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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愛到(十二星釵之金牛女郎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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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3:5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到(十二星釵之金牛女郎篇) 作者:簡瓔

她那對天兵父母再度因逃債而落跑,
卻要她拿頂破帽去陌生人家討恩情,
還以為對方真欠了多了不起的債咧,
結果竟只是借搭順風車?﹗
偏那說要報恩的老人又早已作古,
害她頓時成了「不要臉」的笑話一則,
多虧眼前的痞男「好心」刺激他老爸,
她和弟弟才在一團混亂下有了個窩,
可他這個家也未免太另類了──
爸爸外遇、媽媽勢利、妹妹驕蠻,
而他更是懶散加嘴壞的還連頭都不梳,
這種頹廢人種她一向秉持保持距離,
但……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她不過淋成落湯雞且沒用的在他面前哭,
那不虧她會嘴癢的匪類竟沒通知的吻她,
並霸道宣告她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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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拿起夾在鐵門縫裡的紙條,看著上頭用潦草字跡寫的幾句話,在五月傍晚的夕陽餘暉裡,明明很溫暖,夏芙卻感覺心裡涼颼颼的,她陡地打了個冷顫,一顆心跌到了穀底。

  小芙︰

  爸媽有事暫時離開一下,小夫你好好照顧,我們會再跟你聯絡,還有,家裡已經不能住了,你快收拾東西,拿著夾在鐵門上的帽子到下面這個地址去,找一個名叫沙爺爺的人,他會收留你們,這是五年前他欠我跟你爸的人情,就這樣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什麼叫「好自為之」?

  瞪視著紙條,夏芙巴掌大的清麗小臉上,兩道微彎的秀致柳眉絕望又憤怒的蹙擰起來。

  她要怎麼好自為之啊?

  她只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要照顧一個五歲的弟弟,父母對她做這樣任重道遠的交代不會太不負責任又太殘忍了嗎?

  她完全不能遏止自己內心澎湃的不滿浪潮,因為她心裡有數,父母所謂的「暫時離開一下」,一定不止是暫時,也不止是一下。

  為什麼她知道?

  因為……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放聲尖叫……這種事在她國一時就已經發生過一次當時他們一家三口住在南部,當六合彩組頭的父母背債連夜潛逃到北部來,丟下她不管,幸好唯一的姑姑照顧了她兩年,但卻是照顧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那種,因為她姑姑是個超愛買名牌的月光族,每個月的薪水自己花都不夠了,還要分給她這個每年才在過年見一次面的甥女用,怎麼想就怎麼不爽。

  當父母再度出現時,她已經國中畢業了,也低聲下氣的看了姑姑臉色兩年。

  父母的出現讓她悲從中來卻也喜極而泣,他們將她接到了北部住,然後,她訝異至極地發現,她多了個一歲的弟弟﹗

  逃亡居然也能懷孕生子?

  當下,她不禁對父母另眼相看起來。

  她老爸不愧為獅子座的大男人,要生就是要生,哪怕是在逃亡,也不能阻擋他傳宗接代的使命感。

  而她老媽呢,也不愧為雙魚座的女人,為了愛不顧一切,骨子裡徹底是個女人,老公說的都是對的,就算有一餐、沒一餐,她也心甘情願挺著大肚子隨心愛的老公露宿街頭。

  他們夏家的生活一直很極端,好的時候,住好的、吃好的、用好的,可是不好昀時候,例如現在她父母又去跑路的時候,她就會跟路邊的流浪狗沒兩樣。

  想必家裡是不能住了,那些債權人鐵定不會放過她,被債權人委託的討債公司也不會放過她,父母不是她能選擇的,她只得乖乖接受這樣的命運。

  幸好她平時就很節儉,零用錢都存起來不說,寒暑假打工的錢也一毛都沒花,更細心的是,為了預防現在這種情況發生,她的金融卡都隨時放在身上。

  說她早熟也好,也可以說她是被當年父母突然丟下她的事嚇到了,領悟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和未雨綢繆的道理。

  她常想,什麼時候她爸媽的貪念會再度戰勝他們的理智呢?

  大概是因為她常這麼想,所以現在事情真的發生了,她的震撼並沒有那麼大,有的只是濃濃的悲哀。

  她的父母果然再一次在金錢和骨肉親情之間選擇了金錢,寧可冒著骨肉分離的險也要賭上一把。

  難道前一次的教訓還不夠嗎?喜歡當組頭就好好當嘛,幹麼投機取巧,老想發不義之財,最後免不了偷雞不著蝕把米,再度跨上逃亡之路。

  他們會到哪裡去呢?

  他們家已經在北部住了好幾年,想必他們這次是換成跑到南部去了吧。

  或許,兩年後的某一天,他們又會若無其事的出現在那個叫沙爺爺的人家裡,把她和弟弟接到南部去住。

  也或許,到時候她會驚訝的發現她又多了個弟弟或妹妹,如此循環,直到父母不再當組頭或她嫁人為止,她才能擺脫一再被父母暫時 棄的命運。

  他們,難道不可以成熟一點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眉尖有著無奈,因為父母的不懂事,有股深沉的無力感向她襲來。

  她有能力獨自照顧弟弟兩年嗎?這份託付真是殘忍。

  雖然他五歲了,不必包尿布也不必替他泡牛奶,但他畢竟還是個小娃娃啊,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幼小的弟弟丟給她呢?

  「想那夜黑風高的海上,船之顛簸的咧,小芙,真的不要怪爸媽,我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留下你,我們是不忍心你跟著我們受苦哪﹗」

  當年他們骨肉團圓後,她老爸怕她心理不平衡,常在她面前苦哈哈地重述逃亡艱辛。

  而她,每每聽到這些時,超齡成熟的澄澈眸子便會無言的望著她老爸肥了一圈的肚皮。

  騙鬼,若真苦成那樣怎還能胖著出現在她面前,而且還是兩個人都胖了。

  她不想戳破父母的謊一百,畢竟他們為了躲那堆債權人,也真的吃了點苦,只是一心以為他們不會再犯了,沒想到……

  她又深吸了口氣。

  人,果然是不能太相信別人的,即使是親人也一樣。那麼,現在她該怎麼辦呢?

  真的要拿這頂怪帽子去投靠那個叫沙爺爺的人嗎?

  她拿起同樣夾在鐵門縫中的帽子。

  淺灰色的呢帽,側邊繡著一個小小的「沙」字,一頂平凡無奇的帽子,以款式和顏色來看,確實是頂老人家會戴的禦寒冬帽。

  她懷疑的看著手中的帽子。

  真的只憑這頂老舊的帽子,就會有人收留她跟弟弟?

  這個沙爺爺是欠了她父母多大的人情,大到要用收留兩個陌生人來償還?

  她真的很好奇耶,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她可說是瞭解自己父母透頂的人,往往只有她爸媽欠別人的份,絕對沒有人家欠他們的份,她老媽還是那種連隔壁來借一把蔥都要討回來的人,絲毫不讓人家佔便宜。

  「小芙,下課啦,怎麼不進去呢?」

  謝明翰帶著朗朗笑意拍了一下她的纖肩。

  他是住在他們對面的鄰居,生物學系的高材生,兩家人感情不錯,按照近水樓台的慣例,她一直以為自己會跟文質彬彬的他發生些什麼。

  但,截至目前為止,因為她家教太嚴的關系,什麼也沒發生。

  有對身為六合彩組頭又不負責的爸媽的她,家教會太嚴?

  挺可笑的,但確實是這樣。

  「小芙,媽告訴你,我們女孩子家就是要清清白白的,沒結婚之前,千萬不能談戀愛,戀愛一談下去就很容易失身,像你媽我當年一樣,一失身就萬劫不複了,不管那個男人有多壞、多爛,就只有嫁給他了。」

  她老媽常如此苦口婆心的告誡她。

  但她不瞭解,沒結婚前不能談戀愛,那沒談戀愛要怎麼結婚啊?

  「你媽說的沒錯。」被隱喻為「壞男人、爛男人」的她老爸沒生氣,反而豎起大拇指頻頻點頭。「男人都是禽……」

  禽獸嘛。

  她在心中介面。

  這個道理淺顯易懂,她們班上被籃球隊隊長 棄的班花,常咬牙切齒的這麼說,然後就歇斯匠裡的嚎啕大哭,很可怕,也很可憐。

  她很怕以後自己會變得跟班花一樣,為了一個男人什麼形象都沒有了,她發誓自己不要變成那樣。

  「……禽獸不如的東西。」

  她老爸說完整句話,害正在吃飯的她,差點噴飯粒。

  原來,以男人的角度來看男人,男人不是禽獸,而是連禽獸都不如啊,太震撼了。

  「所以你呀,千萬不能隨隨便便談戀愛,談戀愛失身之後就糟啦,就算那個男人肯娶你,也只會把你一輩子當黃臉婆。」一家之主的她老爸如此結論。

  「對對﹗」她老媽忙不迭附和她老爸的話。

  她用疑惑的眼光看著父母。

  怎麼他們好象一點都不覺得被對方罵到了,兩個人都一副以對她曉以大義為重的樣子。

  所以嘍,她的家教嚴得不能再嚴,她的門禁是晚上八點,就算是去同學家寫功課或去圖書館看書,也都要在八點以前回家,連假日都不例外。

  「我……」看著謝明翰那張陽光少年的俊臉,她怎麼也無法將家醜說出口。

  鄰居都不知道她爸媽是幹什麼的,對外,她都說她爸媽是蘇活族,這樣也不算說謊吧。

  她爸媽本來就是在家工作者啊,只是接的工作比較另類而已,接一些賭客下的賭單……

  「是不是在等小夫一起進去?」謝明翰笑笑地問。

  夏芙整個人的氣質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給人一種芙蓉花開的感覺。

  她那一頭烏黑柔順的齊肩長發,和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沉靜眸子最吸引入。

  小巧的個子,有著纖柔的線條,是男生最容易心動的類型,比較文藝的說法就是,她有幾分飄逸的味道,而就是那幾分飄逸的味道,讓她跟社區裡其他活蹦亂跳的女孩不太一樣。

  「嗯……」夏芙順水推舟的點了點頭,卻不敢直視謝明翰太過陽光的雙眸。

  不知道他住在方圓百裡的親朋好友之中,有沒有這次的受害者?

  若有,她在此對他致上最高的歉意,明天他就會發現向來表現得很矜持的她,其實有個很不堪的背景,這麼一來,他就不會再喜歡她了吧?

  她老爸曾一邊蹺腳剔牙時很實在的說過,天下沒有男人喜歡女人的內在美,喜歡脫掉女人內在美的男人倒是不計其數。

  所以了,她很清楚,就算她內在美、外在美都兼具也沒用,她有一對當六合彩組頭當到跑路的父母,這是任何對她有意思的異性都不敢領教的,相信斯文俊秀的謝明翰也不例外。

  她真恨啊,原本她可以安穩平凡的過完她的高中生活,然後進入理想中的大學,再當個平凡的大學生,但父母的驟走卻打亂了她一切的計畫,甚至,包含了她跟謝明翰之間說不定會有發展的可能性也一起被打亂了。

  她喜歡謝明翰嗎?

  其實並沒有啦,只是當鄰居當了那麼久,早上出門時會碰到,晚上回家時會碰到,連出去倒個垃圾或去巷口的便利商店買個飲料都有可能碰到。

  而謝明翰每次看到她時都特意停下來跟她講話,她覺得他對她有特殊的好感,因為她從沒見過他跟社區裡其他女孩講過話,唯有她,每次他看到她,都帶著一臉朗朗笑意凝視著。

  在這臨別之際,也不知道再回來會是哪年哪月,她真的不希望日後謝明翰想起她,只會在她黑色的剪影上畫個大大的×,然後加上一個腳注──父母是落跑的六台彩組頭。


  只是,事已至此,她根本無力挽回些什麼,明天討債的人就會來她家噴油漆、丟雞蛋了吧,到時候謝明翰就什麼都知道了……

  夕陽將天際染得一片橘紅,在她的心中卻是一片灰白。

  一部鮮黃色的娃娃車緩緩駛進社區巷子,隨車老師下來了,幾個小朋友也眼著跳下車,夏芙的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個小小身影上。

  「老師再見﹗小朋友再見﹗」跟老師、小朋友道過再見,俊秀的夏夫馬上撲向夏芙。

  「姊﹗我要吃布丁﹗」那是他的最愛。

  夏芙輕嘆了口氣,揉了揉那顆小頭顱。

  小夫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們姊弟倆已經被 棄了。「好,我們回家吃。」

  小夫豎起兩根小指頭。「姊,我要吃兩個﹗」

  「好,兩個。」在這種情形下,如果吃布丁能安慰小夫幼小的心靈,不要讓他的心靈受到創傷,別說兩個了,二十個她也給他吃。

  她為小夫感到心疼,真的好心疼他﹗

  當年她被父母 棄時好歹已經是個國中生了,而小夫,他才幼兒園而已,他整個世界才只有「布丁」兩字,卻要開始過寄人籬下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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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卡通片裡那種萬裡尋母或苦兒流浪記的畫面一樣,夏芙左手牽著弟弟,右手松開拖著的大行李箱,騰出的手,按了台局的電鈴一下。

  這個地址並不難找,位於天母的精華住宅地段,她在家裡花了數個小時,很仔細、很仔細的收拾了要帶走的東西後,帶著小夫,拎著行李箱跳上出租車,花了幾百塊車錢就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只是……

  夜色裡,她看著中世紀風格的宣局圍牆,門邊豎著一塊精緻的牌子,寫著「沙園」兩字,她真懷疑這個像公主住的地方,真會是她的棲身之所嗎?

  「姊,我們幹麼要來?」小夫揉揉眼睛,他想睡覺了,晚上十點,現在是他的睡眠時間。

  「小夫乖,待會兒就可以睡了。」她安撫著弟弟,其實心裡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沙爺爺會不會真的肯收留他們?

  「請問哪位?」鏤空雕花的鐵門並沒有打開,而是對講機傳來女性的詢問聲。

  夏芙清了下幹澀的喉嚨,「你好,我姓夏,我找沙爺爺。」

  「你說,你找沙爺爺?」對方似乎頗為訝異,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征詢什麼人的意見,一會兒之後──

  「你進來吧。」

  大門開了,夏芙牽著小夫、拖起行李箱推門而入,繞鼻而來的是淡淡的花香,接著,她被看到的景物震撼住了。

  豪宅,這是道道地地的豪宅,跟她的生活圈相差十萬八千裡遠的地方。

  她看到一座花木扶疏的花園,有假山、有巨石,有一株好高好高的梧桐樹,遠處看得到楓樹的影子,還有一彎水池,水池裡有個白色的愛神雕像,碧綠青翠的龍柏繞著一棟典雅的米白色建築物,不遠處的紫藤樹下還有個詩意浪漫的秋千,如果坐在那裡蕩秋千,讓風吹落的紫藤花穗飄滿身,一定很有情調……

  「姊,這裡是哪裡?」小夫的精神來了,陌生但美麗的環境讓他眼睛有一亮,童稚的眸子開始好奇的打量著四周,尤其是那座秋千,他想去那裡玩。

  「這裡是以後我們要住的地方。」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他更興奮了。「把把、馬馬在裡面等我們嗎?」

  「不是。」雖然小夫才五歲,可是已經很懂事了,她不想騙他。「爸媽現在沒空照顧我們,叫我們先住到這裡來。」

  小夫一臉的問號,最後,問了個他覺得重要的問題。「裡面有別的小朋友嗎?」

  夏芙柔聲說︰「姊不知道。」

  她真羨慕小夫的單純,只關心房子裡面有沒有別的小朋友可以陪他玩,一點也不擔心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

  話說回來,陌生歸陌生,但這裡的環境真好。

  大門一關,有種遠離塵囂的感覺,大門一開,距離繁華的市區又不遠,比她家好上兩百倍,這就是所謂的上流人家吧?

  幸好她姑姑兩年前以老處女之姿,好不容易嫁到越南去了,否則她爸媽一定又會把她和小夫丟給姑姑。

  沒辦法,誰叫他們夏家人丁單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全死了,媽媽是獨生女,爸爸也只有一個妹妹。

  「那我天亮的時候可以去玩蕩秋千嗎?」小夫邊走邊回頭,依依不捨的看著那座秋千。

  她對小夫溫柔的一笑。「等你睡起來,姊再告訴你可不可以?」

  走過兩排冬青樹中間的紅磚道,夏芙和小夫站在歐式古典風格的白色建築物之前,他們停在兩扇刻花的白色柚木大門口,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牽著小夫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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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4: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確實是我爸爸生前戴的帽子沒錯,而且是他老人家最喜歡的一頂……」

  沙百勛接過夏芙遞給他的帽子,徐緩地說。

  他是一個高大、臉孔方正的中年男人,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連在家裡都西裝筆挺的,好象隨時準備要出去似的。

  生前……夏芙心頭一緊。

  她要找的人已經死了,怎麼辦呢?現在她情願姑姑沒嫁到越南去,雖然姑姑待她並不好,但至少沒死……呃,她是說,至少是個可以投靠的地方,不像現在……

  她和小夫好象要露宿街頭了。

  「我的天哪,這已經是第幾個了?」沙家的女主人林以虹,濃妝下美麗的臉孔透著濃濃的厭惡,她蹙著柳眉睨視丈夫。「你爸還真當自己是古代知恩圖報的大俠啊,動不動就給人家一個信物要報恩,他玩得樂此不疲,我們後代子孫卻被他老人折騰得好累,真是夠了。」

  「你不要說了。」沙百勛也很頭疼,但妻子的喋喋不休讓他更煩。

  林以虹用高高的姿態哼了一聲。「這是事實啊,我幹麼不能說?」

  「太太,老爺字的日記拿來了。」傭人捧著一本真皮的墨綠色厚日記本出來,恭敬的送到女主人面前。

  林以虹不屑的翻開日記。「我來看看這次你爸又欠了這個小丫頭什麼,大恩──」她故意強調那兩個字,語氣很譏誚。

  「何必看呢?媽──」沙宇寒用公主般的手勢指著大門。「叫他們馬上走就好啦,爺爺都已經死了,我們幹麼要因為爺爺答應過人家什麼就照著做,那太可笑

  「可是你爸是個孝子啊。」林以虹皮笑肉不笑的對女兒扯了扯艷紅的唇角。

  「就算你爺爺規定我們全都得在廁所吃飯,你爸也會照辦的,不要懷疑你爸的孝心,他可是會生氣的哦﹗」

  「爸,我覺得你這樣不是孝順,而是愚孝。」沙宇寒打從心裡不認同自己家的爺爺。「爺爺神智不清老番顛,你也要跟著爺爺起舞嗎?」

  沙百勛板起了一家之主的嚴肅面孔。「宇寒,我不許你這樣說你爺爺,沒大沒小的,不想要零用錢了是不是?」

  「哈,找到了,你們父女倆先別吵。」林以虹纖纖玉手指著日記本的其中一行,用誇張的聲音念了出來,「十二月十三日,在忠孝東路好心載我一程的夫妻,致贈我心愛呢帽一頂為信物,大恩不敢或忘,來日定當圖報──」念完,她微笑起來,笑容中有種嘲弄的意味。「好大的恩惠哦,載了一程哩,不知道要怎麼報答才好。」

  「天哪,有沒有搞錯啊?」沙宇寒的語氣、表情跟她母親一模一樣。「爺爺老年癡呆也就算了,居然有人跟他一起瘋,只不過是載了爺爺一程而已,就拿著爺爺的破帽子要住到我們家來,太荒謬了﹗」


  夏芙薄薄的臉皮驀地漲紅了,一股羞慚寫在她臉上,雖然踩在又厚又軟的地毯上,卻覺得如站針氈。

  這是一個很華麗、很高雅的客廳,挑高的空間,還運用大片落地窗引入室外造景的綠意,如果是白天,一定會有置身寧靜庭園之感。

  可是現在,這個客廳充滿了煙硝火藥味,一點也沒有寧靜之感。

  她深深的感覺到,自己是來錯了,而她父母顯然也太天真了,居然信以為真,以為在路上隨便載了個老人家一程,就會得到莫大回報。

  又不是阿拉丁神燈的故事,她怎麼會有這麼天兵的父母啊,害她現在站在這裡好尷尬,還以為那個沙爺爺是欠了她爸媽多大的恩情哩,不必別人說,她也知道這太荒謬了。

  早知道她就不來了,情願拿自己的私房錢和小夫去住廉價旅館,以後的日子以後再來想辦法,至少不必站在這兒讓人冷嘲熱諷的,好象她很卑微似的。

  「媽,你絕對不能讓她和這個小鬼住進來﹗」沙宇寒喊著,「我受不了小孩子的鬼吼鬼叫,他們都是魔鬼,會嚴重打擾我念書。」

  「你平常有在念書嗎?」沙百勛又冷、又嚴厲的掃了女兒一眼。

  有一個做作的妻子就已經夠煩的了,連女兒都跟妻子一個樣,他真羨慕朋友們那些貼心的女兒。

  「哈哈哈﹗」  

  忽然,夏芙聽到沙發裡爆出一串愉快的笑聲,嚇了她一跳,她不知道客廳裡還有人,她以為該站起來的人都站起來了,沒想到還有人隱昵在沙發裡。

  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從沙發裡散漫的起身,他的薄唇抽著笑意,順口念道︰「我家爺爺真是寶,兩腿一伸沒煩惱,留給子孫來操勞。」

  因為他的語氣太嘲諷了,夏芙攏著眉,不由自主的看著他。

  他好高,至少一百八十公分吧,是那種打籃球的身材,黑發濃密但淩亂,有一雙帶著點野性的眼睛,唇角刻畫著自負和倔強,他把寬大的白襯衫穿得很隨便,連續有三個鈕扣都扣錯位置,襯衫底下是條卡其色的百慕達及膝短褲,露出一雙結實的長腿,滿身的放浪不羈──

  一個被寵壞的少爺。

  夏芙在心中為他下了個批註。

  她自小就心細如發,很會觀察別人,這種類型的男孩子正是她最討厭的典型,她喜歡腳踏實地,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對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一點興趣都沒有,尤其是這種連襯衫扣字都不要求的邋遢男人,她更是不想領教。

  「宇傑,不許對你爺爺不恭敬。」沙百勛斥訓著兒子。

  沙宇傑仍嘻皮笑臉的笑著。

  「那麼敢問,對寶爺爺十分恭敬的父親大人,是否要收留這位小甜甜和小甜甜的弟弟呢?」

  夏芙瞪視著他,渾身的防衛系統自動啟動。

  我又不是孤兒,幹麼叫我小甜甜?

  但是在一瞬間,她卻有被刺傷的感覺。

  難道在外人眼中,被父母丟棄的他們就是孤兒了嗎?

  她和弟弟真的會成為孤兒嗎?

  「怎麼?對我的話有意見?」沙宇傑對夏芙挑起一抹笑,一種欠扁的玩世不恭。「你們很幸運,我老爸最孝順我爺爺了,相信他一定會收留你們,你們放心吧,只是多了兩張嘴,吃不垮財大氣粗的沙家的。」

  「爸,你別聽哥胡說八道,你千萬不可以收留他們,快點把他們趕出去,我光是看著他們就渾身不舒服,尤其是那個小鬼,看起來好討厭哦,簡直是懶蟲轉世,居然站著也能打瞌睡,太可怕了……」

  「抱歉極了,沙小姐,我們這就離開。」夏芙冷冷的開了口。「等我們離開以後,你毒辣的嘴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一直罵人是很累的,你也不想明天腫著嘴唇出去見人吧?」

  哼哼,討厭的千金小姐,她以後就不要生孩子。

  小孩子不都是這樣的嗎?累了、倦了,什麼地方也可以睡著,小夫是太累了才會打瞌睡,居然說小夫是懶蟲轉世,太過份了,她自己才是機關槍轉世的咧﹗

  「太精采了。」沙宇傑懶散地拍著手,他的眸裡微閃著光芒,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居然有人膽敢跟沙家向來最無理取鬧的沙大小姐針鋒相對,爸,你非留下她不可,相信有她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家會熱鬧許多。」

  「哥,你到底幫誰?」沙宇寒氣急敗壞的問。

  「我誰也不幫。」沙宇傑笑得很淡很淡,卻也很嘲弄。「我是站在正義、公理的那一方。」他玩世不恭的聳聳肩。「我的血液裡大概也遺傳了爺爺的俠客因數吧,所以才會這麼「好客」。」

  「宇傑,別氣你妹妹了。」林以虹跟兒子講話的聲音比跟丈夫講話溫柔一百倍,但是當她又將眸光轉向丈夫時,瞬間又尖酸刻薄了起來。「沙百勛,要不要收留這兩個人,你自己決定吧,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的,如果你跟你爸一樣糊塗的話,你就把他們留下,我沒有意見。」

  「你這個女人﹗」沙百勛咬著牙。

  他真不懂,爸爸是個沒脾氣的老好人,這女人為什麼老是要針對他老人家,就因為爸爸沒別的嗜好,只喜歡出去外面交朋友,這樣就不行了,就大大的得罪她了是嗎?

  他的妻子林以虹出身政治世家,嫁給他之前又是赫赫有名的女明星,還曾得過影后獎項,嫁給他之後又生了一兒一女,人人稱羨,要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

  但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妻子卻不懂得體諒他的為難,只因為他爸爸那位老人家在外面結交一些市井小民的朋友,她就無法忍受,直到老人死前,她都耿耿於懷,常用晚娘面孔對待他最尊敬的父親。

  他已經受夠她的自以為是和自大狂妄了,毫無女人的賢德或一丁點為人子媳的良善,這種女人不要也罷,真的不要也罷,就算是要跟她離婚,他也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你們留下來吧。」沙百勛看著夏芙驚詫的表情,很平靜的說,「既然是我父親許下的承諾,我就沒有讓他食言的道理。」

  「爸﹗」沙宇寒驚詫地喊。

  「沙、百、勛﹗」林以虹瞪視著丈夫,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根本是存心和她作對﹗

  夏芙的眼睛瞪得好太好大,然後──

  「謝謝你沙先生,謝謝﹗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們一定不會的﹗」她感激的頻頻敬禮道謝,對旁邊那對母女七竅生煙的表情視若無睹。

  現在不是賭氣魄、逞英雄的時候,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憑她存摺裡的那十幾萬塊是絕對撐不到她父母良心發現回來的。

  「好累,戲看完了,各位晚安了。」沙宇傑毫無儀態的打了個大呵欠,修長的身影晃上了樓。

  夏芙從剛剛他那懶到極點的神情裡,好象看到了一絲滿意。

  他在滿意什麼?

  滿意她和小夫留下來嗎?

  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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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夏芙躺在陌生的床上,看著陌生的天花板。

  雖然這間房間很優雅、很幹淨,有著成套柔軟的淺紫色寢具,空氣中甚至還有淡淡的香味,但她卻沒辦法像小夫一樣,一沾到枕頭就呼嚕一聲睡著了。今天很長,是很長的一天──

  首先,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父母卻選擇在這一天落跑了,留給她一個好大的生日禮物,大得叫她承受不住。

  接著,她別無選擇的聽從父母的指令,傻到極點的帶著弟弟來看沙家人的臉色,她知道沙先生並非真的那麼想留下她,只是因為要跟沙太太唱反調,所以他才會留下他們姊弟倆。

  她該感謝誰呢?

  該感謝沙家夫婦是對貌合神離的夫婦吧,若不是他們那種視對方為仇人的相處模式,她和小夫又怎麼有機會留下來呢?

  至於這個家裡的另外兩個人,那位喜歡抬高下巴說話的沙大小姐,大概只有在心儀對象面前才會把下巴調到正常的位置說話吧?

  而那位從頭發到腳指頭都給她一種傭懶散漫感覺的沙少爺,他好像很喜歡用諷刺的語調說話,不管是對他父親或母親、或妹妹、或她這個外人,他都用一貫的嘲諷語氣。

  那種語氣實在讓人聽了很不舒服耶,還有他那種說話的方式,比那個沙小姐直截了當的咄咄逼人還讓人頭皮發麻。

  這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家庭?

  她以為自己家裡已經夠怪的了,沒想到沙家比她家更怪,即使在父母 棄她又出現後,她對他們充滿了怨慰,卻也不曾用惡質的態度面對過他們啊。

  那個沙少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父母是欠了他什麼嗎?供給他這麼優渥的生活還不滿意啊,居然對父母一點也不尊重……

  算了,想這些幹麼?

  搞不好明天她和小夫就會被恢複理智的沙先生掃地出門,這些人就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了,沒必要為了他們彼此間複雜的情結而傷腦筋。

  該傷惱筋的是,現在她渴了,而且渴極了,但這個雅致的房間裡卻沒有水可以解她的渴。

  她看了看表,已經淩晨一點了。

  如果她現在下樓去找杯水喝,應該沒有關系吧?

  就算房子裡還有夜貓子沒睡,她只是喝杯水應該也不會犯到任何人吧?

  她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夫,忍不住親了下他可愛的天使小臉。

  每個孩子睡著的時候都像天使,真不明白那個沙小姐為什麼會說孩子是魔鬼,難道她自己沒有小時候嗎?真是好笑。

  她掀被下床,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光著腳丫子踩在走廊舒服的木質地板上,悄聲下樓。

  幸好沙家只有客廳鋪了厚地毯,不然她會難過死,她向來不喜歡地毯,總覺得地毯看起來既熱又難以清理。

  不過,對於這樣的有錢人家,清理地毯不會是件難事吧?只要花錢請清潔公司來整理就好了。

  對她而言,她還是覺得浪費,如果將來她有自己的小家庭,她絕絕對對不要鋪地毯,她喜歡木質地板,不管夏天或冬天都感覺很舒服,她會把地板拖得幹幹淨淨,然後讓全家人都不必穿拖鞋……

  唉,現在想這些好象太早了,她連父母在哪裡都不知道哩,還想到組織小家庭上頭去,如果她爸媽永遠不再出現,帶了個弟弟在身邊,這樣的她,也很難找到願意跟她共組小家庭的人吧﹗

  所以說,給她生命的是父母,耽誤她生命的也是父母,他們這樣算是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胡思亂想之際,她已經順著華麗的鍛鐵欄杆和木頭扶手走下了樓,停留在最後一層樓梯之上。

  客廳裡,以大理石質感展現氣派的玄關處留了盞夜燈,室內的傢俱絕大部份都是歐式古典的深沉風格,每一樣家飾或擺設都有其優雅的線條,連吊燈也不例外,相當的講究。

  落地窗前那張三人的布質棕紅色沙發,在微暈的燈光下看起來很氣派,那正是晚上她被沙家少爺嚇到的時候,他匿身的那張大沙發……

  「嗨,小甜甜。」

  從身後飄來的聲音猛然嚇了她一大跳,她揪著睡衣衣襟,忍不住吞咽著口水,感覺心臟還在怦怦亂跳。

  「打個招呼而已,有那麼可怕嗎?」

  沙宇傑長腿一跨,從她背後的階梯繞出來,他有趣的看著她,嘴角依然是那抹帶點散漫和傭懶的挑笑。

  她臉微紅,帶著一點不自在,都是因為她才想到他,他的聲音就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她才會有作賊心虛的驚嚇。

  「你好,沙少爺,我下來喝杯水。」

  她在定了定神之後,用一種有禮貌到近乎客套的聲音跟他問候,還把自己下樓的動機解釋清楚,以免他誤會她手腳不幹淨。

  「我叫沙宇傑,不是什麼沙少爺,你呢?」他很隨便的看著她。「報上名來吧,我不習慣用小姐稱呼女人。」

  「我叫夏芙,草夫芙,我弟弟叫夏夫,沒有草的夫。」她一板一眼的回答他的問題。

  他用極痞的表情盯著她正經八百的秀麗小臉。「你知道銀葉芙蓉嗎?」

  「啊?」她怔了怔,不是在自我介紹嗎?話題為何扯到植物去?

  在她愣然的表情中,他很流暢的介面道︰「銀葉芙蓉是植物界稀有的白葉植物,四季長銀,全株為銀白色,葉色殊雅出眾,靠近聞聞,可感受到它特有的香氣。」

  「是嗎?」她點點頭,不予置評。

  是因為她名字有個芙字才講這個的嗎?那他一定是個花花公子,而且是個極會把美眉的花花公字,連這麼冷僻的學問也知道,比那些只會幫美眉看手相或用撲克牌幫美眉算命的拙招高明多了。

  他突然湊到她襟前,深吸了一口氣。

  「你幹麼?」她嚇得退了一步……事實上是被他逼上了一層階梯。

  「我聞聞看你有沒有什麼特有的香氣。」他理所當然的說。

  她漲紅臉,當做沒聽到他的調戲。

  「我、我要去喝開水了,請你讓開。」

  他是花花公字,可惜她不是花花公主。

  而且她說過了,她對花花公子沒興趣,她喜歡有為的青年,不喜歡這種只會要嘴皮的闊少爺,不管他有多酷、多帥都沒用,她就是沒有興趣。

  沙宇傑沒有讓開,反而饒有興味的盯著她看。

  他看著她濃密的長睫,看著她黑白分明的雙眸,看著她烏亮的柔順黑發,看著她巧挺的秀氣鼻粱,看著她小巧嫣紅的嘴唇,當然不會放過她白色棉料睡衣下的少女身軀,這是男人看女人必備的部份,天底下是沒有男人會去看女人讀了多少書的。

  她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也是個極有自己性格的女孩,從她站在沙家客廳裡不卑不亢的神態,他就知道她絕不是個只會作白日夢的無聊少女。

  而奇怪了,她居然沒上勾?

  這類型有個性的少女不都喜歡同樣有個性的男生嗎?

  難道,她與眾不同得這麼徹底?

  學校裡那些女同學最吃他這一套,每每他的極度不爽在她們眼裡都成了落漠、憂鬱的代名詞,她們就喜歡他偶爾浪蕩、偶爾憤世嫉俗,偶爾又懶洋洋的屬樣,他越不甩她們,她們就越迷他。

  他稱不上瞭解女人,也不想瞭解女人,他只想遊戲人間、縱情欲海,好好的愛他個幾場,不辜負青春,也不辜負男歡女愛。

  他不相信永恆的愛情,也嗤之以鼻白頭偕老這回事,這算是父母給他的最大不良後遺症吧﹗

  當初執子之手,套上婚戒,說著誓言的兩個人,本來不是該不離不棄的愛護對方一輩子嗎?

  然而呢?到後來卻能變成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這種婚姻的結果實在太叫人失望了。

  他真的很厭惡這個家的家庭氣氛總是惡劣到極點,他老爸早已經不愛他媽媽了,在外頭甚至有個其貌不揚但溫柔待他的女人,每天都流連到三更半夜才回家。

  不管他媽媽再怎麼哭鬧、自殺都挽回不了他老爸的心,反正他已經不愛這個女人了,又怎麼會為她的痛苦而心疼呢?

  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變成跟老爸一樣的男人,但他可以瞭解他老爸為什麼會另結新歡,一個永遠頤指氣使、高高在上、說話鼻尖總是朝上的女人,真的一點都不可愛,生他的媽媽正是那種女人。

  他沒有怪他老爸的意思,他只是厭惡極了總是彌漫著低氣壓的家庭氣氛,就像全家都住在深海的最深處,沒有一絲陽光。

  所以,他不要婚姻,對於異性,當然也是抱著玩玩就算的想法。

  至於未來嘛,他沒多大的理想抱負,反正沙氏集團遲早會交到他手中,他又何必想那麼多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這是李白大師的作品,也是他這個渺小沙某人的寫照……

  「你、你在看什麼?」因為他的注視,夏芙耳根字很不爭氣的一直熱起來。

  從來沒有異性這麼看過她,甚至連同性也沒有,畢竟誰會這樣一直盯著別人看啊?

  他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的盯著她,她又不是動物園裡的動物,專門給人盯著看的,她也是有情緒反應,會不好意思,也會想太多。

  例如,她會想他對她是不是別有企圖,她要不要趕快回房去打包行李,天一亮就帶著小夫趕快離開這裡去找下一個棲身之所……

  「你睡不著是吧?」沙宇傑用一種很認真的表情看著她。「老實告訴你,這屋子鬧鬼,所以你才會睡不安穩。」

  聞言,夏芙臉色一變,完全不由自主的,渾身寒毛直豎。

  若說她有什麼弱點,那就是膽小了,而且不是看到蟑螂會尖叫的那種膽小,是怕靈異鬼怪的那種膽小,在那方面,她膽小如鼠。

  「真、真的嗎?」她膽小到連農歷七月份時,每到天一暗就死不出門,這樣應該很清楚她有多膽小了吧﹗

  沙宇傑微微一笑。「當然是假的。」

  原來她怕鬼,找到她的弱點了。

  夏芙籲了口氣,是那種真的害怕到極點又放下心來的長籲氣。

  然後,她開始覺得生氣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耍她?耍她很好玩嗎?她只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小人物罷了,她也不過是想下來喝杯水,他這位養尊處優的太少爺就不能高抬貴手放過她嗎?

  「你生氣了?」並非要道歉的詢問,他似笑非笑,眉眼很是愜意。「你是土象星座的?」

  憤怒中,她卻不由得一楞。

  他為什麼知道她是土象星座的?

  「我猜對了?」他又飄出一記笑。「你不像處女座的,處女座的女人雖然追求完美到很龜毛的討厭地步,但處女座的女人卻很熱情浪漫,你一點也不像會熱情浪漫的人。」

  她全然的無一言以對。

  他說的全都對,她不是處女座的,她這個人有股堅毅的氣質,但絕不熱情浪漫。

  「你也不是魔羯座的。」他繼續盯著她無所遁形的小小面孔。「雖然魔羯座和金牛座在本質上滿相似的,但魔羯座的女人通常充滿了堅強鬥志,我在你身上沒看到鬥志,只看到認命,所以──」他從容的宣佈答案。「你是金牛座的。」

  忽然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她還能說什麼呢?

  只能說,他真的是個如假包換的花花公子。

  泡美眉、把馬子該具備的交際手腕他全具備了。

  他真的很知道女人喜歡談些什麼話題,星座啦、花草啦,他全都通曉,女人是不會對如何釣蝦、如何打好小白球有興趣的。

  「你不喜歡讓人叫小甜甜,那以後我叫你金牛女好了。」她還沒反應過來,沙宇傑就這麼決定了。

  夏芙聞言瞪大了眼。

  什麼?﹗

  金牛女?

  聽起來好像一隻苦命的老牛,她年紀輕輕的,才不要這麼難聽的綽號哩。

  而且,他們才認識一個晚上而已,他憑什麼幫她取綽號?

  從小到大,她的同學頂多也只是叫她芙蓉花而已,哪像他,劈頭就給她取個什麼金牛女的綽號,她死都不要啦。

  「晚安了,金牛女,祝你有個好夢,這屋子會鬧鬼是假的,但如果你現在一個人走到餐廳去,我不保証你會看到什麼。」

  說完,他很隨意的拍了拍她的纖肩,修挺但懶散的身影越過她僵直的身字,率性地上樓了。

  「喂──你──」

  她毫無辦法的瞪視著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然後,她就這麼站在樓梯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腦中同時浮起好幾個可怕的鬼故事。

  她咬著牙,心裡又氣、又怕、又無可奈何。

  說到底,誰叫她這麼膽小?但那個沙宇傑也太惡劣了,他憑什麼這麼嚇她?真的是太氣人了﹗

  她要詛咒他,詛咒他半夜從床上掉下來,最好骨折,休養個一年半載都沒有起色,然後直接被送進開刀房截肢……那畫面忽然讓她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

  天哪,她何時變得這麼惡毒了?

  沒水喝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她何必這樣詛咒人家呢?況且她和小夫現在住在沙家,未來也要吃沙家的、用沙家的,她和小夫的學費還指望沙家對她伸出援手哩。

  想來大概是父母給她的打擊太大了,她才會對一件小小的事那麼尖銳……收起來、收起來,快點把壞心眼收起來……

  她一路叨念著走回房間,卻在關上門,準備爬上床去假裝自己一點也不渴時,驀然看到光潔的玻璃桌上,好端端的擺著一杯水。

  漂亮的水日陽杯盛著潔透的白開水,看起來好喝極了。

  她瞪著那杯水良久良久,久到意識到自己臉龐一直燥熱起來,這才緩緩的朝玻璃桌走過去。

  她動手拿起水晶杯,不喝,而是看著杯子沉思。

  是沙宇傑放在這裡的吧?

  那個人,好象也沒那麼惡劣,只是嘴巴壞了一點,表情壞了一點……

  她的心情忽然又輕松了。

  好吧,明天如果遇到他,她會記得跟他道聲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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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夏芙看著房裡明亮的嫩綠色窗簾許久許久,旁邊的小夫還在沉睡,小傢伙向來很能睡,在家的時候,每天都要娃娃車在門口等他幾分鐘哩,是頭小懶豬。而她,就完全相反了。

  在沙家的頭一晚,她睡得並不好,才五點多就自然醒了過來,再也睡不著。

  金窩、銀窩,還是自己的狗窩最好,她好想念家裡的床鋪,也好想念爸媽,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住的地方……

  終於,六點了。

  她迅速起床梳洗,換上幹淨的家居服,下樓來到明亮整潔的廚房。

  「請問,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她拘謹的站在廚房口問。

  雖然她並不把自己在沙家住定位為女傭,但她也不想白吃白住,多少貢獻一點心力,才不會惹人嫌。

  「你叫夏芙是吧?」于媽是沙宅裡負責廚房工作的,昨天端水果到客廳時,多少聽到了一點她的事情。

  「是的。」夏芙中規中矩的點了點頭。「請問您怎麼稱呼?」

  「你叫我於媽就可以了。」看著眼前清秀的小女生,于媽親切的笑道︰「董事長、少爺和小姐早上都習慣吃西式早餐,太太通常睡到中午,也是吃西式早餐,看你會做些什麼就幫著做什麼好了,烤吐司啊、煎蛋都行,或者幫忙榨新鮮果汁也可以,果汁多榨一點,太太只喝家裡現榨的果汁。」

  這女孩是來投靠沙家的,據說又是老太爺生前在外頭胡亂許下的承諾。

  老太爺生前對他們這些下人都很好,她對這女孩好點也是應該的,一個女孩年紀輕輕就得帶著弟弟寄人籬下,可憐哦。

  「我知道了。」夏芙接過於媽遞給她的圍裙輕快答道。

  西式早餐難不倒她,她平常就喜歡研究食譜,看看怎麼配菜比較省錢,因此對於「食」這個字,她可說是很有心得的。

  所以三十分鐘後──

  「小芙,你廚藝很好耶﹗」於媽對她的手藝驚為天人,頻頻誇贊,尤其是她做的一道洋竽沙拉,更是讓她猛說好吃,也一直偷吃。

  夏芙笑了笑,「沒什麼啦,都是一些基本功夫而已。」

  她總不能告訴於媽,因為她老媽忙著當蘇活族,所以家裡伙食向來都是由刻苦耐勞的她一手包辦吧?

  隨後,她幫著於媽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

  沙家的餐廳美得像畫廊,牆面的油彩壁畫讓她嘆為觀止,落地窗外是細致的陽台水景,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在這樣優雅的地方用餐。

  「這裡很漂亮吧?」於媽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釋道︰「太太以前是明星,現在還常會招待一些演藝圈的朋友來吃飯,所以家裡一定要有些氣質才行,不然她那些明星朋友的嘴巴可是很毒的。」

  夏芙瞭解的點了點頭。

  她看著桌上賞心悅目的餐具,除了擺飾之外,連餐具都很講究,造型優雅的杯盤,美麗的桌巾,陶瓷花瓶裡插著一束法國小菊與紫菊,看起來高雅極了。

  「你把餐具擺一擺,其他的我來就行了,你應該跟小姐一樣還在讀書吧,先坐下吃早餐吧,不然上學可是會遲到的。」於媽好心說完便拿起托盤回廚房了。看著於媽的背影,夏芙心頭湧過一陣溫暖。

  雖然沙家的主人們對她並不友善,不過在這個家裡還是有人是善良的,例如于媽,於媽就是個好人。

  不知不覺,她唇際浮起了一朵微笑。

  說不定以後她在這裡會發現更多好人也說不定,人間處處有希望,不要放棄希望就永遠不會失望,這是她常激勵自己的話。

  餐具和食物全部擺好後,她在桌子的最末端坐了下來,沒有多餘的時間讓她再想些什麼,沙家的男主人下樓來了。

  「這麼早啊。」

  沙百勛只看了她一眼,對她潦草的點點頭就開始看起了早報,充份展現他生意人的本色。

  第二個出現的是沙宇寒,她身著深藍色的高中製服,束著高高的馬尾,充滿敵意的睨視著她,然後毒辣的開了口。

  「這麼餓啊?」她雖然在笑,但笑容卻滿帶著惡意。「這麼早就下來等吃的,果然很符合打算白吃白住的身份。」

  「沒看到爸爸在看報紙嗎?」沙百勛微微抬眼,皺了皺眉。「你安靜吃你的早餐行不行?」

  在女兒身上,他深深感覺到遺傳真是可怕的東西,女兒跟妻子簡直無一不像,他真擔心女兒日後的婚姻也會同樣不幸福,沒有男人受得了沒度量又尖酸刻薄的老婆的。

  「哼,奇怪,只是說說也不行嗎?」不悅的嘀咕了幾句,但震懾于父親的威嚴,沙宇寒還是閉嘴了。

  夏芙不禁在心中輕嘆了口氣。

  會為難女人的,果然還是女人。

  她啜了口果汁,吃了幾口自己做的法式香蕉吐司,餐桌上安靜得只聽得到翻閱報紙的聲音和動刀叉的聲音。

  這果然是個奇怪的家庭,吃飯都不說話的,不像她家,每次吃飯的時候,都看得到她老爸口沫橫飛的猛提當年勇,以及她老媽邊吃邊說鄰居是非的長舌畫面。

  忽然之間,她感覺好象有人在看她,她下意識的抬了抬眼──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沙宇傑懶洋洋的倚在門邊,他雙手環胸,不知道在那裡站多久了。

  夏芙心裡突然一跳。

  他那樣子好象在觀察些什麼,又好象覺得什麼很有趣而認真的在觀察似的。

  兩人視線交會,沙宇傑長腿一邁,若無其事的走進餐廳,視線繼續停留在夏芙的面孔上。

  「早啊,小金牛女,昨晚睡得好嗎?」他戲謔中帶著調侃的問。

  夏芙看著他,見他唇邊漾著笑意,昨天那抹無時無刻不譏誚的影子倒是不見了。

  只不過,瞧瞧他,一大早就超級萎靡的模樣,頭發還是跟昨夜她看到他時一樣的亂,他到底是有沒有梳頭發啊?

  「怎麼?說不出話來啊?」他那野性的眼睛盯著夏芙,笑意不減。「是被什麼東西嚇到,所以沒睡好是嗎?」

  「謝謝你,我睡得很好。」她輕哼著說,不知道怎麼搞的,她下意識拿起飲料喝了一口,連自己都覺得好象在掩飾些什麼。

  不是決定看到他要跟他道謝的嗎?可是她忽然說不出口了。

  「你們在說什麼?」沙宇寒銳利的眼神在兄長和夏芙之間梭巡。

  才經過一夜而已,就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她那桀驚不馴又女人緣超好的哥哥,居然會主動向女生搭訕?

  哈﹗這真是太奇怪了,就算缺少女人也不必搭上一個連家都沒有的孤女吧?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這個夏芙長得還算漂亮,確實是男生會喜歡的那一型。

  「你不必知道,沙公主。」沙宇傑拉開餐椅,對妹妹很不客氣。

  「你們昨晚做了什麼嗎?」沙宇寒不死心,狐疑的盯著兩人,開始猜想夏芙為了留在沙家要了什麼不要臉的手段。

  不等臉色微變的夏芙開口,沙宇傑撇撇唇,咧嘴笑道︰「做盡了任何你想像得到的事,沙公主。」

  夏芙看著他,見他眼中那種無所謂的譏誚又出現了。

  明明沒有的事,他幹麼要這樣挑舋自己的妹妹呢?

  像他們這種豪門,通常都會有些豪門恩怨,會不會他們兄妹不是親兄妹啊?不然怎麼會水火不容?

  「於媽啊,今天的沙拉很好吃。」沙百勛對兒女的爭吵不知道是否見怪不怪了,他恍若未聞,徑自對端咖啡進來的於媽說話。

  奇怪了,他們家負責煮食的於媽,好象不是個手藝這麼細膩的人,她做的東西通常是看起來好吃但吃起來不好吃,或者吃起來好吃卻看起來賣相極差,光看就讓人倒足胃口。

  他之所以沒換廚娘,那是因為于媽是沙家遠房的遠房的遠房的親戚,看在人情的份上,勉強湊合著吃,反正他常在外應酬,每天要忍受的也只有早餐而已。

  但是,於媽今天做的這道洋竽沙拉還真是味道一極棒,連吐司也不像平常抹抹果醬或奶油了事,居然還包覆了香蕉去烤,真是讓他太感動了。

  「董事長,今天的沙拉不是我做的,是小芙做的。」於媽笑吟吟的把功勞送到夏芙身上。

  「夏芙做的﹗」沙百勛驚奇的看著夏芙。

  這女孩看起來跟他女兒一樣大,可是他女兒連泡熱可哥都要叫傭人哩,更別說要做早餐了,將來嫁人的時候,恐怕要附帶一個傭人嫁過去才行。

  「是啊,這個香蕉吐司、奶油松餅都是她做的。」于媽連忙替夏芙說好話。

  「我看她哪,有做菜的天份,不但兩三下就做好了,還井井有條的,看來大家以後有口福嘍﹗」

  「哼,這有什麼了不起值得大驚小怪的?」沙宇寒不屑的批評。

  雖然她剛剛也覺得奶油松餅烤得恰到好處,但當然是打死她也不會說出來的。

  「這當然不值得大驚小怪。」沙宇傑漫不經心地笑道,「等哪天咱們家的沙公主下廚了,那才值得大驚小怪。」

  「哥﹗」沙宇寒柳眉倒豎,不悅到了極點。

  真不知道她和自己的親哥哥是不是犯沖,他從來就不愛護她,只會和她唱反調。

  「那個……夏芙──」沙百勛遲疑了一下。「我可以叫你小芙吧?」

  「當然可以,沙伯父。」夏芙恭敬的響應。

  現在就算他想叫她老夏,她也不會有意見,她可是住在人家的房子裡呢。

  「你說你父母突然失蹤了,你住到這裡來,你的學業怎麼辦?」沙百勛很認真的問她。

  「我正想和沙伯父說這件事情。」她鼓起勇氣,厚著臉皮開口,「我希望可以繼續念書,請沙伯父成全,等我父母回來的時候,一定將欠你的學費和生活費一並還給你。」

  說完,她淨白的臉頰已經微微發熱了。

  她這樣……會不會太過份、太得寸進尺了?

  「嗯。」沙百勛沉吟了一下。

  她有心想念書,他沒有不幫忙的道理,這總比他那放學後從來不念書,只會翻開雜志研究名牌的女兒要好。

  「有沒有搞錯啊,真當自己已經麻雀變鳳凰了是不是?」沙宇寒氣得把盤盅裡的沙拉亂戳一通,發泄心裡的不滿。

  沙宇傑懶散的眼瞳鎖住了坐立不安的夏芙一會兒,他嘴角似笑非笑的掀了掀。

  「爸,像您這麼偉大的慈善企業家,應該不會拒絕一個力爭上游女孩的請求,對吧?」

  夏芙的心跳了一下。

  他這是在幫她說話嗎?

  「你這孩子……」沙百勛無奈的看著連坐相都很吊兒郎當的兒子。

  他何嘗聽不出兒子在諷刺他,但他也習慣了,知道若不是家裡氣氛太差,兒子也不會渾身都是剌,把生活過得像在玩遊戲,都大三了還不知道要為未來想想,真是讓他煩惱。

  俗話說,兒子是父母一輩子的債,這句話果然沒錯,而夫妻是前世相欠債,這句話也沒錯。

  這麼說來,他的債可真多哪,跟他像仇人一樣的老婆,還有把他當仇人一樣的兒子……唉。

  「小芙,既然你已經住到這裡來了,你就辦個手續轉到這裡的高中來吧,這樣上學比較方便,就跟宇寒一樣,轉到三喬高中吧,那所學校管得很嚴,我比較放心。」

  雖然不是自己的女兒,但人住到他家裡來,就是他的責任,他有那個義務把她給看好。

  「謝謝你沙伯父﹗謝謝你﹗」夏芙激動不已。

  除了於媽之外,她又發現沙家第二個好人了……

  能夠繼續讀書,她真的好高興哦﹗

  「那麼,今天就去把轉學手續辦一辦吧,我會派一個司機送你去。」沙百勛考慮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以後要是有空的話,你就到廚房幫幫於媽,當做是抵你和你弟弟的學費和生活費,所以你住在這裡也不必感到不好意思,多做點好吃的東西給我們吃就行了,知道嗎?」

  人年紀漸長就會對食物比較挑剔,如果以後每天早上都可以吃到這麼美味的早餐,這樣起床才有意思嘛。

  「知道﹗我知道了﹗」夏芙笑得很燦爛。

  只要她和小夫能住下來,又能讓她繼續把書念完,要她每天清晨五點起來準備早餐都沒問題。

  「什麼嘛﹗」沙宇寒丟下餐具起身,要她跟個野丫頭同校,她爸爸真的跟爺爺一樣,神經不正常了啦。

  「奇怪,怎麼才起來又想睡了。」沙宇傑蹺著二郎腿,雙手搭在左右兩邊的椅背上,像是很無聊、很無聊的打了個呵欠,然後起身,晃出了餐廳。

  「你早上不是有課嗎?」沙百勛瞪視著兒子的背影。

  「先睡一覺,下午再去……」聲音從餐廳外飄進來,依舊懶洋洋的。

  「這樣也行?」沙百勛搖了搖頭。他實在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個個連點求學的精神都沒有。

  夏芙也同樣看著沙宇傑晃出去的修長背影,澄澈的眸子若有所思。

  她不是一個粗線條、少根筋的人。

  為什麼那麼巧?昨晚一次,剛剛又一次,沙宇傑都在她解決完事情之後晃離,而且都是一派事不關己的懶散模樣,好象她可不可以留下來,她可不可以去讀書都跟他沒有關系。

  偏偏,他又在其中扮演了關鍵角色,如果不是他適當的刺激他父親幾句,她恐怕沒那麼容易能留下來,也沒那麼容易可以去讀書。

  她……是不是發現沙家第三個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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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5: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掃除了生日那天的陰霾,夏芙開始覺得幸運之神總算想到她這號渺小人物。

  首先,轉學手續很順利的完成了,她現在是三喬高中的學生,還好死不死……呃,不是啦,她是說好巧,她很巧的和沙宇寒同班。

  跟沙宇寒同班絕不是件輕松的事,那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在她上學的第一天就語氣凶惡的警告她,不準把她住在沙家的事說出去,不然就要她好看。

  她很搞不懂,一個家世良好的千金小姐,怎麼說起狠話來會像個女流氓呢?

  總之,她聽懂了沙宇寒語氣中的不情願,既然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住在她家裡,她自然會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說,因為現在暫時有家歸不得的她,實在還不想招惹麻煩。

  「好看」。

  接下來,於媽願意在她去學校的時候幫她看顧小夫,對於這點,她真是感激不盡。

  雖然她知道乖巧的小夫是絕不會在沙宅闖出什麼禍的,但有人看著他,讓他中午不至於餓著,這對她來說就是天大的幫助了。

  幸好小夫只是個幼兒園生,上不上學都沒太大的迫切需要,要不然她真的沒臉再跟沙伯父提出小夫也要上學的要求。

  解決了兩件棘手的事,現在的她只要數日子等父母來接他們就行了,只是,那天究竟哪天才會到呢?

  她真的好想趕快回自己的家哦,住在別人的家裡,怎麼樣都不自在,何況還有看她不順眼的沙太太和沙宇寒,她知道這裡並不是她和小夫長久的棲身之所。

  「姊,于馬麻今天有做布丁給我吃哦﹗」小夫在浴缸裡玩得很開心。

  「真的啊,於媽媽好疼我們小夫哦,那一定是因為小夫很乖很乖的關系,對不對?」她蹲著,輕輕的往他身上潑水。

  他們住的房間裡沒有浴室,所以用的是二樓起居室旁的浴室。

  說到浴室,這也是讓她嘆為觀止的其中之一。

  這間浴室比她在家時的房間還大,不但有微電腦馬桶座、按摩浴缸,還有結合沐浴、按摩、蒸氣室功能的三機一體式淋浴間,看起來造價非凡,真是有錢人才用得起的浴室。

  「對﹗我很乖乖﹗」聽到姊姊的贊美,小夫笑得很得意。

  「吵死人了﹗」沙宇寒忽然一臉嫌惡的出現在浴室前。「洗澡也不關門,像什麼樣子嘛。」

  夏芙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了一眼沙宇寒。

  這位千金小姐的脾氣可真大,無時無刻不在發作,連小孩子洗澡也惹到她了,真不知道有什麼時候她小姐是高興的。

  「阿姨﹗」小夫沖著沙宇寒一笑。

  沙宇寒抓狂了。「你這小鬼,要我說幾次才懂,不要叫我阿姨﹗」

  夏芙忍不住噗哧一笑。

  不知道怎麼搞的,小夫每次看到沙宇寒都要喊她阿姨,把沙宇寒氣得半死,雖然她已經訂正過小夫無數次了,他還是改不過來。

  「笑什麼笑?」沙宇寒把茅頭指向夏芙。「你弟弟這麼沒家教,你還笑得出來?」

  她懷疑一定是夏芙教她弟弟喊她阿姨的。

  她長得又不老,每次那樣喊她,真是氣死她了。

  「你應該聽過童言無忌吧?」夏芙好笑的說,「他只是個小孩子,大人和小孩子計較未免太好笑了。」

  「你說什麼?﹗」沙宇寒不爽的揚高著尾音。

  這臭丫頭又拐個彎在罵她了。

  「我說,大人不該和小孩子計較。」她就當她沒聽清楚,又重複說了一遍。

  「對了,你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她知道沙宇寒的公主房裡一應俱全,連私人衛浴設備也有,總不會是要來用浴室的吧?

  「咳﹗」沙宇寒清了清喉嚨,看起來有點不自在,但語氣卻仍是高高在上的。

  「我是來警告你,明天考試不準你考太好。」

  上次的隨堂小考這丫頭居然考了個滿分,大大出了風頭,連班上對女生從來不多看一眼的班長朱博君都對她另眼相看,實在讓她不爽到了極點。

  她喜歡朱博君,從高一就喜歡他了,可是他對她一直很冷淡。

  但是,那天考完試下課,她居然看到朱博君主動去找夏芙講話,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氣死她了。

  夏芙看了她半晌,不發一語。

  「你、你、你看什麼?」奇怪了,她幹麼結巴?這裡是她家耶,她可是堂堂沙家的大小姐耶,怕這丫頭不成?

  夏芙淡淡的動了動唇。「你好無聊。」

  過去,她的生活圈裡從來就沒有像沙宇寒這樣的人,跋扈、霸道、尖酸刻薄,總把自己當女王,認為把所有人踩在腳底下是理所當然的。

  老實說,她還真不會應付這樣的人,只好盡量不理她,把她當瘋狗在吠了。

  「你竟敢說我無聊?」沙宇寒的聲音高八度,表情不可思議,仿佛誰該死敢冒犯她這個公主似的。

  「你確實很無聊。」

  有人接話了,但接話的不是夏芙,而是懶洋洋晃出來的沙宇傑。

  「葛革﹗」小夫熱情的對沙宇傑喊,這個「葛革」昨天下午陪他玩了好久的蕩秋千,他喜歡他﹗

  夏芙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沙宇傑,這一大一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啦?

  「哥,你喜歡這個臭丫頭是不是?」沙宇寒忿忿不平的喊,「這種水性楊花的丫頭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喜歡了?你知道她在學校是什麼德行嗎?她自以為漂亮,勾引我們班的班長,還靠得很近有說有笑的,我看改天他們就會去約會了﹗」

  尖銳的喊完,她頭一扭,奔下樓了。

  那一大篇的指責聽得夏芙莫名其妙。

  說她水性楊花?有沒有搞錯?

  那不是形容一個女人有很多男人嗎?

  她連半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就算想水性楊花,也花不起來啊。

  「姊,阿姨在生氣。」小夫天真的說,一句話又把夏芙逗笑了。

  她輕輕彈了彈他紅潤可愛的面頰。「你這小傢伙,以後不要再叫那個姊姊阿姨了,不然,那個姊姊會吃人哦﹗」

  隨即,她聽到了笑聲,抬起眼,看到倚在門邊的沙宇傑在微笑,他帶笑的黑眸俯視蹲著的她,唇角微微的往上揚。

  「小金牛女,你一定不知道吧,朱博君是沙宇寒的暗戀對象。」

  夏芙一愣。

  她當然不知道,她才轉到三喬一個星期而已,跟上他們的進度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打聽那麼多。

  沙宇傑似笑非笑的注視著她錯愕的巴掌小臉。「你跟朱博君靠得很近還有說有笑,存心搶沙宇寒的意中人,是嗎?」

  闔百,夏芙立刻喊冤,「拜託﹗我們只是在討論小考的題目。」

  那天下課後,朱博君會主動找她講話,只是基於班長的立場,要她這個轉學生有什麼問題可以找他罷了,哪來搶不搶意中人的風花雪月啊。

  「是嗎?」他挑挑眉,表情沒什麼變化,唇際卻又隱隱有絲不著痕跡的笑紋掠過。

  「當然是﹗」她不喜歡被誤解,尤其是寄人籬下的情況下,她更不想給沙家人任何趕她出去的理由,因為她現在實在非常、非常的需要住在這裡。

  他不再看她,視線越過她,看著同樣也在看他的小夫,薄唇勾笑。

  「小傢伙,不必再看了,快點洗,洗完哥哥再陪你蕩秋千,要是洗太晚了,哥哥就不等你嘍。」

  說完,他雙手插在牛仔褲袋裡,很無所謂的晃走了。

  「姊,我要起來了﹗我要起來跟葛革蕩秋千﹗」小夫興奮的催促,一刻也不想再泡在這個他剛剛死也不起來的浴缸裡。

  這個葛革的力氣好大,每次都可以讓他蕩得至局又遠,不像姊姊都沒有力氣,只能短短的蕩,他喜歡跟葛革蕩。

  「小夫,你是什麼時候跟那個哥哥一起蕩過秋千的?」夏芙疑惑的問。

  小夫露出大大的笑容。「昨天下午啊,葛革陪我蕩了好久,于馬麻後來還做木瓜牛奶給我們喝,很好喝哦﹗」

  夏芙若有所思的抱起小夫,用浴巾替他擦幹身體,然後吹頭發。

  昨天下午啊……

  昨天是禮拜四,他下午沒課嗎?

  她以為他這樣的花花公子,應該每逢沒課必把妹才對,他居然會像個居家男人似的,待在家裡陪小夫玩,好……好奇怪哦,太不可思議了。

  「姊,我喜歡葛革。」小夫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知道了。」她揉揉小夫的頭,淺淺一笑。「那以後哥哥跟你玩的時候,你要乖乖聽他的話哦。」

  「好﹗」小夫用力點了點頭。「姊快點幫我穿衣服。」

  夏芙替他穿好了衣服和涼鞋,在浴室前輕拍了他小屁股一下。「好了,去玩吧﹗」

  看著小夫興高采烈奔下樓的小小身影,奇怪,那種居無定所的不安定感覺竟離她遠去了。

  她在這裡吃得好、住得好,有書可以念,新同學也沒有排斥,小夫又有人照顧著,也不會吵著要見爸媽。

  如果這種平順的日子能一直過下去,其實也不錯,等她爸媽來接他們的時候,搞不好他們還捨不得回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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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TV的包廂裡,「眉飛色舞」唱得火熱,主唱的兩個人搖頭晃腦的超級忘我,搶不到麥克風的其他人也不遑多讓,一起又跳又吼的大聲跟著唱,把氣氛炒到最高點。

  沙發裡,靜默坐著的沙宇傑在吞吐煙霧,他不喜歡這種舞曲,因此懶得跟著合唱。

  今天是阿丁的生日,大夥找他一起來替阿丁慶生,不來就不夠意思,所以他來了,反正他說過,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他的座右銘,有可以狂歡糜爛的場合,焉可放過?

  「宇傑,我們喝一杯。」坐在他旁邊的劉上綺一臉酡紅,好象有幾分醉意的向他邀酒。

  沙宇傑拿起玻璃杯,很隨便的和她一碰杯,幹了杯裡的酒。

  像這種啤酒,喝多了頂多只是膀胱很脹而已,排出來就沒事了,根本不會醉,他不擔心酒後亂性的問題,不喜歡的女生他絕對不碰,這點自製力他還有。

  「你真的很能喝耶。」劉上綺向他偎近了一點,昏暗的燈光下,煙味彌漫、氣氛迷離,挑逗她血液裡的情愫。

  她很喜歡酷酷、壞壞的沙宇傑,加上他傲人的家世,又為他加了不少分,有才又有財,其他男生根本不能比。

  可恨的是,大學同窗三年來,他把過很多女生,包含那種其貌不揚的小綿羊型女生,甚至還包括她讀中文系的文弱堂妹,就是偏偏沒追過她。

  她看不上其他的男生,眼裡只有他,在他毫無行動的情況下,她也只能在旁邊找尋機會、製造機會,希望哪天他能發現她的存在,跟她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你也是啊。」沙宇傑淡淡的掀了掀唇。

  他不碰不喜歡的女生,劉上綺就是屬於他不喜歡的女生之一。

  她是長得很漂亮沒錯,身材也不錯,高挑修長,還是學校的班花兼系花。

  但是,她那自視甚高的個性讓他興趣缺缺,這種自信過了頭的女人他家裡已經有兩個了,他不想再招惹一個。

  「我哪有?」劉上綺連忙為自己澄清。「我不太會喝酒,你看我臉都紅了,也有點頭暈,待會兒可能沒辦法自己回家……」希望他可以用他那部酷帥到家的重型機車送她回家,上演一場浪漫的「追夢人」。

  「不要吵不要吵,我們小可愛的歌來了﹗」

  阿丁作勢要大家安靜下來,而大夥也很合作,剛才活蹦亂跳的一堆人,全都安靜了。

  序曲響起,是江美琪的「朋友的朋友」,何雨霓也就是眾人口中的小可愛,接過傳遞過來的麥克風,幽幽的唱起了起來。

  ……有時候以為,我能微笑去面對

  有時心酸到,呼吸都聽見

  朋友的朋友,我們最後的定位

  疏離的讓自己,都好想流淚

  朋友的朋友,我們最後的關連

  隱藏好的傷悲,不想被你感覺……

  她黑柔的長發半遮住白晰美麗的面頰,歌聲細柔,唱起抒情歌來頗為讓人悸動,大夥都專心的聆聽著,當然也包括沙宇傑在內。

  他知道,何雨霓這首歌是唱給他聽的,他們曾短暫的交往過,分手已經好幾個月了。

  何雨霓是歷史學系一一年級的學生,也是阿丁的幹妹,她常跟阿丁在一起,也因為這樣打入了他們這個圈圈裡。

  她是他「朋友的朋友」,所以她才會唱這首歌給他聽,也表達了她與他分手至今,仍無法平複的心情。

  沙宇傑忽然覺得有點煩躁,已分手的前女友透過歌聲的指控讓他微感不耐。

  何雨霓太詩情畫意了,交往的時候,連她打通電話找不到他的人,都可以在事後哭上半天,懷疑他跟別的女孩子出去,而他稍微大聲一點,她就扁嘴要哭了。

  像花瓶一樣易碎的女孩,他實在碰不起也受不了,最後當然是分手了。

  他提分手的那天,任憑花容失色的她怎麼保証不會再哭哭啼啼了,怎麼苦苦哀求他都沒用,他還是把她給甩了。

  幸好他們是秘密交往的,沒有人知道他們曾在一起過,否則他和阿丁恐怕連哥兒們都別做了,因為他對感情通常抱持合則來、不合則散,但看在女生眼中通常是「玩弄」。

  他雙眸微沉,站了起來。

  「咦?傑哥,你幹麼?」

  看到他起身,還把桌面上屬於他的煙盒和打火機都收進褲袋裡,一副擺明瞭要走的樣子,眾人嘩然。

  「先閃人了,你們玩得盡興點。」

  他順手掏出兩張千元大鈔放在桌上,表示是他出的份,這是他們出來玩樂的慣例,每個人出一點費用,這樣玩樂才能長久。

  聽到你的愛,也提醒我該區別,我想念的愛已無法實現……

  唱到結尾的歌聲忽然顫抖了一下。

  「不行不行,你怎麼能走咧?」阿丁死命的拖住他。「我最喜歡你唱那首「愛在西元前」了,唱得超像周董的,你不可以走啦﹗」

  何雨霓抬眸瞅著他,盈盈大眼裡泛著淚光。

  他就這麼不想跟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裡嗎?可是她真的……真的還愛著他啊﹗

  「下次再唱給你聽。」他拍拍阿丁的肩膀,又抽出三張千元大鈔。「今天算我的。」

  「夠意思﹗」阿丁馬上笑得闔不攏嘴,決定放他一馬。

  沙宇傑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包廂,而泫然欲泣的何雨霓,他當然是沒看見。

  就算看見了,也會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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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闌人靜的廚房裡,夏芙努力刷洗流理台和各式大小鍋具。

  這是她報答于媽白天替她照顧小夫的方法,夜裡她替於媽把廚房刷洗得幹幹淨淨,白天於媽就不必花太多時間整理廚房了,小夫午睡的時候,於媽也可以一起小睡一下。

  「小金牛女,你在幹什麼?」

  寂靜的夜裡,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還差點連手中的菜瓜布都滑落了。

  她迅速回頭,看到沙宇傑好整以暇的站在白色備餐台的前面,嘴角有著輕挑的微笑,但眼裡卻隱隱有著煩悶,一種很悶很悶的煩,一種感受得到卻無法具體形容出來的煩。

  他在煩什麼?

  她聞到了一股酒味。

  男人喝酒不奇怪,她老爸就常愛喝兩杯,沙伯父也常應酬酒醉回來,而沙宇傑,這麼晚了,她倒是想不通他在哪裡喝酒的。

  「你喝酒了?」看在他對小夫不錯的份上,她的態度好了許多。

  「鼻字很靈嘛。」他換上一貫不在乎的笑,在備餐台前的高腳椅坐了下來。

  「倒杯水給我。」

  夏芙連回嘴都沒有就馬上倒了杯水給他。

  依照她對她老爸的經驗,不必跟酒醉的人爭論什麼,因為不管爭論什麼都是很可笑的,反正他們清醒後,永遠都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麼。

  他一口氣就喝完了水。

  然後,他看著她正在研判著他的眸子。「我餓了。」

  去KTV之前沒吃東西,進了KTV之後他又懶得出去自助吧拿東西吃,胃空空的又喝了啤酒,現在有點難受。

  「我煮東西給你吃﹗」夏芙對他的暗示毫無異議,答允得很快。

  她手腳俐落的燒水,從廚櫃裡拿出一包肉燥面,水滾了之後,把調味料和麵塊丟下去,攪和一下,打了個蛋進去。

  不到五分鐘,一碗香噴噴的面擺在他面前,她有點倦的托著腮,坐在他對面。

  沙宇傑睨視那碗面。「你就煮泡面給我吃?」

  他不自覺的揚起微笑。

  這個金牛座的小女生果然與眾不同,沒有傭人在他要吃東西的時候送上泡面過,大家都巴不得煮些山珍海味巴結他這個被寵壞的沙家太少爺。

  「你吃吃看,這很好吃。」夏芙以為他不情願吃,鼓勵的對他笑了笑。

  已經很晚了,她不想動鍋、動鏟的,何況她已經把廚房洗得很幹淨了,也不想弄臟,她明天還要早起上課哩,可沒那美國時間重新洗刷一遍。

  她看著他,而他動了筷子,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她殷切的看著他緩慢的吃相。「好吃嗎?」

  每次她老爸想吃宵夜的時候,總要她煮這個,而且還指定一定要她煮,因為她煮的面條不會糊糊的,還保有彈性,不像她老媽都把面煮得太爛,還猛加一些青菜下去,味道都不對了。

  「還可以。」他口是心非的回答,雖然,這明明就很好吃……

  夏芙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這個人,從他嘴裡出來的都沒有好話,雖然加入這個家庭才沒多久,但她好象已經可以瞭解他了。

  她是後來才知道,沙宇傑念的大學就在三喬高中對面,他們學校裡幾個又帥又優秀的風雲人物,常是三喬女生丟情書的目標。

  其中,包括沙宇傑。

  她真的真的看不出外表和行為舉止都懶散到極點的沙宇傑會是電機系的高材生,所以嘍,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他一副金頭腦,卻給了他一副懶性格,註定他的成就不會高到哪裡去。

  「那你慢慢吃吧,我先上去了。」

  她嫣然一笑,不想跟他在這裡大眼瞪小……呃,她是說,不想在這裡打擾他的用餐時間,夠體貼吧?

  咦?可是,她怎麼走不了?

  他拉住了她。

  他幹麼不讓她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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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5: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小金牛女,唱首歌來聽聽吧。」沙宇傑匆爾騰出一手來扯住她的衣袖,讓她無法走開。

  夏芙表情僵了一僵。「我不會唱歌。」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啊?叫她倒水也就罷了,煮宵夜也在可接受的範圍裡,可是唱歌──現在是大半夜耶。

  「我聽過你唱歌。」他咧嘴笑道,眼神不懷好意。

  「怎麼、怎麼可能?」她何時唱歌被他聽到了?

  他極為神秘的一笑。「千真萬確。」

  「什麼時候?」她才不相信,他一定是唬爛她的。

  他目不轉睛的瞅著她。「每天晚上。」

  聽到這裡,她心裡忽然毛毛的,心跳得好快。

  這個人……這個人一定又要講鬼故事嚇她了啦﹗怎麼辦?她不想聽,她一點都不想聽……

  「你的表情好嚇人。」他好笑的揚起眉。

  她真的很膽小耶,平常那麼堅毅,無論他母親或沙宇寒對她說什麼難聽話,她都能不卑不亢的回回去,可是只要一沾上鬼字,她就膽小如鼠卻還要故作鎮定,太好笑了。

  「我什麼時候唱歌的,你說吧﹗」她深吸了口氣,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他無賴的看著明明就非常緊張的她。「每天晚上,你都唱歌哄小夫睡覺。」

  他曾無意間聽到過一次,她的歌聲不算好聽,但有種柔柔安詳的感覺。

  那晚,他居然站著一直聆聽,直到她不再唱,他才走開。

  然後,他就像發神經,天天準時十點到她房門口聽她唱晚安曲。

  「你怎麼知道我每晚唱歌哄小夫睡覺?」夏芙的心跳漏了一拍。

  沙宇傑揚起眉,薄唇勾起,模樣邪肆。「我會看星象,從星象裡看出來的。」

  她沒好氣的瞪視著他,這個人又在蓋她了,而她當然是明智的選擇了不相信他的鬼話。

  「我要去睡了,晚安。」明天要爬不起來都是他害的。

  可能是帶著幾分酒意吧,他很輕松,她那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堪稱一絕,讓他毫無顧忌的笑了出來。

  因為,沒有女生用這種表情對過他。

  在異性圈裡,他向來超級受歡迎,簡稱很有異性緣。

  高中時代,他是個不愛講話又自閉的人,每天狂打籃球、狂跑操場。

  上了大學之後,家裡氣氛越來越差,他也就開竅了,遊戲人間總比悶死好,反正家裡已經沒有溫暖了,何不在外面找快樂呢?

  從大一至今,他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傷了無數女人的心,卻至今沒有女人傷得了他的心。

  他未曾主動追過什麼人,也沒有任何女生讓他感到怦然心動,撩動他想追求的念頭。

  他的女朋友都是投懷送抱而來,接受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有餘暇讓他去發掘心動的女生。

  那些主動向他示好的女生裡,只要外型和個性不討厭,他通常來者不拒,交往最長四個月,最短一星期就分手,有些很灑脫,有些則很不灑脫,甚至有一個還以自殺相逼,而他的做法是──隔天立刻把手機號碼換了。

  不管灑不灑脫,他都不會選擇和分手女友做朋友,因為那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例如何雨霓。

  分手後,因為阿丁的關系,他們免不了會見面,而每次她都用她那對如泣如訴的眸子如影隨形的瞅著他,搞得他好象 妻棄子的大雜碎,讓他連他們過去在一起唯一的一點美好記憶都一並抹煞了。

  「等等。」他又拉住她。

  夏芙無奈的看著沙宇傑。「你又要幹麼?」

  喝了酒的人果然很魯,她真笨,還坐下來跟他聊什麼天啊,應該面一煮好就立刻走人才對。

  他看著她自認倒楣的表情,又想笑了。「你爸媽什麼時候來接你們?」

  這個家有她和小夫的加入是不久的事,但他已經習慣有她的存在了,晚餐時多了他們姊弟倆,有可愛的小夫在,氣氛好了不少。

  「我不知道。」她很老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眼裡寫著無奈、無奈、無奈。別說他了,她也想知道啊。

  雖然現在因為沙伯父欣賞她廚藝的關系,她在沙家住已經少了許多壓力,可是她很擔心她爸媽的安危,有些討債公司可是很厲害的,就算他們再會跑,難保不會被揪出來。

  他看到了她眼裡的擔心。她在擔心什麼?對於把她和小夫丟下的父母,她不怨嗎?

  他的眼瞳鎖住她。「你父母是怎麼樣的人?」

  「他們很惡心,很愛對方。」這是唯一讓她欣慰的地方,不然她才不會心甘情願的在家裡被他們欺壓哩,早離家出走了。

  雖然她的父母很不負責任,但卻很相愛,他們只會丟下兒女逃亡,絕對不會丟下另一半逃亡。

  而沙宇傑的父母……她很敏感,在沙家嗅到了失和的味道。

  「很愛對方啊……」他忽然輕輕哼笑起來,有些嘲弄的意味。

  她最看不慣他這種表情了,微微掙脫他的手,想走。「喂,請你放手,我可以去睡了吧?」

  他揚起惡質的微笑。「不可以。」

  她瞪著他。

  不可以?

  老天,他要折磨她到什麼時候?

  她在心裡抗議,卻不敢真的和他起爭執,如果把宅裡的人引下來,那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你要留下來把碗洗好才能去睡。」

  他勾笑著,忽然站起來,伸手弄亂了她的頭發,高她起碼一個頭的他,這麼做她根本沒反抗的餘地。

  然後,把殘局留給她,吃飽也喝足的他,晃上樓去了。

  杵在原地的夏芙,心臟怦怦亂跳。

  從來沒有男生這樣摸過她的頭發……

  明明他就是用剛剛吃東西時可能沾到油漬的手摸她的頭發,但她絲毫沒有不高興的感覺,還一直心跳加速。

  好奇怪的感覺,真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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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懶得洗澡了,沙宇傑進房後直接倒在床上。

  他的胃暖暖的︰心情也異常的好,本來在KTV裡因何雨霓那一副怨婦樣帶來的不爽,現在突然都消失了。

  可是,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電顯示是何雨霓打來的。

  他看了一眼,懶得接。

  這女人又想搞什麼?他的心情在瞬間變惡劣了。

  這麼玩不起就不要談戀愛,如果每次結束一段戀情都糾纏不休的,誰敢跟她談戀愛啊?

  一開始他就挑明瞭,他們只是「試著交往」,現在試不成功,個性不合而分手,她還想怎麼樣?跟他要贍養費嗎?

  他說什麼也不接,她不死心,連打了五、六通。

  他還是不接。

  手機安靜了一會兒,他以為她死心了,沒想到卻傳來一通簡訊──

  傑︰

  愛你的我再也承受不住你冷漠的眼光了,我好痛苦,大夥已經散了,我在鐵達尼等你,還記得鐵達尼嗎?是你常帶我去的PUB,等你,不見不散……

  「媽的﹗」他忍不住罵了句粗話。

  然後,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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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下午,沙宅的游泳池裡有條蛟龍在狂游、特遊。

  微風輕送,梧桐樹影搖曳,擺放了數張休閑躺椅的池岸邊,小夫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泳池裡的沙宇傑,小小的眼瞳寫著對游泳的興趣。

  夏芙也看著沙宇傑,她是因為小夫堅持要在這裡看沙宇傑游泳而只好留下來照顧小夫的,卻也被沙宇傑健遊的模樣給吸引了。

  他遊得真的很好,她是個早鴨子,小夫也是,因為她爸媽整天忙著研究明牌和簽賭,對戶外活動根本沒興趣。

  「葛革,你好厲害﹗」

  沙宇傑上岸後,小夫馬上就跑到他身邊,殷勤得像個小跟班。

  「小鬼,要不要出去吃冰?」他隨手揉了揉小夫的頭問,眼角餘光不著痕跡的漂了夏芙一眼。

  「好﹗」熱烈。

  「不行﹗」反對。

  兩種極端的聲音同時發出,是夏芙和小夫。

  小夫的體質差,很容易感冒,她不喜歡他碰太多冰口叩,能不吃就最好不要吃。

  沙宇傑無所謂的看了反對中的她一眼。「那你留在這裡,我帶他去吃。」

  「好﹗」沒有人在征詢他的意見,小夫很狀況外的朗聲應答。

  沙宇傑笑了。

  他從來不知道小孩是這麼好玩的東西,童言童語,常讓他由衷開懷大笑,懷疑起現在讓父母很頭疼的他,小時候也曾這麼可愛嗎?

  小時候,他父母的感情還不錯,當時沙宇寒還沒出生,他們一家三口常出去吃飯,他那明星媽媽總愛把他打扮成小紳士,只要有人說他和爸爸好象,她就會揚起美麗又驕傲的笑容。

  那時,她是個快樂的女人,不像現在那麼尖銳哀怨……

  「小夫,姊姊做布丁給你吃。」她瞪了沙宇傑一眼,放柔了聲音,試圖留住小傢伙。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把小夫丟給他照顧,自己留在家裡,還故意出言挑舋說那種話。

  再說,他出入都騎那部可怕的重型機車,車速還快得嚇人,她怎麼能放心讓小夫坐那玩意兒?

  「我不要﹗」小夫的小頭顱搖得很堅決。

  沙宇傑微抬下巴。「走吧,小鬼。」

  「好﹗」

  沙宇傑一勾手,小夫小短腿一邁,馬上忠心耿耿的跟上去。

  夏芙氣結的看著他們一大一小的背影,只好無奈的也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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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騎慢一點、騎慢一點──」

  機車行進中,夏芙不停的製止沙宇傑的速度,隔著小夫,她緊緊抱著沙宇傑的腰,很怕自己和小夫會摔出去。

  這是她第一次坐重型機車,剛剛她甚至爬不上來,還是他把她給抱上車的。

  「你閉嘴,不然我就騎到八十。」沙宇傑出言恫嚇。

  這女生可真煩,一直叫他騎慢一點,這種拉風的重機就是要楓才有感覺,慢吞吞的像什麼樣,會被路人笑死。

  「姊,我不要去八十啦,我要去吃冰﹗」被夾在中間的小夫忙不迭的嚷,生怕行程改變,自己的權益受損。

  瞬間,沙宇傑爆出了大大的笑聲,夏芙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知道了啦,你這個貪吃鬼。」

  她緊張的心情由此開始放鬆了,而沙宇傑的車速也放慢了。

  她看著兩排行道樹上的綠葉,陽光好好,雲朵也可愛,真沒想到她會過這樣的生活,周日下午還可以兜風,以前這種時間她通常都是在家裡大掃除,沒辦法,家裡沒人掃,只好全部歸她掃。

  「下車吧。」機車停在一間名叫「冷颼颼」的冰城門口,客人很多。

  「哇﹗傑哥﹗」

  同系但不同班的結屎康從某桌晃了出來,很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並且馬上就把注意力轉到夏芙身上上下打量著秀麗的她。

  「新馬子啊?」他對沙宇傑猛眨眼。「很漂亮耶,看起來很小,是三喬的哦?」他也很哈三喬的幼齒,只是都把不到而已。

  接著,他的視線轉到端秀的小夫身上。「哇,不會吧,連愛的結晶都有了?長得跟嫂子很像耶。」

  沙宇傑懶洋洋的白了要白癡中的友人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閃一邊去吃你的冰。」

  「來來,傑哥,借一步說話。」結屎康對夏芙做了抱歉的手勢。「大嫂,傑哥借我三分鐘,三分鐘護一生,這真的很重要﹗」

  夏芙有點尷尬的站著,這個自以為幽默的人讓她不自在。

  「少廢話,有屁快放吧。」沙宇傑不耐煩的催他。

  「是,傑哥﹗」結屎康搞笑的立正,並且行了個軍禮,這才壓低了聲音正經說

  道︰「阿丁那個漂亮的幹妹妹何雨霓,昨天發了通簡訊給很多人,說你對她始亂終棄……」

  沙宇傑蹙起了眉。

  聽到這裡,他已經有點不快了,「何雨霓」這三個字是現在他最不想聽到的。

  「然後?」他的表情變冷了。

  結屎康觀察著哥兒們臉上的變化。「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除了簡訊以外,還打電話跟很多人哭訴你玩弄她的感情,說你們……呃,做都做了,當初做的時候你用強的,現在你卻不要她……」

  沙宇傑臉一沉。

  什麼叫用強的?

  上床時若不是你情我願,他碰得了她嗎?

  他又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們的第一次,還是她主動邀他到她的租處,她連紅酒、玫瑰、香精蠟燭和性感睡衣都準備了,現在再來假聖女會不會太惡心?

  「事情就是這樣啦﹗」結屎康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當心點,阿丁現在很抓狂,因為何雨霓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阿丁恐怕會失去理智找你算帳,沖冠一怒為紅顏,吳三桂就是這樣放清兵入關的,你這幾天委屈點,先閃著他就是,等過兩天他就會冷靜下來了,到時你們再好好談判,看看怎麼處理這件事。」

  結屎康走了,夏芙看著一臉不爽的沙宇傑。

  「是不是有什麼事?」原本他是挺開心的,可是他朋友跟他談過之後,他就一臉不爽。

  「沒什麼。」他冷哼一聲。「只是有只瘋狗咬到我,你們先進去點冰吃,我聽聽狗吠就來。」

  雖然聽不懂,但夏芙沒多問什麼,牽著雀躍的小夫進去找位字坐。

  沙宇傑走到門口,神情陰驚的點了根煙,在梧桐樹下大剌剌的蹲下,拿出手機,找到何雨霓的號碼撥過去。

  手機很快有人接了。

  「阿傑﹗」何雨霓喜出望外的喊。

  「我欠了你什麼嗎?」他冷冷的問。

  何雨霓呆了呆。「什麼意思?」

  他嘴角一抽,神情很鄙視。「聰明如你會不知道嗎?」

  「你是說──」她想到昨晚自己酒後的失態,他已經知道了?知道她在絕望之下做的那些事?

  「在一起時,我說得很清楚,我們試著交往,分手時,我說得更清楚,我們不適合。」他的語氣冷如冰雪。「我勉強過你跟我上床嗎?」

  另一頭的何雨霓沉默不語。

  跟他在一起時,為了表現自己和其他的女生都不一樣,她故作瀟灑,為了不給他負擔,她連愛字都不敢對他說。

  可是在一起之後,她深深對不羈的他著迷,她已經離不開他了,於是她開始對他緊迫盯人,但此舉卻將他的心逼離。

  他原本就是一匹不受約束的野馬,她早知道的,卻因為太愛他了,所以讓自己連最後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他提出分手,同時,她的心也碎了。

  「阿傑,我……我並沒有惡意。」她潤了潤唇,試著為自己說話。「因為你都不回我電話,我才只好……只好那麼做,沒有人會當真的,他們不會相信我們交往過的,我明天……不不,我等一下就馬上跟他們解釋,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樣的女孩嗎?」他吐出一口煙霧,冷冷的打斷她的急迫。

  何雨霓沒有應聲,她不敢說話,一顆心跳得飛快。

  「像你這種惺惺作態的女孩。」

  他一字一句的說,說完,切斷了電話,任憑她再怎麼打來,他不接就是不接。

  一根煙抽完了,踩熄煙蒂,他抬起頭,望著天上飄浮的朵朵白雲。

  有時他會懷疑,他不安定的血液裡,是不是遺傳了他老爸用情不專的因數?

  對于女人,他從沒有要定下來的念頭,就算變成他女朋友的女生也一樣,他不曾想過要為她們負責任。

  他是特例嗎?

  他唇際嘲諷的微揚。

  應該不是吧?他自認沒那麼特別,哪一個大學生不是這樣?專情才是一件奇怪的事,不是嗎?

  現在的女朋友如果變成以後的老婆,要面對同一個女人至少五、六十年以上,太恐怖了,不乏味才奇怪。

  如果他家裡的氣氛不是那麼吊詭,父母之間的關系不是那麼冷漠,或許他就不會有這些他媽的奇怪想法了。

  父母對他的影響可真深哪……他唇邊嘲諷的弧度更大了。

  「葛革﹗」小夫跑了出來。「你在幹什麼?快點來吃冰啦﹗你再下來,冰都快溶化了啦﹗」

  他笑了,揉了揉小夫的頭。「走吧。」

  跟女人比起來,小孩子真是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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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5: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夏芙把曬乾的衣服收進衣櫃裡,小夫在一旁跟著兒歌的CD哼唱,在彈簧床上手舞足蹈,跳唱得不亦樂乎。

  「小夫,該準備睡覺了哦,明天是星期天,姊要帶你去公園玩記得嗎?」

  這附近有座大公園,走路就可以到了,假日常有家長帶著小朋友到那裡玩。

  「我要玩溜滑梯﹗」小夫快樂的彈跳了一下。

  「知道了,明天你要玩什麼都可以,現在先睡覺再說……」

  話沒說完,門板被叩了叩,不等響應,沙宇傑徑自開了門,他沒走進來,人在門口很隨便的站著。

  「葛革﹗」小夫看到偶像出現,馬上熱情的從床上跳下來,忠誠的跑過去抱住他的腿。

  他這種理所當然的作為真是讓人氣結,夏芙僵硬著小臉,板著面孔走到他面前,卻無法控製臉上的潮紅。

  「雖然這是你家,但請你等我們替你開門才進來好嗎?」她漲紅了臉說。

  如果她剛好在換衣服怎麼辦?那不是很尷尬嗎?

  他這個人,似乎不懂得尊重別人耶。

  沙宇傑上下瞄了她一眼,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眼光好像在說,就算他闖進來看到她光著身子,她也沒什麼看頭。

  夏芙蹙眉瞪視懶洋洋的他。

  什麼眼光嘛?雖然她只是少女,可是該發育的地方也發育了啊,虧他還是大學生哩,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

  「拿去。」

  他無所謂的撇了撇唇,把手伸得直直的,手裡拿著一個袋子。

  「什麼東西?」夏芙沒好氣的接過他手中的紙袋,還不忘裝酷,讓自己面無表情。

  拿出來一看,裡面是兩件T恤,一大一小,均印著米老鼠的圖案,而且是純棉的,摸起來很舒服,穿起來一定更舒服。

  「哇﹗米奇──」小夫心花怒放的搶走小的那件,他仰著小臉,看著沙宇傑的眼神充滿了崇拜。「葛革,你買給我的啊?」

  「沒錯,小鬼。」沙宇傑習慣性的揉揉他的頭。「明天穿這個,帶你去動物園。」

  他沒指名道姓要夏芙一起去,但想也知道,她是絕不可能把小夫交給他的,所以了,她也會去。

  「好棒﹗」小夫高興的跳了起來。

  「小夫,你不是要去公園玩嗎?」夏芙有點不高興的看著小叛徒,她覺得有點吃醋,小夫好象被沙宇傑搶走了。

  「我要去動物園﹗我要看無尾熊﹗」小夫一面倒,已經不把公園當一回事了。

  「你這個勢利的小傢伙。」夏芙在心裡恨得牙癢癢,卻也知道公園的吸引力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動物園。

  沙宇傑看著無可奈何的她微微一笑,笑容寫著勝利。「十點出發,你負責準備便當。」

  說完,走人。

  「喂﹗」夏芙追到走廊上。「沙宇傑,我為什麼要準備便當?我又沒有答應他沒有回頭,背對著她,很隨興的舉手揮了揮,身影隱沒在他的房門口。

  夏芙瞪著空無一人的長廊,這個人是流氓還是土匪投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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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芙瞪視著難得神清氣爽出現在她眼前的沙宇傑,除了傻眼,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哇哇﹗一樣的﹗葛革跟我們一樣的﹗」小夫興奮的繞著沙宇傑亂跳,心裡的開心完全寫在他臉上了。

  夏芙可就沒那種感覺。

  沙宇傑穿著一件米奇T恤,下搭簡便的牛仔褲,好死不死,她偏偏也選了牛仔褲來穿,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看起來就像年輕情侶。

  他們這樣算什麼?

  天哪﹗她好想死哦,為什麼五、六條褲子裡,她偏挑了牛仔褲,若回去換,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你穿這樣很好看。」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看她那副不自在的樣子,他卻完全沒有收住笑意的打算,那種笑,根本擺明瞭在調侃她。

  「葛革,抱我﹗」小夫伸長了手要沙宇傑抱。

  「出發了﹗」

  沙宇傑帶著笑容抱小夫上車,今天他開了部小休旅車,摩登的造型加上改裝過的外型很討喜。

  夏芙別扭的坐上副駕駛座,因為跟他穿情侶裝太別扭了,她索性閉起眼睛裝睡,這樣可以避免跟他講話。

  「你說,等一下我們到了動物園,會不會有人說我們是一家人啊?」看她眼睛閉得死緊,他索性逗弄起她來。

  不會吧?

  夏芙感到頭皮發麻。

  如果真有哪個白目這麼說,她該怎麼辦?

  但是,越是害怕的事總越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中午,他們在陰涼的大樹下找了個露天座位坐下來吃午餐,夏芙準備了壽司和冬瓜茶,小夫吃得很高興。

  今天是他第一次到動物園來,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麼多動物和這麼多小朋友,因此他一邊吃一邊說個不停,像只小麻雀。

  「大象好大哦,猴子會爬樹,還有獅子和老虎,小朋友太多了,我看不到無尾熊丫……」

  「好可愛的小朋友。」隔壁一對老夫婦笑咪咪的端詳著五宮端秀的小夫,隨即贊道︰「父母也好年輕,小朋友長得跟媽媽好象……」

  夏芙羞得抬不起頭來,沙宇傑卻在笑,她狼狽的瞪了他一眼,他卻笑得更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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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時間,沙宇寒走到夏芙的座位旁,連話都不願意跟她說,只丟了張小紙條到她桌上,然後就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夏芙打開紙條──

  到女廁前見,快點。

  看完紙條,她慢條斯理的吃完剩下三分之一的便當,這才起身走到女廁去。

  「我不是叫你快一點嗎?」見她姍姍來遲,沙宇寒很不悅。

  「什麼事?」

  真服了沙宇寒,在學校還當自己是沙家大小姐,對每個人都用命令的語氣,當然,只有對她心儀的朱博君例外,每次看到她對朱博君講話的溫柔神情,都會讓她笑到內傷。

  「下午有體育課,」沙宇寒眼睛不看她,輕輕哼了哼。「把你的運動服借給我。」

  她們兩個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夏芙的衣服她穿起來不會差到哪裡去,也看不出是跟別人借的。

  夏芙不發一語的看著沙宇寒。

  大小姐她是不是忘了她們兩個是同一班,小姐她要上體育課,她也要啊,借給她,那她穿什麼?

  那位體育老師可是出了名的凶,沒帶體育服裝的,罰跑操場五圈免不了。

  「幹麼,不情願啊?」沙宇寒揚揚眉。「別忘了你現在住在誰家裡,要想繼續住下去的話,就把運動服借給我。」

  夏芙凝視著態度傲慢的她。「你的運動服呢?」

  說到這,她就有氣。「我忘了帶下車,那該死的司機手機又不通,我回去非找他算帳不可。」

  「知道了,我會放在你桌上。」

  說完,她轉身就走。

  罰跑操場就罰吧,她和小夫要想繼續住在沙家,這是唯一的方法,她一點也不懷疑沙宇寒有趕她出沙家的能力,沙夫人對這唯一的女兒很護短,如果沙宇寒不想她住在沙家,沙夫人一定會支持女兒。

  於是,下午的體育課,夏芙因為未著體育服裝而被罰跑操場五圈,在午後的艷陽下穿著水手製服和皮鞋跑完五圈,她幾乎快沒命。

  一直到放學,她的心情都糟到了極點。

  沙宇寒對她連句抱歉都沒有,就像她借給她運動服是理所當然的事,看到她跑完操場的蒼白臉色,她也假裝沒看到。

  如果她爸媽沒跑掉就好了,她就不必受這種鳥氣了。

  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忙著跑路的他們,還記得有她和小夫這兩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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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芙帶著灰色的心情走出學校,不知道怎麼搞的,天空居然也配合她的心情,整個轉為暗沉,似乎隨時會飄下雨來。

  「夏芙﹗」

  校門口,有個女生叫住了她。

  「先麗?﹗」她看到以前學校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她們那一裡裡長的女兒。

  「你怎麼會來這裡?」

  「當然是來找你的。」廖先麗把她拉到一邊。「你爸媽寄信到我家給你,我爸要我拿來給你,為了查到你轉到什麼學校,我爸還到教務處費了一番工夫打聽呢。」

  「我爸媽寄信來?」她如在夢中。

  以前,她被丟在姑姑家那兩年,她爸媽從沒捎來隻字詞組,這次居然會寄信給

  她,真像作夢。

  「是啊,信在這裡,你拿去吧。」廖先麗把一封信交給她。「我爸說,你爸媽欠了人家好多錢,短時間是不會回來了,他不會透露你的行蹤,你自己好好保重,我走了。」

  「哦,謝謝……」因為很驚訝,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廖先麗走後,夏芙忙不迭打開那封信,信裡的內容,讓她腦子裡轟然一響,頓時像化成了一座石像。

  小芙︰

  爸媽對不起你,沙爺爺是有錢人,你在他家一定會過得很好,我和你爸已經決定要到大陸去發展了,你好好照顧小夫,爸媽賺到錢還債就會回來,勿念﹗

  媽字


  「爸媽……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沙爺爺已經死掉了,你們知道嗎?我在沙家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

  她失神的看著信紙上簡短的幾句話喃語,想到跑操場的委屈和沙宇寒的傲慢,鼻頭忍不住泛酸,眼眶泛紅。

  她知道他們短期內是不會回來了,先麗說,她爸媽欠了人家很多錢,他們何時才會賺夠那些錢回來?

  去大陸發展有那麼容易嗎?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要怎麼發展?要發展些什麼啊?

  她跟小夫真的變成孤兒了嗎?

  今天被沙宇寒欺壓的事,會一直一直的上演嗎?

  天空轟隆隆的打響了雷聲,瞬間,下起傾盆大雨。

  很多沒帶傘的人都連忙找地方躲雨,只有她,在大雨中渾然未察,臉上有雨水,更多的是她傷心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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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宇寒在客廳裡啜著冰涼的西瓜汁,夏天喝這個最好了,雖然外面開始下起雨來,但空氣還是悶悶的。

  沙宇傑手裡拿著幾本書和司機同時進門。

  「大小姐,您的運動服──」司機誠惶誠恐的送上一個裝有運動服的名牌體育袋。

  「你中午跑到哪裡去了?」沙宇寒沒給司機好臉色看。

  當她下午看到夏芙跑操場跑到臉色蒼白,說實在的,她也渾身不舒服,好像欠了她多大恩情似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孩子發燒……我送他去醫院……」司機囁嚅地說。

  「哼,孩子發燒?」沙宇寒才不以為然。「你是我們家花錢請來的司機耶,孩子發燒你老婆不會處理嗎?幸好今天我有體育服可以穿,沒被老師罰,要不然老師罰我,我就罰你……」

  司機頭低低的,一句話也不敢吭。

  原本要上樓的沙宇傑停住了腳步,他踅回沙宇寒面前。

  「你為什麼穿夏芙的運動服?」他盯著運動服上繡的「夏芙」兩字。

  他也是三喬畢業的學生,自然知道那個人稱「撒旦」的體育老師有多嚴厲,他自己就曾因為上課上得漫不經心而被罰跑操場N圈。

  「是她自願借我的。」沙宇傑的眸光讓她不由自主矮了半截,氣勢也弱了。

  「是嗎?」他譏諷的逸出抹笑。「是你威脅她自願的,對吧?」

  他這個霸道妹妹的本事,他怎麼會不瞭解?

  他不屑又冷淡的看著她,那眸光讓她不自在極了。

  「就算是我威脅她的,那又怎麼樣?」她不甘示弱的回嘴,嘴硬但其實心裡毛毛的,有點怕她哥哥會對她動手,他的樣子雖冷,看起來卻好可陌。

  自小,她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爸爸更不怕媽媽,只怕這唯一的哥哥。

  「不怎麼樣。」他冷冷的打鼻子裡哼著。「你真是了不起。」

  他丟下書,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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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宇傑開著車,盲目又焦急的在沙宅與三喬之間的路上梭巡。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因為大雨滂沱的關系,他找了兩遍才發現夏芙在雨中的細瘦身影。

  他知道夏芙平常都是走路上學,他老爸原本叫司機送沙宇寒上學和放學的時候也一起接送她,但沙宇寒卻暗地裡命令司機不準這麼做,所以,夏芙也就只好走路上下學了。

  雨中,他把車緩緩靠近夏芙,伸長手打開車門。

  「上車﹗」

  看到是他,夏芙的眼淚立刻往眼裡沖去,居然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馬路後面已經因他停下來堵車了,她很快上了車,以免造成交通混亂。

  「把頭發擦幹﹗」他把一條幹毛巾扔給她,她看起來像只十足的落湯雞。

  他家裡的人有那麼不近人情嗎?如果她沒帶傘,打個電話回家,相信絕對有人會送傘過去給她,或者打給司機,司機也會來接她。

  可是他媽的,她什麼都沒做,情願在雨中淋得全身濕答答,這算什麼?她認定了沙家的人都很刻薄嗎?或者,這是她被沙宇寒強借運動服的抗議?

  「心裡很不高興對吧?」

  他把車停到了路邊的停車格裡,關掉了雨刷,讓豐沛的雨水阻隔外面和車裡的世界。

  夏芙低垂著長睫,手裡握著毛巾,一句話也沒說,她臉色不好,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緊盯著她,關心沒有說出口,只語氣淡然的開導道︰「沙宇寒從小就是那副德行,她有千金大小姐的大頭症,你不必理她。」

  她幽幽的搖了搖頭,努力不讓眼裡的淚水滾出來,可是終究失敗了。

  剛才她機械化的在路上走著,心裡悶悶的想,如果她爸媽真的一去不回來怎麼辦?她要如何帶著什麼也不懂的小夫度過漫漫歲月?

  她雖然早熟,可也沒早熟到可以一手扶養年幼的弟弟啊,為什麼把這麼重的重擔交給她,她好仿徨,真的好仿徨……

  「你不要哭了,回去後我馬上叫沙宇寒把運動服還給你,還有,我會叫她向體育老師承認,沒帶運動服的是她不是你。」

  他說了一大堆,但是沒用,她的眼淚滾出來了。

  該死的﹗他從來就不曉得如何安慰女人,他的女人都不需要他的安慰,但她不同,夏芙不是女人,她只是個女孩,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女生﹗

  她早熟獨立,還要照顧五歲的弟弟,她並不性感,也不火辣,甚至可以說,青澀的她是相當沒看頭的。

  可是,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卻不知不覺的深受她吸引,她的一顰一笑都變成他待在家裡時的樂趣,出於一種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態,他喜歡逗她、喜歡看她,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明顯。

  回家不再是件令他煩心的事,晚餐也不再是難熬的時間,自從她出現之後,他下意識的不再交女朋友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高中生給吸引,現在這種事卻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剛才他在路上找到她時,她的樣字像個遊魂。

  她一定很難過,不然她不會哭。

  自從她和小夫住進沙家,聽他母親和妹妹難聽的話不會少,就算再難堪,她也忍一忍就過去了,不像現在,她好象六神無主,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如果他沒有出來找她,真不知道她要走到哪裡去。

  「那個該死的體育老師打你了,是不是?﹗」他死盯著她︰心裡有股沖動的情緒高漲起來。

  他想揍人,揍那個體育老師,如果他真打了夏芙的話──

  「不是那樣的……」她搖頭,嗓音悲悲切切。「我爸媽不回來了……他們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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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5: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車窗外,雨聲依舊,車廂裡,淚水模糊了夏芙的視線,說出來之後,她索性哭個痛快,把這陣子的緊張不安、傷心難過全哭了出來。

  沙宇傑完全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跟運動服無關,是她父母的問題。

  她說她父母不會回來了,這是什麼意思……去他的,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打動了他,她長睫上的淚珠深深撼動著他,他從來不知道,也有女生哭起來是不讓他厭煩的。

  猝然間,他再也克製不了對她的感覺,氣氛對了,地點也對了,人更對……他的頭湊向她,薄唇瞬間蓋在她的嘴唇上。

  他輕輕吻住她冰涼的唇瓣,感覺懷裡的她明顯顫動了下。

  生平第一次,他吻一個異性只有吻的渴切而沒有撫摸的欲望,他對此時此刻的她充滿了憐愛的情緒。

  他得承認,他老早就在意著她了。

  若不是如此,他不會有意無意的親近他們姊弟倆,也或許早在第一次見面他就對她有感覺了,才會用激將法讓他老爸留下她。

  夏芙閉上了眼睛,沙宇傑突如其來的吻讓她完全昏亂。

  她的心臟擂鼓似的狂跳著,她覺得自己好象不是坐在車子裡,而是飄在半空中,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滿心蕩漾著一種奇異的情緒,直到他的唇好不容易離開她的,她還在震蕩當中。

  他吻了她,她跟沙宇傑接吻了……

  她居然沒有打他一巴掌,也沒有推開他,相反的,剛剛在雨中走著的時候,她的心中是一片淒苦和黑暗,現在被他一吻,她的世界好象整個變了。

  情竇初開就是這樣嗎?

  她的初戀來了嗎?

  她喜歡上了這個一開始她看得並不順眼的花花公子?而且,她完全不願意去細想,她是不是老早就喜歡上他了?在他總是調侃她、總是漫不經心的懶洋洋調調裡,她因為注意,轉為在意……

  而剛剛那一吻……剛剛那一吻是不是加速了她心裡沒去細想的感覺,讓他們之間的曖昧明朗化了……想到這裡,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隔著礙事的排檔座,他握住了她纖細的手,眼光無比認真,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她。

  「小金牛女,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聽完如此直接的表白,夏芙的臉發熱了,她不敢看他,心卻跳得好快好快。

  他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她並不是過去那些他勾勾手就來的女生,一開始,她甚至是用瞧不起的眸光在審視他不羈的行為。

  因此,她極有可能給他一個他不想聽的答案,雖然她剛才毫無抵抗之意的讓他吻了,但並不代表她就愛上他這個浪子。

  「我、我要回家……」

  雨勢轉小了,平常這個時候她已經到家了,小夫也一定在等她。

  「我沒問你要不要回家。」她想當只鴕鳥,他可沒打算放過她。「我問你當不當我女朋友?快點回答我。」

  「沙宇傑……」她的心好亂好亂,試著想抽出自己的手,沒想到他卻握得更緊,她只好勉強找理由說道︰「我高中還沒畢業,我不想談戀愛……」

  說著,自己都覺得這理由很薄弱,畢竟不管以前的同學或現在的同學,班上已經在跟男生談戀愛的女生占了絕大多數,年齡絕對不成理由。

  「不想談戀愛?」他揚了揚濃眉。「你剛才又讓我吻你?」

  她驀然漲紅了臉,沒半句話可反駁。

  他說的沒錯,如果她不想談戀愛,她就該拒絕任何一個男生的親近,而不是在他吻她的時候,柔順的讓他吻,這樣、這樣確實是很容易讓人誤會。

  「你……你就當做沒發生過,我剛剛是一時之間太傷心了,才會神智不清跟你、跟你接吻……」

  跟他接吻是神智不清?

  他越聽越不爽,遂又把嘴唇貼到了她那張胡說八道的唇上,加深力道,舌頭進入她的唇內,與她唇齒交融,但這次沒剛剛溫柔,他故意吻得很粗暴。

  突如其來的吻讓夏芙把水瞳瞪得大大的,隨著他舌尖的探入和強烈的吸吮,她又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濕濕熱熱的唇觸讓她什麼也無法再想。

  「那這一次呢?你神智清楚了沒?」

  他在她耳邊低低沉沉的問。

  原本只想懲罰她的,但吻到後來卻好象有點欲罷不能,他連忙煞車,只要她交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

  少爺他雖然狂蕩,但向來沒做車床族的癖好,再說現在在路邊,雨已經停了,路人甲乙丙丁很多,他沒免費讓人參觀的雅量。

  「你聽我說,我爸媽有可能不回來了,我要好好把小夫扶養大……」

  她無法抹煞那一吻的感覺,但她就是覺得不妥,她爸媽跑到大陸去了,她寄人籬下,又怎麼可以跟這個「籬下」的小少爺談戀愛呢?

  這麼一來,其他人會怎麼看她?

  他們一定會覺得她是想在沙家賴吃、賴住才會搭上沙宇傑的,尤其是沙夫人和沙宇寒,這種聯想的話會有多難聽啊,她死都不要。

  只能說,金牛座的她真的沒有浪漫因字,不會因為對沙宇傑有感覺就忽略了現實的問題。

  「有沖突嗎?」他忽然打斷她。

  「啊?」

  他揚起眉,嘴角勾起。「扶養小夫跟談戀愛有沖突嗎?」

  他喜歡有點小成熟的她,但太過深思熟慮也不好,她才幾歲?什麼只想把小夫好好扶養長大,講得好象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婦。

  「沒有吧?」不等她回答,他就接話。「雖然我現在一事無成,不過我老爸的一切遲早是我的,到時候,你是我的女人,我的一切也是你的,你想怎麼好好扶養小夫都行,我全力支持。」

  她楞楞的看著他。

  雖然聽他講這麼沒出息的話有點不舒服,但他說的全是實話,不管他再浪蕩,再跟他父親話不投機半句多,將來沙家的一切,還是會歸到他手中。

  那麼,如果持續交往下去,她不就變成好命的少奶奶了,到時候不管她父母回不回來,她都不需要擔心受怕了……

  可是,她怎能因為這個原因就跟他交往呢?

  天哪,好煩哦,她就是死腦筋,不知變通,對于她跟沙宇傑的新關系,她無法輕松的對待。

  「跟我在一起的女生裡,通常是被我 棄以後才會開始煩惱。」他哼笑。「沒有像你這種,一開始就這麼煩惱的。」

  「你……常 棄女生嗎?」她的心情忽然有點沉重,他說的話讓她沒有安全感,她是個實際的金牛座,比較在意實實在在的感覺,太隨興的浪子好象……好象不太適合她。

  如果他們不交往,她可以一直在沙家住下去,但如果交往了,他又 棄了她,她怎麼能在沙家繼續住下去?

  他嘴角一抽,淡笑起來,說了句至理名言,「難道要把兩個不合適的人栓在一起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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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証明,她真的想太多了。

  當沙宇傑開始把她當女朋友對待之後,她除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覺,門當戶對和個性適不適合的問題,已經被她 到九霄雲外去了。

  戀愛果然是盲目的,而且足以改變一切。

  每天醒來,她的世界因為多了一個沙宇傑而有所期待,每每在家裡看到他,如果有第三個人在,她甚至會不由自主的臉紅,然後,她會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眸光,擺明是在笑她膽小沒用,不敢公開跟他的戀情。

  幸好,沙家的人都是「目中無人」的,沙百勛忙著事業、忙著外面的女人,沙太太則忙著盯老公,而沙宇寒只在乎她自己買的名牌夠不夠多,能不能和有錢的同學相比較,因此他們交往至今還沒被發現。

  不公開是她唯一的要求,也是和他交往的交換條件,這樣她住在沙家會比較自在,不必擔心流言流語。

  只是這天,倒楣的事情還是來了──

  夏芙在放學後走到校門口,每天都準時來接她的沙宇傑今天顯然遲到了。

  她百無聊賴的等著,直到看到他的重型機車出現。

  「快上車,還要回去接小夫﹗」他們三個約好了一起去看卡通片,小夫已經期待很久了。

  沒想到,當她正熟練的坐上沙宇傑的機車之後,一部白色的陌生轎車在他們旁邊停下來。

  沙宇寒下了車,不可置信的瞪著他們。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看到夏芙雙手抱著她哥腰際的樣子,她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若不是她跟同學約好了要去參加一個時尚小淑女的派對,坐上同學家派來的車,也不會讓她撞見這個秘密。

  沙宇傑很痞的一笑。「載我女朋友去看電影,這個答案滿意嗎?足以讓你回去興風作浪了吧?」

  然後,在沙宇寒氣急敗壞間,他機車油門一催,呼地一聲,從她身旁掠過了,沒幾分鐘已經不見人車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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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電影,應小夫的要求,他們來到速食店。

  吃完薯條和可樂,小夫到兒童遊戲室去玩,而夏芙則煩惱的啜著冰紅茶,想像沙宇寒拿著擴音器宣佈她和沙宇傑交往的消息。

  「我看我們還是……」她想提出分手的要求,雖然這並不是她由衷的希望,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你少 唆了。」他的手搭在她的纖肩上,懶洋洋的打斷了她的話,還湊過去吸了她的冰紅茶一大口。

  他最討厭她動不動就想提分手,以前都是他在對女人提這兩個字,現在風水輪流轉,很不習慣。

  夏芙秀眉微蹙。「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說完,她吸了吸紅茶,卻吸不到,她搖了搖紅茶杯,居然空了。

  她不可思議的看了他一眼,這人吸功真是精湛,居然一口就把她還剩大半杯的紅茶給喝完了。

  「不管說什麼,你都不要說。」他用瞧不起的眸光瞟了她一眼。「小金牛女,你的腦筋太死了,聽你的準錯。」

  「難道你都不……」不擔心沙宇寒回去亂說,他爸媽跳出來阻止他們交往嗎?

  「不會。」不管她說什麼,他就是要打斷,並且極懶惰的把頭靠在她右肩上,左手吃定她的搭在她左肩上,右手摟著她的小蠻腰,隨時可以毛手毛腳。

  「你不要再摸我了,這裡很多人耶。」她小聲的警告他,很怕有人會注意在公共場所還在摟摟抱抱的他們,有違善良風俗哪。

  「為什麼不?」他不以為然。「這是男朋友的權利。」

  他不會要求她必須跟他發生進一步的關系,但該有的還是要有,他喜歡摸她,並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是喜歡看她被他摸撫時,那副羞意答答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唉……」她真是拿他沒辦法,他的歪理一大堆,行為又很隨興──這是好聽的講法,事實上是很隨便。只要他興起,在大街上摟著她狂吻都算是家常便飯,用世俗的道德來規范他根本沒用。

  「年紀輕輕的嘆什麼氣?」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掌,不正經的捏了捏她的肩膀。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夫可以去上幼兒園了。」

  「真的嗎?」剛剛才精神垂死的她,眸子瞬間煥發光彩。

  「我同學家裡開的。」除了這麼一句,其他的按照慣例,他懶得多做介紹。

  「去不去?」

  「去去﹗當然要去﹗」

  小夫可以去上學了,好棒﹗她一直為自己能去讀書而小夫不能感到愧疚,這麼一來,她就不必擔心小夫老是待在家裡會變笨了。

  「那好──」他輕拍了拍她的臀部,笑得很惡劣。「你再下去買個大薯來吃吃吧﹗」

  夏芙張大眼,小聲抗辯。「我是你女朋友耶﹗」女朋友不是用來疼愛的嗎?怎麼他老愛差遣她?

  他微微揚起眉,唇勾笑。「所以我才叫你去啊,不然我就叫隔壁那個不認識的女生去了。」

  這似是而非的道理卻讓她無從反駁。

  是啊,沒錯,她是他女朋友,去買薯條給他吃也是應該的,可是,不甘心哪﹗

  算了,這人懶得可以,看在他幫小夫找到幼兒園的份上,買就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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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夏芙預期中會來的責難卻沒有發生,因為沙家有更大的事發生了──

  沙百勛決定到大陸去設廠,自然,他人也必須到大陸去,而林以虹和他大吵、特吵,但她的反對無效,沙百勛依然決定這麼做。

  「宇傑、宇寒,你們爸爸不要我們了……」林以虹像個棄婦般的頹坐在沙發裡,而和她劇烈吵完的沙百勛已經又出去了。

  夏芙緊緊牽著小夫的手,深深吸了口氣,感到頭皮發麻。

  看著仿佛龍卷風過境的客廳,她可以想像沙家夫婦爭吵時的激烈,能摔的東西都被拿來摔了,包括沙太太不整的服裝儀容,想必在爭吵的過程裡還經過了一番拉拉扯扯。

  夏芙看著不發一語的沙宇傑,她用眼神傳遞訊息,希望他過去安慰他母親一下,再怎麼說,那個現在看起來很可憐的女人也是生他的母親啊。

  然而,他回視她的表情卻很譏誚。

  「上去睡吧。」

  沙宇傑只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說了這句話便率先上樓了,對於母親的哀怨,他沒有同情,只覺得她活該。

  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沒有了愛的時候,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也沒有用,沒有用的。

  夏芙凝視著沙宇傑拾級而上無所謂的背影。

  他真的無所謂嗎?

  她可以感覺得到,其實他是很在乎的,只是,他對這種情況無能為力,情願裝作不在乎罷了。

  誰會真的不介意自己父母失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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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百勛執意的離開台灣之後,沙家的氣氛更是跌到了穀底。

  沙家的女主人不是呼朋引伴來家裡打麻將便是天天買醉,甚至天天都打越洋電話給丈夫,但沙百勛硬是無動於衷,不回來就是不回來。

  「天哪,我怎麼那麼命苦……」這已經變成林以虹的口頭禪了。

  日子並沒有因為她的痛苦而走得慢一點,轉眼間,已經九月了,天氣依然悶熱。

  這是幼兒園的例行公事,只要小朋友沒到,家長又沒來請假,校方就會主動查詢。

  「嗯……他大概沒去吧﹗」她敷衍了事,急著掛電話,因為她的肚子又一陣一陣的痛了。

  哦……剛剛她只不過餓得受不了,偷吃了兩口稀飯而已,沒想到腸子就開始絞她巴不得她哥和夏芙早點分手,然後把那兩個討厭的姊弟倆趕出沙家,媽媽因為爸爸去大陸發展的關系,都沒心情管這件事了,這點讓她很不爽。

  「好痛……好痛……」她在廁所發出細微的哀嚎,幻想自己會死於腸胃炎。

  拉完,她不敢再吃東西,為了逃避飢餓的感覺,索性吞了兩顆安眠藥,倒頭大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睡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房裡一室昏沉,她有些畏寒,忽然有人用極大的動作拉開她的被子。

  「沙宇寒﹗你給我起來──」

  暴怒咆哮的聲音在她耳邊揚起,她驚慌失措的睜開眼睛,房裡的燈隨即被打開了,她看到了哥哥鐵青的臉色。

  發生什麼事了?家裡失火了嗎?是不是要逃生……

  「宇傑﹗不要對你妹妹這樣,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林以虹拚命拉著兒子。

  「媽﹗怎麼了?有什麼事?」沙宇寒搞不清楚狀況,有些迷惑。

  她不是才睡了一覺嗎?為什麼好像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她哥看起來好恐怖,來勢洶洶,好像真想把她宰了。

  「起來﹗」沙宇傑粗魯的掀開她的被子,把她整個人從床上拖起來,他力氣之大,把她摔下了床。

  「哥﹗」沙宇寒又驚又氣。

  他們兄妹向來不對盤,可他也沒這麼對過她啊,她是犯了什麼天大的罪,門口都是傭人在圍觀耶,讓她這麼沒面子,真是夠了﹗

  「你是不是接到幼兒園打來問小夫有沒有去上學的電話?」他抓住了她的胳膊,扳住她的下巴,眼睛對著眼睛逼問。

  「宇傑,你輕點,你輕點,你把你妹妹弄受傷了──」林以虹急得想扳開兒子的手,卻怎麼也扳不動。

  「回答我﹗」他厲聲加重,震得她耳鼓都痛了。

  「對,沒錯﹗」沙宇寒憋著氣,忍耐的說,「怎麼?那小鬼又向你告什麼禦狀了?」

  「小夫死了﹗」他的聲音濁重、呼吸激烈。「你知道嗎?他死了﹗是你害死他的﹗」

  說完,他松開了手,沙宇寒也跌了出去,腦門還在轟轟作響。

  「你說……什麼?﹗」她受驚似的看著沙宇傑。

  他的臉色陰沉,聲音像又冷又硬的冰塊。「小夫在娃娃車睡著了沒下車,你卻說他在家裡,他被活活悶死了,在高溫下的娃娃車活活悶死了﹗」

  沙宇寒驚呼一聲,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又蒼白、又恐懼。

  「怎麼……怎麼會這樣……夏、夏芙呢?」

  他陰狠的瞪著她。「她死都不肯離開太平間一步,你該去看看她的樣字﹗把你的良心掏出來給她看,因為她快發瘋了﹗」

  「哥……」她哭了,她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雖然小夫老愛叫她阿姨,可是,她沒有那麼恨他啊。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哭得泣不成聲,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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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辦完小夫的後事,夏芙整整瘦了一圈。

  現在的她,像風中殘葉,好象隨時會倒下。

  她自怨、她自責,但一切已經不能挽回了,痛失了她最親愛的弟弟,除了心裡的悲痛,她不曉得要如何對父母交代?

  她有負他們所托,沒資格當小夫的姊姊,她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戀愛裡,並沒有把他給照顧好……

  「再不吃點東西,你真的要死於營養不良症了﹗」

  對于夏芙的消沉,沙宇傑是既心疼又生氣,他心疼她的憔悴,又生氣她在糟蹋自己的身體。

  他甚至懷疑,她根本是故意不吃不喝的,她想「殉弟」,她想到黃泉路上去陪小夫,因為她老是喃喃自語,說怕小夫會很孤單,更怕才五歲的他,在陰間裡也不懂得照顧自己。

  這些話,常聽得他鼻酸。

  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現在能救夏芙的,只有她自己,如果她無法從失去小夫的事實裡走出來,任何人都無法幫她……

  當冬天來臨的時候,夏芙臉上總算稍稍恢複笑容了。

  課餘,她肯跟他出去郊外走走,有時看場電影,有時去逛書店,不再將自己的心門緊閉。

  看到這樣的她,他放心多了。

  很奇怪,夏芙好像是他感情最終的停靠港口,跟她在一起之後,他沒再換過別的女朋友,仿佛就這樣認定了她,尤其在小夫過世了之後,她的脆弱和無依讓他更想保護她。

  陪她熬過了這一段,他們的感情更加堅定,如果夏芙是那種自此之後就自暴自棄的人,他們可能老早就隨著小夫的死而分手了吧?

  感情是件很微妙的事,死纏爛打的女人讓他避之不及,就像何雨霓那樣,她後來還纏了他好久,直到她有了另一段新戀情,才不再出現。

  但最近聽說,她又鬧自殺了,為了男友去前女友家換燈管,她不能忍受,所以再度仰藥自盡。

  幸好他的夏芙不是那種女子,就算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也不會用那種誇張的表達方法,所以他好心疼、好心疼她,也好愛、好愛她,他少不了她,越來越少不了她。

  她的父母依然杳無音訊,而他家裡的氣氛更加奇怪了。

  他爸依然把重心放在大陸,他媽和過去幾個明星朋友投資了間溫泉會館,每天忙得早出晚歸,生活有了寄託,也認識了一些新朋友,現在的她比較少借酒澆愁,但卻常把溫泉會館當家,很少回來。

  雖然當初同意讓夏芙留下來的爸爸現在已經不回來了,但他媽對夏芙繼續待在沙家並沒有多大意見,小夫的死,她心中也有愧疚,讓夏芙留下來可以安心的念書,是她沒有挑明的補償方法。

  至於沙宇寒,發生了小夫的事之後,她好象在一夜之間成熟了。

  現在她跟夏芙在家裡相處的模式是「相敬如賓」,兩個人很少交談,有時遇到了,點個頭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兩個人之間的互動很微妙,但絕不是見面份外眼紅的仇人就是了。

  除了少了個男主人,沙家一切都還好。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直到除夕夜當晚,沙百勛依然沒有回來。

  「我看你們爸爸是存心把大陸當家了。」林以虹還是沒辦法不介意丈夫的行蹤,尤其不能原諒他這麼忽視他們母字三人,甚至連年夜飯也不回來吃。

  「媽,吃飯吧,別想這麼多了。」沙宇寒替母親夾菜,希望能沖淡餐桌上不愉快的氣息。

  林以虹看了餐桌上的三人一眼。「幸好有你們三個陪著我,不然我一個沒有丈夫在旁邊的女人還真是可憐。」

  不知不覺中,夏芙已經被她歸于家人了,對于夏芙和自己兒子的交往,她也早已默認。

  「這樣吧,吃完飯後,大家一起到溫泉會館去玩,那是媽的第二個事業,你們都沒去過,太不應該了。」林以虹興匆匆的提議。

  「太太──」在一旁上菜的於媽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了。「我也想去。」

  大夥都笑了,林以虹大方允諾,「那你就一起去吧﹗」

  夏芙唇邊漾著微笑,視線溫柔的停駐在於媽喜出望外的臉上。

  於媽……真的很感激她,她是她來到沙家後,第一個對她釋出善意的人,她對小夫的照顧她無法還報,在小夫的葬禮上,於媽的眼淚掉得比誰都凶。

  她想,她已經離不開這個地方了,這裡是她現在的家,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也是以後的家。

  她的視線不經意的和沙宇傑交會,她對他淺淺一笑──

  春天,好象真的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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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芙必須說,她的第六感並不太靈。

  愉快的年假結束後,沙家出現了重大巨變。

  沙百勛帶著年輕的女朋友卷款潛逃,幾乎掏空了公司,留下了大筆負債,這個消息讓林以虹受不了打擊,已經躺在床上好幾天了。

  公司的股東和沙、林兩家的親戚紛紛跳出來商議要如何解決問題,因為雖然沙百勛帶走了絕大部份的資產,但沙氏集團本身的商業價值仍在,銀行也願意給沙氏機會,一切還要從長計議。

  林以虹委託兄長處理這些棘手的問題,沙家唯一不會被動到的,就僅有目前住的這棟房子了。

  「爸爸實在太過份了,我不會再認他是我爸爸了﹗」沙宇寒信誓旦旦的說,但其實一想到千金小姐的身份要被貶落凡間,她就有些心慌。

  俗話說,由奢入儉難,她已經過了富裕的生活十八年,又怎麼有辦法在一夜之間做回普通人呢?

  「你別太煩惱,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夏芙安慰著事發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沙宇傑,雖然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她一定會陪在他身邊,給他最大的支持力量。

  「誰說我煩惱了?」沙宇傑譏誚的扯了扯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一點也不煩惱,我老爸現在正跟女人在某個地方逍遙快活,我應該祝福他才對。」

  「宇傑……」夏芙擔心的看著他。

  她倒情願他像沙伯母一樣病倒了,或者像宇寒一樣詛咒連連,也不要他像現在一樣,用冷酷譏誚的態度來面對這件事情。

  「你放心吧,我沒事。」他揉揉她的頭。「少了那老頭,大家還不是一樣的過,有什麼差別呢?」

  夏芙卻還是無法放心,因為他並沒有說出他心中真正的感覺,他的痛、他的不滿,甚至他對父親 下他們的不安,都隱藏起來了。

  凝視著他上樓的身影,他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歌,可是他為什麼……她覺得好像開始無法和他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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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氏集團的事還沒獲得解決,股東們個個都焦頭爛額,但身為沙家獨子的沙宇傑卻像變了個人。

  他變本加厲的玩樂,放縱的幾乎課也不去上了,瘋狂得連沙宇寒都忍不住皺眉,他還是依然故我,不肯改變。

  這天,夏芙在樓梯間遇到沙宇寒,沙宇寒主動叫住了她。

  「我哥這樣,你都不管管他嗎?」

  夏芙是她哥交往過最久的一個女孩子,她早已認定,夏芙未來會是沙家的一份子,她的大嫂。

  「我想,他只是在發泄心裡的不滿,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恢複的。」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也是自己說服自己的理由。

  「但願如此。」沙宇寒撇撇唇上樓,她的態度已經很久沒這麼沖了,但她哥的

  生活態度實在讓她很不滿,加上沙家越來越不好的經濟情況,她才會給夏芙臉色看。

  「我會找機會勸他的﹗」夏芙連忙追加了一句。

  雖然如此說服自己,但擺在面前的事實,卻讓她不得不提早否決自己替沙宇傑找的理由。

  她和沙宇傑的隔闔越來越大,直到這天……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一年前,她父母丟下她和小夫的那一天。

  他明知道是她的生日,因為她早在他的行事歷上做了記號提醒他,可是當她自己買了蛋糕興匆匆的回家,想在家裡跟他一起過生日時,卻發現屋子裡一大堆人,男男女女在勁歌熱舞,不但衣著清涼,而且舞姿煽情。

  典雅的客廳佈置得讓人眼花撩亂,到處掛滿了七彩燈泡,沙家原本就昂貴的影音設備被徹底的使用,空氣裡充滿了濃濃的煙酒味,於媽正忙裡忙外的替他們補充餐桌上的餐點。

  夏芙呆楞在玄關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近她和沙宇傑都沒什麼話好說,因為他很少在家,假日也一定跟同學混在一起,而且都以是哥兒們的聚會,拒絕她同行。

  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原本想趁這溫馨的日子修補和他的關系,可是迎接她的,卻是這樣一個大場面,她真的好錯愕。

  「我漂亮的女朋友回來了﹗」

  沙宇傑發現了她,他很High的把她拉到客廳中央,並順手把她手中的蛋糕拿走,親熱的摟住她的腰。

  「好耶﹗」起哄的吹哨聲不絕於耳,每個人都興奮極了。

  「來,小芙,讓他們看看我們感情有多好﹗」沙宇傑眼裡笑意邪肆,在她還不明白他的意思時,他很快的捕捉到了她的嘴唇,在眾人面前表演舌吻。

  夏芙掙紮著,伸手用力想推開他,卻怎麼也推不開,身體仍然被他牢牢的摟著,嘴唇也仍然被他調戲的吻著。

  她憤怒極了,等他終於在眾人的叫好聲中離開她的唇時,她毫不猶豫的舉起手,給了他一巴掌。

  瞬間,除了超強的電子音樂仍在沸揚的只差沒震破屋頂,每個人都被嚇到了,全場幾乎鴉雀無聲。

  「你居然打我?」沙宇傑的眼神猙獰,他惡狠狠的瞪著她。「你憑什麼打我,就憑我對你的寵愛,你就恃寵而驕了是嗎?」

  他的手勁大得幾乎快把她的腕骨折碎了,但她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她抬高了下巴,冷冷的回視他

  「我才不希罕你的寵愛﹗」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之間老早就沒有什麼愛不愛可言,他對她幾乎可說是漠不關心,她還有什麼好驕的呢?

  「那好﹗」他飛快的說︰「我早就對你厭煩了,你還是快點收拾行李離開這裡吧﹗為了你那個倒楣弟弟的死,我們贖的罪也夠了,養你也養得夠久了,你最好快點走,沒人會留你﹗」

  如果說,她對他還有感情,也全部在這一刻死掉了。

  他的嘴巴好不留情,居然這麼形容小夫,這麼形容她住在沙家的原由,他把她說得好不堪,好象她是丟不掉的牛皮糖,硬是粘著沙家不放。

  她不會認為他是喝了酒失言,反而認為他是酒後吐墓百。

  也好,沒有了小夫,她一個人要過生活還不簡單,哪裡都是容身之地,她不相信離開沙家,她會死在街頭。

  她沒再看他,當然也沒看到他眼裡掠過的沉重,她很快的奔上樓。

  拿出皮箱,她迅速收拾行李,帶走了她的所有東西,留下了他送給她的所有東西。

  然後,她吃力的拎著皮箱下樓,在客廳繼續的狂歡聲中,誰也不看,踏出了沙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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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芙金牛女的本色,在她離開沙家之後派上了用場。

  她用了只動用過一點點的存款租了間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套房,六月底,在三喬領到畢業証書。

  她的成績雖好,卻沒有經濟能力繼續讀,也沒有一技之長,幸好在一間美商直銷公司找了份業務員的工作,開始她上班族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沒什麼不好,每天上班都像在打戰,她的主管是名鐵娘子,逼她們這些業務員每天要親自拜訪十五名會員客戶,還要電訪二十個陌生客戶,搞得她每天下班筋疲力盡,沒時間想太多。

  她以為日子就要一直這樣過去了,直到小夫忌日這天,她在清幽的靈骨塔碰到也去上香的沙宇寒。

  「關於小夫,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這同時也是她心中永遠難解的死結,她的一句無心之言,害死了一個孩子,她內心的痛苦,沒有人會瞭解的。

  夏芙凝視著比她還要消瘦的沙宇寒。「小夫的事……我知道不能怪你,但難免對你有怨,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真的好愛他……也好想他。」

  雖然已經事隔一年了,但見到小夫嵌在塔位的小小遺照,她的心仍會揪痛。

  午夜夢回,小夫常出現在她夢裡,揚著可愛的笑臉叫她姊姊、姊姊,可是,那樣的畫面再也回不來了。

  人死了,就不會長大,也不會再老,他永遠都是五歲。

  想到這裡,她的心又痛了。

  「我瞭解。」沙宇寒與她並肩走出塔寺。「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了嗎?」

  夏芙心房一震,但她沒有說話。

  「家道中落,我媽也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她在溫泉會館的股份早已賣掉了,卻仍然不夠補公司的大洞,沙氏的股價不停的跌,我舅舅他們一直在想辦法,我爸卻已經連消息都沒有了,我們可能快連僅剩替我們煮飯的於媽都請不起了,這世界上的事真是諷刺不是嗎?」

  夏芙沉默的聽著,沙宇寒沒有提到一個人,一個對她而一百,很五味雜陳的人。

  「對了,你現在有男朋友嗎?」沙宇寒忽然轉了話題。

  夏芙緩緩點頭。

  事實上,她沒有男朋友,雖然公司裡有很多風聲說某某人要追她,但她全沒放在心上。

  現在的她,只想好好賺錢,為自己賺得安全感,買一個家,她不想再居無定所了。

  她為什麼要對沙宇寒說謊呢?她也不知道。

  或者,是不認輸吧,下意識的,她希望這個消息能傳到那個人耳裡,讓他知道,離開沙家的她,過得好極了。

  「是嗎?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沙宇寒像是很驚訝,不過隨即恢複了神色。

  「那真是恭喜你了,我哥卻是連個跟他說話的異性都沒有,每天埋首在拯救公司和學分裡,我看他都快得自閉症了。」

  忽然之間,夏芙的心跳得好快︰心神有些恍惚。

  沙宇寒終於提到那個人了,那個她很想忘,卻從來沒忘記過的人。

  「你們以前那麼要好,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分手。」沙宇寒深深看了她一眼。「或許,我哥是為了不拖累你才故意跟你鬧翻的吧,不過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別來瞠我們家的渾水也好,雖然我大學還沒畢業,但我卻好希望有人來把我娶走,說我自私也好,我真的已經煩透了家裡的事……」

  夏芙的思緒處在迷亂中,沙宇寒後半段說了些什麼,她根本不知道。

  她想起她離開沙家之前的那幾個月,沙宇傑那令她難以理解的轉變。

  真的是為了不拖累她,所以才故意疏遠她、冷淡她,最後還把她趕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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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8 00: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周琳薇將一壺煮好的咖啡分倒在四個杯子裡,細心的調上奶精後,沉穩的端出茶水間。

  「來,休息一下,喝杯咖啡提神吧﹗」她進入會議室,笑容可掬的把咖啡放在三個大男生面前。

  「謝了,老妹,你永遠都是這麼貼心。」周百斌對妹妹笑了笑,啜了幾口咖啡之後,不忘大力誇道︰「這咖啡煮得真是恰到好處啊,宇傑,你覺得呢?」

  他知道妹妹在暗戀沙宇傑,有機會就幫一把,這才是為兄之道嘛。

  周琳薇一雙明眸瞅著沙宇傑,希望從他口中聽到贊美。

  「煮得好極了﹗」毫不猶豫的大力贊美,可惜回答的是另一個人──徐家超,他是以沙宇傑為中心的三人小團隊之一。

  「誰問你啊?」周百斌白了徐家超一眼,再接再勵的逼問︰「宇傑,你覺得我妹妹手藝好不好?這咖啡調得很香吧?」

  「嗯。」沙宇傑簡單的回答,又把重點轉回企畫書裡。「百斌,你看看這個方案是不是很不可行,如果我們硬要這麼做的話,會不會有什麼風險?」

  周百斌湊過頭去,徐家超也加入了,男人們又談起公事來,眼見沒自己的餘地,周琳薇識相的退出了會議室。

  沙宇傑永遠是這樣,她的存在對他而言好象空氣,他根本看不見她。

  誰叫她偏偏就是喜歡上他,知道他每晚都在這裡跟她哥哥挑燈夜戰,她也就毫不避諱的常常跑來,希望她心儀不已的沙宇傑能對她日久生情,快點對她展開追求攻勢。

  「琳薇﹗」提著兩盒披薩而來的沙宇寒一出電梯口就看到正準備搭電梯的周琳蔽。

  這裡是沙氏集團的企業大樓,以前她根本沒來過,也沒那個需要,但現在她哥幾乎天天晚上都和幾名精英份子待在這裡,她有空也會過來替他們加油打氣兼送宵夜。

  「餓不餓?」沙宇寒指指手中的紙盒。「一起來吃披薩吧,我買了兩個。」

  她過去的驕氣已經收斂許多,加上周琳薇是周百斌的妹妹,而周百斌是目前她哥最倚重的左右手,她可不想得罪周琳薇之後再來被她哥罵到臭頭。

  「不了。」周琳薇笑了笑。「他們在忙,我還是先回去了。」

  耽誤男人工作的女人是不會讓男人欣賞的,她想在沙宇傑面前塑造完美女人的形象,日子久了,他才可能對她動心。

  「怎麼了?我哥那個工作狂又忽略你了是嗎?」沙宇寒想到今天遇到的夏芙,夏芙已經有男朋友了,而她哥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眼前的周琳薇似乎是最好的人選──

  「別怪我哥。」她用以兄為傲的語氣說︰「你知道的吧,我哥有才氣又不服輸,他早晚會成功,到時候默默守護在他身邊的女人就變得很重要了。」

  周琳薇臉一紅,默認了沙宇寒的說法。

  她確實想做沙宇傑成功背後的女人,她也認為,投資在沙宇傑身上是值得的,聽說他過去很浪蕩,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換了個人,沙家的轉變沒有將他擊倒,反而使他洗心革面,她欣賞這樣的男人。

  「可是,他現在對談戀愛好象完全沒興趣。」周琳薇有點無奈的說。

  就像廣告台詞說的,就算再忙,也可以跟她喝杯咖啡吧,但沙宇傑的熱情只用在她哥身上,讓她好氣餒。

  沙宇寒揚揚眉梢。「話雖如此,不過,他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啊。」

  「宇寒,你確定你哥沒有女朋友?」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女孩子的敏感讓她隱隱察覺到沙宇傑有時面對大片帷幕落地窗時,雖然是在抽煙,但心裡好象有一個影子。

  「我十分確定他沒有。」以前她也曾想過她哥和夏芙複合的可能,但今天見了夏芙以後,她已經沒有這種想法了。

  夏芙在沙家的那段時間過去了,時間在走,人也在變,一切會有個新的開始,而新的組合就是她哥和周琳薇,留戀過去是沒有用的。

  為了讓周琳薇早點進駐某工作狂的心,在周百斌和徐家超同時去洗手間時,她向他提到了夏芙。

  「我今天去看小夫,遇到了夏芙。」她的語氣輕描淡寫,但是,她卻看到她那個理該早就不在乎夏芙的哥哥,大大震動了一下,甚至,拿著咖啡的手,還微潑灑了一些咖啡出來。

  「哥──」她有些遲疑。

  難道,她哥還在乎夏芙?

  「她還好吧?」他擱下咖啡杯,開始動手翻閱文件,刻意的語氣淡然,刻意的面無表情。

  他刻意的漠然讓沙宇寒猶豫了一下,但她還是說了。「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沙宇傑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古怪透頂,他拿著文件的手停頓住了,同時,周百斌和徐家超談笑喧嘩著回來了。

  「告訴你們,這傢伙尿超多的﹗」徐家超一進會議室就嚷嚷著,「他居然能憋這麼久才去廁所,幾乎是一個大保特瓶的量哪﹗」

  「你太誇張了。」周百斌笑著反駁。「了不起是一個中保特瓶的量而已,而且你沒聽過有容乃大嗎?我將來肯定是個成就非凡的人物﹗」

  被他們一攪和,沙宇寒沒機會知道她哥心裡真正的想法,但她卻開始有些擔心,如果她哥還在乎著夏芙,那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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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沙宇傑像平常一樣,除了研究沙氏集團的績效表現,還有他研究所的報告要費神。

  大學已經畢業的他必須服兵役,但他不能在此時丟下家裡和公司,於是他考進了研究所,雖然可以暫時不用當兵,但公司和學校兩頭忙,他就像雙頭燒的蠟燭,天天在透支體力中度過。

  叩叩──

  於媽走了進來,還端著一碗補品。「少爺,我燉了中藥,你趁熱喝了吧。」

  「謝謝你,於媽。」他心有所感的說︰「這幾個月來都沒辦法準時發你薪水,你還肯留下來照顧我們,真的很感謝你。」

  「別這麼說了少爺,遲發薪水無所謂,要是發不出薪水也沒關系,我還是願意繼續留在沙家,給我一個住的地方就行了,太太病成這樣,你又要忙公司的事,我不能丟下太太一個人。」

  她一口氣把自己的意願說了出來,說完,還微笑了一下。

  沙宇傑凝視著於媽,心裡百感交集。

  過去他母親對傭人並不和善,尤其常挑剔於媽煮的東西不好吃,沒想到現在所有傭人都跑光了,於媽還肯留下來。

  「對了,少爺,這幾天周小姐怎麼沒過來家裡玩啊?」於媽試探的問。

  「不知道,大概有事忙吧。」他對周琳薇的事沒興趣,他知道她喜歡到他家來走動,他就隨她,因為她是周百斌的妹妹,他不想對她不客氣。

  「那個周小姐……她是不是少爺你現在的女朋友啊?」於媽再問。

  其實她會多嘴,全是因為昨天好久不見的小芙突然出現,還約了她出去喝茶長談,她才會有此一問。

  小芙越來越漂亮了,她說她在直銷公司上班,生活還算穩定,她正替她高興之際,沒想到那傻裡傻氣的丫頭,居然要求她繼續留在沙家工作,由她來付她薪水,但是她說,她收入還不多,只能付她一半,希望她能同意。

  她仔細想了想,現在工作不好找,去別的地方未必找得到工作,薪水雖然減少了二分之一,但沙家現在人口也少了,勉強可以,加上她住在沙家還不必花住宿費,所以也就答應了。

  喏,連剛剛她端進來那一碗補品的藥材也是小芙硬要她帶回來燉給少爺喝的,還不許她告訴少爺和家裡其他人。

  看來小芙對少爺還很關心,可是現在中間卡著一個周小姐,小芙的苦心會不會白費啊?她有點替她擔心耶。

  「當然不是。」沙宇傑奇怪的看了於媽一眼,于媽向來不會多話,今天她問得太多了。

  於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不打擾少爺了,你工作吧。」

  於媽走後,寂靜的空間並沒有讓他靜下心來工作。

  不止今天,事實上,這幾天來,他都無法定下心來工作。

  宇寒帶來夏芙的消息強烈的撼動了他的每一個細胞,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就算他把沙氏集團救回來,他還能讓她回到他身邊嗎?

  當初因為無法再給她好的生活,不想拖累她一起吃苦,所以狠下心把她逼走,他決定用工作代替愛情,只期望她不會太恨他,有朝一日,等他再度可以保護她,讓她生活無虞的時候,他再接她回來。

  這一切是他單方面的計畫,他也有信心可以在短時間內做到,他給自己定下兩年的期限,他要沙氏集團恢複元氣,再度在商界發光。

  現在不到一年,他已經慢慢接近目標了,只是沒想到的是,夏芙卻已經移情別戀了……

  能怪她嗎?

  他自我解嘲的抽動了下嘴角。

  她又不知道他的計畫,也不知道當初逼走她時,他懷著怎樣的心情,在這種情況之下,感情受了傷的她,當然會在有人選時,選擇另一個男人當她情感的依歸。

  後悔嗎?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沙氏集團將來如他所計畫的東山再起,他會後悔把她趕走了,因為她不是一個勢利的女孩子,她會陪著他吃苦,陪他一起熬過最苦、最難熬的日子。

  反過來,如果沙氏集團不如他預期,反而一蹶不振,他會慶幸自己的決定,夏芙不在他身邊是對的,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她可以遇到一個好男人,組織一個家庭,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可是,他好想她,真的好想好想……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回想他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第一次在車裡吻她,無數次的出遊,回憶裡還包括了小夫,那可愛的笑顏他永遠難忘,但小夫的忌日他竟沒出現,為的也是怕遇到夏芙。

  她的男朋友是怎麼樣的人呢?他會好好照顧根本已是形同孤兒的她嗎?

  或者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已經回來了,他根本就不必替她擔心那麼多,因為他們是分了手的男女朋友啊,已經對彼此都沒有關心的資格了。

  他情生意動的拿出數字相機,裡面有一些小夫在動物園拍的照片。

  這些有小夫可愛笑臉的照片,她會想要吧?這可以說是小夫最後拍的照片了

  或許是她有男朋友這個消息大大的打擊了他吧,他忽然有股沖動,想立刻跟夏芙聯絡。

  她的手機是他辦給她的,不知道她有沒有換號碼?

  不管了,傳通簡訊問她吧,這是他們僅有可以聯系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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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洗完澡的夏芙泡了杯熱牛奶要喝,手機忽然傳來嗶嗶的短訊聲響,她打開訊息信箱,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看到一通讓她發怔許久的簡訊──

  夏芙,別來無恙?我這裡有小夫在動物園拍的照片,相機的記體卡因另有用途要完全清除,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先洗給你再清除記憶卡。

  是他﹗是沙宇傑──

  她怔怔的看著手機,反複看了數次,確定他是因為記憶卡的問題而傳給她的,不是什麼餘情未了。

  難道,不能對她有感情一點?

  需要這麼生疏嗎?就算是普通朋友,問候一聲也不為過吧?他竟然連名帶姓的叫她夏芙,好象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過什麼一樣。

  對於他,是她自作多情了,只不過聽沙宇寒說他當初趕走她的目的是為了不拖累她,她就一面倒向了他。

  她急切的找了於媽出來,希望於媽繼續留在沙家工作,代替她照顧他,她還買了補藥給他補身體,因為沙宇寒說他幾乎像個工作狂……

  可是,他突然傳了一通這麼公式化的簡訊給她,她該怎麼響應呢?

  考慮了好久好久,最後,為避免會錯意讓彼此尷尬,她只傳幾個字給他──

  我想要,謝謝。

  等待他響應的時候,她的心狂跳,她的神智發昏,她覺得自己好像個初識情滋味的小女孩。

  他的短訊很快回來了。

  把你的地址給我,我會寄給你。

  多麼簡潔有力又不帶感情啊,看來他並不想跟她多做聯系,他說要用寄的,擺明瞭不想跟她見面。

  她沉重的把自己的住址回給他,還識相的加上兩個字──晚安。

  這一晚,一直到深夜,她都睡不著,一直在等沙宇傑再傳些什麼給她,什麼也好,不管他傳什麼,她就是想等。

  可是她失望了,一直到天翻魚肚白,已破曉,他都沒有再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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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是假日,但沙氏集團的會議室裡有三個年輕人正在埋頭工作,直到午飯時間,周琳薇提了四個便當進來,沙宇傑卻忽然抄起椅背上的牛仔外套站起來。

  「宇傑,你不吃飯嗎?」周琳薇一臉失望的樣子。

  星期假日,她不在家裡睡大頭覺,特別買便當來探班,絕不是為了給她老哥和徐家超吃。

  「我出去一下﹗」

  不顧周琳薇的失望,他急切的走了。

  他的目的地是沖印店,拿了照片之後,照著夏芙給他的地址,找到一個五層樓的出租公寓。

  公寓的管理很隨便,沒有守衛,他直接上了四樓,停在四之三號門口。

  他凝視著陳舊的大門和未加管理的環境,一股不放心和心疼油然而生。住在這麼複雜的地方,夜歸豈不是很危險?

  忽然,隔壁有人開門出來,一對親密的情侶相擁而出,嘻笑著下了樓。

  那個畫面讓他腦子閃過一個聯想。

  會不會……夏芙也是和男朋友同居在這裡,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住這裡就不會太危險。

  雖然他相信她不會是那種隨便和男人同居的女生,但這不無可能。

  如果按了電鈴,出來的是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他想他一定會抓狂,搞不好還會失去理智和那男的打一架。

  這個想法讓他壓抑住了按鈴的渴望,原本選禮拜天來是希望能見到她的,但現在沒那個必要了。

  他把放有照片的牛皮紙袋放在門口的鞋櫃上,正準備離去之際,門忽然開了。

  他震動了一下,心狂眺,看著從門裡走出來的人。

  舊情人在意外中相見,兩人內心的震蕩都不亞于對方,沙宇傑發怔,夏芙也發怔,沙宇傑說不出話來,夏芙也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兩個人就這麼對看著,視線膠著︰心如擂鼓,夏芙身上的連身洋裝微微飄動,長長的走廊上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和樓梯口傳來的風聲。

  終于,沙宇傑先恢複了鎮定,他旋即注意到夏芙蒼白的臉色。

  「你怎麼了,臉色很蒼白?」他緊盯著她。

  她沒變,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只是頭發長了點,皮膚又白晰了一點,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好看。

  「沒什麼啦,只是有點感冒和睡眠不足。」她飛快的說,聲音故作輕快,很怕他看出她對他的想念。

  「看醫生了嗎?」他不由自主的對她關心起來。

  「沒有。」她笑了笑。「只是小感冒,吃幾顆成藥就好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

  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了,卻硬生生壓住,只淡淡的撇了撇唇。「你男朋友呢?他不知道你生病嗎?」

  「他──」說謊讓她眼神有點閃爍。「他工作很忙。」

  「再忙也不能棄女朋友不顧吧,看來你挑男人的眼光有待加強。」他不介意損到自己這個前任男友,只希望她能對男伴有所要求,不要被吃定了。

  「小夫的照片呢?你是拿照片來給我的吧?」她不想話題一直繞著「她的男朋友」打轉,連忙轉移。

  他的唇扯了扯。「在鞋櫃上。」

  她似乎不想跟他談她的男朋友……也對,那是他們兩人的私密,跟他這個外人談做什麼呢?

  他的心情因為這樣想而急速下滑。

  夏芙已經不再屬於他,她是別人的女朋友了,而今天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你家的公司,情況怎麼樣了?」她關心的凝視著他。

  他比沙宇寒形容的還要糟,他的臉頰看起來好削瘦,他都沒好好吃飯嗎?

  「還可以。」對於這個問題,換他不想談了,剛好他的手機響起。「喂──琳薇?知道了,我馬上就會回去。」

  琳薇打來提醒他下午還要開小組會議。

  有時,他覺得她細心到雞婆的地步,有次他在公司熬夜,她居然一大早送毛巾、牙刷和早餐來,讓他很不舒服,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女朋友嗎?」從他回答的簡短字句裡,她聽到一個女性化的名字,讓她忍不住很矯情的用一種老朋友的語氣問他。

  其實……她騙不了自己,如果他有女朋友,她一定會痛徹心扉。

  「嗯。」他潦草的點點頭,刻意閃避她的反應。「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他不希望她誤會他此行是對她還有情意,她身旁已經有守護的人了,如今他事業無成,打擾她就太自私了。

  一對分手的戀人,各自找到了所愛──這樣的結局表面上看來很好,不會讓任何人有任何遺憾。

  她會相信他身邊有別的女人了吧?畢竟他曾經是個浪蕩子,有什麼是浪子做不出來的呢?

  他自我解嘲的揚高了唇角。

  夏芙,再見了……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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