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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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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莞爾wr]娛樂圈頭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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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2:14: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章 找到

      周惠原本在收拾行李,一聽杜昌群吩咐,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接起了電話︰

      「喂,喂?」

      電話那端並沒有聲音,她問了幾聲︰

      「找誰的?」

      電話里依舊沒有人說話,她掛了電話,對上杜昌群疑惑的眼神,周惠擱下話筒︰

      「興許是打錯的。」

      一家人出行在即,並沒有將這樣的小事兒放在心上,唯有杜紅紅罵了兩句︰

      「肯定是那些想打聽江瑟消息的人打來的。」

      杜紅紅沉著臉,她比江瑟小了三歲,兩人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可從外表上卻絲毫看不出親姐妹的端倪。

      無論從身高、長相,她沒有一點兒與江瑟相似之處的。

      她長得像杜昌群,容貌平平,自江瑟出名之後,她最恨的就是人家問起自己的身份,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懷疑。

      從高中到大一這幾年的時間裡,學校裡的老師同學對於她是江瑟妹妹的身份表示懷疑,認為她是自吹自擂。

      昔日知道她與江瑟關係的老鄰居們,又總愛拿她來跟江瑟比,認為江瑟比她漂亮,成績比她好,考上了第一學府,有大出息。

      每當這種時候,杜紅紅心里就說不出的鬱悶。

      好在隨著江瑟給的錢增多了,周惠先前向江瑟提出要了一筆錢,付了一套房子首付,搬離了原本的地方,才算擺脫了過去。

      周惠安慰了女兒兩句,隨著日子逐漸過得舒心,她身材豐腴了一些,氣色也比以前好了不少,並沒有將先前打來的電話放在心里,認為不是誰的惡作劇,應該就是誰把電話打錯了而已。

      一通電話在杜家裡並沒有掀起波瀾,而此時帝都西側一間簡陋至極的出租屋裡,一個穿著背心,露出結實肌肉的高大男人坐在堆滿了雜物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鋼絲床上,在確認了電話另一端的人的聲音之後,無聲的掛斷了電話,將這個先前撥打的電話號碼,認真的記到了筆記本裡。

      江瑟來到上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於上海一些本幫菜館也算是有所了解,張靜安為她安排的課程裡,有對於菜式的認識,她定了一家知名的餐廳,為小劉接風洗塵。

      但小劉在看她的時候,眼神總有些不大對勁。

      那種感覺像是帶著幾分防備,又帶著些許審視,仿佛在揣測著什麼一般,令江瑟生疑。

      她原本猜測馮中良既然會讓小劉來要自己的字跡,應該是猜出了什麼端倪,可此是從小劉的表情來看,她又覺得興許還有什麼其他的事,小劉在隱瞞著自己。

      莫非事情的發展與自己想像中的不大一樣,馮中良懷疑是懷疑了,但懷疑的方向不對?

      她心裡裝著事,小劉顯然心思也不在這裡,用完晚餐,與江瑟分別之後,回了酒店,直接將今日照馮中良吩咐拍下來的江瑟寫字時的視頻一股腦的給馮中良發了過去。

      馮中良等著他的消息已經等了多時,從小劉去了上海之後,馮中良便一直心裡懸著一口氣,一整天茶不思飯不想的。

      書房裡電腦開著,一些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的,但此時馮中良卻沒心思喚人來收拾。

      當年馮南曾做過的筆記、寫過的作業,全部都被他翻了出來,一股腦的扔在書桌上,擺了很大一堆。

      王媽來勸他多少吃點兒晚飯的時候,他恰好聽到了電腦裡提示的聲音,馮中良立即揮手示意王媽先出去。

      郵箱裡小劉傳來了一段視頻,馮中良深呼了一口氣,等著這個答案已經好些天時間了,可事到臨頭,又覺得有些緊張,難以將這視頻點下去。

      手機響了起來,遠在上海的小劉打了電話過來,將今日自己與江瑟見面的情景與馮中良一五一十的匯報了出來,包括她來接自己的機,及今日下午談過的話,樁樁件件都講得十分仔細。

      馮中良仔細的聽著,末了才問︰

      「你沒露出什麼端倪吧?」

      他想起小劉對於江瑟的防備,怕小劉在看到江瑟的時候,不自覺的露出敵意。

      小劉老老實實的道︰

      「沒有的,您已經吩咐過了,我怎麼還會再說呢?江小姐問起了您的身體,擔憂您不原諒她接拍了張靜安的電影。」

      馮中良聽到這話,心里微微悸動,卻嘆了口氣︰

      「這傻孩子。」

      正如小劉猜測的,他就是生江瑟的氣,又能生多久呢?他連查到江至遠是她父親的時候,都很難生出對這孩子的遷怒之心,接拍張靜安的電影,又能生她多久的氣?

      這兩年時間的相處,馮中良對於江瑟為人也是知道的,她的性格與如今的馮南是不一樣的,做事也應該有分寸,她既然說了接拍張靜安的電影有她自己的原因,便總有她這樣做的道理。

      掛了電話,他將小劉傳來的視頻點開,鏡頭裡,江瑟正在低頭寫字。

      她端端正正的握著筆,腰背挺得筆直,鏡頭從她的身上轉到紙上,她認認真真的開始寫自己的名字。

      當第一個江字落到紙上的時候,馮中良再三回放,直到她寫到了自己的名字。

      馮南學寫字的時候,是馮中良一筆一劃親自握著她手教的,最先教她寫的,就是她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跡,哪怕是不用翻她以往的摘抄,馮中良也是早就記在心裡。

      可當看到江瑟寫出自己名字的一剎那,馮中良依舊忍不住去拿起了當初馮南寫的字兒比對。

      視頻裡,她寫出『馮中良』三個字,寫到『中』字時,『口』字的順序並不是他當日喝醉了酒,一時老眼昏花而已。

      她寫字的習慣,確確實實是從一豎繞到頂上封口而成,她寫字的時候,有個小習慣,喜歡在字跡收尾處,畫出一個小小的弧形。

      長久以來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認證,馮中良此時只覺得一汪又一汪的熱氣蒙住自己的眼楮,他手抖得不成樣子,手裡握著的昔日馮南的摘抄本子幾乎要被他捏得變了形。

      視頻裡,江瑟寫出他的名字,與當初馮南的字跡一模一樣,並無二致。

      什麼樣的可能,會使兩個毫不相關的人,性格相似,習慣相同,連字跡都一模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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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2:14: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你了

      一瞬間,馮中良像是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喉間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張著嘴卻喊不出聲,乾澀得連吞口唾沫都十分艱難的樣子。

      馮中良抹了一下眼楮,顫巍著湊近了電腦屏幕,認真去一筆一劃的比對江瑟寫的字,甚至將視頻一再倒退,腦海裡還在回憶當初馮南寫自己名字時的樣子。

      他打了電話給小劉,甚至連明天一早的飛機都等不及,讓小劉立即買了今晚的票趕回帝都裡,他要親自看到江瑟寫過的字的筆跡,將其送去鑒定。

      真相仿佛離他越來越近,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結論。

      小劉雖然不明就裡,但聽到馮中良的吩咐,仍是立即改簽了最近一班飛機提前回到帝都。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三點多了,馮中良的書房裡仍然燈火通明,熬了一天的老人雙眼通紅,在等著他的消息。

      書房里的電腦上仍在放著他之前發回來的視頻,當他把江瑟寫過的筆記本交到馮中良的手中時,馮中良手輕微的顫抖,一時間竟然不敢伸手去接。

      那輕飄飄的一個本子此時在馮中良看來,卻似重逾千斤,他甚至喝了一口早就涼掉的茶水,以安撫自己忐忑難安的內心。

      當那筆記本的封面被他揭開,江瑟寫的字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比視頻裡更加的清晰,直直的撞入他的眼簾。

      這是他孫女的字,毋庸置疑!

      他甚至不需要去找人鑒定,便能認得清。

      她寫的字娟麗秀氣,字的末筆喜歡拉出一個小小的弧度,當初曾被他斥責過多次,認為她這樣的習慣,只注意字兒的秀氣,卻失了字的剛正,馮南卻屢教不改的,此時卻成為了他認出孫女最大的證明。

      當所有的懷疑在這一刻得到證實,當拿到筆記本,看到她寫的字的一剎那,證明了自己這些天來並不是胡思亂想,異想天開而已,馮中良激動得不能自已。

      手裡的筆記本被他捧在胸口,馮中良老淚縱橫。

      難怪她一見到自己的時候,就叫著爺爺。

      難怪在裴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神情激動的樣子,還主動要來攙扶自己。

      難怪她知道自己的喜好,送的禮物樁樁件件都合他心意。

      她每個月總會抽空來馮家陪自己一段時間,偶爾與他說話,偶爾陪他種種花,下下棋。

      他還曾經感嘆,曾多希望她是自己的孫女,他在覺得江瑟乖巧可人,與當初的馮南性格相似的時候,怎麼就沒有往這一方面想過呢?

      裴奕當初對馮南那樣深情,說變就變,甚至後來對馮南不假以辭色,這難道不是最大的疑點嗎?可他愣是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哪怕一丁點兒都沒有懷疑!

      他的孫女啊,他親手帶大的女孩兒,當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有一天他怎麼能不認識她呢?

      馮中良想起他當時對江瑟的拒絕,對她的冷眼與疏離,曾喝斥過她的話,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態度,她心裡不知該是多麼難受的!

      「老爺……」

      他一剎那臉色煞白,心情激動之下手腳都開始抖個不停,眼眶裡淚水流之不盡,這模樣嚇了小劉一跳,忙大聲喊樓下王媽打電話叫趙醫生及讓下人拿藥上來。

      藥服了下去,他卻仍很難平復下激動的心情。

      但興許是這些天的追查裡,他心裡隱隱約約已經存了這樣的念頭,此時事情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馮中良激動了一陣,卻並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趙醫生仍是為他掛了個點滴。

      他仍將小劉從上海帶回來的本子抱在懷里,無論趙醫生怎麼讓他鬆開手來扎針,他都不肯聽。

      房間里小劉坐在一旁,有些納悶,馮中良將本子抓得很牢,他今晚情緒起伏很大,就連趙醫生的叮囑也沒放心裡。

      「老爺子,我不明白。」事關江瑟,馮中良的表現總是出人意料。

      小劉心裡疑問很多,但馮中良卻不知道該怎麼樣跟他說。這樣的事情,哪怕就是再親近的小劉,他也不能提的。

      他伸手輕撫著筆記本,將本子開了又合,裡面的每個字他都已經看過了,但卻仍忍不住再三去看,視頻他已經看過了,但馮中良仍忍不住再三的問︰「這字兒,是我瑟瑟寫的嗎?」

      「是的。」小劉點了點頭,馮中良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將筆記本貼在臉側,許久說不出話。

      他想起這兩年來,江瑟陪伴在自己身側,被自己當成外人一樣看待,要想回『家』,卻需要通過裴奕之手,心裡不知該是什麼感受。

      馮中良嘆了口氣,翻了個身,仔細想了想,江瑟與自己親近的時間,其實端倪已經露出很多了,可是他人老了,又太固執,從沒有往匪夷所思的方向去思索。

      她在喚自己爺爺,卻被自己當成外人的時候,不知該有多難過。

      他睡不著,一堆一堆的事擠在他腦海中,哪怕他傷感了許久,人早就疲憊了,但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他想立即打電話給江瑟,卻又莫名有些膽怯,他弄丟了孫女,她找到了回家的路,而他卻不認得她了,甚至在此之前,一直在生『她』的氣,認為是馮南變了。

      以前他一時心情不順,便衝江瑟大發雷霆,此時不知道孫女心裡還氣不氣他。

      而此時帝都裡,睡不著的不僅止是馮中良,還有杜昌群夫婦。

      最近帝都裡天氣很熱,杜家人睡覺的時候,都是開著空調的,可是今晚周惠卻覺得睡不踏實,她睡夢中總覺得身上發寒,脖子還無比酸痛,估計是落枕了。

      她喉間有些不適,咳了兩聲,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面前燈光還亮著,她卻有些頭暈眼花,看不大清楚眼前的景物。

      耳邊明明還傳來杜昌群的呼吸聲,但不知為何,周惠卻覺得渾身發毛,努力擠了擠眼皮,想使腦子更清楚。

      她一動彈,才發現自己身體有些不聽使喚了,明明昨晚睡覺前開了空調,可此時她卻覺得自己渾身大汗淋漓,將衣裳都浸濕了,牢牢貼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周惠咬了咬牙,想要伸手將熟睡中的杜昌群搖醒,可是手臂卻根本不聽她使喚,像是遭人綁住了。

      這個認知令她有些意外,她睜開眼皮,卻一眼就見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一個人影,燈光在他背後,她才剛清醒,看不大清楚他的容貌,但依稀能辨認得出來是個男人的。

      杜昌群還睡在她身旁,家裡除了一個還未成年的杜郵,又哪來的男人呢?

      周惠後背冷汗『刷』的一下就湧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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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2:15: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二章 危險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甜膩味道,那男人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被無限拉長,牢牢覆蓋在周惠身上,將她所處的環境營造的逼仄滲人。

      周惠原本有些渾渾噩噩的思緒,因為這一點恐懼一下清醒了許多,她有些惶恐不安的想轉頭,卻發現自己嘴上貼著膠帶,被人捆綁在沙發的一角裡。

      身旁的杜昌群也以相同的姿勢,被捆在角落中,與她不同的是,杜昌群睡得很香,對於目前的遭遇沒有半點兒反應。

      令周惠覺得稍稍感覺到心安的,是她在環顧一圈之後,發現自己仍在自家熟悉的客廳裡,只是因為突然闖入的男人調整了燈光的位置,使她才剛醒來的時候誤以為被綁架到了其他地方而已。

      但她鬆的那口氣,在看到面前逆著光的男人身影之後,便又提到了嗓子眼兒裡。

      她處於哪個環境,對於她目前的處境是並沒有絲毫幫助的。

      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唯一成年的杜昌群如今早就被人放倒,對於目前的情況哪怕就是他醒了過來,也是無濟於事。

      周惠想到自己的一雙兒女,眼里頓時沁出了淚水,她有些慌張的挪動著身體,想知道杜郵與杜紅紅有沒有什麼事。

      杜紅紅正處於青春煥發的年紀,這樣一個闖進家門的男人,很有可能會傷害杜紅紅的。

      她雙眼通紅,也不知從哪裡湧出來的力氣,拼命掙扎著。

      但周惠自以為自己用盡全身力氣的掙扎,在男人眼裡卻像是一條可笑的蠕動著的無助蟲子。

      「唔唔……」她焦急的搖頭,又想去撞睡得正熟的杜昌群,她這樣的舉動令一直靠在另一側沙發上養神的男人緩緩轉過了頭來。

      他側著臉,一手撐著單人沙發的扶手,一手托著下顎,燈光下他下顎尖細,似刀削斧刻一般,胡子刮得很乾淨,那嘴唇輕抿,看著似是有些熟悉。

      周惠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杜家人向來老實本份,從不惹事生非,倒是近幾年,隨著她的女兒江瑟成名之後,杜家逐漸發達,又是買房子,又是每個月都有江瑟供養,全家還能出國旅游,興許是惹了有心人的注意,盯著了自己。

      畢竟江瑟名氣越響,杜家的人就越容易引人注意,她想起之前接到的一通電話時,杜紅紅抱怨的說可能是江瑟引來的麻煩,周惠不免便有些氣憤。

      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饒有興致看她拼命掙扎的樣子,他突然站起身,周惠注意到了他身材高大的樣子。

      客廳的窗簾還沒有被拉攏,證明一家人失去意識的時候,還沒有睡覺的時間。

      可是她到底怎麼昏迷的,她這會兒慌亂之下竟然沒有一點兒記憶。

      隱約記得她還在收拾著行李,下一刻卻突然昏睡了過去。

      她有些不安,只希望這棟小區保全負責一點,注意到自己家裡有賊人闖了空門,她一面又去撞杜昌群的身體。

      那高大的男人走到窗簾邊,將拴著窗簾的絲繩取了下來,繞在手邊繞了繞,似是試了一下結不結實之後,又重新回到先前的位置。

      窗簾上捆著的絲繩被取走之後,落了下來,擋住了今夜原本很美的月色。

      周惠有些絕望,但好在杜昌群在她不停撞擊之下,哼了一聲,有醒轉的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這個男人的手掌間,一頂塑料浴帽將他頭髮牢牢包裹住,他戴著橡膠手套,夜色中他的目光與周惠對上,甚至沒有慌亂的意思,反倒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他沒有掩飾自己,在注意到周惠清醒之後,他把一旁的台燈調亮,他的面容一點一滴展露在周惠面前,周惠看到他的一瞬間,表情便如見了鬼。

      「好久不見。」他微笑著開口,神情平靜,如看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似的。

      這家裡明明他是不速之客,可此時他卻坦然的坐了下來,像是一個悠閑的主人。

      「唔……唔唔……」

      周惠卻覺得雙腿直顫,杜昌群已經慢慢清醒了過來,他已經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掙扎了兩下,但他的結果與周惠相比,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隱約記得,最近大樓裡的供水系統似是出了問題,數次遭人關掉閥門,業主已經向物業投訴了幾回,物業承諾要好好管理。

      今晚杜昌群正準備洗澡時,洗到一半水又停了,估計是誰被惡作劇關掉的,他一怒之下擦乾了身體穿上衣服就準備去找物業理論。

      他花了高價買下這裡的房子,可不是為了享受這種待遇,不管是誰惡作劇,物業必須要拿出一個章程。

      哪知才剛打開門不久,就有人勒住了他的脖子,拿了東西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最後的印象中只記得有些令人噁心想吐的甜味,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之後發生的事就不清楚了,他才剛剛被周惠撞醒。

      「忘了你們還不能說話。」

      他輕輕一笑,沖周惠比了個禁聲的『噓』的手勢,手指靈巧的將指間拿著的絲繩挽了個活結,套到了杜昌群脖子里,一頭握在自己手心,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則挪到周惠髮絲後,摸到了膠帶的結,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貼在她臉上的膠帶撕去!

      明明江至遠用的力氣並不大,可周惠卻感覺到了臉頰及嘴唇都仿佛要被他活生生撕掉了一層皮的狠意。

      她渾身發抖,剛想尖叫,江至遠就已經拉緊了手裡的繩子,一旁杜昌群被勒得差點兒斷了氣。

      「不要大吼大叫,我最不喜歡這個樣子。」他仍是當初她印象中一般,話不太多的樣子。

      當年的他又帥又冷酷,把少女時期的她迷得找不著東南西北。

      可此時再見之後,他當年的那種陰戾,卻令周惠嚇得魂不附體。

      「求求你……」

      她不停的抖,杜昌群一張臉被勒得通紅,江至遠還在小聲的『噓、噓』,示意她︰「再小聲一些。」

      「你來幹什麼?」她是一個柔弱的女人,當年的她就是這樣,無助而脆弱,如今年紀長了,眉眼間仍帶著幾分當年的樣子。

      江至遠身旁的方几上,擺著香煙、酒水、打火機及杜昌群的一些皮帶、包包,裡面的錢與卡散了一桌子都是,被人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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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人物

      周惠看到這一幕,鬆了口氣:

      「你是來要錢的嗎?」

      江至遠握著繩子的一頭,坐了下來,聽到她這話,笑出了聲音。

      當年的他確實要錢,但如今的他可不要錢,他想要的,是命。

      勒著杜昌群脖子的繩子被他牽在手中一搖一晃的,掌控著杜昌群的命運。

      他單手去撥弄著桌子上的東西,看到那盒香煙時,瞇著眼睛笑出了聲音:

      「華夏之星?抽得挺高檔的。」

      他像是有了談話的興致,拿起這包煙,放到周惠面前與她笑著道:

      「這樣的煙,在監獄裡,要賣兩百港幣。」他伸出一根手指,「一根。」

      「你喜歡,都,都拿去……」

      周惠顫了顫,聽到『監獄』二字,面上露出瑟縮之色,應了一聲。

      她記得,江至遠是抽煙的,但年少時期的他經濟條件很差,抽的煙只是最低下的雪梅牌,當時一包賣三元,就這樣,他抽的時候也十分捨不得。

      他如果好煙,難怪看到華夏之星,會露出這樣喜歡的樣子。

      周惠心下又鬆了口氣,只要他還有愛好,拿走東西,興許不會傷人。

      江至遠嗤笑了一聲,從包裡掏出一包已經抽了一半的煙,那上面仍殘留著雪梅牌的字樣,他取了一根出來,又從兜裡掏出火柴,單手劃了兩下,火光『嗖』的一聲亮了起來,他將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半晌之後才吐出一口氣,神情悠然的問:

      「你們就是靠著我的女兒,買的這些東西?」

      周惠顯然沒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著狼狽不堪的兩人,瞇著的眼睛裡帶著些令周惠不寒而慄的東西。

      他側頭去看桌上成堆成堆的物品,笑容越深,這裡每一樣東西,都價值不菲,他沒有想到,杜家的人會依靠著江瑟,過上了這樣的日子。

      「說說我的女兒吧。」

      杜昌群脖子被他捏住,他一會兒收緊繩子,一會兒放鬆,勒得杜昌群喘不過氣,根本無暇顧及周惠。

      周惠在聽他提起江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發抖,她這些年來一直極力隱瞞的事情,極有可能會因為江至遠的出現而掀起一樁不小的波瀾,她目前平靜而安穩的生活,可能會因為江至遠而破碎。

      他明明就已經消失,為什麼不消失得更加徹底。

      她有些怨恨,但那絲怨恨,在對上男人含笑的雙眼時,又變成了深深的畏懼。

      「現在,現在她風光了,成了明星,賺不少錢……」她一開口,江至遠就手一抖,拽緊了手中的繩子,沙發上的杜昌群被他勒住脖子,拖下了地,像一條垂死掙扎的魚。

      他實在太強壯,杜昌群在他面前甚至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只能任他拿捏生死。

      周惠尖叫一聲,江至遠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含著笑道: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我要聽更多的東西。」

      周惠眼淚流了又流,終於忍不住道: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她哭得傷心,「當初你一聲不吭的就走,扔下我跟女兒,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把她帶到杜家,昌群把她養到大的……」

      「養?」他吐了一口煙圈,居高臨下的看地上的杜昌群:「不是打到大嗎?周惠,我回來已經有半年時間了,你知道我這半年在幹什麼嗎?」

      他不是傻子,出獄從香港回帝都之後,其實他就在著手追查周惠及女兒江瑟的下落。

      江瑟的下落很好查詢,她如今紅遍華夏,在國內擁有非常好的名聲,簽約進了經紀公司,成為了一個很有發展前途的明星。

      他知道自己的女兒考進了第一學府,知道她拍了哪些叫好又叫座的電影。

      也知道她跟自己長得很像,漂亮而又聰明。

      當年的他沒來得及給江瑟創造一個良好的條件,讓她可以學鋼琴、學英語,活得像公主似的隨心所欲,可他的女兒如今也不差,憑藉自己努力,依舊樣樣都會。

      「我是一個爛人。」他說到這裡,並沒有絲毫的羞愧:「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我的女兒不應該這樣的,你明白嗎?」

      他坐在沙發裡,仰著頭,像是個魔鬼,眼神睥睨:

      「我很放心的把她交給你,但是你讓我太失望了。」他這半年,一直在追查當年周惠的下落,打聽到她嫁進了杜家,也找到了當年與杜家熟悉的人,輾轉查到了昔日杜家的居所,也找到了杜昌群的鄰居。

      從他們口中,他聽到了非常多的東西,他的女兒在杜家時常被杜昌群打罵,住在狹窄不通風的隔間裡,杜昌群對她看不慣,當年高考前夕,她與杜郵爭執,險些被杜昌群打得斷了氣,暈了幾天,才悠悠轉醒。

      當時鄰居害怕出事兒,曾勸杜昌群送她去醫院,杜昌群卻說沒錢,「幸虧我女兒命大,才有如今。」

      他又伸手去捻那些桌上的錢與銀行卡,還有那大堆大堆的物品。

      這會兒周惠可不敢再存僥倖之心,她是深知江至遠脾氣的,這個人脾氣喜怒不定,早年她迷戀他身上那種陰狠的酷勁兒,如今才發現這樣的男人實在太嚇人。

      「那也是,也是她太不聽話,所以……」

      她急著想解釋,當時杜家就杜昌群一個人賺錢養家,脾氣難免爆燥一些,江瑟當時並不討喜,性格與江至遠有些相似,在家裡陰沉叛逆,明明寄人籬下,卻仍時常與杜家兩姐弟起爭執。

      這樣的脾氣自然難免會遭到杜昌群打罵的,他工作又不大順,有時心裡攢了氣,一聽江瑟的事兒便易上火,周惠當時靠著丈夫,也不敢出聲。

      「所以她不聽話,你們就將她修理到聽話為止?」

      江至遠將手裡的煙取了下來,對著杜昌群的臉壓了下去。

      煙頭燙在皮肉裡發出『嗞嗞』的聲響,杜昌群瞪大了眼,身體的力氣卻在先前被他勒住脖子的掙扎裡用盡。

      哪怕疼得渾身直打哆嗦,他卻根本無力掙扎,甚至因為嘴被堵住,連求饒與慘叫也不行。

      「那現在我覺得你們不聽話,我也把你們修理到聽話為止,行不行?」

      他彎著腰,看著杜昌群在自己腳下捲成一團,兩人身高並不對等,杜昌群近幾年生活又太過安逸,發福了一些,與在獄中練出強健身手的江至遠比起來,簡直如一個天一個地,他在江至遠面前絲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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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說服

      江至遠彎下腰,周惠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他腳邊放的一個小小的行囊,那包已經十分陳舊了,呈軍綠色,有些地方已經洗得泛白了。

      他單手拉開拉鍊,裡面裝著尖頭錐子等物。

      周惠看到這一幕,嚇得不敢再出聲,拼命的搖頭,眼淚卻在這個男人面前不起半分作用。

      她與江至遠共同生了一個女兒,對於曾經的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出身不好,如他自己所說,他就是一個爛人,他的父親當年只是一個混黒社會的惡棍,他母親出身夜場,直到後來雙雙死於非命。

      他的童年最多便是與罪惡打交道,他沒有身份證,沒有戶口本,沒有學歷,成年之後難以找到工作,他唯一有的,就是那張英俊的臉而已。

      沒有江瑟之前,他就是一個混混,一無所有,可能有一天會走上父母的老路而已,可是有了江瑟之後,他真的變了一些,他開始積極的尋找工作,卻處處因為身份、學歷的原因碰壁。

      他那時充滿了希望,卻又處於絕望,直到有一天他說他要去大賺一筆,將來給女兒最好的東西。

      從那以後,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數個月不見人影。

      「……我那時帶著江瑟,我能怎麼辦呢?我只是個女人,我父母因為我未婚先孕,根本不讓我進家門。」

      她那會兒年紀又輕,從來沒有過工作的經歷,性格又柔弱無比,她還想再說話,江至遠卻把玩著火柴盒,冷笑著看她,並沒有因為她的話有絲毫動容的意思。

      周惠有些絕望,「昌群脾氣是不好,也打罵江瑟,但他至少給了江瑟一口飯吃,讓她活到十七八歲,你做過什麼呢?」

      他收緊了手裡的繩結,對周惠的話充耳不聞,舌尖抵了抵右腮,衝周惠眨了一下眼睛:

      「聽說你們要出門旅遊了?」

      江至遠手邊擺著手機,手機裡他應該是看到了航班的信息。

      他這樣的眼神令周惠不寒而慄,她曾看過江至遠早年與人打架鬥狠時的神情,打起人來彷彿不要命一般,要將人打死的架勢。

      此時他露出的神情,與當年的他一模一樣,不,應該說比當年更危險了一些,他心裡生出了殺意。

      「如果你們要是死了,你們猜,要多久才會有人發現你們的屍體呢?」

      他說這話時,面帶笑意,甚至一面說著,一面又從口袋裡掏出煙來,取了一根含在嘴裡:

      「出門旅遊,二十天的時間,這些時間,足以我好好處理你們。」他咬著牙,衝周惠笑著露出牙齒,周惠渾身打顫,她已經隱約覺得有些不妙了,但是沒想到江至遠會這樣喪心病狂,要自己一家人的命。

      杜家裡一共五口人,有兩個還是孩子,他是不是發瘋了?

      「不要這樣,至遠,不要這樣……」周惠哭泣著哀求,拼命掙扎著,江至遠點了點頭:

      「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你好好想出讓我不要這樣做的理由,興許我會改變心意的。」

      他話裡帶著絲戲謔,面對周惠的哀求,目光陰冷,一絲動容也沒有,顯然這個女人的眼淚在他心裡一絲波瀾都沒掀起過。

      「求求你,不要這樣,這些東西你都拿走。」

      「不要浪費時間了。」

      江至遠搖了搖頭,地上杜昌群聽到他要殺人,拼命的掙扎著,像條垂死的魚似的,他覺得有趣,拉著窗簾的繩簾,不緊不慢的繞到他脖子上。

      他想到自己用窗簾的繩子勒死杜昌群,事後再把絲繩重新拴回窗簾上,將來這家人的屍體被發現,警方恐怕連行凶的物件都不一定能及時找到的。

      他微微走神,周惠拼命的哭:「不要殺我們,你會坐牢的……」

      聽到這話,江至遠又掏出火柴將嘴上的煙點燃了,他動作不緊不慢,「坐牢?對我這樣的人,在哪裡都跟坐牢沒有區別的。」

      他不在意生活如何,不在意別人如何,甚至連自己都不在乎,周惠說的這些廢話讓他有些不耐煩了。

      「我有江瑟的號碼,你找她,求你去找她,不要這樣對我們,你不是想要女兒嗎?」

      江至遠又搖頭,他要找女兒,早就找了,又何必等到現在呢?

      他悠悠吐出一口煙圈,提示周惠:「一分半鐘了。」

      周惠絕望的道:「你要殺了我們,事情鬧大了,你是不怕,但你有沒有想過江瑟?」

      她的這句話,起到了出人意料的結果。

      江至遠抽煙的動作一頓,眉梢就皺起來了。

      周惠喊完這話,察覺到江至遠心情微妙的變化,她大大鬆了一口氣,接著又哭又喊:

      「江瑟現在是個名人了,她在華夏多有名,你回來了半年,你應該知道的。」她被牢牢捆綁著,在沙發上拼命的蠕動,極力想要離江至遠更遠一些:

      「我們一家這麼多人,要是都死了,會上新聞的,對於江瑟的事業打擊是巨大的,你為她想想,你為她想想啊!」

      客廳內,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杜昌群夫婦就像是等待審判結果的囚犯似的,兩夫妻從來沒覺得時間有這樣難熬過。

      當江至遠提著背包,低著頭從杜家出來的時候,他身影如幽靈般避過這一片區域的攝像頭。

      如他所說,回來的這半年時間,他從昔日杜家鄰居的口中打聽出杜昌群搬來這個小區了,他就一直在查探這片小區的保衛與監控,時機成熟又確定了杜家的具體樓層門牌號位置才動的手。

      他出了小區,天還未亮,他將手上第一層戴著的乳膠手套扔進小區旁的垃圾桶,裡面一雙手套卻仍被他戴著。

      離杜家的小區越來越遠,他的腳步就更快些了,夜色裡他的身影被路旁的燈光拉長,顯得高大又有些孤獨。

      他獨自點了一根煙,想起周惠先前說過的話,他最終仍是沒有下手,他抱著殺意而來,卻最終仍是收手。

      煙霧在昏暗的路燈下呈青幽幽的色澤,裊裊上升,他瞇著眼睛,想起還有一件事情沒辦完呢。

      在關注江瑟下落的過程中,他發現還有人在追查江瑟的資料,甚至當年一些鄰居都被『照顧』過了,背後查探的人究竟是誰,目的究竟是關於自己,還是關於江瑟,他得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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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透露

      杜家里,劫後餘生的周惠渾身大汗淋漓,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江至遠已經走了,可是他留下的那種陰森可怖的感覺卻仍是揮之不去的,他臨走之時的警告還言猶在耳,周惠替杜昌群咬去了手上綁著的膠帶,他還躺在地上抽搐著,喃喃自語,說要報警。

      兩夫妻掙脫束縛,稍平靜一些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四點了。

      周惠去房間裡看了自己一雙兒女,兩個孩子都被弄昏得很及時,此時還在睡夢中,屋裡窗戶大開著,月光透過撩起的窗簾灑落進房間裡,周惠捂著臉,出來的時候為女兒帶上了房間門。

      「我要告他,我要他進監獄……」杜昌群捂著臉,脖子間留了一條很深的勒痕,他連江至遠的名字都不敢提,想起這個人便面露恐懼之色。

      周惠沉默著清點屋裡的東西,茶几上被江至遠搜查出來的酒水、香煙及錢包等物,他一樣沒踫,煙盒裡的煙一根未抽,杜家什麼東西也沒丟。

      反倒是他帶來的物品,每一樣都被他收了回去。

      他抽過的煙頭,點過的火柴,唯有留下的印記,就是幾人身上的綁痕與杜昌群臉上的燙傷及脖子上的淤青。

      可是這些並不能有絲毫的證明,她了解這個人,敢做這樣的事,最後又放他們一條生路,必定是他有脫身的方式。

      他們抓不到他把柄的,他之所以願意收手,是因為他顧忌江瑟的名聲。

      杜昌群如果要將這事兒鬧大,哪怕是對江瑟有影響,可江至遠這個人在,杜家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他總會想辦法盯著自己一家人,就算是報警,警察能保護自己一家人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但不會保護他們一輩子。

      「告他,總得有證據。」

      兩夫妻想起江至遠臨走時的眼神,他沒有撂下狠話,但那表情卻比他的威脅更令人害怕。

      杜昌群最終也沒敢選擇報警,他想報復江至遠,但又沒有勇氣承擔江至遠的報復,他有子有女,還有一個母親。

      白天時兩夫妻猶豫著以昨晚水閥又被人惡作劇關掉的名義,去查看了物業的視頻,卻並沒有發現大樓裡有可疑的人物進出的,江至遠在動手的時候,顯然做了萬全的準備。

      這件事情找不到確鑿的證據,自然不了了之。

      杜家原本計劃的出國旅行,因為這件事情已經嚇成了驚弓之鳥,自然不敢再去。

      當日江至遠掏出來的那筆錢,那些卡,杜昌群也不敢再用,一看到那些煙便嚇破了膽子,又怕江至遠隨時會找上門,猶豫了許久,周惠主動鼓起勇氣給江瑟打了個電話。

      江瑟在接到周惠電話的時候,還挺意外的。

      她與這個名義上的母親並不熟悉,雙方見面情景多少是有些尷尬的,因為她每月撥給杜家的錢都是銀行自動轉賬的,周惠這幾年幾乎是沒有主動跟她打過電話的。

      她向教導自己的老師打了個招呼,走到角落裡︰

      「是錢不夠了嗎?」

      她問了一聲,想起這些事應該是莫安琪在處理。

      周惠連連否認︰「不是不是。」她現在哪裡還敢跟江瑟提錢不夠的事兒,江至遠就像是懸在杜家人頭頂一柄大刀,隨時都能要命。

      「是因為現在郵郵也不小了,紅紅已經在讀大學,你杜叔休息了一段時間,覺得無所事事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想找個工作做,我是想跟你說,你跟助理說一聲,不用給我們轉這麼多錢了……」

      她莫名其妙提起這件事,令江瑟有些詫異,她問起周惠原因,周惠卻態度很是堅決的表示杜家人要自力更生,末了欲言又止︰

      「你最近……」

      原本周惠是想提醒她最近注意,興許江至遠會出現在她周圍,可是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江至遠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深了,她壓根兒提起勇氣跟江瑟說起這個人,更何況她在想,江至遠好歹是江瑟的父親,無論如何他也應該不可能會傷害江瑟,因此最終匆匆說道︰

      「你最近自己注意一點,上海天氣很熱。」便掛了電話。

      周惠的態度有些古怪,只可惜自己身邊能用的人太少了些,莫安琪跟著她來了上海,夏超群上海、帝都兩地飛,還在為她安排聯絡明年的工作,騰不出手來管杜家的事。

      只有自己拍完《一線生機》之後,再去杜家打探一些消息。

      原本預定將近百天的課程,江瑟將其縮短到了兩個來月,在此之間她將《一線生機》的劇本看了七八次,雖說不敢講倒背如流,但對於劇中的某些場景,卻因為幼年遭遇而在腦海中顯得尤其清晰。

      後期課程結束,張靜安對她的學習進程十分滿意,特意放了她一個星期的假期,她著重看屬於自己的戲份。

      這一部電影主旋律雖然是在劉業所飾演的成健國身上,但是唐靖這個角色拋開江瑟自己本身的陰影,未必沒有表演的餘地。

      她與劉業之間已經合作過一次,相互已經有了默契,用不著再去花大量時間磨合彼此。

      八月下旬劉業出現在上海的時候,比之前壯了一些,他在營養師的指導下,在江瑟努力學習的這兩個月時間裡增重十五磅,頭髮也有意留長,在外形上,更加符合《一線生機》中成健國的樣子。

      而帝都中,馮中良已經將小劉從上海帶回的江瑟的字跡,與當初馮南寫過的字,私下送去對比,拿到的結論是完全一致。

      確定了江瑟的身份,馮中良開始感嘆起自己這幾年沒有早一點想多一些,馮南的變化這樣大,性格前後並不一致,喜好與以前相比,改變也是翻天覆地,可他愣是沒往其他方面想,還以為她是受了趙君翰刺激。

      馮南收到了馮中良身邊的小劉的電話,她從馮家搬出來之後,與馮中良幾乎沒有聯係,接到小劉電話的時候,馮南甚至惡意的猜測,是不是馮中良這個老頭子已經不行了。

      她想起了趙君翰說過的馮中良名下的股份,一時之間有些心動,哪知小劉接下來說道︰

      「馮南小姐,老爺子已經打電話通知過銀行,要清點您名下的珠寶、首飾、古董及字畫等。」除此之外,還要凍結當初原本的馮南憑藉中南實業的名義拿到的高額度的信用卡以及一些中南實業的年終分紅及名下資產等。

      這個消息對於馮南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她沒想到馮中良對她會這樣絕情,一時間說不出話,電話里,小劉的聲音也帶著同情。

      事實上他對於馮中良的決定也有些疑惑不解的,馮南才是馮中良的親生孫女,可是馮中良卻對她絲毫沒有愛惜之心,反倒是對於江瑟關懷備至。

      他想起最近馮中良頻頻召見律師,小劉嘆了口氣,又想到自己先前查江瑟時查出的資料,又有些于心不忍,雖說當初馮中良曾叮囑過他不要在馮南面前透露了風聲,但他想起江至遠的危險性,擔憂馮南沒有半絲防備會受到傷害的,因此有意提點她︰「您最近要小心一些,如果踫到什麼事情,一定要回馮家來,老爺子會保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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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伏筆

      小劉不說還好,一說這話,馮南心裡的怒氣便一波接一波的往上湧。

      「保護?」小劉先前還說馮中良要收回她的東西,要是自己出了什麼事兒,馮中良怎麼可能還會保護自己?

      她想起自己今年處處不順,與家裡關係疏遠,好不容易要拿到的E.B代言卻因為江瑟的插手而導致Bueler疏遠,失去了這個機會。

      相比之下,江瑟春風得意。

      網上關於她與劉業即將再一次合作的消息傳揚了開來,不管劉業粉絲及內業人士對於兩人再次的合作是贊成還是反對,但這並不妨礙江瑟名氣的上升。

      甚至有傳言江瑟的電影片酬已經達到了五千萬,她拍的還是張靜安的電影!

      《一線生機》這部電影原本預定的女主不應該是江瑟,而是陶岑的,陶岑也憑藉《一線生機》中與劉業的合作,演技再一次受到肯定,與劉業成為熒屏最佳拍檔,地位也是一升再升。

      可現在陶岑的機會被江瑟搶走,而自己當初在《時代風采》所舉辦的慈善晚宴上花了高價錢買下張靜安的簽名,如今看來卻是一點兒作用也沒有的!

      「他現在要收回這些東西,是準備給誰?」

      她心裡怒火翻騰,壓根兒沒注意到小劉的提示,直到怒罵了一段時間,小劉沉默了一陣,聽她發著脾氣,心裡卻感嘆著馮南這幾年脾氣實在是越來越壞,難怪一天天不得老爺子的心。

      他對於馮南原本的同情,逐漸消彌,他想到幸虧今日這通電話不是馮中良打的,否則他聽到馮南這些話,不知該氣成什麼樣子。

      「有些手續,需要您的親自簽名。」

      「我不會簽的!」馮南厲聲喝了一句,小劉就又嘆了口氣,她這樣的反應早就被馮中良猜準,一早就已經跟小劉吩咐過了,他不緊不慢的開口︰

      「馮南小姐,您還有公司要經營,還有電影即將要在明年三月上映,將來如果仍想在這一行里呆下去,還想用中南實業的名義參加一些聚會,最好是把這些東西早早簽完。」

      「你威脅我?」

      馮南一聽這話,更是生氣,小劉就道︰

      「當然不是。」

      事實上馮中良的原話才是真正的威脅,他只不過是將馮中良的話,換了個馮南更易接受的語氣說出來而已。

      如果沒有中南實業的股票分紅,又沒有馮家的名義做後備支持,那麼馮南的身份對於她來說,就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馮南心里也清楚,憑藉馮中良的身份,要想制止她的電影上映,要想打擊她經營的公司並不是什麼難事,他如果真的盯緊了自己,將來她可能真的在這一行難以維持下去。

      沒有了做明星的收入,又沒有馮南的收藏與分紅等,她身無分文,只能受制於人,這不是威脅又是什麼呢?

      《一線生機》里,劉業飾演的成健國才是最主要的角色,劇情也是圍繞著他的出現而緩緩拉開序幕的。

      江瑟在上海的戲份並不多,最重要的一場就是她與劉業飾演的成健國的相遇。

      唐偉華的家里,唐偉華正在為小女兒舉辦十八歲生日宴會,諾大的客廳里名流雲集,整個城中有頭有臉的人,都被唐偉華邀請來家裡。

      成健國此時在為了女兒的醫藥費與要移植的心髒感到焦慮無比,他加入了綁架團伙,準備綁架唐靖。

      組織的頭目托馬斯安排他混進了唐家,讓他成為了在唐家臨時工作的下人。

      當唐靖穿著一身禮裙,由唐母挽著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驚艷的不止是眾人,還有那個一心一意要綁架了唐靖的罪人。

      這一幕拍攝並不順利,唐宅的戲份已經卡了將近一個星期,張靜安的眉頭一日比一日皺得更緊。

      他原本預計上海的戲份半個月左右拍完,便轉移地點,但到了此時已經過去了他原本打算的時間的一半,但進展卻十分緩慢,導演雖然並沒有大發雷霆,但仍影響了一批工作人員,使得在拍攝過程中的劇組成員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場地裡一群人正端著酒杯,攝影機外已經堆了一大堆酒瓶。

      屋裡已經佈置完了,鏡頭對準飾演唐偉華的大女兒及女婿,兩人在這樣的場地裡顯得有些拘束,難以放開手腳的樣子。

      「……今晚爸爸為靖兒……」講台詞的女演員靠著樓梯,才剛一開口說台詞,張靜安就搖了搖頭,場記喊了一聲『Cut』,她立馬端著酒杯站直了身體,表情有些不安。

      樓梯的的一角放著一張裝飾用的架子,上面擺著一個花瓶,她本能的離花瓶遠了些,張靜安擰著眉,低頭吩咐了場記幾句。

      「你怎麼回事?」

      場記上前來指著她就罵︰「你演的是名流的女兒,不要這麼小家子氣,人家還以為你是劉姥姥第一次進大觀園參觀的,畏首畏尾!」

      當初為求拍攝逼真,張靜安特地透過朋友的關系,借到了這套園林式建築作為唐宅的拍攝地,房屋的主人是張靜安的影迷,在得知張靜安要在自己的屋子裡取景,甚至主動大方的借來了一些古董作為道具。

      如此一來雖然裝飾了拍攝場地,增加了劇情中唐家富貴的感覺,但同時也衍生出另一種麻煩來。

      一些演員在得知手邊擺設的價格之後,開始顯得束手束腳的,深怕踫壞了這裡的每一件價值不菲的擺設,拍設的時候有些放不開,自然演不出富貴人家自然而然的樣子,大大拖慢了拍攝進度,原本一兩天就應該拍完的劇情,硬生生拖了一個星期。

      「攝影機打開之後,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會擔憂在你家裡摔碎了一個杯子、碗匙的嗎?」

      一個場景卡了好幾次不過,場記罵人時也帶著凶狠,被指到的女演員連連道歉,最終張靜安看了看時間,示意再來一次︰

      「這里每個人的時間都十分寶貴,如果你不行,就得換人!」

      那女演員一聽這話,險些哭了出來,卻還得強忍,張靜安的劇組要想進來十分不容易,但要出去卻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兒,她調整了一下心情,由化妝師重新為她補妝,一刻鐘後重新開拍這一段。

      不知是不是先前被罵過的原因,還是要被換角的恐懼大過了摔碎東西的憂心,她的表情順了許多,這一條很快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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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演繹

      唐家裡,成健國默默的觀察著這些所謂的名流、女士,今晚他的目標是借著這樣的熱鬧情景,觀察目標的性格、脾氣,及將唐家的地圖、警備標注下來,以防動手當日壞事。

      眾人都沉醉在酒精及歡樂的氛圍里,他眼裡露出譏諷之色,這種所謂的生日宴會,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到真心,反倒帶著算計。

      當唐母牽著唐靖的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成健國下意識的轉頭,看到了這個他還不知道之後會影響到他一生的女孩子。

      她穿著一身粉色的蕾絲連衣小禮裙,領口是荷葉邊設計的一字領,袖口則以同色雪紡加了褶皺縫制,顯出少女的清靈。

      一頭長髮盤在頭頂,戴著珍珠耳飾,恬淡且安靜。

      張靜安對於劉業這不經意間的一轉眼要求很高,劉業所飾演的成健國會因為唐靖出場時的這一印象,在他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一筆濃墨,所以他不該是輕飄飄的,也不應該顯得太過重視。

      江瑟出場的一剎那,符合張靜安所要求的一切要求,美而不俗,她被飾演唐母的演員挽在手里,柔弱而又純真,卻又帶著一種出身於這樣家庭的不符合她年紀的故作成熟的感覺。

      那種矛盾揉合在一起才是致命的東西。

      她下樓時,晃動的耳墜子,那溫暖的眼神,注視著每一個來賓。

      面對這樣的情況,她應該是已經司空見慣的,卻又不適應於這樣的場合,張靜安在此之前,其實是最擔憂江瑟不能將這一幕拍好的。

      她的外形與氣質符合張靜安筆下的唐靖,可是張靜安卻怕她表現不出來唐靖在生日這一天的矛盾,他甚至已經做好了『NG』幾次才能通過的準備。

      可當江瑟被飾演唐母的女演員牽出來的時候,她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一雙潔白的手套被她握在掌心里,她目光從樓下賓客身上掃過時,又垂下眼眸,嘴角邊彎出來的弧度卻又淺了幾分,帶著些無奈又似是認命。

      這不是張靜安與江瑟第一次合作,也不是張靜安第一次看江瑟演電影。

      從當初她在《救援行動》裡,飾演過一個不知名的龍套角色時,張靜安就注意到了這個很有靈氣的女演員。

      看過她《北平盛事》中的演出及《關於我愛你》之後,使他燃起了想找江瑟飾演唐靖的心,在與江瑟簽下合約之後,張靜安將江瑟的所有作品都看了一次。

      她的早期作品,《情書》與《弄假成真》里都是花瓶的角色,卻是不同的花瓶,後期作品中,她一次次在電影里蛻變,每一次都給張靜安帶來不同的驚喜。

      可看電影的感覺,與現場的感覺又不一樣,現場看她表演時,給人帶來的悸動更深,他甚至覺得這一刻江瑟不止是在演而已,仿佛更像是融入了這個角色裡。

      她將唐靖這個角色抓得很穩,應該是熟讀過劇本多次的原因,她完全把握到了劇情中唐靖的感覺,甚至加入了一些她自己的東西。

      把唐靖這個原本是由張靜安寫出來的人,變成了她自己演繹的人生。

      這一次張靜安以為的江瑟會出錯的情景並沒有發生,她完美的將一個年少純潔的名流之女演繹得栩栩如生,那一個眼神,恰到好處的帶著些靦腆的微笑,及低頭時惹人憐愛的乖巧可人。

      開始的時候,張靜安還擔憂江瑟會將以前演繹過的角色弄混,一個年輕貌美的女演員,最忌諱的就是挑戰的角色外形相似,給觀眾留下的印象就是以不同的電影、不同的角色名字及不同的裝束來區分一個人。

      可是江瑟很好的避免了這一點,她一出場時的那絲表現,已經將她與先前演繹過的幾個角色都區分了開來,如果她維持目前的水準,哪怕是在之後《一線生機》的拍攝中再難有突破,都已經令張靜安感到十分欣喜了。

      相反之下,劉業的表現是不合格的。

      他在看到唐靖的這一眼,不應該是平淡的,他應該是有一瞬間的驚艷到失神,到後來的陰森。

      她越過美好,對于他來說就越容易想到更多的東西,他是低到塵埃裡的人,他看不起唐靖這種人,認為她外表的美,並不能掩飾她身上的腐朽氣息。

      那種鄙夷,他應該要透過眼神展現出來給更多人看到的,可是劉業拍了兩次,卻仍被張靜安打了回來。

      劉業拍戲多年,演技自然不用說的,可是張靜安卻覺得他的表演中,從失神到陰郁的轉折處理並不能顯示他所受到的刺激,他的驚艷顯得不夠徹底,有種演出來的刻意。

      「成健國跟你不一樣,你是身處娛樂圈,見過各式各樣環肥燕瘦的美女,跟江瑟也不是第一次合作,所以你的眼神你要注意。」張靜安暫時喊了停,拿著今日這場戲要拍的場景跟劉業聊戲︰

      「他出身低,這樣的環境他是第一次出現,他與妻子的初戀,更像是年少時期少男少女搭著伙過日子。」

      他作為父親感情豐沛,但在對於女性上,還有些生澀。

      換句話說,成健國對於唐靖,是有複雜的感情成分,張靜安看了劉業一眼︰

      「演出來的,與內心的感覺始終是有差異的,你要注意。」

      劉業點了點頭,接過助理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如張靜安所說,到了他這樣的年紀與閱歷,要讓他真正從內心深處對於某一件事物感到驚艷是有些難的。

      可也不是沒有,至少幾年以前,《救援行動》片場的時候,他曾因為少女時期的江瑟而感到過驚艷的。

      劉業調整了一下心情,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劇組重新開始拍攝。

      當唐靖被唐母挽著手緩緩從樓梯上出現的一剎那,原本正在觀察著唐家地形及安保情況的成健國不經意的轉身,目光撞上了樓梯上的唐靖。

      他放任自己回想起幾年前《救援行動》的片場,初見到這個女孩兒時的情景,眼神亮了起來,甚至情不自禁的直起了脖子,上半身前傾,仿佛想要將她看得更清楚些。

      下一刻唐靖的目光與他踫上時,又悄悄垂下了眼皮,他的神情逐漸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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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2:1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心理

      江瑟在上海的戲份很快殺青,劇組在拍完了所有上海的劇情之後,十月初開始前往下一個拍攝場地。

      這裡位於南江省一個名叫新界鎮的地方,是張靜安公司裡的人經過大半年考察,並最終由張靜安親自拍板決定的拍攝場地。

      去年張靜安工作室的人便已經與新界鎮的政府談妥了租約,這邊位置偏僻,山清水秀的。

      新界鎮並不出名,但來這裡拍電影的是張靜安的人馬,可想而知,電影一旦播出之後,對於這裡的名氣提升是大有益助的,到時旅游業說不定會空前發達,事關政績,劇組的人來的時候受到了這邊的人最熱情的歡迎。

      眾人先坐飛機到了南江省,緊接著又坐劇組提前承包好的公交車來到這裡。

      江瑟與劉業等人跟著張靜安坐的是第一批車,到了新界鎮的時候,才剛下午一點多而已。

      這邊的溫度比上海略低,江瑟穿著牛仔褲,上半身原本穿著長袖襯衣,可下車的時候有些冷,夏超群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針織衫替她披到了身上,她轉頭笑著向夏超群道了一聲謝。

      「超群真體貼。」

      劉業看到這一幕,不由笑著說了一聲。

      夏超群的能力,不僅止是展現在業務的聯絡上而已,她有意的時候,更是能將藝人照顧得妥妥貼貼。

      劇組要出發之前,她估計就已經打聽好了新界鎮的地形、天氣及一些基本的東西,所以這樣的天里,她將針織衫帶在身邊的背包裡,就是為了此時。

      劉業與夏超群已經算是舊相識,兩人年紀相仿,偶爾也能聊上幾句,江瑟安靜的站到一旁,工作人員拿著繪制好的地圖在跟張靜安聊山上布置的場地。

      莫安琪拿著驅蚊水,倒在掌心之後塗在江瑟裸露在外的脖子及手腕的地方,同時手裡還拿了把扇子,替江瑟驅趕著蚊子。

      這一趟江瑟要在這邊呆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這還是劇組拍攝順利的情況下,如果不順利,甚至呆上一百天以上都有可能。

      在十月的時間,這樣的地方可能會有蛇蟲鼠蚊,所以江瑟的行李也是驚人,一共帶了七八個箱子,裡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衣物、護膚品及藥品等,劇組的人正在搬著行李及道具。

      車子開到這里,已經很難再駛離進去,這里一片茂密的森林是新界鎮的特色,也是當初張靜安看上這裡的原因。

      這裡尚未被開發過,人為活動的痕跡並不多,他來過這裡幾次,山裡甚至還有大群野猴子。

      他招呼著劉業與江瑟,談起拍攝計劃,準備推遲兩天才進行,留時間給一群人相互熟悉、適應環境。

      張靜安與劉業有些興致勃勃的提起這片山林,江瑟臉色卻有些泛白,拍攝的場地是在林中,劇組半年前就已經在這裡布置好了幾處要拍的場景,可是越往山上走去,江瑟就越覺得驚懼。

      雖說這一次她答應接下《一線生機》,除了機會難得之外,還有裴奕的鼓勵,裴奕認為回復過往的記憶,直面自己的過去,有利於她治癒過去的陰影。

      在之前兩三個月的學習、拍攝及熟讀劇本中,江瑟確實也覺得自己在漸漸克服過去的恐懼,每當多讀一遍劇情,多回憶一點往事,確實她再想起曾經時,不再像以前仍留下很重的心理陰影。

      上海拍攝期間,應該是沒有涉及到真正綁架的劇情,所以她的發揮還算是穩定。

      可此時來到這樣人煙漸少的地方,沒有了大都市的繁華與喧囂,尤其是面對這樣一片山林,她又開始感到有些冷,那種寒意不是來自於天氣,而是來自更深處心靈的記憶。

      「你沒事吧?」夏超群注意到江瑟神情有些不大對勁兒,問了一聲,江瑟猶豫了片刻,遲疑著搖了搖頭,卻心頭發慌,將頭靠在夏超群肩上︰

      「超群姐。」

      這是在這樣陌生的地方裡,唯一一個她還是馮南的時候熟悉的人,她很少做出這樣撒嬌的舉動,顯然夏超群也有些不大習慣,卻並沒有將她推離。

      「怎麼了?」

      「你能陪著我來這裡真好。」她小聲的道,夏超群擔憂她生病,伸手摸了摸她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才放了心。

      劇組臨時駐扎在村子裡,村裡人對於有劇組入駐都感到十分好奇,得知是一行人拍攝是要上電視的,看劇組的人的目光時,都帶著羨慕與敬畏,但應該有村裡的官員已經提前打過招呼,很少有村民來騷擾劇組要簽名合影。

      休養兩天之後,正式開拍,江瑟的戲份幾乎都集中在新界鎮這裡,劇組在山上臨時搭建了房子。

      山裡氣候潮濕,比山下更冷,哪怕此時天氣明媚,卻有種陽光都射不進樹林的感覺。

      江瑟在臨時搭建起來的更衣棚里換了戲服,她仍穿著當日在上海拍攝的時候,唐靖生日當天那條粉色的蕾絲裙。

      化妝師為她上著粉底,她稍後的一場戲是要演出被綁匪們綁架到這裡時,才剛清醒的樣子。

      為了適應劇情的發展,化妝師為她上了較白的粉底,並加強了眼妝,以一雙眼楮的黑襯出那張雪白的臉,髮型也稍微整得凌亂了些,收拾完出來的時候,張靜安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

      她的妝容不大對勁兒,粉底太厚了些,為了顯得協調,甚至連她脖子、手上都被化妝師上了粉,白得有些滲人,張靜安要的不是這樣的效果,當下搖頭要求重畫。

      他並沒有說出自己要的感覺,化妝師戰戰兢兢的又將江瑟的妝容重新修改了一次,卻仍不能令張靜安滿意,兩三次後,這個化妝師便有些忐忑不安了。

      他不怕張靜安對自己提要求,但最怕張靜安這樣不提要求,一言不發便說不合格,改來改去仍不合大導演的心意。

      到了第四次改妝之後,這位化妝師已經看起來比江瑟還要緊張了,山裡這樣低的氣溫,他額頭的汗水甚至將他畫好的眉毛都暈染開了,顯得有些狼狽。

      他手邊拿著劇本,將這一場戲裡江瑟要拍攝的場景已經看了不下五次,這一場戲中,唐靖是在生日宴後的當天,來不及卸妝換衣便被人綁來山裡,面對陰森可怖的綁匪,她萬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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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2:16: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九章 作主

      「將我的妝容改成在上海拍攝期間一樣就行。」

      江瑟輕聲吩咐化妝師,她話一說出口,化妝師有些愣神︰

      「能行嗎?」

      《一線生機》拍攝期間,他是負責江瑟妝容的。

      她在上海期間拍攝的角色,應張靜安的要求,只是上了一層極輕薄的粉底,以突出少女氣色,使她更上鏡,幾乎可以說是不帶什麼妝感的,如果將妝容改成當時在上海拍攝期間江瑟的妝容,興許事後張靜安不一定會滿意。

      但事到如今,化妝師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他接連幾次為江瑟上的妝都令大導演不滿意,卻又並沒有說出不滿意的原因。

      江瑟也是劇中的女一,她吩咐完之後,化妝師確定了她的要求之後,猶豫了一下,將她臉上、脖子上及手上厚厚的粉底全部都卸妝水卸去,重新上了乳液,刷了一層極薄的粉。

      當她再次出現在張靜安面前的時候,張靜安皺著眉,化妝師有些忐忑不安,但好歹張靜安並沒有沒頭沒腦的讓他再改下去。

      「你讓他修改的?」

      離正式拍攝還有將近一刻鐘左右的功夫,張靜安正好借此時機與江瑟聊起《一線生機》里唐靖這個人。

      「是的。」江瑟點了點頭,她不讓化妝師改成這樣,化妝師絕對則不敢改成這個樣子的,張靜安心里也心知肚明。

      她坦然的承認除了博得張靜安詫異的目光之外,還有化妝師有些動容的神情。

      「我看過一幕戲,張導,戲裡唐靖是在生日宴會之後,直接被綁到這裡。」甚至在唐靖還沒來得及卸妝,在她十八歲生日這一天這樣重要的場合裡。

      她本應該是唐家的中心,可是此時唐家人卻根本顧不上失蹤的事,直到事後家裡下人驚慌失措的報告小姐不見蹤影,同時不見的還有她的司機。

      如果不是後來綁匪寄來的視頻,恐怕唐家人根本沒意識到她身處險境。

      這樣的前提下,江瑟讓化妝師將自己的妝容化成在上海拍攝唐靖生日當天的妝容,是有道理的。

      「至於稍後的狼狽,我想根本不用特意去弄亂的。」江瑟拿著劇本,這本劇組原先發給她的劇本在她翻看了好幾個月後,已經顯得有些舊了,紙張的邊沿磨得發毛,顯然她是時常在看的。

      張靜安心里因為她自作主張的不悅,在看到江瑟拿出來的劇本的時候,又漸漸散去,他點了點頭,示意江瑟接著說下去。

      「劉哥等幾人要扛拖出唐靖這個角色時,髮型、妝容及衣裙自然不會保持得很完整。」

      她話裡的意思,透露出不準備要替身代替,張靜安有些意外,提示她︰

      「在拍攝過程中,難免會有磕踫的。」

      並且拍攝的時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並不能保證一次便能順利過鏡頭的。

      更何況江瑟也不是第一次在拍電影,她應該很清楚,有時電影屏幕上,看到的成品一晃而過的畫面,極有可能劇組是要拍上大半天時間的。

      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會給她帶來一定傷害的。

      「沒事。」江瑟搖了搖頭,「事實上這樣拍出來的成片更逼真。」

      更何況這也有助於她理解並更好的詮釋之後的劇情,她看張靜安皺起的眉,還在看夏超群那邊,當初劇組簽約的時候,是顧及到這位世紀銀河女星身體的方方面面的,這已經涉及了一個合約的問題。

      「你確定要這樣嗎?」

      張靜安問了一聲,江瑟點了一下頭︰

      「您還記得,當初《救援行動》的時候,我在您手下跑龍套的時候嗎?」

      她對於自己最開始的出身並不忌諱,很輕易的就在此時提起,雖然這件事情圈裡人都心知肚明,甚至對於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明星來說,能在張靜安劇組里跑龍套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可是江瑟不一樣,她現在已經成名,甚至這會兒還在張靜安劇組里演女一的角色,可對於當初的事兒卻絲毫沒有藏揶的意思,反倒以一種很坦然的語氣提了起來。

      這令張靜安對她好感更甚,他應了一聲,江瑟就道︰

      「當初我在您電影中跑龍套的時候,還要跳河、演死屍。」

      那會兒她吃過的苦頭,比此時更甚,這會兒被扛來抬去扔一下又算得了什麼呢?

      張靜安笑了一聲,目光柔和了幾分︰

      「瑟瑟,這會兒我才發現,趙讓為什麼特別喜歡你的原因。」

      趙讓好歹也是國內知名導演,但曾當眾好幾次表明喜歡與江瑟合作的意思,甚至當初在與江瑟合作拍攝《情書》時,破例帶她上了國內很有影響力的《圈里電影人》,除了因為當時她的角色對於電影來說有不同尋常的意義之外,還有她這個人的性格。

      她甚至沒有因為成名而顯得張揚,反倒仍保持著當初的心態,十分難得,這應該也是與她一路走來,星途發展較順,演技突破很大的重要原因。

      江瑟笑了笑,將劇本交給一旁的莫安琪︰

      「那是因為我演技與劉哥他們相比,還有很長一段學習的餘地,所以才需要一些外物的輔佐而已。」

      當電影這一幕正式開拍,劉業等人已經知道袋子裡裝的是江瑟本人而非替身,但為了表現出綁匪的殘忍無情,在搬扛她的時候,仍是沒有下手輕一些。

      這樣黑暗的空間裡,年幼時期的馮南被綁架的記憶一幕一幕回到她的腦海裡。

      她想到自己被強行帶上車時的慌張,及被人帶走時的畏懼,情緒一點一點在釋放出來,劇組特制的髒袋子裡,充斥著刺鼻的顏料味,江瑟放任自己開始回憶往昔。

      成健國等人扛她的舉動並不斯文,她被扔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帶著些隱忍,還有些顫息,顯然已經是極度的恐懼。

      這一聲痛呼顯得尤為的真實,收音的麥克風將她這一聲細微的喘息完美的捕捉進去。

      以好萊塢男星丹尼爾為首的飾演的綁匪將江瑟身上套著的袋子動作粗魯的扯去,她因為先前的搬扛,已經很是有些狼狽。

      那頭原本梳理齊整的頭髮此時有些凌亂的樣子,她蜷縮著身體,一側肩頭翹起,將下巴埋進肩膀間,半張側臉在髮絲間若隱若現的。

      這一幕沒有驚聲的尖叫,沒有她嚇得肝膽俱裂的表情,可此時她的肢體語言與動作,卻都能感染到在場的每一個人,將她的恐懼傳遞給每一雙落在她身上的眼楮裡,她這會兒不是演員江瑟,而是真真實實《一線生機》裡被綁架的名流之女唐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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