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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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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鞠衍 -【傲如千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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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7 01:53:16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一月後,邊關傳來消息。

    白將軍受到敵軍的埋伏,精英士兵一隊被擒,白將軍隻身前往敵營,生死未蔔。

    桂花凋零,樹葉也枯萎了大片。

    冬天到了。

    屋外飄起了小雪,屋內升起了暖爐。

    大廳裡,范姜軻和蘇千雪才剛坐下要用膳,就聽見幾個腳步聲匆匆而來。

    “軻哥哥……”來人不由分說地就撲入了范薑軻的懷裡,低聲哭泣,“我怎麼那麼命苦?”

    蘇千雪一怔,力持鎮定地坐著。

    邊關的消息她也剛剛得知,表哥……一定會吉人天相吧。她在心裡低吟。

    看尚憐星哭倒在范薑軻的懷裡,心裡不是滋味。不知她是為了表哥的性命擔憂而哭,還是為了自己的不幸而哭,抑或是為了范薑軻……

    對於尚憐星,她已秉持了遠觀的態度。

    她看似柔弱,實則狠毒。

    那日遇刺,小清查出來是她買凶,想要借刀殺人。

    難道自己就這樣的惹她厭惡,不惜要奪她性命嗎?

    因為愧疚,所以她沒有揭發,也讓小清守住了秘密。

    她與人無冤無仇,誰能刺殺她,范薑軻肯定心裡也明白,既然他都不願多說,她這個夫人又能說什麼呢。

    到時候也不過落得一個嘲諷的下場。

    最大的問題是,若揭發了尚憐星,她一定會受到制裁,那時候表哥……

    硬生生地忍下來。

    再看一眼尚憐星此刻梨花帶淚的眼,她輕微歎息:“小雅,再備一副碗筷。”

    范姜軻將尚憐星扶正,她又軟在他身上泣不成聲。

    他瞥向蘇千雪,她只是淡淡地看著菜式,仿佛眼前無物一般。

    他的心裡滑過一道輕微的不快。

    “表嫂,先擦擦臉吧,表哥的事情我們也都知道了,現在朝廷也在派大將過去商討。保住身子要緊啊。”蘇千雪示意小雅給尚憐星添加米飯。

    尚憐星這一次倒是乖乖地配合,接過丫鬟遞來的熱巾,擦了擦眼淚,“軻哥哥,我很害怕。”說著,又把身子朝他那邊挪了挪。

    她的眼裡根本就沒有悲傷,只是趁機想要得到范薑軻的同情和愛憐罷了。

    蘇千雪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尚憐星低垂的整張臉,心裡的一股厭惡不禁油然而生。

    但她吸氣,忍了忍低頭吃飯。

    表哥生死未卜,他的妻子卻依偎在別人的懷裡博取同情,那分明就是利用自己的軟弱,而不是真正的關心。

    可是她又能祈求什麼呢,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啊。

    她繼續低頭吃著,食不知味。

    “那是爆炒白玉,味道辛辣你都吃不出來嗎?”冷冷的一道聲音之後,她的筷子也被另外一雙夾住。

    她低頭一看,是范薑軻的筷子覆蓋在了自己的筷子上,筷子下是一盤豔紅的辣椒炒白芍,這……她剛才在吃這個菜嗎?

    後知後覺地才發現胃被刺激得疼痛,整個眉頭也都皺了起來。

    小雅一驚,立馬給她拿來一杯清水。

    她服下後,好了許多。

    范薑軻看著她,像是多了些什麼,但什麼也沒有。

    她的反常讓他有些掂量不住,心裡的那個疑問盤旋得更大,仿佛就要破繭而出。

    此刻,他又寧願不知道了。

    尚憐星哭累了,就倒在范薑軻的懷裡睡著了,死活不肯回將軍府。

    蘇千雪沒有動怒,反而吩咐下去給尚憐星準備了一間廂房,打點妥當讓她好生住著。

    不僅如此,還派了人去將軍府把尚憐星的貼身丫鬟也請來一起伺候她。

    為人妻子能為丈夫做到這個田地,任誰看了都唏噓不已。

    全府上下也不禁對蘇千雪肅然起敬又為她不值。

    多日來的相處,他們發現蘇千雪的淡然之中又有著體恤與溫馨,那種不擺架子的譜更是讓他們覺得親切。如果相爺能喜歡她該多好啊。

    可偏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她能為相爺做出如此犧牲,恐怕相爺也會略受感動吧?

    “嗯?你在書房做完事了?”蘇千雪點著燭火,正在翻閱書卷。

    見到推門而入的范薑軻不由得愣了一下,此刻就算他辦完公事該來的也不是這裡吧?

    他看見她臉上來不及掩飾的錯愕,不知為何自己心裡的不快又擴散了些許。

    燭光不夠明亮,因為他的到來更暗了些。

    她挑了挑,把燭芯挖出些許,屋子裡才亮起來,“我讓小雅給你送了百花粥,吃了嗎?”

    沒有,平日都是她來送的。

    “不合尚小姐的口味嗎?”在他的面前,她不想稱呼尚憐星表嫂。

    這個感覺,似乎是在江府之後,才有的。

    也不想再來做表面功夫。

    如果表哥真有個不測,她也不會再阻撓下去了。

    他目光冷淡,“關她什麼事?”

    呃,她一怔。剛才分明讓小雅送了兩碗粥過去,難道尚憐星沒在?

    按理說,她此刻該在書房與他一起。

    “開始偷懶不送夜宵了?”他坐到椅子上,拿來茶壺倒了一杯,自己啜飲。

    呃,那還不是為了他們能單獨相處嘛。

    蘇千雪歎氣,真是怎麼做都裡外不是人,牽起一抹笑,“是我疏忽了,范姜夫君,你現在餓嗎?”

    他挑高眉看她。

    她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如果范姜夫君餓了,我便差人送夜宵到廂房。”讓他們一起吃。

    他的臉色有些冷硬。

    小雅敲了敲門,起聲說:“小姐,尚小姐派人送來了她親手做的紅豆糕,說是給相爺。”

    “混帳,都說了多少次了,稱呼還是不會改嗎?”范薑軻一揮手,“嘭”的一聲就把茶杯打落在地,碎了。

    蘇千雪淺淺笑,示意小雅放下糕點先出去,“范姜夫君不要生氣,小雅跟在我身邊多年,稱呼一時改不了也是難免的。”況且叫她夫人或小姐,又有何差別。

    他冷冷地看著她,也不答話。

    莫名的惱火,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她彎腰拾起那些碎片,轉身笑,“尚小姐的美意,應當感謝的。”一摸那些糕點,還是熱的,“尚小姐也算有心了。”

    前一刻還在為自己的夫君生死未卜哭得一塌糊塗,下一刻卻為了另外一個男子下廚做糕點。不知是她復原太快還是心思轉得快?

    她嘲諷的笑意落入他的眼底,更覺得刺眼。

    “你不喜歡就讓小雅撤了吧。”他道。

    她一怔,而後更是笑得甜膩,“只要是范姜夫君喜歡的,我定然也會喜歡。”

    他抬頭與她對視,“是嗎?”沉靜的眸子裡淡然無波,但仿若生了湖水的潭,和著清風微微地瀲灩。

    “呃……自然。”她突然有了一絲慌亂。

    更不知為何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穿,那種陌生的眼神讓她的心也跟著有些紊亂。

    “快趁熱吃了吧,配著茶水更好。”她替他斟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見他沒動,自己便先吃了一口。

    紅豆糕做得很香軟,口感極佳,恬淡適中,吃在嘴裡仿若真的可以產生一種相思之感。尚憐星這樣做,也是為了……激起范薑軻的相思吧?

    偷偷瞄他一眼,只見他神色自若,沒有什麼起伏。

    “紅豆糕的味道還真不錯,我吃著吃著也想起了表哥呢。”她微微一笑,試著開啟話題。

    他神色微冷,“你對你表哥還真情深義重。”

    “呵呵,呵呵。”話題失敗,乾笑兩聲。

    跟他這樣幹坐著也不是辦法,肚子又不餓,那些糕點也不是為她準備的,便起身到床邊,重新拾起書卷來看。

    這幾天看的都是兵法,看到妙處也抄錄了幾頁,趁明早也讓小清送到後宮給皇后,她自會定奪交給前赴的將軍。

    希望這些能幫助表哥渡過難關。

    “范姜夫君,天色晚了,要不你也去書房早點歇息吧。”她的書房二字有些輕,聽起來仿佛像是廂房。

    他盯著她,她還是自得其樂地翻書卷。

    “其實尚小姐真的對你很好,她細心也體貼,一直記得你喜歡吃紅豆糕,還親自去做了給你吃。她好歹也是千金……唔……”

    猝不及防地,她的唇竟被吻住。

    他突然欺壓上來的身子,無形地投下一個陰影,連她都來不及看清,他的吻又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她的額頭,鼻尖,臉上……

    她驚呼:“你幹什麼?”

    他從來不像現在這樣,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埋首在她的頸間,整個人壓住她防止亂動。他的手插入她的發間,鼻翼聞見髮絲裡淡淡的馨香,一如每次他靠近她的時候摻雜的藥味。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她大喊,差點就要喊非禮。

    他抬起頭,邪肆地一勾唇角,“這不是你要的嗎?你不是愛我嗎?我從未碰你,你不是該在此刻感動得落淚嗎?”

    她……真的落淚了。

    那豆大的淚珠像是晶瑩的雪花珠子,順著她潔白無瑕的臉頰一路落了下去,眼角噙滿的淚水也一條直線滑到了耳後。

    牙齒咬住下唇,還是顫抖著,整個身子柔軟得像是一條會滑走的魚。

    他怔住了,喃喃地道:“讓我親吻,就這般委屈嗎?”

    如果是這樣,為何還要嫁給他,為何口口聲聲說愛他?聽見白沐風有難,她就寢食難安。眼角瞥見掉落的兵書,他的眼一炙,“以前我想你看兵法只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從頭到尾我才是那個傻瓜。”

    狠狠地撕裂了她的衣裳,大片裸露的肌膚呈現在他的面前。

    他想起了過去的林林總總,她不愛他的念頭更是越來越明確,“你說,你愛我嗎?你愛我嗎?你真的愛我嗎?口口聲聲說愛我,現在別的女子找上門來了,卻把我推給她,你倒是愛得真完美,愛得真絕情,愛得……毫不在乎……”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內心想要的是什麼,他只想要確定過去她的關心是出自內心,而非是……為了其他……

    蘇千雪整個人已經被嚇得有些喘氣了,“可是你不是愛她嗎?我這樣做也有錯……”他的唇再一次親下來,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加重了力道。

    像是猛烈的野獸,受傷之後的反撲。

    她緊閉著唇,就是不讓他得逞。

    他低頭在她的肩上用力一咬。

    “嗯。”她痛得出聲。

    他趁機讓自己的舌頭鑽了進去,肆意掠奪。

    她未曾嘗受過親吻的滋味,在他的帶領下漸漸地去體會,內心是五味雜陳,也幾乎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懲罰她還是在氣惱她,但無論哪一種,她的身子都承受不了這樣的掠奪。

    在他親吻後的片刻,她的血便溢了出來。

    嘴角的殷紅看得他也觸目心驚,這才清醒得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他……他……范薑軻怔怔地看著衣裳不整,滿臉嫣紅的女子,他剛才……竟然吻了她,吻了這個以為自己這輩子最討厭最不要碰的女子!

    他放開了她。

    “咳。”她輕咳了幾聲,坐起來。衣裳滑到了左肩,那醒目的齒痕還留在空氣裡。

    嫣紅的臉色也在下一刻變得蒼白,“咳、咳、咳……”鮮血一點點地吐了出來。

    他更加惱火了,“為了他,你要守身如玉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她不是啊。

    “你的眼淚是為白沐風流的吧?”他見她沉默,以為她默認了,哈哈大笑了幾聲,聲音竟然比以往都要蒼涼,“原來我才是大傻瓜。”

    他拂袖而去,卻也不忘讓小雅進屋看看她的傷勢。

    她讓小雅扶起,喝了藥才緩和了神情。

    “小雅,我的身子……”竟然一點波動都無法經得起。

    之前聽聞表哥有事,她也力持鎮定,若無其事地看著書卷,不哭也不悲傷。但剛才他的親吻與暗咒般的低喊竟讓她的心也跟著起了漣漪,再也不能心如止水地控制自己的情緒,那湧上來的鮮血,染紅了心口上的衣裳。

    “沒事的,小姐,喝了藥就會好了。”小雅背過身去,淚水滑落。

    她一怔苦笑。

    也罷,就這樣讓他想著好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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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7 01:53:33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書房內。

    范薑軻陰鬱著臉,誰人也不見。

    地上灑落了一地的兵書與治國策略,他視而不見,整個人呆愣地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我是尚憐星,你們眼睛都瞎了嗎?”尚憐星站在書房門口,對著那些阻攔的侍從就是破口大駡,“個個人頭豬腦,想要被革職是吧?我等會就成全你們!”

    總管為難地看著她,“相爺吩咐了,沒他的批准誰也不能進去。”

    “但他已經在裡面一天了,不吃不喝難道要看著他活生生餓死啊?”她不管,她就是要進去,“你告訴他,是我尚憐星要來看他,他一定會批准的。”

    總管更是為難,“我們已經派人說過了。”

    “我不信,是蘇千雪下令你們讓我不得接近軻哥哥吧?好歹毒的女人!”她咬牙切齒地道,“上次怎麼弄不死?”

    “表嫂,光天化日之下就這樣直接把自己的罪行說出來,不太好吧?”蘇千雪一襲碎花衣裳,娉婷走來。

    尚憐星狠狠地瞪她一眼,“你都讓軻哥哥警告我了,我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嗯?原來范姜軻找過尚憐星嗎?

    “世界上沒有比你還歹毒的女人,故意裝作受傷跑去軻哥哥那裡叫委屈,還讓軻哥哥責駡我,不許我再亂動腦筋,你這樣的人真讓人噁心!”尚憐星狠狠地瞪她,簡直就是要把她身上射出兩個洞來。

    蘇千雪靜靜地聽著,心裡莫名地蕩漾了漣漪。

    她一直以為范薑軻睜隻眼閉隻眼讓那件事情過了,不予追究,原來中間還有這樣一個插曲。但是他在自己面前什麼也沒說,甚至害她以為他就是故意的。

    “總管,相爺還在書房嗎?”她蓮步走上前。

    總管點點頭,讓開一條道路。

    蘇千雪輕歎了一口氣想要進去也被侍從攔住。

    她抬起頭誠懇地道:“你們的相爺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再放任下去便要病了。國事要緊,他若怪罪下來讓我承擔吧。”

    侍從猶豫了片刻,幫她推開了書房的門。

    尚憐星也要進去,卻忽地聽見“哐當”一聲,不知什麼東西砸在了門上,“出去!進來則死!”她嚇得門也不敢邁進去。

    大家雖然憂心,卻也不敢進去。

    蘇千雪關起門,地上掉落的是他的簽章,“這是皇上賜的,怎可無禮待之?”

    說著,便撿起放到了桌上。

    他知道是她,但目光裡猶然有氣,“你來幹什麼?”

    “你一天不吃不喝也沒上早朝,我已經告知公公你身體微恙了,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你真的要生病了。”

    “不要你假惺惺!”不知為何,那晚之後,他連見都不想再見她一面。

    低聲地歎息,她走近他,“范姜夫君……”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嫁給我,當真是因為愛我?”他直視著她,眼底佈滿了血絲。下巴處隱隱可見青色的鬍鬚,他……意欲何為?

    她沉默不語,只站立在原處。

    他的心裡又莫名地起火,忍了忍,才冷聲道:“我明白了,你出去吧。”

    “但是你的身體……”

    他突然笑了,笑容那般的冷,像是雪山皚皚下的清泉,冷澈無比,“我還不至於為了一個不愛我的女子,作踐自己。”

    此刻,他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對她已經有了情愫,那種連他都無法形容的深厚感情……人生的第一次,竟然也有了懼意。

    她低低地說:“對不起。”

    退出了房門。

    不久,他也出來了。

    皇宮後院。

    御花園的花開得尤其鮮豔,即使是在冬天也能有千奇百怪的花朵嬌豔綻放。

    但皇后的寢宮卻只是飄零著落葉,也無心打理花草。桂花已經凋零,剩下來的是背後大片的海棠與角落的幾株梅花。

    皇后坐在石凳上,似乎早就知道此人會來,特意命人泡好了桂花茶等著她。

    “民女給皇后娘娘請安。”蘇千雪朝她欠了欠身。

    皇后的唇角帶著暖日的笑意,一拂袖,指著凳子道:“免禮,坐吧。”

    她以為蘇千雪會來得更早些。

    蘇千雪看了眼小雅,讓她把錦盒打開,裡面是寫好的書頁,“請皇后過目。”

    皇后蕙質蘭心,當然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只是感慨地笑,“千雪,東野少了你的才華真是一大損失啊,若是生在南宮那個可以女性為官的國家,你也可以一展抱負。”

    “皇后娘娘,民女並沒有遠大抱負。”她看兵書,寫兵法,布破軍陣也都是為了自己的家人,她的心很小,還容不了天下蒼生。

    皇后的眼裡一片黯然,“當初若不是我搶了你的功勞,今日坐在這裡的人本該是你……”

    當年蘇千雪雖然才智過人,但卻身子孱弱一直待在房內,是最小的千金,其上還有兩人。除了現在死去的哥哥外便是姐姐蘇氏。

    蘇氏溫婉如水,也賢慧過人。一直未曾婚配,那個時候蘇千雪也只有和她說說話。把自己寫的東西拿給她看。

    蘇氏看後也覺得好玩,便抄寫了一份看著玩,不料那日皇上駕到,看見了她寫的東西,不由得眼前一亮,立即許下了蘇氏,擇日進宮。

    “如果不是當初我貪戀權位,想著榮華富貴,還欺瞞皇上那些東西出自我之手,你現在恐怕早就病好了。”皇后深深地自責,也因為這件事,父兄雖然因此高貴,也不搭理她,見著她也是客客氣氣。

    後來蘇千雪的病情加重,便修葺了園林,遠離了眾人的視線。

    “其實我真的試圖找過東西給你的,我一直都把進貢來好的藥材留給你,可是可是……”可是父兄都不接受,只是冷淡地回應,多謝她的關係,千雪並無大礙。

    蘇千雪待她講完,才淡淡笑道:“煩勞皇后娘娘操心了,民女現在的身子越來越健康,也無大礙了。”

    皇后知道那是一種安慰,可是她也願意被這樣安慰,不然內心會更加自責,“千雪,你要的東西我都會儘量滿足你。這一次你交給我兵法,是為了天下……”

    “我只為了白沐風能平安回來。”她平靜地打斷,不想再聽皇后的大仁大義,“皇后娘娘,請別太執著過去,當時若是我入宮,情況未必會好,而我也沒有那個心思。”

    這幾年來,皇后輔佐皇上,盡心盡力,一切都是為了百姓。大家都看在眼裡,當年也不過是幾張紙而已,不必一直牢記在心。

    皇后怔怔出神,“千雪,父親說你心地善良毫無城府還真是太對了……”

    她還一直有意無意地想要幫千雪指婚,就怕哪日她若遇見皇上……到最後,還是做姐姐的心胸太狹窄。

    “皇后,聽說鄰國使節來了,皇上讓你去簾後旁聽。”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跑來,傳達聖旨。

    皇后目色一正,沉穩問:“哪個國家的使節?”

    “北堂,聽說是關於白將軍的事情。”小太監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

    皇后與蘇千雪對視一眼,道:“知道了,就過去。”轉頭對蘇千雪說,“不如一起來吧。”

    大殿上。

    皇上坐在龍椅上,卻氣得要跳起來,“你把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北堂使節站在殿中央有些腿軟,看著周圍的文武百官皆瞪著自己,頭皮也開始發麻,“素……素……素聞東野國最美的女子非……呃……”他咽了下口水,努力鎮定,“非……非霜妃莫屬,我朝國君鬥大請求與東野和親……”

    “果然是膽大包天!”皇上叱喝一聲,就準備把使節的人頭砍下來。

    北堂使節連忙道:“只要皇上答應和親,我國君便不殺白將軍,否則……否則……”

    “否則怎樣?”皇上眯起眼睛。

    “否則七日之後便處決白將軍。”

    “來人呐!”

    皇上大喝一聲,卻聽簾後有聲音道:“皇上先息怒。”

    是皇后來了嗎?

    旁邊的安公公馬上由簾後拿來一張紙條,只見寫著“少安毋躁,有辦法”。

    他的情緒也平定下來,惡狠狠地朝那個使節看一眼,“你國君還說了什麼?”

    北堂使節道:“我國君願以黃金萬兩作為和親聘禮。”

    眼見著皇上就要發火,簾後又傳來一紙條——“皇上先安頓北堂使節。”

    他知道皇后有話不方便當面對著使節講,便說:“你先下去吧,容本王好好想想再答覆你。”

    北堂使節被帶下去。

    皇后才問眾人:“眾卿家有何高見?”

    “此事行得通。”范薑軻走出來第一個說。

    皇上的臉色沉了,“難道你還真讓本王把霜妃與鄰國和親,就算她肯,我們東野的國威都不肯。”

    “皇上少安毋躁。”范薑軻解釋,“霜妃原名賀蘭霜,是翰林府大學士賀蘭西的妹妹,皇上可還記得?”

    那又如何?

    賀蘭西此時走出來,悠然道:“皇上有所不知,臣還有一個胞妹,是霜妃的孿生子,但因為四處遊歷一直未在家中,日前她剛到府。”

    “哦?竟有此事?”皇上不禁龍顏大悅,“這好辦!”

    “但臣這個妹妹性子剛烈,臣怕她……”

    “無妨,本王賜她所有想要之物,只要她同意前去和親。”

    賀蘭西猶豫了,“臣回頭問問。”

    “皇上可曾想過如果北堂識破了我們的指鹿為馬,他們會怎樣?他們要的人是霜妃,而不是和霜妃一模一樣的人。”

    出聲的是七王爺。

    皇上一怔,但皇后卻遞來了幾頁紙。

    那是完美的破軍大陣,就算到時候再起烽火,東野也不見得就敗。但若現在不答應,白將軍的性命就難保了。

    “皇后真是本王的左右手啊!”皇上低呼,又轉頭說:“本王有那個自信,他們一定不會識破,就算識破也無大礙,因為還有此陣。”

    大家看不清他手裡的東西,但也知道那是兵家謀略。

    范薑軻仰頭直直地望入簾內,若有所思的眸子像是在想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

    北堂使節再次到來,皇上告訴他,允了。

    使節冷汗涔涔也告一段落,高呼東野國萬歲,就要離去。

    “且慢。”范薑軻突然出聲道。

    北堂使節愣了愣,“相爺有事?”千萬不要再留下他啊!

    “聽說你們國君有一顆八寶珠?”此珠子世間也只有一顆,是為北堂國寶之一。

    北堂使節點點頭。

    “告訴你們國君,那萬兩黃金只換一顆八寶珠。”

    “這……”北堂使節猶豫。

    “我們再回禮一箱銀蓮雪。”這是北堂國君想要卻得不到的。

    皇上吃驚地問:“范薑卿家,為何……”

    “皇上,此乃臣之唯一請求。若皇上答應,臣願貢獻今年的所有俸祿於我朝國庫。”范薑軻深深作輯,“臣手下的三千精兵也願意移交兵權。”

    皇上不由得愣住了。

    還是頭一次看見范薑軻有所求並無所求地給予。

    “好,你回去告訴你國君,若他同意以八寶珠為聘禮,我朝願以銀蓮雪回禮。”

    北堂使節連連點頭,忙著出去了。

    簾後。

    蘇千雪顫抖著一雙手,緊緊地拽握住了衣角,只為聽見他向皇上相求八寶珠。

    他,竟然願意為了她做出如此決定……

    實在……太匪夷所思。

    十日後。

    皇上誠心告知北堂,世上還有賀蘭月的存在,與霜妃長得一模一樣,並且還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若為了兩國友好協定,應該要考慮雙方的國家威望與利益。北堂帶來好消息,願意以八寶珠作為聘禮迎娶賀蘭月,並立馬護送白將軍回東野。舉國上下更是開心歡呼。

    蘇千雪不關心別人是怎麼說服賀蘭月前去和親,但是內心還是一層愧疚。若不是為了救表哥,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也不會如此了。

    世界上,總有人在為不同的事情做著犧牲。

    她既然都已經自私過一回,也不怕第二次,第三次了。

    表哥就在歸來的途中,尚憐星還呆在相府,這實在不妥。

    若她不能勸得表哥放棄尚憐星,便只能讓尚憐星去屈就表哥。

    她緩緩走在廂房的回廊上,不一會就到了屋前。

    “表嫂。”她輕輕喊了一聲,屋裡靜悄悄的。

    “怎麼,知道白沐風還活著所以來嘲諷我?”角落裡突然起了一個聲音,嗓音陰冷得可怕。

    蘇千雪一怔,走前一步,“表嫂,他是你的夫君,你怎能這樣說呢?”好歹兩個人也夫妻一場,況且表哥是如此的愛她啊。

    “是啊,白沐風是我的夫君,我最愛的那個人卻不是……”尚憐星喃喃地說著,眼裡充滿了戾氣,“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

    她狠狠地抓緊了蘇千雪的頭髮,拿起剪刀就是一剪。

    條條青絲落地,仿佛像是剪掉了她所有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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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蘇千雪任由她剪著,“剪不斷理還亂,表嫂你就算剪去我的三千煩惱絲,我也不會放棄范姜夫君的。”

    過去表哥生死未卜想要給尚憐星補償,所以也任由著她在府裡胡鬧。但現在表哥已經歸來,不可能再如此。

    她不知道這句話裡,到底有多少是為了表哥,自己的私心又存在了多少。

    “我恨你,我恨你……”

    “但是他愛你,表哥很愛你……”蘇千雪柔聲說。

    尚憐星一陣冷笑,笑得她發毛,“哈哈哈哈哈哈……他愛我?他愛我?他怎麼可能愛我……”

    她的髮絲沒剪,卻比蘇千雪還要來得淩亂,雙手抖著只能掩面哭泣,“他不愛我,他連夢裡都叫著別人的名字,怎麼可能愛我……”

    什麼?!

    蘇千雪大吃一驚。

    “他口口聲聲喚著‘竹兒’,那根本不是我的名字。他娶我,居然心裡沒有我。當初我還以為嫁給他,可以讓他彌補軻哥哥給不了的幸福,可是……他卻是不愛我……”哪一個妻子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心中另有所愛呢?

    怎麼會?

    怎會!

    蘇千雪連連退步,拼命地搖頭,怎麼可能,這不可能啊!

    表哥……表哥不是對尚憐星一見傾心嗎?怎會對自己……

    竹兒,竹兒……

    那是她的小名啊!

    跌跌撞撞地出了廂房,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廊卻撞進了一具溫暖的胸膛,仰起頭,那是范薑軻的臉。

    “這就是你嫁我的目的嗎?”他低沉的嗓音帶著喑啞,像是極力掩飾內心的苦楚。

    他之前猜測她愛的人是白沐風,此刻更是得知她嫁給他,居然是因為以為白沐風愛的人是尚憐星……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他真的很想把她活活掐死。

    但是手指的關節緊握著都泛出青筋來,還是沒有辦法對她下手,他還愚蠢地為了她的病,願意以俸祿和兵權換取救她性命的八寶珠,他真傻,不是假傻,是真傻。明明知道她不愛他,還一個勁地只想著她。

    連他都不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何時濃烈到早已超過了對憐星的愛惜。

    他對蘇千雪的感情,豈止是單單一個愛字了呢。

    但是這些話,他死也不會說出口。

    他用力推了她一把,把她從懷裡推出去。

    她受力不平衡跌落在地,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現在呢?你這個萬能的女人還能做什麼嗎?”他冷冷地說完,大步離去。

    她跌落在地,整個身子因為石子紮得疼痛而忘記了說話。

    是對是錯……都是她造成的。

    之前傷害了兩個人,現在又多加了一個。

    蘇千雪啊蘇千雪,你說你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白沐風回府之前,范薑軻不知對尚憐星說了什麼,全府的人只知道她乖乖地回去了。

    神情裡難掩的悲傷與疼痛,仿佛一夜之間她也成長了不少。

    看著白沐風一襲青衣飄逸地出現在將軍府門口,她竟然忍不住撲在他懷裡,失聲痛哭。

    隔日,將軍府設宴慶賀他的回歸以及眾官員的幫助。

    范姜軻帶了蘇千雪一同出席,兩人坐在離主桌不遠的地方,還依稀可見白沐風和尚憐星投來的目光。

    “這個蟹肉太毒,你還是吃百合吧。”范薑軻夾走她碗裡的菜,放入自己的碗中,還細心地替她倒了一杯水,“酒杯裡的酒讓我換成水了,誰來敬你,都儘管喝吧。宰相夫人還是不能失禮的。”

    “為什麼?”她想問為何還要對他這麼好。

    他冷笑,低吟:“這不是你要的嗎?要和我恩愛,讓眾人都以為你愛我,然後期望我哪天也愛上你,不是嗎,夫人?”

    那“夫人”二字喊得特別重,像是咬牙切齒之後才發出的聲音。

    她知道傷他的自尊心極重,卻不懂該如何去彌補。

    他的頭靠得極近,兩人間的低語在外人看來像是恩愛的夫妻在耳語調情,眾人無不羡慕之。

    一朝宰相官位已屬最高,身邊竟還傍得美嬌娘,真是連妒忌都嫌不夠啊!

    白沐風一雙沉靜的眸子直直地望著他們,眼底的苦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他愛慕了蘇千雪多年,卻遲遲不敢開口表白。但府內又有人催得緊,他迫於無奈才讓眾人謠傳他愛上了尚家千金,只因為知道她是相爺的人,就算家人想要撮合都難。

    卻不料……蘇千雪竟會愛上范薑軻。

    連一面都沒有見過的男子!

    他到底有什麼好?只因為他的俊雅與謀略嗎?

    這是他自蘇千雪成親以來,最不願意承認的。比起旁人他綽綽有餘,但是與范薑軻相比,他就遜色許多了。

    千雪,你可幸福?

    范薑軻像是故意地表現親密,手掌也環著她的腰,一起走向白沐風一桌,朝他們作輯喝下。

    白沐風的目光直直盯著放在纖腰上的那只手,蘇千雪被瞧得不自然,扭了下腰身,卻被禁錮得更牢。

    她瞥眼去瞪范薑軻,他若無其事地朝白沐風道:“恭喜白兄脫險,我與內子一起敬你一杯。”

    白沐風一怔,尚憐星卻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蘇千雪舉著杯子道:“表哥。”

    那一聲表哥,震醒了白沐風,也震顫了他的心。

    就是因為他是她的表哥,所以凡事才有所顧慮,若不然當初他就早先提親了。

    “表哥,我允諾過等你回來之時,我便開啟桂花酒與你對飲。哪日你來相府,我們一起喝。”她不等白沐風舉杯,已經飲下。

    這只是裝了水的酒杯,卻在晚風中讓人產生微微的醉意。

    到底是人醉了,還是心醉了?

    “好。”白沐風也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回府後。

    蘇千雪踏入房門,就對范薑軻淡淡地說:“休妻吧。”

    既然知道表哥心儀的人不是尚憐星,她也沒有道理還霸佔著這個原本就不屬於她的位子。

    當初是她太魯莽,才錯點鴛鴦造成悲劇,但此刻她願意承擔結果。

    范姜軻一臉陰鷙,悶聲不響。

    她繞到他的前方,低聲說:“現在表哥也回來了,事情也搞清楚了,我們之間……”

    “我們之間也清了嗎?你敢說出來試試。”范薑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燭光裡的影子也漸漸模糊起來,“然後呢,然後讓你去找他嗎?”

    她的唇一下刷白,急忙解釋:“不是的,你想錯了。我想既然表哥不愛尚小姐,尚小姐愛你,你也愛她,那你們自然可以……”

    “你不要什麼都自以為是,我討厭死了你這樣的嘴臉。以為一切都是為了別人好,可曾想過對方的感受?我寧願你騙我騙一輩子。”至少那樣,心痛的感覺也會少了幾分。

    蘇千雪拽緊了衣角,她的確什麼也不是。

    她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笨蛋。她想要給自己身邊的人最好的東西,卻往往都適得其反。

    常年她都送一些兵法謀略給皇后,讓她幫助皇上治理天下,穩固江山。只因為她以為皇后最熱衷貢獻自己,操勞國事。她卻不知道這樣做,好比讓皇后背上了無形的枷鎖。一見到那些兵法書頁就會想起過去自己的位子是怎麼得來的,更加無法釋懷。

    她以為表哥鍾愛尚家千金,所以想盡了辦法讓他們在一起,只因為她最敬重的白沐風,是她第二至親之人。她卻不知道這樣做,不僅拆散了一對鴛鴦,還錯當了月老。

    她是打死也不會料想到表哥愛的那個人,竟然會是自己!

    這……太有為……

    若不是從尚憐星的嘴裡說出來,她是打死也不相信。

    此刻,她眼前的男子。

    滿臉的血絲,痛苦的神色裡只剩下了憤怒。他一定也很恨自己,全國上下,他是無所不能的宰相,卻讓她欺瞞在骨子裡,拿他的婚姻來耍著玩。

    他一定是恨透了自己。

    “對不起,但我想這是最好的方法……”休了她,一切都可以回歸原點了,“皇上那邊,我來說,一定不會讓你為難的。”

    “蘇千雪!”他咬牙切齒,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可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

    他一生為人謙和,見著誰都是和和氣氣,面對國事也是井井有條,臨危不亂。唯一……唯一……唯一不同的就是她。

    只有她才可以抵觸他的界限,只有她才掀得起他的怒火。

    她讓他把自己所有的真性情都流露在外,卻在他愛上她之後告訴他,對不起弄錯了,請離開。

    他……怎會可能會允許!

    她靜靜地朝他看著,久久地才說:“范姜夫君,是我有錯在先……但是……現在只有你休妻,我們才可以……”

    他的唇,覆蓋住了她的。

    一如上次,她說了什麼惹他生氣,他不想再聽便是如此。

    但這一次,他的吻卻沒有上一次的粗暴,只是很輕淺地吮吸,來來回回地摩擦著她的唇角,似很有耐心地想要引起她的渴望。

    “他可曾這樣親吻過你?”低沉的嗓音飄在耳側,淡淡的熱氣吹拂得她的耳根發紅。

    她一時聽不清他在說誰,“嗯?”

    “這樣呢?這樣呢?”他一路吻下來,親著她白皙的頸項和粉嫩的肩膀。

    她這才發覺衣裳已被解開,胸口一涼,馬上雙手捂住退了一步,“不可以這樣。”

    現在他們是即將要分離的夫妻,不再是有著名分,自然也不可以再發生任何關係。

    他的眼一沉,異樣的眸子看著她,“怎麼,怕被他發現讓他擔憂啊?還是你現在開始才擔心自己會如何?”當初嫁來的時候,不是就該想到嗎?

    現在才來害怕,才想著守身如玉,是否太晚了?

    他一步步地逼近,她連連後退。

    他快步上前,打橫抱住了她,“我不會同意你的提議,不可能休了你!”

    他絕對不可能放了她!

    “范薑,你冷靜一點!”就算要報復她,也不該是這個時候。

    他壓上她,更是親吻,如蝶般細密地落下來,比雪花還要來得快,來得急。

    她急急忙忙地道:“范薑,你想想心愛的憐星,想想她……”

    他索性又吻住了她的唇。

    讓她想說的話,全部淹沒在唇裡。

    門外不遠處就是小清和小雅,她可以反抗,她可以大叫,但是她最後選擇了安靜地順從。

    他的髮絲很黑,但因為煩勞國事也時常掉發。

    以前起床的時候,他都已經離去,床頭那縷縷髮絲比起她的長度也相差不多,但比她的落髮要多很多。

    她知道他這個位子爬得辛苦,後來也從總管那裡聽說了他是子承父願。他父親的畢生心血都獻給了朝廷,也希望他能造福蒼生。

    如果想要生存,就要謀略與手段。

    若不是她知道皇上的賜婚讓他無法反駁,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如果這樣的報復可以讓他好受些,她願意接受。

    他親吻著她,她漸漸沒有了反抗,也不驚呼,只是安靜地看著自己。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戲子,站在舞臺上獨自唱戲,“千雪,告訴我,你愛白沐風嗎?”

    蘇千雪看著他,望入他的瞳眸裡,沒有答話。

    她想起了過去的種種,想起了白沐風和尚憐星,她說:“放了我,也放過你自己吧。現在追回你的幸福還不遲……就當我和表哥欠你……”

    “你果然還是愛他!”他的眼起了漣漪,氣憤地撕裂了她的衣裳,再也不顧其他,卻忘了在情難忘處,低低地說著:“我有多愛你,你可知道……”

    她看著他埋在頸窩的臉,感受到頸邊的冰冷。

    整顆心都受到了重重的一震。

    他剛才說了什麼,他自己可知道?那頸邊的濡濕又表示了什麼?

    竟然可以讓他那樣偉岸的男子,無聲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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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7 01:54:08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晨曦。

    陽光還未灑入,窗外飄起了小雪。

    蘇千雪睜開眼,已不見范薑軻。

    他……去早朝了嗎?

    想要起身,卻動彈不得。

    她知道會是這樣,卻也甘心地承受了。整個身子都疼痛難當,但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所以昨夜已經儘量溫柔。

    她不明白為何他要那樣做,她的提議不好嗎?

    而他最後的那一聲耳語又是對誰講?

    透過她的影子去看另外一個人嗎?

    小雅早就候在外頭,進來看到她這樣吃了一驚,“小姐……”

    “備熱水,遲點說。”她無意隱瞞,但此刻她渾身沒有力氣,只想沐浴。

    小清給她添加熱水,小雅在她身後按摩放鬆,“小姐,相爺也太……”

    小姐的全身都是淡淡的吻痕,連脖頸也不放過。

    實在是太……兩人都看著羞澀了。

    她們知道若小姐不同意一定會反抗到底,但小姐沒有。她這樣做,是否也意味著……愛上了相爺呢?

    熱水蒸著她的身子,非常的舒服,整個筋骨都可以放鬆下來。

    天色很淡,像是東方那漸漸白起的一道光,悠悠地轉著色彩。

    雪越下越大了。

    “等天亮了,一起去茶院寺還願吧。”她誠心祈求菩薩保表哥平安,現在也該是去還原燒香了。

    “是,小姐。”小雅說道,忍不住又道:“小姐,相爺很擔心你呢。”

    “哦?”她側過頭,微笑地看著小雅。

    這丫鬟怎麼看出來的?

    小清也說:“清晨相爺出府的時候,特意命我們要注意小姐,最好多燒些熱水。我們當時還雲裡霧裡,見了小姐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千雪嘴角牽起一抹淡笑,他應該是怕尷尬所以早早地走了吧。

    其實,她並不怪他。

    茶院寺的小沙彌還記得蘇千雪,見著她就眉開眼笑地說:“今日來了兩大美人,真是太好了。”

    小雅“啪”的一下就敲中那小沙彌的頭,“小小年紀,六根未淨!”

    小沙彌又憋紅了臉,“我也不過才八歲。”

    “你還說!”小雅又瞪他。

    “小雅,算了。”蘇千雪笑著出聲阻止,這小沙彌看著倒還可愛。

    入了寺廟內,才知道小沙彌說的另外一個美人是誰。

    尚憐星跪拜在蒲團上,垂目而拜,誠心誠意。

    她……又是許著什麼願望呢?

    尚憐星站立起來,才看到了蘇千雪,微微一怔,卻也沒有發火。

    她也只淡淡一笑,跪拜下來。

    尚憐星站在一邊,沒有離去的意思。

    她還了願,與尚憐星平視,“我會讓范姜夫君休了我。”

    尚憐星一怔,緩過神來才苦笑著搖頭,“不可能的。”

    “他愛你,你也愛她。當初是我不對,此刻我願意退出。”蘇千雪解釋道,為了表示誠心,她拿出另外一個平安符,“這個平安符他有一個,另外這個就送給你吧。成雙成對。”

    尚憐星卻沒有伸手去接,只是一味地苦笑,“蘇千雪,你以為被他愛上還可以逃走嗎?”

    蘇千雪一怔。

    這是什麼意思?

    “當初我真以為他愛我,他寵我,溺我,憐我,把我捧在手心都還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哄著,我怎麼任性他都沒關係,但我現在才知道那不是愛一個人的方式。”尚憐星的口氣有著幽幽的傷心,“他愛我,是以兄長愛妹妹的方式愛著我。但他愛你,卻是以情人的姿態愛著你……你肯定不知道他在背後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她也是那日在相府才得知的事情。

    尚江喜歡蘇千雪,這是兩個好友之間挑明的。當時范薑軻已察覺自己的心意,但也不確定,可馬上行動把尚江派到了最遠的西門國。

    這樣的心思,誰人不知呢?就算是尚江完全沒有可能,他也不要一個愛慕著自己妻子的好友成天在妻子面前晃蕩……

    這樣的人,怎能說佔有欲不強?

    如果范薑軻也是這樣愛著尚憐星,又怎會在她成親之日還雙手奉上大禮?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內疚嗎?

    “他告訴我,我哥哥之所以會心甘情願地離開,是因為他答應我哥哥不舉報我。大家都知道那天的刺客是我的主意那又如何,已經不再單單地寵著我,不會再由著我胡來。你看他連我哥哥都可以用心機,他對你的感情還能不真嗎?”

    這麼多年來,她都在范薑軻的身邊,從未感受過他那樣大的怒氣。幾乎把江府所有的裝飾物品給砸了,他在房裡什麼也不說,只是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一日在相府,他也是平靜地說:“憐星,這輩子是我欠了你,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對你的愛意還在,可是不再是男女的長相廝守而是兄妹情誼。只要你願意答應以後不再動她,我可以再把你哥哥調回來。”

    “你看,你看,他可以用我來牽制我哥哥,現在又反過來牽制我。這樣的人,你說可怕不可怕……”

    他是真的愛了蘇千雪,才會對好友也這樣。

    蘇千雪聽得又是一震。

    她想起了自那日江府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尚江了,想起了那日尚憐星乖順地離開相府,想起了昨日他在耳邊的低語,想起了她提及表哥時他惱怒的神情……

    這些串聯起來,真的不難得出一個結論。

    “他愛上你了。”尚憐星慘澹地笑著,笑容言不由衷。

    她以為自己還可以贏,以為柔弱依舊可以博得同情,卻不知道那個男子在真正愛上一個女子之後,會是如此的絕情與冷酷,“那日他若愛我,就會為了我而拒婚……”

    他捨不得他的權謀,只因為尚憐星還不夠那個分量。

    但他卻願意為了蘇千雪拋棄兵權,只為除她的病根。

    蘇千雪的手都隱隱地抖了起來。

    這……是真的嗎?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尋思著。

    忽地轎子停了,她探出頭來一看,只見那匹棕紅色的馬就在眼前。

    她看著范薑軻慢慢地走近自己,那神色似乎還在猶豫。

    她噙起嘴角,微微一笑,“范姜夫君。”

    那一笑,刹那奪人心神。

    周圍的人也吸氣一片,誰說東野國最美的女子是霜妃來著……

    范薑軻擔憂她的安危,怕又出了上次那樣的事情,下了朝就趕過來了,幸好沒事。但見著她,又什麼也說不上來了。

    “你沒事就好。”他淡淡地說。

    她滿臉疑問,但還是步出了轎子。

    兩人站到一起,刹那光華凝聚,路人無不瞪直了眼,尋常百姓哪裡見過這等的天人之姿,簡直就是絕配。

    她抬頭一看,轎子停在了香滿樓,她笑說:“范姜夫君,肚子餓嗎?”

    范薑軻微微挑眉,不解其意。

    “既然今日都出來了,就一起進去吃點東西吧。”她笑著,拉拉他的衣袖。

    他因她的這個動作而雀躍,緊抿的嘴角也微微一動,“好。”

    小清和小雅跟隨其後。

    他記得她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便只點了那些給她,自己也跟著一樣吃。

    “范姜夫君不必跟我一樣。”她淡淡地說,她是身子有問題,但他不是。

    他沒有應聲,只是吃著糕點喝茶。

    香滿樓的二樓擺放了很多漂亮的盆栽,一朵朵的花兒像在春日裡般綻放。她見著也覺得喜愛,起身去摸摸那些嫩綠的葉子,“挺漂亮的。”

    “夫人小心,那裡的木板爆裂還沒修……”掌櫃的話未說完,就聽見“哢啦”一聲,木板斷裂,蘇千雪一陣低呼,掉了下去。

    范薑軻眼明手快,終身一躍。但周圍一排的盆栽全數掉落,“當當當”全都在地上摔個粉碎。他一把攔腰抱住蘇千雪,背後卻被盆栽狠狠地砸中,手一松,她滑開了懷裡,他馬上又墊於地上,她正好摔在懷裡。

    “你沒事……”他又見到一個盆栽摔下來,他反過身來護住她,讓自己的背部朝天擋去即將掉落的盆栽。

    未料竟然剩餘的盆栽一起掉落,刹那間砸得他的全身都是。

    小清和小雅慌地連忙下樓來看,只見他溫柔地低聲問:“千雪,你有事嗎?”

    蘇千雪搖搖頭,眼角已然含淚。

    “哐當——”最後一個盆栽摔在他的脖頸,他也跟著昏了過去。

    “快,快,快叫大夫!”

    “快點,救相爺和小姐!”

    眾人手忙腳亂。

    也在那一個早晨,當朝宰相范姜軻為了保護心愛女子,甘願自己受傷的消息傳得大街小巷皆知。

    單女癡戀的謠傳也漸漸消散,來了新的一個。

    這個更讓百姓們來勁,成為一時之間茶餘飯後的美談。

    相府。

    御醫已經清理了范薑軻的傷口,他的脖子也被夾板夾住動彈不得。背部受傷嚴重,輕輕靠著也覺得疼,手腳都受了傷,但腳部沒有大礙,手卻纏綁了紗布。

    “相爺七日內一定要忌口,而且不可以入水,七日後方可以拆開紗布並且要養上十天半月才會痊癒。”御醫程大人微微笑道,上次是夫人出事,范薑軻急急忙忙就宣他過來,也不怕皇上怪罪。這次是相爺出事,夫人問也不問他,直接讓皇后一道懿旨下來讓他一定要治好他。

    這個女子……真不簡單哪!

    范薑軻僵硬著頭,口氣不善:“難道這十天半個月裡,我連早朝也不能上了?”

    “正是。”程大人笑眯眯地解釋,“皇上已經批准了。”

    “什麼?!”這才幾盞茶的工夫啊,皇上都知道了?

    蘇千雪安靜地坐著看御醫把傷口包紮完,才起來送客,並讓小雅派了馬車再送他回去。

    折回屋子,看到范薑軻的樣子,她覺得滑稽至極。

    想他一朝宰相,被幾個盆栽砸傷了自己,需要留在府裡靜養,還真是可愛得很。

    “藥在煎了,等個時辰就可以服用。”她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與他對視,“今日真是謝謝你了。”

    他撇過頭去,卻傷了自己,疼得皺眉。

    “別動。”她的手指冰涼,抵觸在他的臉頰上,讓他一怔。

    “御醫說了你要精心養傷,就要有那個樣子,別動來動去的,如果你討厭見到我,我離開便是了。”說著,她就要站起來。

    “別走。”他沙啞道。

    他只是不願她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

    ……

    七日之內,他都要忌口,也不能起來活動,因為脖子上套了夾板,手臂也有傷,背部更是要養,偶爾他都要趴在床上好一會才可以減輕背部的刺痛。

    每次換藥的時候,他都要蘇千雪出去,如果她堅持他便要發脾氣。蘇千雪拿他沒辦法,也只好由著他。

    受傷之後的他,更像是一個孩子。

    “我不喝藥。”他皺起眉頭,“這些傷總會好的,根本不需要喝……”

    “不喝怎會好得快。”她耐心地勸說,忽地一個激靈,“范姜夫君……”

    這個聲音帶來些怪異,他忍不住把撇開的頭又轉回來。

    “莫非你怕苦?”她想起來有次她送入書房的蓮子粥他也沒有喝,那是因為那是青澀蓮子,味還是苦的。原來如此嗎?

    似發現了他的一個小秘密,她得意地笑起來,“范姜夫君,是這樣嗎?”

    他想反駁,但動了動唇卻說不出來。

    “呵呵,還真是這樣。”她不由分說地端起藥自己喝了進去。

    范薑軻驚訝地大叫:“你幹什麼?”

    她卻以唇相抵,慢慢把嘴裡的藥渡給他。

    他瞪大了眼忘記了反應,但也喝下了那些藥。

    她輕笑著替他擦拭唇邊的藥漬,“你看我都可以喝下,你也可以的。”說著,拿來勺子慢慢地讓他喝下。

    他原本舒展的眉頭在喝到最後的時候也皺起了,她其實大可以直接一口氣讓他喝下,這樣的行為他很懷疑她是故意的。

    唇角,幾不可聞的淡笑。她拿來一顆蜜餞丟入他的嘴裡,“吃一下這個就不會苦了。”她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

    現在喝藥對她來說,比吃飯還來得容易。

    他咀嚼著,悶不吭聲。

    她這幾日待他極好,他知道那是她的內疚。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人對她好,她就要回報。

    但是他要的,又豈止是回報呢。

    “過半個時辰再用膳吧。”她說,把藥碗也給拿走了。

    “你自己先吃吧,我沒胃口。”他冷淡地說。

    她斂眉,並不氣惱,轉身對小雅說:“把菜式都端上來吧。”

    她還挺樂意先用膳的,“忙活了一天,我真的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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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7 01:54:24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四個小菜配著清粥,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特色來。但她親自想出來的菜式,每一樣又被拼湊成四個字,“范薑千雪”,既然他要自己先吃,那她就不客氣了。

    粥煮得很爛,味道也還好。

    吃了幾口,不禁覺得味道越來越好吃,“這哪個廚子做的,居然可以把芋頭做得如此香嫩,這豆腐皮是什麼東西?”

    說著,說著,連帶地那些菜香也都彌漫起來,整個屋子慢慢地被菜香籠罩。

    他躺在床上也可以聞見那股誘人的香味,再聽著她在那邊說著,肚子不由得就餓了,仿佛還可以聽見“咕嚕咕嚕”的叫聲。

    但是……他都說了,自己沒胃口。

    四個菜式,都被她打亂了,那些字也都消失了,她放下筷子走到床前,“嗯,起來吃點吧。”

    他沒理會,她再看看他的手臂,“前幾日都可以自己吃,不會今天鬧脾氣了吧?”

    “你喂我,我就吃。”他居然耍賴了。

    她溫婉地笑著,若這一幕被別人看去,肯定會成為全朝百官的玩笑話。這幾日朝廷的官員也來了不少,她都讓小雅幫著擋了,那些心意當然也都收下了,免得那些官員覺得不舒服。

    “快點起來。”她準備把他拉起來,“六日了吧,過了今天就可以拆紗布了。”

    夜間他都被癢得睡不著,本來堅持要睡書房,她卻不同意,堅持讓他睡房裡,晚上的時候就拿根棍子替他撓癢。

    起初他也不樂意,惡狠狠地瞪她讓她睡覺。她還真的乖乖睡覺,可他癢得睡不著都想大叫,她卻又轉過身來替他撓癢。

    他也不再拒絕了。

    “紗布拆了,就可以沐浴了。”她低聲笑笑,“你也不想想和一個七日都不洗澡的人睡覺會多麼的痛苦。”

    他瞪她一眼。

    “如果睡覺的時候再聽見某人肚子唱空城計,更是受不住啊。”她低低感慨。

    他簡直就想跳起來掐她。

    最終被她說動了,坐起來一起去用膳。

    他的手還不太靈活,很多菜也都是她夾到碗裡去給他的。

    “吃吧。”她說。

    他不理睬,她笑了,夾起菜到他嘴邊,他一怔,張開了嘴咽下去了,“我要喝茶。”

    “喝水好了。”她倒了一杯給他。

    他一喝才知道上當了,“這分明是藥。”

    “珍珠粉末研磨泡水加上幾味珍藥,你以為是普通的藥啊。”很貴耶!

    他撇撇嘴。

    難道她都沒發現他現在是一味地發脾氣嗎?此刻的他,也在耍著任性,還會無理取鬧。為什麼她就是不生氣?

    她讓他想起了過去對待尚憐星的樣子,難道她對自己的感情也只是兄妹之情嗎?

    或者說因為內疚,所以可以百般地不計較。

    每次想到這裡,他就特別的慪氣。

    小清推門進來,送了甜湯。

    “咦,小雅呢?”這些事情都是小雅做的。

    小清無奈地笑笑,“她正在應付卓大人呢,也不知怎的卓大人天天都來,煩得小雅都說自己睡不著。”

    蘇千雪一怔,轉頭笑問:“你和卓大人關係很好?”

    卓大人……哪個卓大人?他微眯起眼。

    她見他的表情已經猜到了幾分,“小清,你由著她去吧,小雅也該長大了。”

    一席話聽得小清一愣一愣的,似乎懂了又似乎什麼也沒懂。

    小清出去後,她才道:“范姜夫君覺得卓大人的人品如何?”

    “翰林院裡做編制的,感覺蠻清爽的一個人。”他覺得莫名其妙,“這麼多人來訪,你只記得他?”

    她笑意更深了,“因為他只記得小雅啊。”

    她身邊的兩個丫鬟雖然談不上大家閨秀,但那風韻比起千金小姐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兩個人文武全才,誰要是以後娶了她們,也一定笑得合不攏嘴。

    “你的意思該不會……”他暗暗吃驚。

    她點點頭,為他的心領神會而開心。

    但是他卻冷聲道:“不要亂點鴛鴦。”

    手裡的筷子一頓,她的神色刹那一變。

    她……都快忘記了。

    這樣的蠢事,做了一次就夠了,怎還可以再來一次?

    “如果他們真的兩情相悅,不用你幫忙也會在一起的。”他慢慢地道,“小雅也不是賣身於我們,她若想離開,我們隨時都可以接受。倒是她離開了你之後,你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嗎?”

    她的臉漸漸轉紅。

    范薑軻拿起筷子吃著飯,另外一隻手覆蓋到她的手背上,“別人的事情,讓別人自己去努力吧。”

    皇上急召,蘇夫人頃刻入宮。

    蘇千雪早膳都沒用完,就換了衣裳跟著安公公走了,臨走不忘交代小雅記得給范姜軻叫程大人來拆紗布。

    范薑軻一臉的憂鬱,也不知道他們是去做什麼,但一想到蘇千雪有可能告訴皇上要休妻的決定,他不禁慌起來,“你不要走。”

    “病糊塗了吧,這是聖旨。”她按捺住他,低聲耳語,“放心吧,在皇上面前我不會提的。”

    瞭解如她,一語道中他的心事。

    他微微晃神,但也鬆開了手。

    她跟著安公公入宮,冬日的皇宮到處都是白雪皚皚。

    踏在雪地裡,就是一個個清淺深淡的腳印,轉身的時候又很快地被下著的雪填滿。

    禦書房裡,只有皇上一人,她以為至少還有個皇后。

    見到他手裡的那些兵法書頁,她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民女叩見皇上。”她朝九五之尊,欠了欠身。

    皇上聞言,眼裡一閃,“國舅府的二千金果然絕色。”

    “多謝皇上謬贊。”但她已經是相爺夫人,皇上說出這話只怕欠妥當吧。

    她再循著他的方向看去,桌上放了三個盒子,不知為何她覺得心裡有點突兀,隱隱地像是有什麼事情,可是又猜不透。

    皇上拂袖,“免禮,賜座。”

    “民女不敢。”她低垂著頭,還半跪在地。她知道皇宮上下除了官員也就妃子能與他同坐,在無人之下他這樣做,實在……不合時宜。

    皇上走下臺階,雙手扶起她,“蘇千雪能者多勞,還有什麼不敢的。”

    她的心一驚,微然地避開他的碰觸,“皇上……”

    “皇后都告訴我了,原來這麼多年在背後默默支持我的人,居然是你——蘇千雪。”皇上低歎,像是惋惜又像是眷戀,“若我知道國舅府的二千金有如此美色與才華,當初又怎會賜婚給范薑呢。”

    她跪了下去,冷聲道:“皇上,我和相爺已是夫妻,以後雪不離軻,軻不離雪,只要有兩人在的一天,便一定會白頭偕老。”

    希望他能明白。

    皇上冷笑一聲,提起一件事情:“聽說當初你對范薑是一見鍾情,才要皇后說情給你們賜婚的吧?”

    她一怔,的確如此。

    “世上竟還有這樣的奇女子,現在范薑也日久生情愛上你。本王若是要了你,相信你也可以對本王日久生情。”皇上有著這樣的自負。

    但她真的很想爬起來踹他一腳。

    “若不是范薑願意為了八寶珠捨棄他的三千兵權,我還沒想到花心思去調查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他這樣做,是為了你嗎?”她除了姿色清雅,還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蘇千雪的手指都抖起來。

    “有趣的是,皇后居然也要把本王賜給她的百花蕊拿出來給你當藥引。”皇上一頓,目光巨寒,“原來我被蒙在骨子裡那麼久,這些……都是你寫的吧?”

    頭頂撒下飛花般的紙片,那些都是她給皇后的密函。

    此刻,皇上都知道了嗎?

    心底忽地湧起一股焦急,那麼皇后呢?她怎麼辦?現在如何了?

    皇上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笑了,“是不是很恨皇后,如果沒了她,你的病大概早就好了。”唇角一勾,似在魅惑般地說:“只要你說一句,我立刻要她死。”

    “皇上,你錯了。”她緊握著雙手,力持鎮定下來,心跳“噗噗噗”地響,但是此刻她不能體力透支暈過去,“這麼多年陪伴你日理萬機的女子,是皇后娘娘,而非民女。”她仰起臉,沉靜地看著他,“如果每個人寫一個兵法,布一個兵陣就可以當貴妃達人,那全國上下多少的才子都可以不用讀書,每天專門弄這些東西給皇上過目就好了。”

    她做的那些,不過是一時的興趣,都是些雕蟲小技而已。

    他是明智之君,不見得不理解。

    “每個人聽見我的福澤謝恩都來不及,唯獨你要這般反抗。莫非是在欲拒還迎嗎?”

    她的目光無懼,直接落入眼底最深處,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皇上,你知道我對相爺的愛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此生除了他,不會再要其他人。”

    “如果你少了那三件東西做藥引,你以為你還有幾年可活?”皇上的聲音都冷了下來。

    她的料想準確,三個盒子裡裝的果然是她的藥引。

    銀蓮雪本國就有,百花蕊肯定是皇后拿出來的,那麼八寶珠就是北堂使節送來的了。

    三個東西到齊,他卻沒有兌現大殿諾言的打算嗎?

    想起范薑軻為了她願意放棄大權,他卻還在這裡耍詐,對於皇上英明神武的印象灰飛煙滅,她冷聲:“君子一諾千金,皇上不守承諾便不是君子,當然你若殺了我們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但你若搶了宰相夫人,恐怕鄰國都替你可恥。”

    “大膽!”皇上怒斥。

    她已經站了起來,退離三步遙遙看著他,“皇上,你就是因為好奇所以才想接近我,看看我到底是怎樣個人。但是你可曾想過那些臥倒在病榻的時候,是誰在照顧你?你征戰沙場御駕親征的時候,是誰在替你祈福?你批閱奏章無數個寒冷的夜晚,是誰陪著你一起熬夜?身為一國之母,皇后當然有重任去搜尋好的謀略獻給皇上。是誰寫的又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東西是否有用,而為你默默付出的那個人,你是否牢記在心?”

    咄咄逼人的話語,聽得皇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就是不服氣啊。

    順不下那口氣,皇后居然騙了他這麼多年。

    “皇上,皇后給你的時候,她有親口承認這些東西是她寫的嗎?沒有吧。是你自己誤以為是,久而久之皇后也不敢說出來,怕欺君。但是皇上,你為何要苦苦盯牢在這件事情上,難道不是因為你深愛著皇后嗎?”

    她的大膽,何止包天。

    但是既然豁出去了,就算自己活不成,也要救無辜的皇后一命。

    “皇上,捫心自問你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如果換作給皇后東西的人是男子呢?難道皇上也要收納宮中?你定會說要封官加爵吧?”

    “那是自……”然。自然啊,他若知道對方是男性,必定封官入朝為國效力。

    但若對方是男性,他又會對皇后做什麼呢?也是如此惱怒嗎?把一切的怒火都發洩在皇后身上嗎?

    蘇千雪又一次跪了下去,“皇上,你都告知百姓要惜福,你自己呢?珍惜身邊人了嗎?”

    皇上久久不語。

    “皇后駕到——”門外一聲長嘯。

    她轉過頭去,看到了一臉憔悴的皇后。

    皇后匆匆地下跪,“臣妾叩見皇上。”

    皇上心裡還煩憂著,只是揮了揮衣袖。

    皇后低聲道:“對不起,我只想幫你,卻……”

    她只想把百花蕊交給范薑軻,奈何他受傷無法上朝,她又無法聯繫蘇千雪,以前都是蘇千雪主動聯繫她的。

    所以她去找了皇上,因為皇上也要把八寶珠交給相府。

    不料牽扯出了這一系列的事情,還差點害死蘇千雪。皇后內心懊悔不已,只能說著“對不起”。

    蘇千雪卻握緊了她的手,千言萬語都不用再多言。

    兩人都跪著,以為皇上不會再發言的時候,他動了動身子說了:“走吧,都拿走吧。”

    他叫安公公把那三個盒子都送到相府裡,也讓蘇千雪離開。

    蘇千雪邁出腳步,知道她的話在皇上的心裡已經起了作用。

    她再一次轉頭看著皇后,惜福,只能靠自己努力,她一個外人也幫不上什麼。

    剛才她只是在賭,賭皇上對皇后的真心。

    她就不信但憑這些破紙,會毀了多年來的夫妻感情。

    幸好,她賭贏了。

    宮殿外的雪停了,一眼望去,無垠的白雪世界,覆蓋住了的宮樓,在她看來都好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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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相府。

    蘇千雪回府的時候,安公公已經把盒子送到府上了。

    小雅給她披上外袍,“小姐,程大人已經在監督熬藥的過程,還自己在那邊配製,再等一天小姐的病就好了。”

    蘇千雪淡淡一笑,沒有太大的欣喜。

    “相爺呢?”她朝房裡走。

    “剛拆完紗布,喝了藥睡了。”

    小雅緊跟在後,卻聽見總管道:“夫人,卓大人來訪。”

    “怎麼又是他,又來找吵架的嗎?”小雅的眼裡要冒火了。

    蘇千雪噙嘴而笑,拍著小雅的肩膀說,“小雅,你知道我們情同姐妹。”

    小雅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所以將來有什麼事情,只要說一聲就好。”蘇千雪點到即止,“總管,讓小雅去接待吧,我回房看看相爺。”

    范薑軻睡著了,閉著眼睛側向外頭。

    她悄悄地坐到了床頭,細細地看著他的容顏。

    他的鼻子高挺,沉靜眸子上有著濃密的睫毛,像是羽扇般地貼著,他的臉長得俊美,更以衣物襯出俊雅來。

    從第一眼看到他,她就知道這個人的俊逸倜儻,卻沒有打算讓自己真的愛上他。

    但往往不在預料裡的事情總會更讓人欣喜。

    她低下頭,輕輕地在他的臉上一吻。

    這幾日來,他耍盡了脾氣,也不是真的生氣還是故意地鬧著。她明白他的孤獨也知道他的害怕,他十六歲失去了雙親,比起她自小就獨自留在小築,其實幸福多了。

    但她體會到了兄長的愛,他卻沒有。

    那麼小的年紀已經開始在官場上爾虞我詐,戴面具都來不及,哪裡還有時間享受親情。

    因為得不到那樣的情感,所以在遇到尚憐星的時候,便把一切都寄託在她身上,好生地對著她。就如同自己遇到小雅和小清,拿她們當妹妹來疼惜。

    “你回來了?”他睜開眼,一臉的倦意。

    “嗯。”見他要掙扎著起來,她連忙阻止,“先躺著,剛拆了紗布還要靜養。”

    他還是要坐起來,她傾身把他托起來。

    她的臉側過他的臉,他清晰地聞見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這一種香氣是每晚入睡時最好的良藥,特別的安定人心。

    “感覺如何?拆了紗布後不會再給你喝那些苦藥了,開心吧?”她像是逗弄一個可愛的孩子,他彆扭地轉過臉。

    “皇上找你什麼事?”他悶悶地問。

    她笑,“當然是賜我除去病根的藥引啦。”

    “藥引?”他轉過臉來,直視著她,“皇上怎麼知道那些是藥引?”

    呃……話說太快,說漏嘴了。

    范薑軻的神色一冷,直覺告訴他不是這樣簡單,“告訴我,千雪,皇上到底說了什麼?”

    她湊近他,用著美人計蠱惑他:“閒話家常嘛,他很好奇為何你要八寶珠,便召我過去問,後來皇后來了解釋了那是我的藥引,還把百花蕊送給了我。”

    他的神色還有些懷疑。

    她開始親吻他的嘴角,“不信?等明天我吃了程大人煎的藥,給你看看氣色紅潤,健健康康的我。”

    他的眼裡漾起了明亮的色彩,像是冬日融化雪的春風,迷人優雅。手指輕輕攏著她耳邊的髮絲,啞然道:“千雪,你說的我都相信你。以後不要愛白沐風好不好?”你來愛我好不好……真的愛上我……

    她卻搖搖頭。

    門被推開,小清和幾個侍從提著熱水進來。

    “相爺,小……夫人,熱水燒好了。”剛才范薑軻入睡前交代燒好熱水就叫醒他沐浴,但看這個氣氛,怎麼那麼怪異?

    “出去!”范姜軻冷冷地道。

    幾個人馬上放下木桶出去,連帶關上門。

    “你也出去。”他平靜地對蘇千雪說,趁他還沒發怒之前,離開他吧。

    她卻坐著不動,“你沐浴還不方便,應該讓他們留下來伺候的。”

    “我不需要同情!”他咬牙沖她喊,“如果你還愛他,幹嗎對我這麼好?我不稀罕,我不要!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要見到你!”

    她怕激怒他,想說點什麼又看他在氣頭上,歎氣先出去。

    小清等人還在門口,她打開門一愣,“怎麼都還在這,沒關係的。相爺可以自己沐浴更衣,你們忙自己的事去吧。”

    她就站在門口,看著屋外的景色。

    東野國的冬日,雪色是最漂亮的景色之一。

    還有就是清冷的明月,每個月的八月十五夜。

    這都是她的最愛,難怪父親取名“千雪”,千變萬化的月色中可以窺見最美的雪。

    “咣當——”屋裡一陣摔落東西的聲音。

    她置若罔聞,大聲地道:“哇,好漂亮的雪啊。”其實雪早就停了。

    又聽見一聲悶哼。

    她不疾不徐地打開門,范薑軻跌落在木桶邊上,吃疼地咬牙爬起來。

    她關上門,笑嘻嘻地踱步到他身邊,“范姜夫君,需要我幫忙嗎?”

    他瞪了她一眼,不理睬。

    “哦,讓我叫別人啊?”她又問。

    他還是不理睬。

    她心疼天氣寒冷,雙手扶起他,只穿了中衣的他,身子已經冰冷了,“快脫了入水,小心感冒。”

    他揮開她的手,口氣不善:“我不要你管。”

    “范薑!”她加重了口氣,湊近他的耳邊說,“夫君,我們都是夫妻了,你還顧忌什麼呢?”

    他的身影一震。

    她的話,連在一起也是“范姜夫君”,但分開來說居然有這樣的魔力效應。

    “快點入水吧,都涼了。我讓小清派人再送些來。”她扶他入了木桶,便要離開,卻被他拽緊了手。

    “不要走。”

    她微微地笑,“我只是去叫他們添熱水來。”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病好了也陪著我,好嗎?”他的嗓音微微有著喑啞,像是極顫抖地說完。

    他的手握著她的,她都可以感覺到手心上的顫抖。

    原來……他也有這樣害怕的時候嗎?

    她俯身,看著他。

    “你不介意嗎?我不會和表哥斷了聯繫,你也不可以調他去邊關駐守。”不可以用對待尚江的方式來對待白沐風。

    “只要你留下來陪我,不管你心裡愛的人是誰……我都不介意了……”他做出了最後的妥協。

    愛一個人,真的是連尊嚴都可以捨得,連原則都可以拋棄。

    只為她能在他的身邊,可以在他睡醒睜開眼的那一刻,讓他看見。

    蘇千雪,原來他是如此愛她。

    她心疼他,輕撫著他的臉頰。為何他還是不肯說出口呢?“范薑,為何要留著我?如果讓我跟表哥離開……”

    “撲通——”她被拉入了水裡,她不知道一個大病初愈的人也有這麼大的力氣。

    他緊緊地抱住她,讓她貼靠著自己,“千雪,我愛你。我很愛你,愛到可以容納你不愛我……”

    門再次“吱呀”一下被開了,小清提著水桶進來,差點看呆了,“啊啊啊……那個……小姐……不,夫人……啊……讓我過半盞茶的時間送熱水過來……我……”她之前真的聽見蘇千雪說要熱水呀。

    大白天的……他們兩個人這是在洗鴛鴦浴嗎?

    馬上退出,關好門,自己也站到了十步遠,命令誰也不許進來,臉上的燥熱未退。

    原來小姐……也有這樣瘋狂的時候啊!

    蘇千雪的衣裳也全濕透了,氣惱地狠狠打了他的頭,“看你,都是你!”

    “千雪,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他看著她,眼裡隱隱幽光。

    她認真地看著他,輕輕地擁住他,“我知道。”

    她,何嘗不是呢?

    換了兩人的衣裳,她扶他在床邊躺下。

    “范薑,你聽我說。我是愛白沐風,但是我對他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一種,我對他是……”

    門外。

    小雅領著白沐風走來,“小清,夫人呢?”在外人面前,她們現在都習慣了喊蘇千雪夫人,原來不知在何時表少爺也成了外人嗎?

    小清站在門口,滿臉通紅,“那個……那個……”

    “夫人是不是在裡面?告訴她表少爺來了,要不要見……”

    “夫人……”小清抬頭看看白沐風,吞吞吐吐,“夫人和相爺……在洗鴛鴦浴。”

    “呃?!”小雅呆了。

    白沐風的眼底閃過一抹苦楚,隱忍著。

    冬日陽光再溫暖,都照不進他已經潮濕的內心。

    “沒關係,我在樹下等等吧。”

    不遠處的樹下,有木制的秋千和一張小石桌。

    小雅和小清互視了一眼,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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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過了許久,門開了。

    蘇千雪走出來,看到她們都站著覺得奇怪,仰頭看到不遠處的白沐風,心裡瞭解了,“小雅去把桂花酒拿出來,小清你去備菜。”

    “是。”

    “是。”

    異口同聲地回答。

    蘇千雪慢慢朝他走去,微笑中帶著一種堅定,“表哥。”

    這一聲,似乎一生般的久違。

    白沐風看著她,仿佛在看著一件珍寶,撇開臉,看著滿地的花草說:“千雪,你可還記得小時候你告訴我你的願望是希望滿園都是竹林?”

    在雪天,在竹林裡起舞,讓她的名字真正地配著她。

    他一直都沒忘,將軍府的後院培植了大片的竹林,翠綠鮮嫩,四季如初。

    蘇千雪微微淺笑,“我記得,因為那是父親的願望。”希望她像竹子般的堅強與韌性。

    白沐風黯然道:“但是初夏的荷花開了,冬天的大雪紛飛了,屬於你竹林卻沒有你起舞的影子……”

    “那不是我的林子,表哥。”她輕喚,小雅和小清送來了酒菜。

    她開壇,拿出煮酒的器皿,“表哥,我一直都欠著還你一個竹林的情誼,當初我們約好,你為我種竹林,我為你釀桂花酒。你沙場歸來,就是我再與你對飲之日。現在我為你煮一次桂花酒,就當妹妹我敬今生最愛的表哥。”

    “最愛……嗎?”他低歎。

    她撥弄著器皿,“表哥對我,是父親是兄長是姐妹,在我眼裡你就是世上活著的第二個至親之人。凡是你想要的東西,我便會盡全力的幫忙,所以那些兵法那些建議,都是我閱卷得來的……”

    為了他,她去閱卷看書,無論是枯燥的兵法還是無趣的治國策略,連帶地福利了皇后。

    她只是用著自己的方式去回報對自己好的親人,“表哥,你受我尊敬,為我愛戴。今日就讓妹妹我,真正地敬你一杯。”

    她舉起杯子,遞給他。

    他接過,內心苦楚一片。

    今日來……原本不是這個打算呀,“千雪,你幸福嗎?”

    他的眼裡有著她熟悉的光彩,她知道這種眼神背後的含義。她拿著杯子,輕柔地道:“此刻我很幸福,表哥也請你幸福。”

    她錯點了鴛鴦,也拖累了他。

    有些事情不能說出口,就讓那些事情成為永遠的秘密吧。

    只希望,現在的她,沒有決定錯誤。

    白沐風動了動唇,想說什麼,還是對著杯子一飲而盡。

    “千雪,其實我……”

    她溫婉地說:“表哥,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他嗎?”

    白沐風一怔,再也開不了口。

    “從我見到他的那一眼起,我就喜歡他了,很喜歡很喜歡所以才會讓皇后娘娘賜婚,嫁給他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情。”

    白沐風看著她,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那眼底的蒼涼像是要穿出一個洞來。

    “表哥,自小你就照顧我,疼惜我,寵愛我。此生我都報答不完,只希望能永遠和表哥一起,守著這份親情還有……我和范薑的愛情……”

    她的眼裡有光,那是一種無限柔情的光暈。

    他懂了她的意思,原來她也不是懵懂無知,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喝完酒,起身離去,“千雪,我是你的表哥,也會是你今生的哥哥。你的幸福我知道不在我這裡,但我會給你的幸福累加,也會在背後守護你的幸福。”

    “表哥……”她忍住淚水,待他走後,自己背過身去。淚水滑落一片。

    迷蒙的淚光裡,她看見披著外袍站在門口的范薑軻。

    他的神色是那樣的溫柔與包容,還有一種堅定的等待。

    ……

    “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自私的人吧?”她依偎在他懷裡。

    范薑輕摟住她,用外袍包裹著她,“傻瓜。”

    五年後。

    香滿樓。

    這裡的賓客滿座,只剩了靠窗外的那桌子空著,早早被人預定了。

    “爹爹,爹爹,快來。”一個精緻的粉嫩娃兒拉著玄衣男子的手,快步跑上樓。

    玄衣男子輕扶著一身碎花衣的女子,小心翼翼地一起上樓。

    “今年,他們會來嗎?”女子輕問。

    男子淡笑,溫柔地替她挽發,“沒關係,今年不來還有明年,明年不來還有後年……總會再相見的。”

    “范薑,當初他們自動調去邊關的時候,我說要和他們定下一年之約,每年中秋都在這香滿樓見面,你猜他們還記得嗎?”

    范薑軻替她倒了一杯茶,“當然記得。”

    就像多年過去,孩子長大,他們也還惦記著遠方的他們一樣。

    “爹爹,爹爹,我的球掉了。”粉嫩娃兒飛起一般躥出窗戶。

    他們都嚇了一跳,“若水——”

    范姜若水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地上,朝二樓笑笑,得意地說:“怎樣,我的輕功學得不賴吧?”

    “你教的?”蘇千雪黑了臉。

    “當然不是。”他又不是吃飽了撐著。

    忽地聽見若水朝前方喊了一聲:“師父——”

    他們循聲望去,竟是白沐風和尚憐星,還有一個十來歲大的孩子。

    難道這些年白沐風都在暗中看著他們嗎?保護著他們的孩子?

    不料范姜若水跑到十來歲大的孩子面前說:“師父,你來看我啦。”

    少年冷淡地一笑,雖然看似冰冷卻有著極致的柔意。

    白沐風和尚憐星都愣了一下,這個粉嫩的娃兒好精緻啊,精緻到讓他們想起……

    他們仰起頭,正好看到了二樓處正望著他們的范姜夫婦。

    八目相接,竟然像有隔世之遠。

    “師父,這是你的爹爹娘親嗎?”范姜若水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好漂亮的爹爹娘親哦。”

    白沐風一把抱起了她,“你叫什麼名字?”

    “若水,范姜若水。”她甜甜一笑。

    笑容相似蘇千雪。

    若水,上善若水。

    他們……還在愧疚嗎?

    四人走上香滿樓。

    “表哥,表嫂。”蘇千雪站起身來,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地發抖。

    尚憐星微笑著,“千雪,軻哥哥。”她還是習慣性地喊范薑軻一聲哥哥,但是這叫聲裡已經少了昔日的那份柔情。

    “你們的女兒很可愛,很像你。”白沐風悠然道。

    范薑軻把目光落在身後的少年身上,他的手還牽著若水的手,“若水,他是你師父嗎?”

    若水點點頭。

    少年禮貌地朝他們作輯,“我是白梓猶。”

    “他是我們的養子,小小年紀已經武功了得,長大必定有番作為。”白沐風微笑。

    蘇千雪淡笑,“很靈氣的孩子。”

    “梓猶,若你喜歡我女兒,等她年滿十六你就來帶她走吧。”范姜軻見到若水的眼裡是過去曾在自己眼中找到的東西。

    少年沉穩地點點頭。

    若水不解,“師父,這是為什麼?你要帶我去哪裡?”

    “江湖。”

    “江湖是哪裡?好玩嗎?”

    “好玩,有你想要的新奇玩意。”

    “這麼好啊,那我一定要去江湖,師父不能食言哦。一定要帶我去,我要快快長大。”

    “……好。”

    剩下來的是大人舉起酒杯,相互碰撞,一飲而盡。

    人生難得幾回醉,醉在今宵。

    愛在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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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7 01:55:08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一:賀蘭月的願望

    大殿之上。

    藍衣女子頭戴輕紗帽跪在九五之尊腳下。

    “你就是賀蘭月?”皇上輕問。

    她點點頭,“民女正是。”

    “為何不摘下輕紗,讓本王瞧瞧你與霜妃一樣的容貌。”

    她輕咳了一聲,道:“皇上,民女身體微恙,不敢。”

    皇上沉吟了聲,作罷,“此去讓你代替霜妃和親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為了東野百姓可以答應本王的請求。”

    “民女能為朝廷效力是民女修來的福分。”她叩拜謝恩。

    皇上激賞道:“好一個福分,說吧,你有什麼心願,只要是本王可以為你達成的,本王都願意接受。”

    “霜妃在宮內並不受寵,是因為她本身就愛禮佛,希望皇上以後可以的話,也儘量不要去霜月宮,而我哥哥賀蘭西在朝為官,但他的志向是遊歷各國,希望皇上可以成全……”

    “好,今日之後,本王封賀蘭西為東野使節,遊歷各國,並賜一塊免死金牌。”

    一言九鼎。

    輕紗下的面容,微微地揚起笑容。

    出了城門,她才摘下。

    那是何等的一個傾國之姿,就像是萬物而生的女神,全身蒙了日的光輝,一眼望去便是萬丈光芒。

    她的膚色凝白,唇色偏紅,優雅的姿態猶如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

    “霜兒。”賀蘭西在城門接她。

    她微微一笑,朝著馬車走去,“哥哥,我終於自由了……”

    輕擁著賀蘭西,眼角滑出了一顆豆大的淚珠。

    鎖在深宮七年,自十二歲進入現已十九,未曾想過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走出深宮。

    “以後,世上再無賀蘭霜,唯我賀蘭月。”

    輕語幽幽,縈繞冬日。

    明日,她將是踏上陌生國土的和親公主,雖然是受到了封號,還是覺得好諷刺。

    入宮多年未得見皇上一面,哥哥在各國散佈謠言霜妃的美傾國傾城勝莫愁,終究是引來了一個北堂國的和親提議。

    不知道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還是把自己又送入了另外一個水深火熱的人間。

    無論是哪一個,都無所謂了。

    只要還給她自由,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也感謝皇上唯寵愛皇后一人,一朝明君只理朝政,希望這個秘密,永遠不會有被發現的一天。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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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7 01:55:20 |只看該作者
番外二:江上若水

    尚江已經很久沒做夢了,昨晚卻迷迷糊糊地夢見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在楓葉林遇見蘇千雪的一幕。

    漫天飛舞的楓葉像是飄舞不停的蝴蝶,蹁躚飛揚。

    他只聽得耳邊淡淡地傳來輕笑,笑容溫柔醉人。

    “尚掌櫃,這是你要的帳目。”跑堂把一本帳本拿給他。

    尚江翻著翻著卻也怔住了,那靠門口的桌子上,那略帶嬌小的身影不正是蘇千雪嗎?

    “蘇夫人!”他快步走過去,正要拍上蘇千雪的背,卻被另外一道無形的風擋了擋,後退了好幾步。

    女子轉過神來,精緻的臉上有著俏皮的微笑,“叔叔,你認識我娘親嗎?”

    尚江看著她,再看看旁邊那個冷漠的青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叔叔,我的名字叫范姜若水,你聽說過嗎?武林盟主的徒弟哦……”

    “若水。”清冷的嗓音劃過。

    范姜若水馬上噤聲,朝著尚江比比手指頭放在嘴邊,“嘻嘻,秘密啦,秘密。我們正在執行任務,哎喲——師父,會疼啦!”

    又對尚江說:“叔叔,若你哪日經過東野相府,告知我家人,若水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上善若水任方圓。

    蘇千雪……范薑軻……

    祝你們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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