這三、四年來他每一次惹惱她一樣,在每一個句子的後頭下眉批,並在錯誤的地方打叉再訂正。

    聽她的口氣像吃了炸藥似的,杜豫琛直覺聯想,問道:「學生又不乖了?」

    他以前就想過她未來的職業肯定會與她所愛所學有關,就是沒想過她會成為補教老師,不過她的個性確實非常適合這份深具挑戰性與開創性的工作。

    不理會他的問話,溫舒蕾質問道:「蘇珊是誰?」

    杜豫琛挑眉,他以為她不會過問他在美國遇到的人和事,「一個普通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他有多機車她怎麼會不知道,連她幫他接手機都會被罵到狗血淋頭,他會讓一個普通朋友幫他接手機?鬼才相信!

    「就是因為太普通了,才會不知道我的規矩。」前一句話是事實,後一句話就不是了,但這事他自己知道就好。

    算他強辯有理,溫舒蕾的心情頓時好一點了,連帶書寫的力道輕了些,眉批的用字也溫和多了,「所以她真的不是你的誰?」

    杜豫琛輕笑,認為她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希望她是我的誰?」

    「沒有啊。」她悶聲道,所以那個蘇珊到底是不是他的前妻?

    「吃醋了?」他的話語裡滿是笑意。

    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只要看見他對別的女生好,她就會生悶氣。

    「神經病,我幹麼要吃醋?」溫舒蕾哇哇叫道,好想把手機拿開,因為她知道他接下來一定會說那句她最不想聽的話。

    「你放心,我最疼愛的妹妹永遠是你。」杜豫琛輕聲安撫,他早就習慣被她當成所有物。

    果然!她一如往常,耍脾氣地啐道:「哼,誰希罕!」

    他也一如往常的和她說笑,「真的不希罕?可是有很多人在排隊等這個位置喔!」

    「誰?」溫舒蕾隨口回道:「蘇珊嗎?」

    杜豫琛微微皺眉,不禁懷疑是不是蘇珊對她說了什麼讓她誤解的話,她才會這麼耿耿於懷,「她對你說了什麼?」

    「什麼?」

    「這是你在五分鐘之內第二次提起蘇珊這個名字。」繼他的第一個女朋友之後,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在意他身邊的女人,不太對勁。

    他的心思還是這麼細膩!溫舒蕾心一驚,為了避免自己偷看他記事本的事被他那顆精明的腦袋循線挖出來,她連忙岔開話題,「要回來嗎?」

    原來她是為了這件事急著找他。杜豫琛突然想給她一個驚喜,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最近很忙,過陣子再看看。」

    「喔……」忽然沒心情再和他講電話,她道:「不說了,去休息吧,我也要去睡覺了,再見。」

    「嗯。」話落,杜豫琛隨即結束通話。

    每次都不跟她說再見,這個小氣鬼!溫舒蕾冒火的把手機往桌上用力一放,不過她至今仍舊沒有發現,他們每次通話都是她先說再見,他才會掛上電話。

    杜豫琛之所以對待她比在家時多一點溫柔,是受了距離的影響,因為她遠在天邊,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當她的情緒垃圾筒,因此吵架那種事當然得完全避免。

    至於他們分離的這些年,他幾乎不接她的電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不想草率的接了她的電話,卻又沒空聽她多說,所以像今天這樣,等排開一切所有會干擾他們通話的外務後,再回電話給她。

    溫大小姐又怒了,眉批的用字自然又選擇那些不是太好聽的,她氣憤的不停寫著。

    「可惡,大壞蛋!」

    她懊惱的瞪著眼前那兩行字大罵,隨之用力的打叉叉,再寫上正確的答案,她奮筆疾書了好一會兒,才停筆拿起橡皮擦滅證,但她一個字都還來不及擦掉,便聽見——

    「舒蕾。」走出房間想確定溫舒蕾回家了沒的周琴君,看見樓梯的燈亮著,邊往上走邊大聲問道:「你還沒回去嗎?」

    「是,杜媽媽,我還在豫琛房裡找一些編講義要用的資料。」溫舒蕾一邊大聲回道,一邊快速把記事本放回抽屜裡,再把筆和橡皮擦收好,起身來到門邊。

    沒錯,當年她就是來杜豫琛房中找一些編講義的資料,才會無意間發現他這個習慣,而當時她實在太好奇了,才會那麼沒品的翻閱內容。

    「很晚了,明天再找吧。」周琴君來到兒子的房門口,寵愛的笑道。

    她已很習慣溫舒蕾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隨時想過來就過來。

    「好,我明天再來找。」

    「嗯,燈我來關,你快回去睡覺吧。」

    「好,杜媽媽晚安。」溫舒蕾給了周琴君一個甜蜜蜜的晚安吻。

    「晚安。」周琴君拍拍她的背,心底不由湧上一股歉意,舒蕾,請你一定要原諒杜媽媽,杜媽媽真的好想、好想聽你喊我一聲媽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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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七月中旬,太陽依舊熱力四射,算算,暑假已過了將近兩個禮拜,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懶人也多了一個——溫舒蕾。

    中午,她在家裡與父母愉快的共進午餐,心想她好久沒和好友何怡瑄見面了,正好今天是星期天,等吃完飯她要打電話約好友,一起去逛街血拼,不料——

    「什麼?!」溫舒蕾大叫,不敢相信父母竟然又聯手突襲她。「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你工作那麼忙,我們怎麼好意思打擾你。」關宜雰好委屈的說。

    她的人生最後會是大勝利還是大失敗,就靠眼下這一把了,她當然要卯起來演得可憐兮兮,迷惑女兒那顆孝順的心。

    「媽——」溫舒蕾苦喊。

    上天明監,她是整日忙工作沒錯,但她何時說過爸媽打擾到她了?

    「總之就是這樣了,我和你爸都退休了,我們要搭郵輪去環遊世界,你就快樂的過你想過的日子,不要管我們兩個老的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關宜雰一副心死的模樣,重重的歎了口氣,「唉,也只能這樣,女兒養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爸媽的不看開點,還能怎麼辦?」

    「媽!」溫舒蕾急得跳腳,她不明白向來樂觀開朗的母親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還有,她哪裡是個那麼不孝順的女兒,媽這麼說,是想害她一輩子良心不安嗎?

    「唉,教我在學校怎麼待得下去,到處都是可愛的小男生、小女生,這個是外婆送來上課,那個是奶奶來接下課,天啊,有些當外婆奶奶的才五十歲呢,傷心,太傷心了,傷心到只好趕緊辦退休,來個眼不見為淨,不然還怎麼辦?」

    這會兒溫舒蕾終於聽明白也搞清楚母親的意思,「媽,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不要再婚,我要一輩子待在你和爸的身邊陪你們。」

    「對啊,所以我剛剛不是也說了嗎,你就快樂的過你想過的日子,我們不要打擾你,去環遊世界啊。」

    溫舒蕾聽得一口氣差點兒喘不過來,過了一會兒她冷靜下來,問道:「那你們要去多久?」

    「看心情。」關宜雰敷衍回道,接著有些顧忌的看著她問:「舒蕾,你那麼會賺錢,多分一點給我們花,你應該不會不願意吧?」

    「媽——」溫舒蕾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父母自己賺了多少錢她不管,但這些年她那麼努力的工作賺錢,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父母能用她給他們的孝養金痛快的享福啊。

    收到妻子的暗示,溫紹茗接手道:「舒蕾,你就不用擔心我們了,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爸,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溫舒蕾抱頭,好想去撞牆,搞得像是她不結婚生子是一件大不孝的事似的,是有沒有這麼嚴重?

    「舒蕾,我們沒有要勉強你的意思,你就照你的人生規劃走就好了。」溫紹茗瞭解女兒的個性吃軟不吃硬,得像這樣子和她慢慢磨,才能磨碎她的堅持。

    「爸……」乍見父親耳鬢的白髮,溫舒蕾才發覺父親老了,心微微一揪。

    過去父母給了她絕對的自由與支持,他們從不干涉她什麼,也不要求她什麼,她怎麼能狠心請他們斷了做外公外婆的念想?

    「好了,今天是星期天,你如果不累,就約怡瑄出去走走吧,你們也好久沒見面了。」

    「爸。」父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擰痛了溫舒蕾的心,父母真的事事都依她、為她著想……

    溫紹茗面帶微笑,沒有說話,擺擺手讓女兒去忙自己的事。

    溫舒蕾看了看母親,再看了看父親,既然他們想當外公外婆,那就給他們當啊,這有什麼難的?不過有件事她必須先問清楚才行,「爸、媽,你們能接受我當一個未婚媽媽嗎?」

    溫紹茗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爸爸媽媽只要你快樂。」

    女兒決定獨身,他們夫妻倆理應尊重,只是,這世上有哪一對有女兒的父母不想當外公外婆?這是他們的私心,若女兒能成全他們,他們當然不會介意她當一個未婚媽媽。

    「我知道了。」溫舒蕾微微一笑。「那我先回房了。」

    「嗯。」

    等女兒一離開餐廳,關宜雰立刻抓著丈夫的手,緊張的小聲問:「紹茗,你覺得我們說動舒蕾了嗎?」

    「你的女兒你還不瞭解嗎?一旦動念了,她就會付諸行動,不管成功與否。」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是女兒的座右銘,一切但求對得起自己。

    「那她會如我們所願找豫琛當孩子的爸嗎?」

    溫紹茗輕笑,覺得老婆真是犯糊塗了,「既然決定要生了,你想你那聰明的女兒會放棄這麼優良的基因嗎?」

    關宜雰頓時笑開了,「太好了,我們就等著當外公外婆吧。」

    同時間的杜家——

    「豫琛,你什麼時候回來?」杜繼賢夫妻倆正在臥室用筆電與人在美國的兒子視訊。

    杜家的右手邊就是溫家,除了隔局左右相反,所有的配置幾乎一模一樣,杜豫琛與溫舒蕾房間的窗戶正好相對,幸好兩棟房子隔著一點距離,否則溫舒蕾這個大懶人要到杜家鐵定不走大門,而是直接爬窗。

    「爸,你和媽還有溫爸爸、溫媽媽真的都退休了,還要一起搭郵輪去環遊世界?」杜豫琛再次確定的問道。

    他認為這四個老頑童還是會像之前幾次那樣放心不下家裡,臨時決定不去了。

    「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懶得和兒子廢話,杜繼賢再次問道:「到底要不要回來?」

    「我這邊還有工作走不開。」雖然他為了要回臺灣已經把手邊的工作都處理好了,但汽車廣告這個實在太臨時,廣告已經拍好了,這幾天他在忙著配音,差不多快完成了。

    「隨便你啦,反正我們後天就要出發了。」杜繼賢接著故意激道:「如果你放心讓舒蕾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小迷糊一個人待在家,你就不要回來。」

    「爸!」每次都這樣威脅他,難道沒有其他招了嗎?

    「豫琛。」這次換周琴君說話,「你不回來陪著舒蕾,教你溫爸爸、溫媽媽怎麼玩得安心?」

    「所以啊,爸幹麼要退休,像以前一樣舉辦員工旅遊,你們四個帶著舒蕾一起到附近的國家玩個幾天不是很好嗎?」四個老人家說這次至少要去玩半年,還有安全問題,他實在不太贊成。

    「你說這是什麼話?你都曉得要趁年輕去追夢,我們都幾歲了,再不去完成這個夢想,以後還有機會嗎?」周琴君不快的說道:「算了,早知道養兒子沒有用,就當你溫爸爸、溫媽媽白疼你了,我等等就去告訴他們你不回來,請他們……」

    「好啦好啦。」杜豫琛截下母親的話,「我又沒說我不回去。」

    「算你還有點良心,不說了。」語畢,周琴君結束視訊,接著不放心的看著丈夫,問道:「豫琛真的會趕回來嗎?」

    「你自己想想看,舒蕾需要他的時候,他哪一次不在?」

    周琴君點點頭,「這倒是。」但她愈想愈覺得不合理,「明明豫琛就很著急舒蕾,為什麼他們就擦不出愛情的火花?」

    「或許就像他們說的,他們太熟了,熟到無法把對方視為異性。」杜繼賢更仔細的分析道:「在我們的教育下,他們像是親兄妹般一起長大,豫琛照顧舒蕾已經成為一種習慣與責任,舒蕾也是如此,他們彼此信任、相互瞭解,我們在他們之間深種的親情,早已超越了男女情愛。」

    「所以是我們四個人的錯?」

    「算是吧,也是我們太貪心了,希望他們做了兄妹之後還能再當夫妻。」他輕歎了一口氣。

    周琴君撇撇嘴,「那時他們還那麼小,誰會想到那麼多。」

    「所以嘍,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不能強求。」

    樂觀一點想,兩個孩子這次的再相聚若能出現一個契機,讓他們以全新的觀點正視彼此的存在,或許就有相愛的可能。

    「好可惜,他們明明那麼般配。」

    杜繼賢安慰的摟了下妻子,「再等等看吧,也許老天爺只是讓他們晚一點開竅,我們最後還是能擁有我們想要的媳婦和孫子。」

    「唉,也只能這樣了。」周琴君歎息,她只想要舒蕾這個媳婦,只想要舒蕾為他們杜家生孫子、孫女,就算兒子娶了其他女人,她心中還是會有遺憾。

    暑氣更熾,今天是溫紹茗夫妻與杜繼賢夫妻出發去環遊世界的日子。

    下午,送親愛的父母及疼愛她的兩位長輩到基隆搭上郵輪,溫舒蕾一個人落寞的開著車回家,每當這種時候,她就會特別想念杜豫琛。

    念小一之前,她飽嚐獨生女的孤單,一個人玩耍、一個人寫功課,她好羡慕其他同學有兄弟姊妹,雖然父母很愛她、很疼她,但她還是希望有兄弟姊妹可以分享喜怒哀樂。

    突然有一天,隔壁搬來了新鄰居,從此,她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有一個名叫杜豫琛的玩伴,他像是她的哥哥也像是她的朋友,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陪著她,她每天都過得好開心,直到他們長大,興趣出現分歧,才漸漸畫出不同的生活圈。

    考高中那年,她以為以他的成績肯定可以考上男校的第一志願,誰曉得他竟然選填男女合校的最高志願,早知道她就把她的第一和第二志願換順序,這樣他們就能繼續一起上學,一起去補習,再一起回家了。

    不再念同一所學校,他們的交集雖然少了些,但感情仍然不變,只是,她忽然不想當他最疼愛的妹妹了,她想和他天長地久的在一起,可是他並不這麼想,要不是他們的父母規定他們上大學之前不能談戀愛,他大概高一就交女朋友了。

    大學放榜的那一天,當雙方的父母得知他們都考上自己的第一志願後,便開開心心的開車去環島,父母不在家,孩子不作怪怎麼說得過去?

    十八歲的他們,在滿天的星斗相伴下,在他家的天臺上喝酒慶祝,慶祝他們終於要上大學,那一天晚上,他們真的喝太多了,他成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事後她實在是太害羞了,不好意思面對他,發覺他睡著了,她便趕快跑回家洗澡睡覺。原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得不同,沒想到他竟然都沒有變,對待她的態度一如往昔,那一刻她懂了,那只是一次他寧願當作沒發生過的失誤,她就繼續當他最疼愛的妹妹。

    之後,或許是自尊心作祟,她像是在和他比賽似的,他交女朋友,她就交男朋友,他換女朋友,她就換男朋友,可是每次眼睜睜看著他擁抱別的女人,她的心就好痛好痛,再也受不了的她大學一畢業就飛到英國念書,從此與他分隔兩地。

    去了英國後,她每天都要告訴自己好幾次不要想念他,就這樣日復一日,然後有一天她清醒了,這世上優秀的男人那麼多,總有一個能佔領她的心,讓她永遠忘卻他吧?所以她不斷的尋覓,但是沒有一個男人能像他那樣吸引她的靈魂,讓她甘願一輩子為他守候。

    終於,她放棄了也認命了,這一生,她只屬於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名字是杜豫琛,所以她決定等完成學業返國,她就要告訴父母她不想結婚,要當一個快樂的單身貴族。

    就在她下定決心不久後,她的室友亞當向她吐露心事,說他的愛人威廉需要一段婚姻來掩護他們的愛情。

    她想,自己的愛情今生是不可能圓滿了,她何不成全別人?

    就這樣,她嫁給了威廉,他們三個人一起住在一棟大房子裡,直到威廉不再需要她這個假妻子,他們才離婚,她也才想到,這一段婚姻給了她一個不婚的堅強理由。

    說真的,撇除男女之間的情愛不談,那段日子她真的幸福到了極點,有多少人能像她這樣,每天被兩個金髮碧眼的大帥哥捧在手心裡寵愛。

    有時候,幸福也是一種領悟,人生的夢想何其多,她又何必汲汲營營於愛情?像她現在就有一個新夢想——當媽媽。

    她知道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關係著一個生命,她不會草率的把她的孩子帶來這個世界,她會考量一切她能想到的變數與阻礙,不過說句老實話,如果能像偷零食那樣,從杜豫琛那兒偷來幾隻小蝌蚪,那她完全不用考慮,立刻生!可惜她這是作春秋大夢……

    想到這兒,溫舒蕾忍不住重重歎了一口氣,她要去哪裡找一個像杜豫琛那樣優質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和那男人製造個娃兒呢?

    她真的好苦惱,直至回到家,她還是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解決方案,看來她想懷個寶寶的計畫還得再等等。

    天色漸暗,她走進房間,放下皮包和鑰匙,赫然發現隔壁房間的燈亮著,她刷地打開窗戶,探出頭大喊,「杜豫琛?」

    依稀聽見呼喚聲,杜豫琛慢慢的踱至窗前,推開窗戶,「幹麼?」

    他才剛到家,還是一身襯衫配西褲。

    「你真的回來了!」話落,人已沒了蹤影。

    沒多久,溫舒蕾已經來到杜豫琛的房間裡,雙手圈著他的脖子興奮地跳上跳下,逼得他不得不稍微揚起下巴閃躲,免得自己的下巴和她的額頭玩親親。

    「我好想你喔!你這次要待多久?一個星期?兩個星期?還是一個月?」她終於停止跳動,仰起頭甜甜的笑問。

    杜豫琛沒回答,從頭到腳掃了她一遍,「你會不會太敬業了一點,溫老師?」一件粉色小背心,一件幾近透明的白色罩衫,一件再短就要露出屁股蛋的寶藍色短褲,難怪她會揚名補習街。

    溫舒蕾現在的心情超級好,無論他怎麼用暗箭射她她都沒感覺,「今天天氣很熱啊!」

    他眸光一沉,懶得跟她說廢話,「快去上班吧,回來再聊。」五點多了,再不出發她就要遲到了。

    「我今天沒課。」

    杜豫琛立刻瞪了她一眼,「沒課幹麼還穿成這樣?」

    「今天天氣很熱啊!」她憨笑著又說了一次。

    他沒好氣地道:「熱就不要再當一隻無尾熊。」

    「人家好久沒看到你了,開心啊!」溫舒蕾還掛在他身上不肯離開。

    「走開啦。」杜豫琛不知憐香惜玉的拔開她,有沒有那條電話線,他對她的溫柔度真的差很多,「你剛剛去送行?」

    他已經很努力趕了,但還是來不及送雙方父母出發。

    「嗯。」他還沒告訴她他這次要回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像以前一樣,等他們的父母玩回來他才回去美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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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晚餐想吃什麼?」這個迷糊蛋只有讀書行,其他的統統不行。

    「你要煮給我吃嗎?」

    聽她這麼說,杜豫琛立刻改變主意,「出去吃。」

    「不要這樣嘛。」溫舒蕾拉著他的手撒嬌道:「我想吃你煮的酸辣面。」

    「溫舒蕾,你已經三十多歲了,不要這樣,很噁心。」

    她當作沒聽見,繼續裝可愛,「豫琛哥哥,我們好久沒見面了,你就不能對人家溫柔一點嗎?」

    「煩死了,快回去換衣服啦!」這就是哥哥的保護心態,只准別人家的姊姊妹妹穿少少,自己的就得包緊緊。

    「討厭,很熱耶。」嘴上是這樣抱怨,但溫舒蕾還是乖乖的回家換衣服了。

    杜豫琛不急著整理行李,他決定先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再到廚房煮溫舒蕾指名要吃的酸辣面。

    他掏出口袋裡的皮夾,習慣性的拉開書桌右邊的第一個小抽屜把皮夾丟進去,裡面整齊擺放的筆記本沒意外的再一次勾起他的回憶,他不由得勾起嘴角,用手指輕撫著第一本的封面。

    他記得是他剛念國小不久的事,溫媽媽,就是他當時的班導師,出了一個作文題目——我的第一次。他寫的是父母第一次帶他出國玩,但是他的某些男同學寫的卻是我第一次牽手的女生、我第一次親親的女生、我第一次偷偷喜歡的女生……

    當時他連想都沒想過這種事情,真教他大開眼界,然後他就莫名其妙的開始記錄自己和女生的第一次,直到今天,在這本筆記本裡,出現最多次的就是溫舒蕾這個名字。

    想想,若不是他大學的那一群死黨都是瘋子,故意把他灌醉後,找來一個女同學送他回家,這本筆記本裡應該沒機會出現那個女同學的名字,不過也因為那次的失誤,他才得以發現原來他有一旦喝醉酒,就會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的怪毛病。

    因此在那天之後他只喝不含酒精的飲料,就算真的必須要喝酒,也只是淺嚐幾口。

    後來會再度酒醉失誤只能怪他自己,那時一群死黨到賭城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結束後他接到母親的電話,母親很心疼的告訴他溫舒蕾在英國結婚及離婚的事,他一時心情不好就到飯店附的酒吧喝酒,正巧遇到蘇珊也在那裡,於是他們便一起喝酒。

    他的記憶只到這裡,之後的事……唉,總之又是一筆糊塗帳,所幸蘇珊也認為他們是酒後玩過頭,願意無條件和他離婚,之後他就戒酒了……

    想到這裡,杜豫琛關上抽屜,走進浴室,褪去身上的衣物後,打開蓮蓬頭洗去一身的疲憊,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醉酒的景況,他心中好不慶倖。

    幸好他和溫舒蕾喝醉酒的那一次,他只是隔天早上起來嚴重宿醉,還有床上、床下一大堆嘔吐物等著他去清理,並沒有對她做出什麼不應該做的事,也幸好他的寢具是深色系,刷刷洗洗之後就看不清楚污漬了,否則要是被老媽發現他偷喝酒,還喝得爛醉,絕對是一頓皮肉痛。

    洗好澡,杜豫琛換上舒服的家居服,下樓來到廚房,打開冰箱,裡頭果然滿放了溫舒蕾愛吃的東西,他將會用到的食材拿出來開始煮面,思緒不自覺又回到從前。

    女大十八變,當她不再是一個愛膩著他的小妹妹,他的責任也多了一項——趕走覬覦她的小野狼。

    小學同校、國中同校,他以為她高中也會想和他一起,但是她並沒有,她考上第一志願,當了三年的小綠綠。

    老實說,他當下是有一點失望的,不過這樣也好,除了一些教職人員,校園裡清一色都是女生,不會有男生騷擾她,她也不會再因為他而被……

    「煮好了沒?」

    溫舒蕾的聲音打斷了杜豫琛的思緒,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的妝卸掉了,長髮紮成馬尾,換上一件寬鬆一點的短袖上衣與長一點的短褲。「如果你想吃一碗不合你胃口的酸辣面,你就繼續催。」

    她努努嘴,乖乖的在一旁的餐桌前坐下。

    臭屁鬼,會煮飯了不起嗎?她也會煮啊,只是難吃到連她自己都吃不下去。

    「我上次回來,你不是星期一到六晚上都有排課嗎?」

    他上次回來是什麼時候?太久了,不記得了。溫舒蕾習慣性的搪塞,「你不知道近年來臺灣嚴重少子化嗎?」

    「你的老闆沒有拜託你用美色去招生嗎?」他也是混過補習班的人,不會不知道光靠美色不足以讓那些聰明的家長從口袋裡掏出錢來,還是得靠過人的實力,美色是福利。

    「什麼你老闆?小心我到老師那兒告你一狀,到時候你就吃不完兜著走。」

    「你以為我是一個會自投羅網的笨蛋嗎?」他知道老師其實是太捨不得他當年高分低就,而不是真的氣他,只是該給他的教訓,她也是一分都不會少就是,所以這些年來他才都只是禮到人不到,就是不想被她念到臭頭。

    「奸詐鬼。」

    不痛不養,杜豫琛隨她罵,「剩幾堂?」

    「三堂,星期一、三、五,每個年級各一堂,上課時段一樣。」

    「少賺那麼多錢,夠你這個拜金女揮霍嗎?」他故意調侃道,她對每個人都很大方,對她自己也是。

    他又知道她一個月賺多少錢了?溫舒蕾哼道:「大不了我找你當伸手牌,餓不死我。」

    「你就這麼有把握我會免費養你?」

    她賊賊一笑,「你開出來的那些支票我每一張都有留著,你想賴也賴不掉。」這是獨生女與生俱來的憂患意識,絕不會錯過任何一棵可以寄生的大樹。

    「我老婆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他的話像把鐵錘敲碎了溫舒蕾的美夢,對哦,當初年紀太小,沒考慮到這個變數,不過她大眼一轉,露出諂媚的笑容,「豫琛哥哥,你覺得我們重新寫一張合約怎麼樣?」

    想得美!杜豫琛端上一個大碗公,「吃你的酸辣面吧。」

    「小氣鬼。」溫舒蕾拿起筷子,但下一秒立刻皺眉,「這麼燙要怎麼吃?」

    她抱怨的話才說完,他已拿著一個空盤子在她身旁坐下,「像個公主,以後你老公慘了。」他一邊說,一邊夾起碗裡的面放到盤子上放涼。

    這就是他,永遠早一步知道她需要什麼,她的鼻頭猛地一酸,放下筷子,連忙鑽進他的懷裡,掩飾已然泛紅的眼眶。

    「幹麼啦?」杜豫琛用手推著她的頭,想把她推開,嘴巴也沒閑著,數落道:「要我提醒你幾次,都已經是個三十幾歲的老女人了,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撒嬌。」

    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淚眼,溫舒蕾賴皮的改抱住他的脖子,卻令她更加悲從中來,「你以後娶了老婆,我們還可以像現在這個樣子嗎?」

    應該不行了吧。杜豫琛心想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為什麼離婚?」

    她不主動提的事就代表她不想說,所以他也從來沒有問過,但不知怎地現在會脫口而出。

    「你呢?為什麼離婚?」話落,溫舒蕾更感悲哀,曾幾何時,他們之間存在著對方那麼多不知道的秘密?

    「是我先問的。」

    她偷偷抹去滑出眼角的眼淚,命令自己振作起來,伶牙俐齒的堵了回去,「誰規定就要我先答。」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的心事。

    「不合適。」他已經算不清這是他對她說的第幾個善意的謊言。

    「我也是,不合適。」

    杜豫琛不曉得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這麼說道:「適合你的那個男人很快就會出現。」

    溫舒蕾在心裡還給他一句,適合你的那個女人最好永遠不要出現。

    多說只是惹她更傷心,他適時停止這個話題,拍拍她的背,催促道:「好了,面涼了,快點吃吧。」

    她放開他,拿起筷子玩弄著盤子上的麵條,忍不住又問:「豫琛,如果我說,請你給我一個孩子,你會答應嗎?」

    杜豫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胡說什麼?」

    既然開口了,她沒有理由不說完,「我爸媽想要當外公外婆。」

    「等你結婚,他們自然就能當外公外婆。」

    「我不打算再婚。」

    聞言,杜豫琛才發覺事態的嚴重,他抓著她的雙臂將她轉向自己,無法再保持鎮定,「舒蕾,這事不能亂開玩笑。」

    溫舒蕾抬起頭,勇敢的迎視他,「我沒有開玩笑。」

    他放開她,神色有些複雜的說:「等溫爸爸他們回來我再跟他們談,你別亂來。」

    「我已經和他們說好,這是他們的心願,我必須為他們完成。」

    杜豫琛想也沒想便道:「我不同意。」

    你憑什麼不同意?溫舒蕾差點脫口說出這句話,幸好她及時忍住了,「我爸媽同意就好。」

    「舒蕾!」杜豫琛急喊,再度抓住她的手臂,心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溫爸爸、溫媽媽竟然會同意她做一個未婚媽媽?

    「不好意思,我突然不餓了,先回去了。」說完,她拉開他的手,放下筷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意料之外的情況,令杜豫琛感到焦急又困惑,偏偏他們的父母都出國不在,況且他也不想老人家出去玩還要擔心他們,可是他愈想愈煩躁,實在坐不住,在家裡踱步。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聲響起,他正好走到話機旁邊,隨手接聽,「喂?」

    「豫琛?」周琴君驚喜的叫道。

    她打舒蕾的手機沒人接,打去溫家也沒人接,才會打回自己家,沒想到竟讓她撞到這個意外的驚喜。

    聽見母親的聲音,杜豫琛再也忍不住急忙問道:「媽,舒蕾家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周琴君愣了下,「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舒蕾剛剛跟我說、說……」一時間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說比較好。

    「說什麼?」

    想不到更好的說法,杜豫琛只好直說了,「她說溫爸爸和溫媽媽希望當外公外婆。」

    呵,舒蕾的動作還真快!周琴君心中一陣竊喜,但表面上卻裝得很淡定,「這有什麼,你爸跟我也想當爺爺奶奶啊。」

    「不是,舒蕾說她要生孩子。」

    「很好啊,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也要叫你生一個來給我玩。」

    「媽……」他突然覺得不認識母親了,「你想看舒蕾當一個未婚媽媽嗎?」

    「與其嫁一個爛老公活受罪,當一個未婚媽媽更好。」

    「媽!」

    聽兒子愈喊愈大聲,周琴君忍不住偷笑,「你窮操心什麼,舒蕾又不是沒開過芭藥票。」

    「不是,舒蕾這次是很認真的,她、她……」

    「她什麼?」周琴君故意道:「她找你跟她生啊?」

    「媽……」

    好像是耶。周琴君更樂了,「一直媽媽媽的,你是幼稚園的小朋友哦?」

    「媽,事情真的很嚴重,你……算了,溫媽媽呢?」

    「好像跟你溫爸爸在甲板上演鐵達尼,幹麼?」周琴君瞎掰,明明其他三人都在她身旁,看著她向他們使眼色偷偷竊喜。

    「我有事跟溫媽媽商量,你請她有空時打個電話給我,溫爸爸也可以。」

    「嗯,還有呢?」

    他都快急死了,母親居然還這麼無所謂的樣子……杜豫琛無奈地道:「我會照顧舒蕾直到你們回來,祝你們旅途愉快。」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周琴君非常爽快的掛上電話,再繼續與其他三人討論下一步的抱孫計畫要怎麼進行。

    杜豫琛茫然放下話筒,如果不是他太瞭解舒蕾的個性,他也不會擔心到亂了方寸,她一定會說到做到,怎麼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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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6:42:19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為了避免溫舒蕾真的成了未婚媽媽,杜豫琛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二十四小時監視她。

    晚上十一點,溫舒蕾才剛走出補習班所在的大樓,就看見杜豫琛斜靠著他家的車子,一副就像等著還押犯人的樣子盯著她看,她心中頓時一陣咒駡,可惡,當她是他監管的犯人啊,竟然從早上她一睜開眼睛就一直盯著她到現在,他……

    她還沒罵完,一道人影從她的身旁迅速飛奔而過。

    「杜豫琛!」張萃瑉難掩喜色,他變得更英俊、更成熟,也更有魅力了。

    杜豫琛思索了一下,才想起眼前這個女人是誰,「你好,張小姐。」

    「你……」

    張萃瑉才剛開口,杜豫琛身形一閃,越過她前去抓想要逃走的犯人。

    「你不想回家屁股痛,就給我乖乖上車。」他抓著溫舒蕾的手臂恐嚇道,他人就在她眼前,她竟然還敢逃?分明是討打。

    她才不怕他呢,「你不想錯過佳人,就快點放我走。」

    好言相勸不聽,那就別怪他使用暴力了,他鬆開抓著她手臂的手,而後完全不顧她的意願,緊緊的把她扣在自己懷裡,挾著她大步往自己車子的方向走去,然後很粗魯的將她塞進副駕駛座。

    期間,他暗暗提醒自己回家後記得放一件薄外套在車子裡,以免溫大小姐著涼,那就是他伺候不周,是他的罪過了。

    「方便送我一程嗎?」張萃瑉急忙出聲道。他難得回國,她必須把握每一個可以親近他的機會。

    雖然很不願意,但她都開口了,又是舒蕾的同事,他怎麼好意思不送?杜豫琛很紳士的打開後座車門,等張萃瑉坐進去後,他關上車門,繞過車尾坐上駕駛座。

    報上地址後,張萃瑉熱絡的和他攀談,「豫琛,你這次打算待多久?」

    豫琛?溫舒蕾不由得一肚子火,叫得還真親熱,借問一下,他和你很熟嗎?

    張萃瑉表現得太熱切,熱切到令杜豫琛產生反感,於是他伸手打開收音機收聽路況,回避她的提問。

    張萃瑉見他不理會自己,小心翼翼又帶著期待的輕喚一聲,「豫琛?」

    溫舒蕾偷瞄著他,見他一副無意回答的模樣,怕車子裡的氣氛太尷尬,只好代替他回道:「不一定。」

    雞婆!杜豫琛暗罵,騰出一隻手,抓住溫舒蕾的小手。

    溫舒蕾瞪著自己被他硬抓過去的手,想抽回來,他卻和她十指相扣,他這是在報復她太雞婆嗎?

    他這樣是想告訴自己他和溫舒蕾是一對嗎?張萃瑉在心裡哼笑一聲,她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他們,不會如此輕易被矇騙,她用一副她很瞭解的語氣笑道:「你還是那麼疼舒蕾,當你的鄰居妹妹真幸福。」

    這個大嘴巴!杜豫琛惱火的重捏了下溫舒蕾的手,疼得她俏臉皺成一團,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一定會把他的手抓過來狠狠咬一口。

    得不到回應,張萃瑉自顧自的又道:「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個飯,算是為你接風。」

    「他……」杜豫琛一個冷眼掃過來,溫舒蕾登時從一個準備出賣他的叛徒,變成一條乖順的哈巴狗,「很忙,再說吧。」

    「舒蕾,我是在問豫琛,不是在問你。」張萃瑉的口氣雖然帶著笑意,但眼神卻透著嫌惡。

    透過後視鏡瞥見,杜豫琛在心頭冷哼,這女人以為自己很會演戲嗎?她還差得遠呢。他立刻出口為溫舒蕾掙回顏面,「舒蕾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被心上人打臉,張萃瑉臉色一陣刷白,不敢再冒然開口。

    感覺到火藥味,溫舒蕾心想,這兩個人是開戰了嗎?所以是她誤會了,他們其實很熟,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須臾,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謝謝,再見。」張萃瑉維持著禮儀,優雅的下車,把機會放眼明天。

    直到後車門再度關上,溫舒蕾才敢放鬆緊繃的神經,大口呼吸,大聲說話,「搞什麼東西,原來你和張萃瑉很熟。」

    「不熟,只說過幾次話。」

    「不熟你還對人家那麼凶?」慢半拍的想到他還扣著自己的手,她連忙用力把手抽回來,免得自己的手再度為他報復而吃痛。

    「我有嗎?」

    「你沒有嗎?」溫舒蕾學著他的表情與語氣,「舒蕾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罵人不帶髒字。」

    「我怕我對她太好,你會吃醋。」

    「你……我……」她被他堵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結結巴巴好一會兒才能說出完整的句子,「我沒有必要吃你的醋好嗎?」

    「不承認也沒有用。」此一時彼一時,他不再怕她知道,直言道:「你是我那群大學死黨公認的醋罎子。」

    「胡說,我哪有?」

    他掏出口袋裡的手機遞向她,「打給偉倫,叫他Call人出來敘舊。」

    當她是笨蛋嗎?溫舒蕾快快推開手機,他們那一票男生嘴巴都好壞,又老愛把她當成賤婢使喚,她才不要找他們過來自取其辱呢!

    收回手機放好,杜豫琛拐個彎取笑道:「一山還有一山高。」

    她當真以為自己是麻辣教師,橫掃天下無敵手啊?遇到他那一群死黨,她只有吃癟的分。

    「哼,誰像你們那麼沒口德、沒人性!」

    這時候就知道要在乎口德了?他輕笑道:「我再警告你一次,給我安分一點,不然惹毛了哥哥我,你的下場……我敢向你保證,絕對會很淒涼。」

    「怕你喔?」

    「有種你就試試看。」杜豫琛陰森森的又道:「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哥哥我很有錢、很有錢,絕對有能力蓋一座這世上最美麗的城堡,讓妹妹你住在裡面,當個一輩子不愁吃穿的公主。」

    「你現在是在演哪一出?」三不五時就來這套,她覺得他是電影魔人又上身了,「《美女與野獸》嗎?」

    杜豫琛心忖,嗯,這個建議不錯,日後若是有機會,他一定會很努力的去爭取為野獸這個動畫角色配音。

    不久,杜家到了,停妥車子,杜豫琛和溫舒蕾才剛下車,便有一群人一擁而上。

    「杜大音效師,我的衣食父母,你終於回來了。」

    啊娘喂,說曹操曹操就到。溫舒蕾悄悄的退後一步,再退後一步,繞過那群人想開溜。

    忽地,一個人影沖到她面前,「親愛的舒蕾妹妹,你不快進來幫哥哥們倒酒、準備小菜,再表演一下餘興節目讓哥哥們開心開心,是要去哪裡?」

    「偉倫哥哥誤會了,是豫琛哥哥說我穿這樣太醜了,要我去換一套漂亮一點的衣服再過來,免得褻瀆了哥哥們的眼睛。」溫舒蕾下意識回道,可是說完之後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天啊,這些哥哥們是對她下了什麼世間奇蠱?她都已經不記得她上次說這些話是什麼時候,居然還能一字不漏的背出來?

    湯偉倫撫著下巴,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一番,「嗯,是有點醜,快去快回。」

    「是。」

    事實上溫舒蕾哪是回家升級漂亮指數,簡直是往下破底變魚幹女,就見她一張素顏,鼻樑上架著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鏡,身上穿著一套很不合身、款式有點老土的運動服,長髮用鯊魚夾很隨便的夾在腦後,便急急忙忙的奔進杜家。

    果不其然,每個哥哥都像大爺似的坐著聊天,等著她來為他們服務。

    茶几上不見哥哥們帶來的小菜和冰塊,一旁地上則是放著好幾箱啤酒和飲料,她想哥哥們肯定先把小菜和冰塊拿到廚房了。

    酒先上,小菜等等再上,這麼想著,她不敢耽擱,快快到廚房取來酒杯與冰塊,先為哥哥們一一擺上酒杯,再放進冰塊,準備倒酒,她大氣不敢吭一聲,乖乖服侍著,因為不想被他們整得更淒慘。

    溫舒蕾替湯偉倫倒酒時,忍不住偷偷瞪他,坐在客廳裡的大部分都是哥哥沒錯,但是這個姓湯的明明就是弟弟……

    見她偷瞄自己,湯偉倫大聲問道:「幹麼?不服氣啊?」擺明瞭仗勢欺人。

    「哪有!」她諂媚的陪著笑臉,「偉倫哥哥說笑了。」倒滿酒,快逃。

    見她接著要為自己倒酒,孟承奎伸手擋住杯口,「我有事要和豫琛談,和豫琛一樣喝可樂就好。」

    他會這麼說自是因為他們這一群死黨都知道,原就不愛喝酒的杜豫琛後來會盡可能不沾酒的原因,但不知情的溫舒蕾一直以為,豫琛是怕她去向他的父母告狀,才會在她的面前都不喝含有酒精的飲料。

    「是。」溫舒蕾應了一聲替下一個哥哥倒酒去。

    好不容易倒完了酒,她再為杜豫琛與孟承奎各倒了一杯可樂,接著又趕緊進廚房準備下酒菜。

    時間不早了,等溫舒蕾準備好下酒菜,杜豫琛便鬆口放人,「回去睡吧。」

    接到特赦令,溫舒蕾大喜,「是,哥哥們晚安。」說完,她腳底抹油似的溜了。

    杜豫琛站起來,看著孟承奎道:「我們上樓談。」

    其他人則是留在客廳繼續喝酒聊天。

    跟著杜豫琛上樓來到他的房間,孟承奎也不廢話,直接切入主題,「我想請你幫個忙。」

    時隔十年,他們同一屆的畢業生仍留在影劇圈的並不多,能像杜豫琛這樣在好萊塢佔有一席之地的更是少之又少,他們這一群死黨算是不錯了,至少從事的都是和影視相關的工作,孟承奎就是某個有線電視臺的節目部經理。

    「什麼事?」

    「為我手上即將上檔的一部韓國偶像劇的男主角配音,總共有二十三集,一集一個小時。」配音師突然生重病,他臨時找不到人重配,只好來拜託杜豫琛。

    杜豫琛心知好友肯定是沒其他辦法了,否則不會開口請他幫忙,「片子有帶來嗎?」

    「帶了。」

    「我先看看。最晚什麼時候答覆你?」

    「下個星期三,但是我沒有辦法給你太高的價……」

    「好兄弟談什麼錢。」杜豫琛豪氣的重拍了下孟承奎的手臂,再勾住他的脖子,「走!下樓喝酒。」

    「豫琛。」孟承奎其實還有一件私人的事想跟他談談。

    「還有事?」

    孟承奎看著他想了一會兒,笑著搖搖頭,「不急,改天再說。」

    「走吧。」

    被杜豫琛連續監視了一周後,溫舒蕾再也受不了了,她要呼吸自由的空氣,她要做一個自由人。

    這一晚,杜豫琛依然像個終極保鑣似的,從補習班一路護送溫舒蕾到進房間,而且他擔心她半夜偷跑出去,所以這幾天都睡在溫家的客廳,關宜雰打給他的那副備鑰終於派上用場。

    「我的大姨媽剛剛來了。」口說無憑,溫舒蕾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一張年曆遞給他,雖然她的工作很忙,但她的作息很正常,所以她的月事向來很準時。

    杜豫琛接過看了一眼,「所以呢?」

    「所以請你七天之後再來當跟屁蟲。」說完,她順手將皮包往床上一丟,接著脫去罩衫,準備洗澡上床睡覺。

    「你還是不改變心意?」

    「我的事不用你管。」

    別的事他可以考慮不管,但這件事絕對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做傻事而不阻止。」

    「你——」氣死人了!溫舒蕾火大了,故意當著他的面作勢脫去背心。

    杜豫琛似是早就看穿她的想法,在她有所動作前背過身去,「溫媽媽還沒有打電話給我,你……」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她的短褲被丟到自己腳邊。

    「只剩下兩件了喔!」她威脅道,就不信這樣還嚇不跑他。

    「不要鬧了,我……」一件很性感的黑色蕾絲內衣在眼前晃動,瞬間擊垮了他堅定的意志,「明天來我家吃早餐。」說完,他像是有惡鬼在後面追趕似的落荒而逃。

    溫舒蕾得意的甩動手上的內衣,「有種就不要逃啊!」她的背心和短褲都還好好的穿在身上,內衣當然也是,那些用來嚇唬他的道具是她隨手撈來的。

    她撿起短褲,一手拿著內衣,站在開啟的窗戶前,等著向杜豫琛示威。

    果不其然,杜豫琛一回到家就直沖他的房間,打開窗戶打算再監視她,卻看見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這才知道他被她耍了。

    活該!朝他扮了個鬼臉,溫舒蕾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志得意滿的洗澡去。

    杜豫琛正要過去找她算帳,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接聽,「是我。」

    「豫琛,片子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

    「那你考慮得怎麼樣?」

    想著溫舒蕾這一周沒辦法作怪,杜豫琛立刻決定利用這七天的時間幫好友把難題搞定,「偉倫有空嗎?」

    湯偉倫自營一間錄音室,最大的股東不是別人,正是杜豫琛。

    「沒空也得有空。」

    「知道了,我現在馬上過去錄音室。」

    大約半個小時後,三人在錄音室會合。

    「承奎,我先試錄一下,你聽聽看滿不滿意,不滿意我再調整。」

    杜豫琛說完,三人隨即各就各位,時光彷佛倒轉回大學時代他們為了作業而一起拍片、做後制的情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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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杜豫琛果然是經過好萊塢洗禮的配音師,配音既精准又快速,迷人的嗓音更是為角色增色不少。

    這部二十三集的韓劇,杜豫琛打算一天至少完成三集,狀況好的話再多趕一集,務必在七天之內交差。

    又一次移師至休息室稍作休息的空檔,三人圍坐在桌前,像大學時代一樣吃吃喝喝閒聊。

    「承奎,我幫你配音的事不要說出去。」杜豫琛交代道,他還不想讓家人知道他身兼兩份工作的事。

    孟承奎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隱瞞,仍點點頭道:「好。」

    「偉倫。」杜豫琛踢了一腳昏昏欲睡的湯偉倫,「你也是,把嘴巴給我閉緊一點。」

    「知道啦,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麼敢出賣你?」湯偉倫接著又道:「好困,我去小房間躺一下,要上工再叫我。」他打著哈欠走進一旁的小房間,他快要被豫琛這個電影魔人操壞了。

    「豫琛,有件事……」

    杜豫琛奇怪的看著他,「有什麼事就直說,幹麼吞吞吐吐的?」前幾天喝酒時也是這樣。

    孟承奎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道:「我喜歡舒蕾,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承奎你……」杜豫琛神色一變,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

    他以為他的兄弟們和他一樣,都把舒蕾視為妹妹,沒想到承奎竟然會暗戀她?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但我會繼續努力。」孟承奎真誠的說。

    舒蕾和豫琛的關係一直很曖昧,他以為他們終將在一起,也只好把對舒蕾的感情埋藏在心裡,可是十多年過去了,他們不但沒有更親近,反倒變得疏離,他認為是時候跨出一步了。

    「舒蕾知道嗎?」

    「不知道吧。」

    杜豫琛覺得自己應該要支持好友追求溫舒蕾,但不知怎麼搞的,他就是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讓他無法坦然的表示祝福,「舒蕾說她不想結婚。」

    「說不定她會為我而改變。」

    好刺耳的一句話,聽得他整顆心都浮躁起來,「你為什麼會認為她會為了你而改變?」

    「因為我是真心愛著她的。」這些年來他不是沒交過女朋友,但沒有一個令他想停留。

    杜豫琛皺著眉頭道:「她如果拒絕了,以後大家見面會很尷尬。」

    「這是必然的犧牲。」孟承奎沒說出口的是,反正他們也很少見面,不再相見就不再相見吧。

    看樣子承奎已經豁出去要追求舒蕾了,杜豫琛只好把醜話說在前頭,「你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

    「所以你願意支持我?」

    杜豫琛無法違背心意說支持,只好說:「我尊重你,也尊重舒蕾。」

    「謝謝。」孟承奎開心的握住他的手,只要豫琛不反對,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沒心情再工作,杜豫琛站起來,「既然偉倫累了,我也先回家補個眠,晚一點再聯絡。」說完,他向孟承奎點個頭,離開了錄音室。

    交代她過來吃早餐,人卻不在家,怎麼,昨晚被她捉弄,他不開心罰她餓肚子是不是?溫舒蕾橫躺在杜家客廳的沙發上,在心裡抱怨個沒完。

    又不知等了多久,杜豫琛終於回來了。

    走進客廳看見她,他將提在手中的早餐放到茶几上,「吃吧。」

    溫舒蕾坐起身來,他還在生她的氣嗎?要不然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你不吃嗎?」她出聲挽留他的腳步。

    「吃過了。」

    看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溫舒蕾忍不住開炮了,「幹麼這樣,是你先整我的耶!」他的幽默感到哪裡去了?他的哥哥樣又到哪裡去了?

    「我很累,你……」

    「好嘛,對不起嘛,我以後不會再那樣了。」不過是跟他開個小玩笑,有必要發這麼大的脾氣嗎?

    他現在心情很亂,沒辦法坐下來好好跟她談,「我上樓了。」

    「豫琛,喂,杜豫琛,你給我回來,杜豫琛!」

    溫舒蕾又生氣又難過的大喊,杜豫琛上樓的腳步卻不停。

    她都已經跟他道歉了,他還要她怎麼樣?

    坐在客廳裡生了好一會兒的悶氣,她才不甘心的上樓找杜豫琛求和,在房間裡沒看到他,她隨即往外找,最後在陽臺上找到他,他坐在一張椅子上,眉頭皺得死緊,不知在想些什麼。

    「豫琛?」

    聽見呼喚,杜豫琛望向她,「外面太陽大,不要出來。」

    但溫舒蕾還是走出去,「你怎麼了?」她很久沒見過他這麼抑鬱的樣子了。

    他心煩意亂的起身往房間走去,只想獲得片刻的安寧,靜下來好好想一想該怎麼處理她的事。

    她快步跟了上去,「你到底怎麼了?」她擔心的從身後抱住他,不讓他再逃離。

    「舒蕾,如果我說承奎他……」

    久久沒等到下文,溫舒蕾索性自己猜,「你和承奎哥哥吵架了?」

    「不是。」他拉開她的手轉過身,抓著她的雙臂,硬著頭皮開口,「你對承奎……有沒有……嗯?」

    她一臉困惑的瞅著他,「有沒有什麼?」

    「就是……那個……」他張著嘴,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個字。

    溫舒蕾學著他的口形,「愛嗎?」

    「嗯。」

    「哦。」她先是應了一聲,這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驚叫道:「什麼?你是說承奎哥哥他……我?」她和杜豫琛一樣說不出那個愛字。

    不等他答話,她接著又哇哇叫道:「承奎哥哥瘋了嗎?他怎麼可以……」她慌亂的用雙手拍打自己的頭,杜豫琛一直抓著她雙臂的手因而滑下,「不不不,這不是真的,是我聽錯了,承奎哥哥不會這樣的。」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杜豫琛的心安定了下來,也好似有一點欣喜,他不再難以啟齒,「承奎說要追求你。」

    「什麼?!」溫舒蕾的動作被他的話嚇得一頓,「沒有、沒有,我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見!」說完,她改為用力搖頭。

    「大概就這幾天了。」

    「什麼?」

    她現在的感覺只有恐怖兩個字可以形容,她無法想像孟承奎竟然一直用愛慕的眼光看著她,她更不能想像她拒絕孟承奎的告白後會怎樣,別的先不說,最尷尬的是她以後要怎麼面對那些哥哥們?

    「我以為他們不可能會愛你,但是我錯了。」

    溫舒蕾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他們?」

    杜豫琛無奈一笑,「你以為只有承奎對你動心嗎?」現在想想,他的死黨們都非常喜歡欺負她,這何嘗不是一種愛的表現?

    「對我來說他們都只是哥哥。」

    「問題是對他們來說,你未必是妹妹。」

    「如果你是對的,那麼……」溫舒蕾決定快刀斬亂麻,「我不會再和他們見面。」

    「舒蕾。」

    「反正要不是你,我也沒機會認識他們。」這世上哪個男人想和她玩愛情遊戲都行,唯獨他那票死黨不行,太複雜了。

    突然,一個念頭飛入她的腦海,如果、如果孟承奎真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平衡,那麼她是不是就可以找他商量……真是,她想什麼啊,這麼荒謬的事虧她想得到,不行,絕對不行!

    看著她的表情變化,杜豫琛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你在想什麼?」她該不會想跟孟承奎說,請他給她一個孩子吧?

    「沒什麼,你休息吧,我把早餐帶回家吃。」溫舒蕾給他一個要他安心的微笑,轉身離開他的房間。

    她前腳剛走,杜豫琛等待已久的電話終於打來了。

    「豫琛,聽說你有事找我啊?」關宜雰笑問道,準備接棒出擊。

    「是,溫媽媽。」

    「什麼事?」

    「我媽沒告訴你嗎?」就他所知,他們四個長輩之間可沒有什麼秘密,尤其關於他和舒蕾的大小事,根本都是互相分享的。

    聽他這麼說,關宜雰才沒再打馬虎眼,「沒錯,我和你溫爸爸都同意舒蕾不結婚生孩子的事。」

    「溫媽媽,你們怎麼能同意這種事?」到底是他太古板,還是兩位長輩的思想太先進?「舒蕾雖然離過一次婚,但她還是能找到幸福的歸宿。」

    「舒蕾說她不想再婚,如果我們硬是逼她,到時候她婚姻不幸福要算誰的錯?」她說得振振有詞又頭頭是道,「舒蕾絕對有能力負擔孩子到成年,不然也還有我們兩個老的,如果你覺得孩子沒爸爸很可憐,簡單啊,叫孩子認你當乾爸不就得了。」

    事關舒蕾的一生,他不明白溫媽媽身為母親怎麼會說得這麼輕鬆,「溫媽媽,舒蕾還年輕,這事不用著急,再等等吧。」

    「我和你溫爸爸都六十幾歲了,你要我們再等到民國幾年?不,我們不等了,只要舒蕾能懷上孩子,其他的我們都不在意。」

    「溫媽媽……」

    「豫琛。」關宜雰打斷他的話,「這件事我們不敢求你幫忙,但你也別再勸我們了,還有,你別去阻礙舒蕾的好事,算我拜託你,就這樣了,再見。」

    「溫媽媽、溫媽媽!」然而電話已經斷訊,他叫得再大聲也只是空喊。

    再一次,杜豫琛茫然的掛上電話,覺得自己正站在高空中的繩索上,一個不小心就會掉到地面,摔個粉身碎骨。

    連續七天,每一天杜豫琛都覺得度日如年,因為他被三方人馬夾殺,他順從哪一方都不對,反對哪一方也不對,只能鎮日唉聲歎氣。

    這天近午夜,錄音室的休息室裡,杜豫琛和孟承奎面對面站著,湯偉倫被派出去買宵夜了。

    「豫琛,謝謝你。」孟承奎由衷的致上謝意,同時遞上一個信封,多虧豫琛的大力相挺,這部韓劇才能如期上檔。

    杜豫琛接過信封,微皺著眉頭道:「承奎,我探過口風了,舒蕾對你……」他不好說得太直白,只用搖頭表示。

    答案在預期之中,孟承奎笑得坦然,「我還是會努力。」

    「承奎,你就不能……」

    他說得含糊,但孟承奎聽明白了,「如果我做得到,我就不會向你坦白了。」

    「已經知道結果的事,你又何苦要讓傷害成真?」

    「你現在是在擔心誰?我?還是舒蕾?」雖然舒蕾現在不愛他,但誰敢保證她之後不會被他的真情打動。

    「承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唉!」

    「我明天要出公差,大約兩個星期後回來,到時候我會向舒蕾告白。」孟承奎提起放在椅子上的公事包,「我先走了,再見。」

    須臾,被派出去買宵夜的湯偉倫回來了,他走進休息室,不見孟承奎的身影,只見杜豫琛臉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登時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說道:「你答應支持他了嗎?」

    聽見聲音,杜豫琛回過神來,「什麼?」

    「承奎要追舒蕾的事,你答應支持他了嗎?」湯偉倫這一次可是把話說完整了,看著杜豫琛震驚的表情,他調侃道:「你們再繼續把我當聾子啊!」

    他們那天在休息室談論這件事時,他就在隔壁的小房間睡覺,他們說的話他全都聽得一清二楚,不過照他看來,是承奎不怕他聽到,才會無視於他的存在,這麼放肆的說出來。

    湯偉倫坐下來,一邊打開宵夜,一邊自顧自的又道:「我們早就知道承奎喜歡舒蕾了。」

    「我們?」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想問我,除了承奎之外,還有誰對舒蕾有意思。」湯偉倫夾起一塊豆干放進口中,故意吊一下好友的胃口,才接著說道:「依我看呢,是統統都有,但朋友妻不可戲,所以……當妹妹就好。」

    他猜對了。杜豫琛感到有些無奈也有些生氣,「為什麼不跟我直說?還有,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和舒蕾不是……」

    「舒蕾眼中只有你一個人。」湯偉倫搶白道,他這個局外人看得很清楚,「是我們不好,把你灌醉,逼得你不得不和以璐交往,才會害舒蕾傷心的遠走他鄉。」

    「不是這樣的。」為了不讓好友繼續誤會他和溫舒蕾的關係,杜豫琛想了想,決定不再隱瞞,「舒蕾在英國有過一段婚姻。」

    「舒蕾結過婚了?」湯偉倫好不訝異的驚呼,「怎麼會?」

    「怎麼不會,」杜豫琛接著又道:「如果舒蕾真像你說的眼中只有我,你覺得我會沒發現嗎?」

    當然會啊!湯偉倫閒散的再塞一塊肉到口中,「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當局者迷。」

    杜豫琛懶得再和他爭論這件老掉牙的事,話鋒一轉,問道:「你的想法?」

    「你先說,你沒日沒夜幫承奎搞定這部戲,他付給你多少錢?」

    「不知道,我看看。」

    杜豫琛拿起桌上的信封,還來不及打開來看,就被湯偉倫抽走了。

    湯偉倫抽出信封裡的支票,看著上頭的金額,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冷哼一聲,「虧他有臉拿得出來。」他把支票放回信封裡,再交還給杜豫琛。

    怎麼,當他錄音室的生意很爛嗎?要他騰出七天他就騰出七天,還有,憑什麼要自己當免費勞工?

    杜豫琛接過,隨手將信封放到桌子上,「好朋友計較什麼?」

    「對,你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他才會吃定你。」孟承奎隨著時間、環境的改變,愈來愈功利,他看不爽。

    杜豫琛把信封推到他面前,「差多少,我再補給你。」

    沒有人會永遠不變,或許是他久久才與好友們見一面,大家的轉變他看得更加清楚,至於承奎的功利他覺得很正常,只要承奎不做出對不起朋友的事情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

    「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拿你的年終分紅來補這個缺口。」湯偉倫接著回答他的問題,「豫琛,不要讓他有機會接近舒蕾,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沒這麼嚴重吧?」

    湯偉倫哼笑了聲,「你覺得他為什麼早不向你坦白、晚不向你坦白,偏偏選在這個時機點?」

    雖然豫琛長住美國,但又不是失聯,承奎若真那麼愛舒蕾,愛到非娶她不可,早該打電話給豫琛表明這件事了。

    「什麼意思?」

    「聽說他任職的電視臺要開一個新的談話性節目,鎖定的其中一位固定來賓就是舒蕾,當然,也是舒蕾長得漂亮、會賺錢,家裡又有錢,娶了她,他可以少奮鬥三十年。」

    「承奎不是那樣的人。」

    湯偉倫搖搖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已經不是你當年認識的那個孟承奎了。」

    「是你太小心眼吧?」

    湯偉倫再次搖頭,「你這個人的缺點就是心胸太寬大、做人太講義氣,才會被他利用了還在替他講話。」當然,這句話的前提是對方得是豫琛認定的自己人。

    突然覺得好累,湯偉倫打了個大哈欠,「總之,這就是我的想法,聽不聽隨你,宵夜留給你收,大門留給你鎖,我要回家睡覺了,有事也別來吵我,拜。」

    他不負責任的閃人,留下杜豫琛一個人抱著他丟出來的定時炸彈,煩惱著自己該剪掉哪條顏色的線,才能解除這個危機,不會爆炸造成傷害。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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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6:42:53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如果這件事一定要有個人站出來扛才能安然落幕,那就由他來吧。

    深思熟慮了整整一周,杜豫琛決定承擔起一切,因為母親那句「與其嫁一個爛老公,當一個未婚媽媽更好」,以及湯偉倫對孟承奎的諸多批評,讓他改變了原傑的想法。

    八月第一個星期五的晚上,星光燦爛,杜豫琛靜靜的坐在溫舒蕾的房間,等著她下班回來。

    是的,他沒再繼續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因為他知道他防不了一隻想偷腥的貓兒,她迫切地想成全她父母的心願,他沒有資格阻止她,但是他怎麼捨得讓她當一個未婚媽媽。

    萬萬沒想到杜豫琛竟然會放過自己,溫舒蕾恣意地享受著這百分百的自由,停好了車,她哼著歌下車,再踏著輕快的腳步進家門,一路借著月光直達她的房間,才打開電燈。

    「我答應你。」

    「嚇我一跳!」突然聽見聲音,她被嚇得花容失色,待定睛一看,杜豫琛正坐在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幹麼不開燈,你想嚇死我啊?」

    杜豫琛凝視著她,又說了一次,「我答應你。」

    「你在說什麼?我最近又沒有纏著你煮什麼東西給我吃,也沒有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希望你幫我……」溫舒蕾猛地一頓。

    不會吧?他說的不會是她請他給她一個孩子那件事吧?

    「我給你一個孩子。」他只說了一半,因為依照他對她的瞭解,若是讓她知道他不只要當孩子的父親,還要當她的文夫,她一定會立刻推他出門,打死再也不向他提起這件事,但他無法接受她去找其他男人。

    真的是這件事!她驚愕得當場腿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開玩笑的吧?」

    「你是開玩笑的嗎?」

    「我當然不是。」

    「我也不是。」

    溫舒蕾無法相信,她皺著眉頭瞪看他,「你吃錯藥了?還是中邪了?」不然怎麼會這麼不正常?

    杜豫琛走到她面前蹲下,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你做得到,我就做得到。」

    她將手緊緊握成拳頭,「真的?」

    「真的。」

    溫舒蕾凝望著他,故意激道:|「那你還在等什麼?」

    他的唇慢慢的接近她,眼看只差一公分就要吻上她的唇,他的理智卻在這時將他往後拉,還拼了命的大聲呐喊著不可以。

    杜豫琛全身僵硬,想動卻動不了,他做不到……

    看著他眼底的掙扎,她好心疼,如果他做得到,他就不是杜豫琛了,「這不是你的為人,這樣就夠了。」語畢,她站起身,要往房間裡走。

    他卻突然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扯了回來,用雙手捧住她的臉,低頭吻上她的唇。

    溫舒蕾震驚地瞪大雙眸,這不是真的,是夢吧?

    他對上她的視線,用眼神告訴她閉上眼睛,她依言照做。

    杜豫琛以為自己跨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接下來的事應當就能水到渠成,但是她柔軟的唇瓣、如蘭般的氣息,在在提醒著他這是錯的。

    感覺到她的手撫上他的胸膛,他驚嚇的往後彈開,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他別過頭,繼而懊惱的罵自己為什麼做不到?

    溫舒雷垂下視線看著地面,太勉強了,不過,至少他嘗試過了,她沒有遺憾了。「謝謝你,我會當作今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話落,她將背在身上的皮包放到梳粧檯上,拿了換洗衣物走進浴室洗澡。

    杜豫琛看看緊閉的浴室門板,痛苦的問自己,只能這樣子了嗎?眼睜睜看看她為了想要一個孩子,投入陌生男人的懷抱?

    不,不可以,他不允許!

    他轉身快步下樓,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理智,那就把自己灌醉吧,只要醉了,他就能做她孩子的父親,他就有資格能夠照顧她一生。

    打開酒櫃,杜豫琛隨手拿出一瓶洋酒,打開瓶蓋仰頭猛灌,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讓她拒絕再踏上婚姻這條路,但是嫁給他不一樣,他們是那麼樣的契合,就算沒有愛情,他們也可以快快樂樂的白頭到老。

    對,他就是最適合她的男人,就讓他們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吧,這樣才是最好、最美的結局。

    杜豫琛一邊在心裡向自己喊話,一邊灌酒,等到終於感覺到一些醉意,他適時停止,他還有重要的事得辦,不能直接醉倒在這裡。

    放下酒瓶,他扶著樓梯的扶手,腳步有些虛浮的踏上階梯,腦海中只想著一件事,舒蕾需要她,他不能讓她失望,他一定會做到的。

    來到二樓,見溫舒蕾房間的燈已經關上,他輕輕扭開門把,借著月色來到床邊,從床尾匍匐著慢慢往床頭前進,「別怕,是我。」

    「豫琛?你怎麼……」聞到他呼出來的酒氣,溫舒蕾下意識捏住鼻子,「你喝酒了?」

    「一點點。」

    瞧他迷離的眼神,聽他酐醉的語調,哪裡像是一點點?「你喝醉了。」

    「沒有,我還很清醒。」杜豫琛一邊說,一邊脫去襯衫,「舒蕾,我想愛你,真的,我真的真的好想愛你。」

    「你醉了,你……」

    真礙事!他抽掉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哇,原來你都裸睡哦?」

    他這一說,溫舒蕾才記得要害羞,她一手遮住雙峰,一手尋找著被他抽掉的被子,被子昵?她的被子被他丟到哪兒去了?

    他好笑的看著她忙碌的雙手,「別白忙了。」他抓住她的手腕,壓至她的耳旁,再以五指扣住她,「他們都喜歡你,是我誤了他們也誤了你。」

    溫舒蕾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卻驚見他眼底的情欲。

    「舒蕾,原諒我誤了你,也原諒我只能這樣愛你……」話落,他吻上她的紅唇,溫柔但熾烈。

    溫舒蕾完全被他的話搞糊塗了,但她還來不及開口問明白,神智便被他的吻給奪走了,她無力祗抗,也不想抵抗,她任由他點燃自己,如果只能曾經擁有是她的宿命,那就這樣吧……

    早晨的陽光照亮了房間,杜豫琛緩緩張開眼猜,感覺頭痛欲裂,他永遠不會忘記宿醉的感覺,問題是他已經戒酒很多年,是什麼原因讓他破了戒?

    他閉上眼猜試著回想,昨天晚上……他瞬間睜開眼,再慌忙坐起身,房間裡不見溫舒蕾,他顧不得頭疼,急急下床尋人去。

    他像只無頭蒼蠅般慌慌張張的,一下子踢到椅腳,一下子擦撞到門框,一心只想著他得快點找到人,確定自己昨天晚上有沒有對她做什麼,他只記得他沒有讓自己喝得太醉,爬上了她的床,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後勁太強,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他全都不記得了。

    杜豫琛把三層樓全都找遍,卻都沒有看到她的人。

    終於,悲劇發生了,他一個不小心踩空,摔下樓梯,後腦重重撞到地面,他抱著頭哀叫了一聲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溫舒蕾正提著一袋中式早餐慢慢走回家,兩次都是在他酒後和他發生關係,這次她雖然沒喝酒,也不再是十八歲的少女,但她仍然不好意思面對他,更正確一點來說,她這次是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所以她決定在他醒來前先起床,避開那會令兩人感到極度尷尬的場面。

    她請他給她一個孩子,但任誰都知道,方式並不是只有一種,說到底,是她太自私、太渴望他的擁抱,才會選擇最直接的一種,現在她什麼都不敢想,只希望老天爺能眷顧她,不要再讓她的美夢變成泡影。

    不知道他睡醒了沒?這麼想著,溫舒蕾推開家門,竟看見杜豫琛倒在一樓的樓梯前,她驚慌的沖過去叫喚他,但他完全沒反應,她連忙打電話叫救護車送他到醫院。

    經過急診醫師的檢查,杜豫琛並沒有內傷,只有一些輕微的外傷,不過他的後腦腫了一個大包,醫師擔心他會有腦震盪的情況,必須留院觀察一、兩天。

    單人病房裡,溫舒蕾坐在病床旁,憂心忡忡的等著他蘇醒。

    不知過了多久,杜豫琛緩緩睜開眼睛,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發覺自己的腦袋也一片空白。

    見他終於清醒了,溫舒蕾激動的站起身喊道:「豫琛。」同時暗暗感謝老天保佑他沒事。

    「這裡是哪裡?」

    「醫院。」

    「我為什麼會在醫院?」

    杜豫琛試著想坐起來,但被溫舒蕾阻止了。

    「醫師說你可能有腦震盪,必須暫時躺著不能動。」接著她解釋道:「你應該是不小心從二樓的樓梯上摔下來。」

    搞清楚大概是怎麼一回事後,杜豫琛接著又問:「你是誰?」

    「我是舒蕾啊。」

    「那我是誰?」

    溫舒蕾直覺他是在惡作劇,想嚇她,「你是杜豫琛啊。」

    「我們是什麼關係?」

    等等!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在惡作劇的樣子,她緊張了,「你不記得了?」她的這句話讓杜豫琛意識到他的傷可能比看到的更嚴重,「我想,你最好請我的主治醫師馬上過來一趟。」

    「好,我這就去。」溫舒蕾三步並作兩步的沖到護理站,請護士快點請醫師過來。

    經過醫師仔細的問診後,確定杜豫琛失憶了。「我的記憶什麼時候會恢復?」杜豫琛淡然的問道。

    醫師對於他過於冷靜的反應感到有些詫異,「這我沒辦法確切的答覆你,可能幾個小時,可能幾天,可能幾個月,可能幾年,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恢復。」

    「我知道了,謝謝醫師。」

    溫舒蕾完全無法保持冷靜,她紅著眼眶,哭喪著小臉,「怎麼辦?豫琛。」都是她害的!

    「你還沒告訴我我們是什麼關係?」

    「鄰居。」她大略說明一下兩家人的概況與近況。

    聽完,杜豫琛做出失憶後的第一個決定,「我受傷失憶的事先不要告訴我的父母。」

    「好。」溫舒蕾早已慌得沒了主意,「然後呢?」

    「可能需要你幫忙我找回記憶。」照她說他們小一就認識了,那他們應該有很多共同的回憶。

    「怎麼找?」

    「下次再仔細問醫師吧。」

    「好。」溫舒蕾心焦的看著好陌生的他,不由得道:「你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我原來是什麼樣子?」看出她的不安與害怕,杜豫琛試著和她聊一些輕鬆的話題,撫平她的心情之餘,也順便瞭解一下自己。

    「你原來……」

    看著她生動活潑的描述著發生在他們之間的趣事,他不覺莞爾。

    溫舒蕾,三十二歲,他的青梅竹馬,看她一點也不精明能幹的樣子,怎麼會是受歡迎的補教老師?還有她的穿著打扮,說輕便是好聽了,簡直是隨便,沒有一點三十二歲女人該有的風情。

    她說他是電影音效師,在好萊塢待了八年左右,生活細節她不清楚。這也真奇怪,那不是青梅竹馬嗎,就算分隔兩地,她也應該多少瞭解他的生活狀況才對。

    謎團,他現在所見所聞都不在他的記憶裡,為今之計,他只能多多接觸相關的人事物,看看能否快點找回失去的記憶。

    在醫院住了兩天,杜豫琛出院回到家已是下午兩點,而今天是星期一,溫舒蕾有課,不能待在家裡陪他。

    「你一個人在家真的可以嗎?」雖然他說沒問題,但她還是很不放心,「我看我還是向補習班請假留在家裡陪你好了。」

    連續兩天和她密集的相處,杜豫琛不得不說,她真是個好窩心又可人的鄰居妹妹,「真的不用,你去上班吧,我想一個人待在家裡,說不定會想起一些什麼。」聽他這麼說,溫舒蕾不再堅持,但仍是緊張的叮囑道:「如果你有什麼事,一定要馬上打給我喔!」

    這時她不由得慶倖他只是忘了同遭的人,而不是連生活技能都忘了。

    「我知道了,小管家婆。」囉囉唆唆的,真教人受不了。

    她沒心情陪他說笑,「你不要開玩笑,人家真的很擔心。」

    「好好好,」杜豫琛邊說邊推著她出門,「我一定會乖乖待在這裡等你回來,有事一定會打電話給你,你快回家收拾一下,準備上班吧。」向她招招手說再見,關上門後,他忍不住長籲了口氣,終於安靜了。

    但這份安寧並沒有持續太久,他才剛繞完一樓準備上二樓,溫舒蕾就開門進來,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她有這個家的鑰匙,但很快的就被他的下一個想法蓋過去。

    這才對嘛,三十二歲的女人就該是這個樣子。

    看著她美麗動人的俏模樣,他奇怪的問道:「為什麼你平常不這樣打扮自己?」

    他眼底毫不隱藏的讚賞,讓溫舒蕾的虛榮心小小的噴發了一下,「因為你覺得我之前那樣比較漂亮。」

    杜豫琛很是意外,他的審美觀還真特別。

    怕嚇到他,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再走嗎?」

    又來了!他又不是一件一碰就會碎掉的玻璃藝術品,她大可像他們原來相處的模式那樣對待他就好,他有些無奈也有些不舍的主動給她一個友情的擁抱,「路上小心。」

    溫舒蕾用力的回抱住他:「你一定要乖乖待在家等我回來,不能亂跑喔!」她怕他出去了會這不到回家的路。

    小姐,你打扮得這麼漂亮,不適合當一隻母愛氾濫的老母雞,好嗎?杜豫琛好想這麼告訴她,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短暫的溫情交流後,杜豫琛二度推她出門,不禁要想,他失憶前後究竟是有多麼不同,才會令口口聲聲說他們的感情好到像親兄妹的她,無法自然的與自己互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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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4 16:43:1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送走溫舒蕾,他來到二樓,一樣先繞了一圈,才在他的房間逗留,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一整面牆的書櫃,三分之一是英文書,三分之二是電影的相關書籍,看樣子他真的像她所說的非常熱愛電影。

    房間整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如她形容的沒錯,他是一個十分自律的人,他在書桌前坐下,拉開中央的大抽屜,裡面沒什麼值得他參考的東西,他再拉開右邊的第一個小抽屜,看見一整迭大小不一但擺放得很整齊的記事本,他直覺拿起第一本,也是看起來最古老的那一本。

    翻開封面,第一頁寫了「我的第一次」這幾個字,字跡雖然工整,但一看就知道是小學生的字,他接著再翻開下一頁,書寫的格式都一樣,先是日期,再來交代發生什麼事,他推算第一次開始記錄應該是他小一的時候。

    他寫了第一個牽手的女生,第一個背的女生、第一個吵架的女生、第一個抱的女生、第一個打架的女生、第一個載的女生、第一個一起看電影的女生、第一個……直到第一個一起喝酒的女生,除了第一個向他告白的女生,其餘的全都是溫舒蕾的名字。

    看到這裡,他不得不想,自己真是一個怪人,竟然會這麼認真的記錄這種無聊的東西,至於穿插在中間用鉛筆寫的眉批,是大人的筆跡,字體娟秀,好聽一點的是我也是、真開心、太幸運了等等,不太好聽像是這是你的福氣、真倒楣、便宜你了等等。

    很明顯的,用鉛筆寫這些眉批的人,正是溫舒蕾。

    他再翻到下一頁,正感到無聊之際,四個大叉叉下的文字,讓他的頭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暫時閉上眼睛。

    等疼痛稍微舒緩一點後,他再仔細一看,被溫舒蕾打叉的是第一個親吻的女生以及第一個上床的女生的名字與日期,日期都是同一天,算起來是在他大二的時候,而她更正的日期是……等等,他連忙往前翻,沒錯,就是第一個一起喝酒的女生那一天。

    也就是說,其實第一個與他親吻和上床的女生是溫舒蕾?這未免也太詭異了,他是打算做一個吃幹抹淨不認帳的混帳嗎?不然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不應該產生的謬誤?

    暫時擱下這個無解的問題,他再往下看,全都看完之後,他覺得後半都唯一值得他參考的就是最後一條,第一個結婚與離婚的女人,蘇珊。

    總整理完畢,杜豫琛就著自己發現的疑點再反復翻閱著記事本,沒錯,雖然很淡,但是用鉛筆書寫的都分,確實有重複寫上又擦掉的痕跡,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溫舒蕾故意寫給他看的,就是她忘記擦掉了?

    照他這幾日對她的觀察,答案應當是後者,想到這兒,他受不了的搖搖頭,她的線條可粗了,連替他倒一杯溫開水,她都能燙到自己的手,真是公他大開眼界。

    這時,傳來一陣鈴聲,他下意識往聲音來源望去,看見了床旁的矮櫃上放著一支正在充電的手機,他起身走過去,發現手機螢幕上顯示蘇珊兩個字,他伸手想拿起來接聽,卻臨時改變主意。

    沒聽說他有孩子,所以就算她是個好前妻,也儘量不要聯絡才是明智之舉吧?等到鈴聲停止,他才撥掉充電線,拿起手機查看通話記錄,果然,他之前也是只有蘇珊的電話不接。

    放下手機,他又走回書桌前坐下,專注在眼下的事情上,同一個問題為什麼會有兩個答案?這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差錯,才會出現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結果?杜豫琛更深入的思考,一本記事本裡,名字出現最多次的人就是溫舒蕾,她怎麼可能只是他的鄰居妹妹?還有,她打扮起來是那麼樣的亮眼,除非他愛的不是女人,否則不可能對她完全沒感覺。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失憶的他站在第三者的立場,客觀分析著,覺得一切都很不合理,卻又推敲不出一個他覺得合理的解釋。

    反過來說,溫舒蕾只把他當成鄰居哥哥嗎?這問題不必傷腦筋去思考,他今晚試試她就知道了。

    決定之後,杜豫琛起身四處探索,繼續瞭解自我之旅。

    溫舒蕾一下班就急忙趕回家,直到她進了杜家門,看見杜豫琛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她的心才總算安定下來。

    「回來啦?」他看著她,笑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

    除了那本筆記本,他後來又在書桌的抽屜裡找到一個牛皮紙袋,裡頭裝著……總而言之就是他的財產,以及幾本相本。

    她沒騙他,他們的感情真的很親密,相本裡有一半以上都是他們相親相愛的照片,還有,她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他想過了,他一定是吃醋了,才會說她隨便穿比較漂亮,因為他不想別的男人看見她的美麗。

    「你要煮給我吃嗎?」溫舒蕾下意識反問道,但其實她並不餓。

    杜豫琛想也沒想便回道:「好啊:你想吃什麼?」

    她走到他身旁坐下,「你還記得怎麼下廚?」

    他點點頭,「要不然晚餐我是怎麼解決的?」

    突然杜豫琛指了下電視正在播放的韓劇,「男主角的配音完美,感覺等級不同。」

    「你是音效師,配音你也懂啊?」說完她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一個笨問題,他是電影魔人嘛,和這一方面有關的事,有什麼是他不懂的。

    他聳聳肩,不好意思,他正在失憶中,無法正確回答她這個問題,不過……

    「要不要聽聽看,我學得很像哦。」

    不想掃了他的興,溫舒蕾看著畫面問道:「哪一個是男主角?」

    「那個。」杜豫琛指著螢幕的右手邊,「穿藍色西裝的那一個。」

    她專心聽著男主角的聲音,直到廣告時間才再度轉向他,「好了,你學吧。」

    他清了清喉嚨,開始上演模仿秀,「為什麼要離開我?我是那麼愛你,沒有你的日子我該怎麼過下去?拜託你回來,只要你回來,我願意放棄所有的一切,只要你回來。」

    學完,他得意的笑問:「怎麼樣?是不是很像?」

    騙人的吧?這哪是像,根本就是同一個人,還有,他的記憶力未免也太驚人了,竟然聽一次就背起來?溫舒蕾難以置信的張大雙眼,「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跑去賺外快?」

    「什麼?」熟悉的廣告聲音響起,杜豫琛急急的又指著電視機道:「還有這個,這個S牌美國汽車廣告的旁白我也會學。」

    話落,他立即與廣告同步發聲,「怎麼樣,是不是也很像?」

    這個廣告的配音她不必特別去聽,因為她第一次聽到就喜歡上這個聲音,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確定你在美國是做音效師,不是配音師?」

    「你知道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不確定。」

    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溫舒蕾不由得心兒發酸,如果她再也找不回她愛的杜豫琛該怎麼辦?

    看著她傷心的眼神,杜豫琛抓緊時機套話,「你好像很愛我?」

    他的疑問聽得她心一跳,直覺想逃避,連忙轉頭看著電視,扯開話題,「好好玩,你還會學誰?」

    雖然她沒有回答,但逃避不也是一種答案?他好心的放過她,沒再追問,改為問起另一件事,「你說我有一群很瘋狂的大學死黨?」

    他也看過那些人的照片了,什麼荒唐的遊戲都敢玩,真的是一群瘋子。

    聞言,溫舒蕾轉回頭看向他,「你想見他們?」

    「嗯,現在找他們方便嗎?」

    她想了想,他和孟承奎、湯偉倫比較麻吉,但是她不想找孟承奎來,「湯偉倫,你和偉倫哥哥走得比較近,他現在應該可以過來。」

    杜豫琛點點頭,「你幫我打電話約他過來。」

    「好。」

    半個小時後,湯偉倫像是火燒屁股一樣沖進杜家,杜豫琛的狀況溫舒蕾在電話中都先和他說過了。

    溫舒蕾依照杜豫琛的交代,替湯偉倫開門後便回家休息。

    「豫琛,我的爹、我的娘,你還好吧?」湯偉倫抓著杜豫琛的雙臂著急地問。

    豫琛可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們還有許多夢想尚未實現,他萬萬不能有半點閃失啊!

    真誇張!一股沒由來的好感升起,杜豫琛不由得笑開,「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請坐。」

    湯偉倫坐下,見茶几上空空的,他理所當然的問道:「啤酒勒?」

    杜豫琛莫名的看著他,「啤酒?」

    「對喔,我忘了,你失憶了。」湯偉倫記得他們那天買的啤酒還剩下很多,很自動的走去冰箱拿啤酒。

    見他只拿來一罐,杜豫琛不解的問道:「我的呢?」

    「幹麼要拿你的?對哦,你失憶了。」湯偉倫接著解釋,「你戒酒了。」

    「為什麼?」

    「怕又莫名其妙失身,付出慘痛的代價啊,還為什麼勒?」說完,他敲了下自己的腦袋,「這是我們把你灌醉一次之後才知道的事,你喝醉後做過什麼你全都不會記得,你的第一個女朋友就是這麼來的。」

    找到原因了,難怪同一個問題會出現兩個不同的答案,杜豫琛暗喜,又問道:「所以我的第一任妻子……」

    「當然也是這樣來的嘍!」湯偉倫拉開瓶蓋,喝了一口哩酒。

    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飛去美國找豫琛,發現他正在辦離婚,他大概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就像他也是不久前才曉得舒蕾在英國結過婚一樣。

    看他完全沒有適應不良,還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杜豫琛好奇的又問:「你不會覺得我很陌生嗎?」

    「不會啊。」

    杜豫琛再道:「是她的表現讓我感覺她覺得我像是一個陌生人。」

    「她?你說舒蕾啊?」

    「嗯。」

    「這是當然的啊,你原來那麼疼她。」

    聽他這麼說,杜豫琛更不解了,「所以是她誤會了,你不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不是這個意思。」湯偉倫想了下,才又道:「除去你的家人不算,你待人基本上有三套標準,舒蕾、自己人和外人。」

    而此時此刻他對豫琛來說就是個陌生人,豫琛待他像個外人很正常。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再說得仔細一點嗎?」

    也是,自己說得這麼粗略他怎麼能夠理解。湯偉倫直接地道:「你本來就不是一個很好親近的人,偏偏又被人家設計,」他比出兩根手指頭,「就是我們剛剛說你喝醉酒的那兩次:所以……」

    看他一頭霧水,他補充說明——

    「這件事我也是不久前去參加大學同學會才知道的,你當年根本沒失身。大二那年的暑假,我們一大群同學相約去片場當臨演,有一天晚上下戲後我們又去夜店狂歡,因為你每次都只是意思意思喝一杯就不喝了,那晚我們就故意聯合起來把你灌醉,想看你喝醉是什麼模樣,後來以璐,就是暗戀你的同學方以璐說要順道送你回家,哪知道她竟然把你帶到汽車旅館。

    「誰都沒料到她居然會那麼大膽……事後你為了負責任,就答應和她交往。」湯偉倫歎了口氣,「強摘的果實果然不會甜,才交往三個月她就嫌你對她不夠好,向你提出分手。」

    「那另一次呢?」

    「另一次我就不清楚了,因為你叫我不要問,不過我想情形應該差不多吧。」

    「所以?」

    「所以就是你交得更不好親近了。」湯偉倫接著仔細解釋所謂的三套標準,「對於你認定的自己人,你是一個爛好人,對於外人,你幾乎不講人情,尤其是那些想倒追你的女人,你通常直接無視。

    「可是你對待舒蕾很特別,至於是怎麼個特別法,我不知道別人怎麼看,但在我看來,她是你的命,誰敢惹她哭,就只有死路一條,但你現在卻只把她當成一般人對待,她當然會覺得你很陌生。」

    至於對他嘛,他還是做自己就好,不用顧慮那麼多,反正兩人剛認識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這樣也許可以幫助他恢復記憶,不是嗎?

    得知自己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性格並不是憑空冒出來,或是受傷的後遺症,杜豫琛的心裡踏實多了,「大家……都好嗎?」

    長長十四年的歲月,哪是三言兩語就講得完,湯偉倫為講求時效,為杜豫琛來取重點式的惡補。

    聽完之後,杜豫琛這才明白他為什麼一見到自己就大喊我的爹、我的娘,因為自己是他錄音室的最大股東。

    「總之,你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記住孟承奎是你的情敵。」

    杜豫琛疑惑地問:「你認為我愛溫舒蕾?」

    「但是你打死不承認。」

    「你認為她也愛我?」

    「但是你打死不相信。」

    這下好玩了。杜豫琛突然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我在美國的事,她為什麼幾乎都不知道?」

    「你問我我問誰呀?」湯偉倫又道:「不曉得你們兩個在發什麼神經,舒蕾在英國的事你也是一問三不知。」就不知道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她說我是一個音效師。」

    「對啊,不過你在美國也從事配音工作,但因為你命令大家不准說出去,所以在臺灣只有我們這幾個死黨知道。」

    聽他這麼說,杜豫琛馬上聯想到,「我剛剛在電視上看到一部韓劇,還有一個美國汽車廣告……」

    湯偉倫點頭,「韓劇是前陣子孟承奎請你幫忙配音的,至於那個汽車廣告是你回來臺灣之前配的,不過你以前也幫同一家汽車公司配過廣告旁白。」

    「蘇珊呢?」

    「對哦,差點忘了提醒你還有蘇珊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湯偉倫很慎重的說道:「你必須特別注意這個女人,她是你的經紀人,也是你的前妻,她愛你愛得要死,表面上假裝同意和你只做朋友,可是暗中計畫看怎麼把她杜太太的位置再搶回去。」

    說完自己對蘇珊的觀察,他才覺得奇怪,「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麼會知道蘇珊?」

    他記得豫琛只和家人說過他在美國結婚又離婚的享,並沒有告訴家人對象是誰,溫舒蕾應該也不知道,是沒辦法告訴他的。

    「我這到一本以前的記事本,裡面有記錄。」杜豫琛避重就輕的回道。

    「哦。」湯偉倫點點頭,那就難怪了。

    接下來的時光,湯偉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杜豫琛則是一發覺問題就開口提問,直到湯偉倫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杜豫琛遺失的三十二年的歲月,不能說是找回來了,但至少他不再滿腦子都是問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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