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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手到情來(十二星釵之獅子女郎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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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0: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手到情來(十二星釵之獅子女郎篇) 作者:簡瓔

哼﹗要不是為了不被對手比下去,
她做啥自討苦吃的接下這燙手山芋,
成為那刁蠻千金女的美儀老師,
可該死的﹗偏就她只是一個美儀老師,
又不是在上演“國王與我”的安娜,
她憑啥去管那男主人和某名媛上頭條?
下段婚姻是否建立在愛情上又與她何干?
但她不過要跟他談談關於他女兒的頑劣,
他卻喊著別的女人的名字狠狠吻上她,
第二天又若無其事的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呸﹗就算他是全球最帥、最有錢的鰥夫,
也不能把她這獅子女王當別人的影子,
只是──她竟毫不抵抗地任他再次吻她﹗
而他卻說是自己鬼迷了心竅,
然後帶著未婚妻來向她Say hello?﹗
這什麼跟什麼,把她當玩具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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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0:4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對整個社交圈而言,總部在德國的霍氏藥廠,總裁霍極鼎將要攜同女兒返台定居的消息,不啻像一朵可愛的粉紅色炸彈,炸得未婚名媛們心花朵朵開。

  「你說他是個鰥夫?」

  隔著辦公桌,馮綠芽用她那雙瑩亮杏眸看著好友杜奕寧,剛剛從外頭進來的暑氣已經因為室內充足的冷氣而全消了。

  打從相識開始,她就知道杜奕寧是個極會享受的男人,辦公室位在林蔭特區最昂貴的狄更斯大樓二十五樓,優雅氣派兼具的辦公室裡,有著最不耐臟的雪白地毯和最名貴的紅酒、白酒、葡萄酒,他的「美麗報」是全台最暢銷的八卦報紙,而她是他旗下的兼職專欄作家,正職則是美儀老師。

  「全球最帥、最有魅力也最有錢的鰥夫。」

  俊逸的杜奕寧對好友眨眨眼,優雅的執起透明細長的香檳杯,在人人忙得焦頭爛額的上午十一點,品嘗來自德國黑森林的櫻桃白蘭地。

  「難不成你做過全球鰥夫評鑒啊?」綠芽不以為然的白了他一眼,她可不管他那些不實在的形容詞,直接問起了重點,「你說他的女兒幾歲?」

  問完,她拿起一片好吃到彈牙的法國起司片丟進嘴裡,再一次肯定自己與杜奕寧只能當好朋友,這種深 享樂之道的敗家男人若當老公肯定會把自己給氣死。

  「九歲。」杜奕寧柔和一笑,很知道這個保守但骨子裡很大女人的小女人,又在評論他適不適合為人夫了,但他不在乎,因為他從來沒打算為任何一個女人奉獻出他可貴的自由。

  「他算很早婚嘛。」綠芽迅速在心裡加減乘除。「二十五歲就完成娶妻生子的任務。」她又吃了片起司再問︰「那麼,他是什麼時候成了鰥夫的?」

  「二十九歲那一年。」杜奕寧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她,對于霍極鼎截至目前為止的一生,他太清楚了,因為那個男人是他的表哥。

  身為高尚杜氏家族黑羊一隻的他,因浪拓的個性不為家族所接受,唯有瞭解他的表哥霍極鼎,資助他辦了充滿他人文理想的美麗報,雖然不知道美麗報後來為何走樣成為八卦報,但美麗報每天的頭條緋聞總是令人津津樂道,這就已經足夠支持他繼續辦報了。

  「那麼現在一定有位續弦的霍夫人吧?」綠芽主觀地道。

  在她想來,任何一個正常的、相貌不差的、有錢極了的中年男子,雖然有個女兒,但肯定不乏狂蜂浪蝶沖著他的「才」或「財」飛來飛去。

  「沒有。」杜奕寧淡淡的笑了笑。「事實上,不只沒有霍夫人,這許多年來,他不近女色,一心拓展霍氏製藥的版圖。」

  也因此,霍氏藥廠已成為全球最有權威的製藥廠,任何一所醫院都受它的箝製,跟典型的藥商要巴結醫院是天壤之別。

  「我懂了。」她再一次的使用了她的主觀。「那麼霍美桑就是一個典型的、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叛逆千金,從小使用香奈兒的浴巾或者 LV 的發帶?﹗這只是個比喻啦﹗」她對杜奕寧揚了揚密長的濃睫,杏眼微微吊起,天真,但找 的表情一覽無遺。「奇怪了,杜老闆,我為什麼要接這個燙手山竽呢?」

  她是名滿社交圈的美儀老師,學生都是教養良好的淑女或即將嫁入豪門的準貴婦,她相當清楚要搞定一個被寵壞的小丫頭會讓她死掉多少細胞,單看她姊姊家裡那三隻小惡魔就知道了。

  「 當然可以不接這個 Case。」杜奕寧微微一笑。「除非 認為秦遇霞的能力已經勝過 了。」

  綠芽瞪大了杏眸,身軀做勢要往前撲。「什麼意思?」

  師出同門,她們都是美儀教主鄭紹嫻的弟子,兩個人從學生時代就水火不容,那姓秦的女人簡直是她的死對頭,兩人教出的學生也常在各大宴會裡明爭暗鬥,派系壁壘分明,她才不會承認自己不是秦遇霞的對手,不,是死都不會承認。

  「事實上,」杜奕寧好整以暇的說下去,「霍總裁這次要替掌上明珠找美儀老師,許多人向他毛遂自薦,其中包括了秦遇霞。」

  聽到這裡,她再也沉不住氣的雙眸冒火。

  見鬼了,那女人居然來這招﹗

  這是犯規的,難道她不知道嗎?

  在她們美儀圈裡,最忌諱毛遂自薦這回事了,只要能力好,自然有人會慕名而來,越多人上門求教,名氣則越響,但如果是毛遂自薦就不同了,等於自貶身價,像她馮綠芽就絕對不會在私底下搞這種有損人格的把戲﹗

  看到她眼睛噴火了,收到成效,杜奕寧閑閑地道︰「可想而知,如果秦遇霞馴服了霍小姐,這對她而言,是值得在嘴上炫耀一整年的事,而 ,屆時就變成連霍總裁的面也見不到的秦遇霞手下敗將了。」  

  很好玩,綠芽的年紀不小了,芳齡今年二十八,但卻有股天真時常流露在她的言談舉止間,就像她每次提起秦遇霞時,那咬牙切齒的直接表情,就像搶不到糖果就說糖果不好吃的小女孩一樣。

  果不期然,因為「秦遇霞手下敗將」這七個字,她腦中的警鈴大作。

  「你的消息來源正確嗎?秦遇霞真的那麼想教霍美桑?」她的眉宇瞬間打了十七、八個扭曲不已的結,聲音已經有點緊張了。

  「不瞞 說,我這裡正好有她的自我引薦函。」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信函,迅速在馮綠芽面前掠過,但又不急著收進抽屜裡。

  「麻煩借我看一下﹗」她立即伸手去搶,貪婪的看完了上面的字,秀麗的臉孔越來越鄙夷,最後不以為然的重哼起來。

  「真是忝不知恥﹗」她憤怒的指間在用力彈打著那張惹火她的引薦函。「居然說她自己是社交圈『唯一』合法的美儀老師,也是鄭老師唯一的嫡傳弟子,還得到ISO 認証哩,我問你,ISO 有在認証這個的嗎?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可是長居德國的霍總裁,並不清楚事實的真相啊。」杜奕寧不疾不徐的接上這麼一句,然後啜了口怡人的櫻桃白蘭地。

  綠芽哼的更重了,她毫不留情的數落道︰「虧他還是個總裁,難道替女兒請老師之前都不先調查清楚的嗎?他不怕引狼入室抑或羊入虎口?」

  杜奕寧對激動中的好友報以柔和微笑。「霍總裁日理萬機,這等小事自然是交給手下去辦,而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她的聲線拔高了。「你的意思是,秦遇霞賄絡霍總裁的手下?」

  該死的﹗她馮綠芽一生中最瞧不起這種事了﹗在她那剛正不阿的偉大道館館主父親大人的薰陶下,理、義、廉、恥她信奉不諛,絕對不會幹那種卑鄙勾當﹗

  可是她不會做,並不代表別人不能做啊,她真替秦遇霞感到羞恥,竟然為了締造自己響亮的名聲,連人格都丟在一旁了。

  杜奕寧攤攤手。「 也知道,名利實在誘人。」

  為了要達成目的,他只好對不住秦小姐了,哎哎,如此污蔑一位佳人的人品,還偽造推薦函,這實在不是君子所為啊。

  「好吧,為了不讓那姓秦的達成目的,我就勉為其難接下這個 Case 了。」她緊緊蹙著眉心,像是極不情願。「不過我要的報酬可是很高的……」

  「放心,朋友一場,我已經替 爭取了最好的價碼。」他將一張支票推到她面前。「這是 教導霍美桑暑期美儀的酬勞。」

  以他個人對馮綠芽的認識,這個獅子座女郎有股天生的皇族傲氣,更是極愛面子,她需要聽到掌聲及贊美,落於人後為她所不恥,她主張走在前面,在事業的領域範圍裡更是如此。

  「是嗎?」看到支票現身,綠芽打從心裡展顏一笑。

  雖然她家教甚嚴,也懂得理義廉恥,但女人對物質的欲望總是輕易的戰勝一切勤儉持家的道理呀。

  接過支票,她興奮的告訴老友她的敗家計畫。「我看中最近那個風頭很健的柏金包,可是你也知道,一個要價四十萬台幣,我實在花不下手……天哪﹗」

  她的雙眸瞪大了。

  那是一張面額兩百萬的支票﹗

  兩個月收兩百萬,她鐵定會被消基會告到翻過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優美鐵門邊的石柱上,鏤金大字刻著「霍園」兩字。

  馮綠芽按了電鈴,距離她跟主人家約好的時間分秒不差。

  她是守時的人,這也包括在她的美儀十規裡--B守時的女人最美麗,比認真的女人更能贏得人們的尊重,沒有人喜歡枯等約會對象,她也一樣。

  「請問哪位?」對講機裡傳來一名女子低沉的嗓音。

  綠芽微踮腳尖,清脆地回答,「我是馮綠芽,和霍先生有約。」

  這個對講機的位置稍為高了一些,起碼要有一七○的身高才足以平視,而她,一六七的身高已經算女人之中很修長了,但仍需要微墊腳尖。

  「請進。」

  自動鐵門往兩旁開啟,綠芽帶著好奇的心情走進去,但她的好奇很快被訝異給取代。

  因為工作關系,她經常出入富豪之家,但是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叫她瞠目結舌的莊園。

  站在氣派典雅的別墅之前,她感覺到時間彷佛靜止了,鼻尖嗅聞到的盡是充滿芬多精的新鮮空氣。

  這是一座悠然的桃花源,庭院潔淨、泳池湛藍,庭園設計與林地相融,放眼望去,給人坐擁大片山林的開闊感,而主建築體是最為令她驚詫之處,因為它竟然和美國南北戰爭時代的大莊園蓋得一模一樣﹗

  擁有這樣一座遺世獨立大莊園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呢?這是主人家的主意,抑或只是建築師的意思?她忍不住的臆測起來,無論如何,會購入這座莊園的人,絕對是一個有錢又有品味的人。

  她目眩神迷的在庭園裡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壓抑住興奮不已的心情,走上數層階梯,站在白色圓柱旁,正想要怎麼進入眼前那兩扇墨綠色的大門,門已經從裡面打開了。

  她看到一名年約三十的女子站在門後,她的長發嚴謹的綰在腦後,黑色式樣的服裝暮氣沉沉,但五官卻出奇的標致,只是表情異常冷漠。

  「歡迎 ,馮小姐,我是管家林謹蘭, 稱呼我林管家即可。」

  從她那不卑不亢、不慍不火的語氣裡,實在聽不出半點真誠的歡迎之意,不過,見多識廣的綠芽並不在意,她露出整齊的貝齒微微一笑。「打擾了。」

  「請跟我來,霍先生已經在書房等 了。」

  「好的。」綠芽微微欠了欠身,便以極為優雅的步履跟在管家的身後。

  莊園室內的陳設就跟她想像中一樣,典雅瑰麗,無論是一盞壁燈、一幅油畫或一株盆栽,都足見主人的用心。

  很快地,林謹蘭在長廊裡一扇雕花木門前抬手叩了兩下,午後的陽光斜斜映照在木門上,清楚可見那精細的雕工是多麼的考究。

  「霍先生,馮老師到了。」林謹蘭以恭敬的聲音稟告男主人。

  她打開門,綠芽順勢走進去,門隨即被退下的林謹蘭帶上了,室內沒有冷氣,可是卻很涼爽,一點都不感覺到燥熱。

  一名修挺的男性正隔著一張大型的紅木書桌背對著她,舉手將一本原文書放回書架上,他轉過身來,視線筆直迎向她。

  綠芽在瞬間聽到自己心跳快了一拍的節奏。

  杜奕寧形容的太不確切了,他豈止很帥而已,他有兩道好濃好濃的眉,濃黑如子夜的發,英挺中帶著性感的男人味,一雙令她怦然悸動的黑眸深邃憂鬱,兩片完美至極的唇緊抿著。

  他身著燙得筆挺的白襯衫和質料上乘的黑色西裝褲,袖子卷至肘處,儀態灑脫,美中不足的是,他渾身有股說不出的疲憊,那是一種深沉的累,發自內心的倦意…-驀然間,她恍然大悟。

  她懂了,不是杜奕寧形容錯誤,而是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要見的男人。

  她要見的是有個九歲大女兒,今年高齡三十五的霍極鼎,想也知道擁有一間舉世聞名藥廠的他,會是一個多麼刁鑽癡肥的精明中年殷商,怎麼可能擁有這麼瀟灑的外表嘛。

  那麼,這個年輕男人是誰,霍極鼎的兄弟嗎?

  「您好,我是馮綠芽。」她溫文有禮的微笑,說話的速度和音調都無懈可擊,相當符合她美儀老師的身分。「我和霍先生有約,可以勞駕您通知霍先生嗎?」

  「我就是霍先生。」他的黑眸看著她,英俊的面孔上,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你是霍先生?」她的杏眸驀然瞪大了,無法掩飾內心的驚詫。「霍極鼎先生?」

  霍極鼎迎著她詫然的眼瞳。「有什麼問題嗎?馮小姐。」

  「哦--沒、沒問題。」不經大腦,綠芽沖口而出,「我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年輕、這麼英俊、這麼瀟灑﹗」

  天生的聰敏和學習能力使她成為一位出色的美儀老師,但這無法蓋掩她的真性情,在道館成長的她,骨子裡是個魯莽的、率真的、熱情的獅子座女郎,這些特質經常會不小心地流露出來。

  「謝謝 的贊美。」他靜靜的看著她。「不過這份工作已經是 的了,今天我們要詳談的是工作內容,所以 不需要特意討好。」 

  綠芽一怔,驀然感覺到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雙頰熱辣辣的發紅起來。

  沒錯,這是霍極鼎了﹗他只是外表長得略為稱頭一點罷了,事實上,他仍舊是個生意人,一個理該尖酸苛薄、對人疑神疑鬼的生意人。

  真是去他的﹗她真後悔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活像她是為了得到這份工作而曲意承歡地在給他戴高帽似的,他真是自大的可以﹗

  她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背脊,冷冷的開口道︰「霍先生,或許因為你向來好大喜功慣了,因此你身邊的人總在刻意討好你,才會造就你這種以為任何人說任何話都是在討好你的多疑個性,但或許是貴廠研發的抗老藥太有效了吧,你看起來確實不像你的實際年齡,而我只不過說出對你的直接印象罷了,這份工作我並不放在眼裡,請你另請高明吧﹗」

  因為她這番急驚風的火氣,打從她進門開始,霍極鼎首次意識到她的存在。

  他已經多久不曾正眼看過任何一個女人了?縱使在某些社交場合,他必須將目光禮貌性的停留在某些女性臉上,但是他的心魂卻沒在看對方,因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值得他再多看一眼的女人。

  但是剛剛,就在他自以為是的斷定馮綠芽跟他周圍的所有人一樣,總是對他的一切巴結奉承時,她冷然嘲弄的一席話卻令他在愕然之餘,反而認真的打量起她來。

  現在已經很少看到女人這麼穿了,她的衣扣扣到了脖子上去,光看就讓人感到呼吸困難,她的裙長不多不少,正好及膝,裙子的式樣保守簡單,腳上的淺藍色高跟鞋沒有任何花樣,談不上女人味,但高度及她展現的儀態都非常得體。

  她的五官並不特別亮麗,但是極為順眼,雙眉清雅、鼻樑挺秀、杏眸晶亮、唇瓣柔軟,唯一的首飾是貝耳上圓潤的珍珠耳環,她雖然不是一個令人驚艷的女人,但也絕對不醜。

  他可以輕易從她太過尖銳的言詞裡聽出她的憤怒,他想他正需要這樣一位元不刻意討好他的老師,來好好教導美桑該有的禮節,在德國時,那些總在對他頻送秋波的美儀老師,都為了要討他歡心而隱瞞美桑根本不受教的事實。

  他走出了書桌,目光深深的停留在她憤怒的小臉上。「馮小姐,如果我的不當言詞激怒了 ,我向 道歉,請 重新考慮這份工作。」

  她無法忽略他修長的雙腿朝她走來,他的比例相當完美…-她的喉嚨燥熱了起來,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命令自己高高在上的抬起了下顎,口氣絕決,「對不起,我不想為自大狂工作。」

  縱使拒絕這份工作會使她變成秦遇霞的手下敗將,她也認了,她是不想輸給死對頭,但被人污辱人格更為她所不能忍受。

  她那孩子氣的口吻居然令他想發笑,他想起奕寧對他說過的戲謔之語--

  「她是社交圈最優秀的美儀老師,但她倔起來的時候,就如同一隻小母獅,要征服這只小母獅很簡單,只要善用激將法就對了。」

  而現在,他知道該怎麼留住這位被他激怒的小母獅。

  「 的意思是, 沒把握馴服小女?」他淡淡地問。

  「馴服?」她抓到了他的語病,急於扳回一城。「你的意思是,令千金家教很差?」

  他並沒有動怒。「可以這麼說。」

  沒想到他居然直認不諱,這使她剛剛張揚起來的氣焰頓時消除了一大半,她揚了揚眉梢,又清了清喉嚨,「抱歉,霍先生,就算你承認自己家教失敗,我還是不打算替閣下工作。」

  她沒注意到,她已經把他從「自大狂」升級為「閣下」了,沒辦法,她就是那種人家敬她一尺,她就敬人家一丈的人,絕對不會得理不饒人,也絕對不會占人便宜。

  「那麼換個說法好了。」他凝視著她,聲調還是慢慢的。「如果馮小姐走出霍園而沒成為小女的美儀老師,那麼 想,流言會怎麼傳?答案是, 無法勝任這份工,所以不為我所賞識。」

  她的雙拳瞬間握緊了。

  這個男人相當可惡呵﹗居然敢威脅她,而且拿的又是她此生最看重的面子威脅她﹗

  她再深吸了口氣,決定不與他做意氣之爭。

  「好吧,我接受你的懇求,我願意留下來工作,不過,我想先見見令千金。」

  在口頭上占占上風她也高興,誰叫他一開始就得罪了她,現在是他自己求她教他女兒的,嘿嘿,就別怪她變成麻辣教師,她決定要來個父債女還。

  「沒問題。」他按了電話上的一個按鍵。「林管家,請美桑進來。」

  等待的時間,綠芽不由得打量起這間寬敞的書房來。

  書房擁有兩大扇窗戶,窗外可見小果嶺,還加了角窗,可引景入室,室內的兩面牆都裝潢成書櫃,放滿了厚厚的外文書,然而除了一套書桌椅之外,沒有多餘的沙發,可見這裡平常是男主人的私密花園,並不做為待客之用。

  想來這間宅邸的人除了霍美桑需要重新教養外,男主人和管家的禮貌也有待改進,整家人都不知道什麼叫待客之道,連張椅子、連杯茶都沒有招呼她,真是奇也怪哉。

  「叫我幹麼?」

  驀又間,一個滿臉不悅的小女孩闖了進來,連敲門也沒有。

  綠芽瞠目結舌地看著身著名貴洋裝的小女孩,心裡肯定她就是霍美桑,但她的無禮卻比她想像中更加糟糕。

  她長得一點也不像霍極鼎,但是極為漂亮,皮膚白皙,還未發育完成的身材很纖細,是那種天生的美人胚子,如果她的美貌不是遺傳自父親,那麼就是遺傳自她母親了。

  「美桑,來見過馮老師,暑假馮老師將負責教 美姿美儀的課程。」

  聽完父親的引見,霍美桑烏黑明亮的眼珠掃了綠芽兩眼後,撇了撇紅潤可人的小嘴。「爹地,原來你想把我教養成一個老處女啊。」

  瞬間,綠芽沉潛在體內的暴烈因數又發作了。

  這不懂得尊師重道的可惡小東西﹗

  她必須費好大的勁兒才能壓不想對霍美桑破口大罵的沖動,這個美麗的小女生看來不但早熟,而且性情古怪,當然更不乏身為富家千金的驕縱。

  「向馮老師道歉﹗」不等她發作,霍極鼎便嚴厲的先一步開口。

  綠芽的火氣稍稍退了一些。很好,起碼霍極鼎這個當人家老爸的還賞罰分明,不是那種過度縱容女兒的父親。

  「我才不要。」霍美桑噘著小嘴,滿臉倔傲。

  「不要是嗎?」他俊臉鐵青的踅回桌邊,準備伸手按鍵。「那麼我就要林管家把 收藏的泰迪熊全部丟掉。」

  綠芽忍不住瞪大了眼。

  她看到霍美桑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但卻倔強的昂高了下巴,不讓淚水掉下來。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著實令她瞠目結舌,縱然霍美桑的態度惡劣,但霍極鼎對女兒的管教方式也太偏激了,他怎麼可以把一個小女孩的珍藏因她犯了錯就丟掉呢?他可知道,許多孩子的童年陰影就是這樣來的呀﹗

  「請你不要這麼做﹗」

  在她思潮翻湧的同時,身體已經自有意識的行動了,她發現自己正迅捷又沖動的走到霍極鼎旁邊,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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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0:48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沉靜的書房裡,只聽得到三個人急促的呼吸聲,霍極鼎臉色陰沉的瞪視著綠芽,不太相信這個剛剛才被女兒得罪的女教師會坦護她。

  「馮小姐,我在教我的女兒,不需要 插手。」從來沒有人這麼大膽,膽敢挑戰他的權威,她是第一個。

  綠芽不認同的眼眸直視著他陰鷙的雙眼。「霍先生,恕我直言,你不是在教,你只是在樹立你做父親的威嚴。」

  霍極鼎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更加灰敗,聲音微微顫抖。「 憑什麼說這種話?」

  「憑我看得出來,你們父女的關系並不好。」她沒有被他嚇跑,反而用真摯的眼神看著惱羞成怒的他。「或許就在你忙於事業或其他事物的時候,你的女兒已經失教了,現在你再來用專製試圖管教她,你不覺得為時已晚了嗎?這樣只會令她更加討厭你,令你們的關系更加緊張。」

  「住口﹗」他幾近跳腳的喊。

  「我不會住口。」她繼續說下去,沒有絲毫懼意。「霍先生,你的女兒現在還沒有獨立的能力,或許你的極權可以暫時鎮壓得住她,但是等到有一天,她長大了、獨立了,她必定不會留戀你,她會走得遠遠的,因為你並不是值得她敬愛的父親,在她的記憶之中,你只是一個陰陽怪氣的物質供應者。」

  「 是哪來的鬼?滾﹗ 給我滾﹗」他怒叫著,惡狠狠瞪視著她的眼光像可以謀殺她。

  綠芽知道如果自己夠聰明的話,就不要得罪眼前這位慷慨付了她兩百萬的大老闆,也知道自己應該停下口來,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因為她看不得一株幼苗的小小心靈正在受到傷害。

  「你害怕聽到實話嗎?霍先生。」她澄澈的雙眸仰視著他,瞬也不瞬。「你知道街上有多少迷途少女嗎?如果你再繼續漠視你與女兒之間的問題,我敢保証,你的女兒在不久的將來會變成一個逃學、吸毒、紋身、雜交,樣樣都來的問題少女,我保管她會讓你比現在頭疼一百倍。」

  霍極鼎的臉色發白了,「 在詛咒我?」

  她望進他的眼睛裡,輕緩的搖了搖頭。「你很清楚那不是詛咒。」

  一旁的霍美桑呆了。

  從來沒有人為她說過話,在她年幼的記憶裡,也從來沒有人敢與她的父親唱反調,在這個家裡,她的父親就是一切。而現在還有一件令她更驚訝的事,那便是--她的權威父親居然沒有馬上把這個口出狂言的女老師轟出去?這太不可思議了﹗  

  「霍先生,我說過,我並不希罕為你工作,至於你的女兒,在我走後,她會變成什麼不良少女,一點也不幹我的事,告辭了﹗」

  綠芽說完,保持僅有的禮儀對霍極鼎頷了頷首,便頭也不回地就要離開這間充滿火藥味的房間。

  「不要走﹗」他倏地拉住了她的手,俊顏充滿了痛苦,糾結的眉心會讓任何一個人於心不忍。「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他啞啞澀澀的聲音使綠芽本能的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頭去,抬眼看著他,兩個人對視著,她看到他眼中的沉痛無助,在那一瞬間,她心軟了,沒有辦法真的丟下這對劍拔弩張的父女一走了之。

  她吸了口氣,語調軟化了。「首先,你該向我道歉,我不喜歡對我頤指氣使的僱主。」

  「好,我道歉,我本來就應該向 道歉。」他像只柔順的綿羊。「都是我不好,請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說下去。「替我拯救一個可能會成為問題少女的小女孩,我相信 做得到,而且會做得很好。」

  綠芽馬上感覺到好過多了,天知道她有多麼喜歡接受贊美,這是她的弱點,而他攻進了她的弱點,她也只好降服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在他等待的眼神中,她說出了第二句話,「還有請求。」

  她明顯看到他松了口氣,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反應卻令她感到輕飄飄的。

  「謝謝 。」他閉了閉眼。「明天開始替美桑上課可以嗎?」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唯恐又得罪了她,這令她想笑,至少他不是一個真的自大狂,他還是個好父親,因為他有心改善自己和女兒的關系。

  她愉快的點了點頭。「明天上午九點,我會準時到貴府來,希望到時霍小姐也準時梳洗用餐完畢在等我。」

  「 可以搬來這裡住嗎?」唐突的問了這麼一句後,怕她有所誤會,他連忙補充道︰「因為小女……」他看了迅速哼著別開眼的女兒一眼,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她--很難約束。」

  綠芽揚了揚眉梢。

  她想她懂他的意思,他欲言又止的部份應該是,這位驕縱的千金小姐惡習繁多,必須要日以繼夜的與她同住,才能矯正她所有的壞習慣,也才能看到她所有的壞習慣。

  「我樂意配合你的要求,霍先生。」  

  反正只有兩個月,而且霍園距離她家只要四十分鐘的車程,她還是可以常常回去,再說既然她接下這份工作,就要做到最好,矯正霍美桑的壞習慣現在已經是她的責任了。

  「太好了。」霍極鼎的語氣由衷松了口氣。「我請司機送 回去。」

  直到坐上由霍宅司機駕駛的豪華黑色房車離開之後,綠芽腦中仍回繞著剛剛在霍園裡發生的一切。

  對於她來說,這是個全新的經驗,也破了她許多往例,例如薪酬最高、學生年齡最小、而男主人最……英俊。

  想到這裡,她連忙甩甩頭,揮掉腦中這不應該存在的無聊想法。

  她該想的是,她對霍極鼎的第一印象並不佳,也不喜歡霍美桑那個不可愛的小大人,甚至對那個冷冰冰的管家也沒有好感,理由是因為她不像個管家,不夠親切,可是她卻見鬼的接下了這份工作。

  這究竟是一份怎麼樣的工作啊﹗

  接下來就等著看她怎麼吃力不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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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麼樣的工作還要 搬去對方家裡住?」馮大姊問。

  她雖然已經出嫁了,但嫁的是自家道館裡的教練,因此還住在有十幾個房間的寬敞家裡,平常的工作就是當道館的會計。

  已經晚上了,夏蟬在窗外鳴叫著,房裡,綠芽在收拾簡單的必備用品和換洗衣物,馮家的女人通通擠到她房裡來, 一言、我一語的問個不停。

  「是呀,綠芽, 一個沒有結婚的年輕小姐,住到一個沒有老婆的男人家裡不太好吧?不會有問題嗎?」綠芽的二嫂說道,也說出了大家的擔心。

  「 們放心吧,我們絕不是孤男寡女。」她露齒笑了笑。「霍家是富豪之家,人家家裡還有管家、園丁跟廚子,我眼睛看到的傭人就有兩個,我跟他絕對沒有獨處的機會。」

  綠芽的三嫂瞪大了眼睛。「可是難保那個死了老婆的男人不會飢不擇食啊﹗如果他對 下手怎麼辦?」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三嫂。「三嫂, 這是什麼意思?我很差嗎?對我下手叫飢不擇食?」

  在這個大家庭裡,她和三嫂最為話不投機半句多,也最搞不懂她英偉的三哥看上毫無素養的三嫂什麼。

  「冤枉啊,我是擔心 的安危啊﹗綠芽, 是爸媽的掌上明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看到她雙眉一蹙的反應,馮三嫂連忙改口道︰「呸呸呸,我的意思是,萬一 做出敗壞門風的事,要叫爸媽的老臉往哪裡擱……」

  馮大嫂連忙拉拉說多錯多的三嫂。「別說了啦,弟妹, 沒看到綠芽臉都綠了,成了名符其實的綠豆芽……」

  「總之,謝謝 們大家的關心,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會照顧自己, 們可以回自己房裡去休息了。」

  大嫂怎麼跟三嫂越來越像了?綠芽沒好氣的下了逐客令,明天一早霍家的司機就會來接她,她得養足了精神好對付那個千金女。

  「小妹, 說的霍先生,該不會就是那個不久前才從德國回來台灣定居,霍氏製藥總裁霍極鼎吧?」馮家老三馮紅蕾倚在門邊,雙手盤在胸前,英眉微揚,朱唇帶著微笑問。

  綠芽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

  頓時,除了馮紅蕾之外,房裡的女眷們同時倒抽了口氣。

  綠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那堆嫂嫂姊姊們。「 們怎麼了?」

  「老天﹗他很有名耶﹗」馮二嫂頭一個興奮的叫出來。

  「喔﹗不會吧﹗ 真的要去替霍極鼎工作?」馮大姊也一副暈陶陶的模樣,好像要去替霍極鼎工作的是她一樣。

  「大姊, 那是什麼樣子?」長姊發春的模樣令綠芽失笑。「 忘了 是已婚婦人嗎?順便提醒 , 還有個不滿四歲的兒子,兩個不滿半歲的雙胞胎女兒,他們不會想看到自己的娘這副模樣。」

  馮大姊不服氣的反駁道︰「 大姊我在結婚之前也有青春啊,霍極鼎是我的夢中情人,我夢想過一千次要嫁給他。」

  「可是 嫁給了姊夫,而他的拳頭很硬,不會允許 紅杏出牆的。」綠芽很現實的打醒了大姊的美夢。「所以別再想了,回房去餵奶吧,況且,就算他再有名望也不過是個男人,也有擺不平的事--例如,他的野蠻女兒。」

  「那是私事啦,他在事業上的成功卻是亞洲之光。」綠芽的二姊如數家珍地說︰「他二十六歲就接手霍氏製藥總裁的位置,是集團中最年輕的總裁,他的研發團隊研發的抗癌藥品連美國國家研究室也佩服,他個人卻極為神秘、低調,讓人更想一探究竟。」

  「小妹,見過他本人之後有什麼感覺,說來聽聽嘛。」馮二嫂亢奮的催她。

  「他的脾氣不好。」綠芽想也不想地說,「還有,他的防衛心很重。」

  因為這堆女人的起哄,她的腦海又不由自主的浮現了霍極鼎的身影,一個陰鬱的、疲倦的男人。

  「當然啦,他是獅子座的男人嘛。」馮大姊笑得眼都 了。「那 應該也覺得他的領導能力也很強吧?這是獅座男人的特性。」

  綠芽哭笑不得地說︰「我又沒有被他領導過,我怎麼知道?」

  不過,能管理那麼大一間知名藥廠,他的領導能力一定是不差的。

  她不知道原來他也是獅子座的,小姐她不巧也是獅子座女郎,和同一屬性的人同在一個屋簷下,有的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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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園的客房極為舒適,綠芽甚至認為這間房間比她住過的任何五星級飯店的套房,都還來得還要雅致。

  房間在建築物的二樓,靠近樓梯的位置,整個房間就像一朵淡雅的蘭花,推開窗戶看到一大片綠葉楓樹,環境寧靜,工作之餘,她可以在房間裡撰寫美麗報的連載文章。

  她滿意這個房間,把少量的衣物掛進象牙白的衣櫃之後,她在梳妝台前稍為整理自己的儀容,走到霍美桑的房門前敲了敲。

  「進來。」房裡傳來霍美桑的聲音。

  綠芽不疑有他的轉動門把,卻在同時間,一盆水從天而降,她驚聲大叫。

  霍美桑文靜的坐在書桌前,她故作詫異的看著一身狼狽的她。「我不知道我的房間會下雨。 還好嗎?老師。」

  綠芽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敢說,她已經在老電影裡看過一千次這種老掉牙的把戲了,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握緊拳頭,轉身就走。

  她回到房裡擦幹頭發,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可是情緒仍然激動。

  霍美桑果然是個極待重整的問題少女,難怪霍極鼎會對她採用極權管教了,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當她再度回到霍美桑房門口,地板已經清理過了,房門敞開著,霍美桑仍然坐在書桌前,一副好孩子的模樣,一切像是沒發生過。

  她深吸了口氣,走到書桌前的另一張椅子坐下。

  「老師, 已經換好衣服啦,速度真快。」霍美桑對她甜甜的笑,把一本厚厚的禮儀教養推到她面前。「第九十頁有個地方我不懂,麻煩老師替我講解一下。」

  「沒問題。」綠芽忍著氣翻到第九十頁,瞬間她看到一隻死蟑螂的屍體被壓得扁扁的,白白的汁液溢在周圍,她嚇得抖動了一下身體。

  她那受驚的表情取悅了霍美桑,她無辜的眨了眨眼。「書裡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東西?好可怕喔﹗」

  綠芽定了定神,咬著牙根抽了一張面紙,使勁撚起蟑螂屍體丟到垃圾桶裡去。

  同時間,她明白霍美桑想做什麼了。

  這個小女孩想整得她主動求去,但她偏偏不,她要馴服她,這才是她的本色。

  「惡心的東西處理掉了,我們開始上課吧。」她不假辭色的翻到美儀課本的第一頁,心裡明白霍美桑絕不會乖乖聽她的話。

  「好,不過我想先喝點東西。」霍美桑乖巧地一笑,她忽然伸手打翻了擱在桌上的飲料,褐色汁液流到綠芽米白色的及膝裙上,眼看是無法挽救了。

  綠芽霍地站起來,握緊拳頭,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

  「我就不信 還敢來?」霍美桑得意的哼了一聲,正想窩回床上睡回籠覺,卻看到她的老師馮綠芽沒換裙子,氣沖沖的拿著一根藤條沖回來。

  她警覺地站了起來,退後一大步,心臟不安的怦怦亂跳,這個老師好像跟她以前在德國的那些老師都不一樣。

  「 要做什麼?」她充滿敵意的盯著那根藤條,吞了口口水,隨即仰望著那抿唇蹙眉的老師。

  「 怕了嗎?我猜想 的父親從來不曾打過 。」綠芽大步走到她面前,抬高了下巴,聲音冷冰冰的。「把手伸出來, 必須為 的惡作劇付出代價。」

  她認為頑劣如霍美桑,愛的教育已經不能馴服她了,必須先用鐵的紀律來讓她明白,不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 不能打我。」霍美桑壯大膽的朝她哼了一聲,傲然的說︰「 是我爹地花錢請來的, 要是打我,他會開除 ﹗」

  「那 就試試看﹗」她才不會被個小女孩威脅哩。

  綠芽奮力揪住霍美桑的雙手,揚起藤條,往她白嫩的小腿抽了一下。

  她並沒有使勁,只是想挫挫她的驕氣罷了,可是霍美桑卻驚聲尖叫,整個人像瘋了一樣的叫聲淒厲。

  「救命啊﹗救命啊﹗蘭姨救我﹗」

  她的雙手被綠芽擒住了,可是她拚命的扭動,淚水奔流在她小小的面孔上,連鼻涕也流下來了,看起來可憐兮兮。

  「 在做什麼?」

  林謹蘭聞聲奔了進來,她不由分說的推開綠芽,從她手中把霍美桑搶救進自己懷裡。

  「她打我﹗嗚……」霍美桑伏在管家的懷裡抽咽,越哭越大聲。「我只是想喝飲料而已,她就一直打我……」

  「馮小姐, 太過分了。」林謹蘭眼裡的精光射向綠芽。「她只是個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講嗎?一定要使用暴力。」

  綠芽撇了撇唇,實在懶得跟這個是非不分的管家說緣由,她只簡單的說道︰「請 不要插手,這是我的工作。」

  「霍先生請 來是要教美桑禮儀的,而不是要 將她『屈打成招』的。」林謹蘭冷冷地說︰「 以為讓美桑乖乖聽話就是成功的教養了嗎?」

  綠芽的眉毛挑高了,怒火燃燒在她的眼裡。

  見鬼了﹗這個女人居然反過來教她什麼叫做教養,真是氣死她了﹗

  「蘭姨,我們出去,我要去 房裡,我不要留在這裡,她好恐怖……」霍美桑在林謹蘭懷裡磨蹭,聲音怯怯的,努力的扮演著受虐兒童。

  「好,我們走。」林謹蘭冷冷的掃了綠芽一眼,帶著霍美桑離開了房間。

  綠芽簡直快氣炸了﹗

  她敢打包票,那個林管家並不是真心的在疼愛霍美桑,而是對霍極鼎別有居心。

  為什麼她會這麼覺得呢?

  道理很簡單,打從林謹蘭沖進房裡,所有的表現都是飽含著敵意沖著她而來,只忙著對付她,忙著要讓霍美桑明白她是站在她那邊的,一點也沒關心霍美桑到底是傷到哪裡了。

  真是頭痛哪﹗一個頑劣的霍美桑已經不好搞定了,現在又加了個莫名其妙在排擠她的林謹蘭,看來今晚等霍極鼎回來,她必須和他好好的談一談,她要充份的授權,不要隨便一個管家就能干涉她的管教方式,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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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十二點半,綠芽在只留著一盞暈黃壁燈的客廳裡等的昏昏欲睡。

  這個霍極鼎的生活也太不正常了吧?都過了午夜還不回家,難怪霍美桑不學好了,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嘛,當人家父親的都不以身作則了,想要擁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恐怕很難。

  原本是要跟他談林謹蘭越權的事,正準備放棄不等了,大門卻適時傳來開鎖的聲音,她精神一振,總算等到晚歸的男主人了。

  她從寬大的沙發裡起身,看到西裝筆挺的霍極鼎步履不穩的走進玄關,瞬間她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不禁蹙起了眉心。

  他喝酒了,而且還喝了不少……  

  「霍先生--」她走向他,試探性地喚了聲,想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是不可能談出什麼所以然了。

  聽到她的聲音,他抬起了頭,眼神渙散,眉心深蹙,似有無盡煩憂。

  「霍先生,你不要緊吧?」綠芽靠近酒氣沖天的他。

  他的頭搖晃了一下,像是看不清楚她是誰,閉了閉眼又睜開,努力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表情忽然變得柔和而安慰。

  「 終於肯好好跟我說句話了,舒屏。」

  綠芽一愣,隨即明白他在意識不清醒之下認錯人了。

  「你認錯人了,霍先生,我是馮綠芽。」

  「 還要跟我鬧脾氣嗎?舒屏。」他幽幽的嘆息了一聲。「我不是故意要忙於事業忽略了 ,真的不是, 原諒我,回到我身邊來好嗎?」

  綠芽一震。

  他的聲音飽含著深濃的感情又自責無比,她從來沒有聽過一個男人用這麼有感情又這麼無可奈何的聲音說話。

  「咳--」她清了清喉嚨,覺得有點尷尬,她並不是他要表白的對象呵。「霍先生,我不是……」

  「不要說,不要拒絕我。」他苦惱的看著她,那深邃眸子的凝視令綠芽怦然心跳。

  見鬼了,明明知道他意識不清楚,她還心跳個什麼勁兒啊?

  「霍先生--」

  他嘆了一口氣,無奈不已的說︰「不要叫我霍先生,叫我的名字,我們的距離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遠了?」

  綠芽又是一呆。

  那個舒屏到底是誰?為什麼會讓他這麼束手無策?

  「 還肯跟我說話,表示我們還有機會是不是?」他的眼底是一片深深切切的柔情。「 不會對我那麼殘忍的,我知道 不會。」

  綠芽聽得有點神往了,當她驀然警覺到他伸手拉她時,只來得及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落入他的懷抱之中。

  老天﹗他要幹什麼?

  「舒屏……」他雙手捧著她的面孔,不停的揉著她的發,她看到他緊蹙的濃眉近在眼前,一股帶著酒味的灼熱氣息撲向她,他已經低頭攫住她的嘴唇了。

  綠芽掙紮著,使勁的推開他,他剛鐵一般的身軀卻文風不動。

  他的雙手緊緊捧著她的頭,唇舌貪婪的吸吮著她的唇,濃厚的酒味隨著他溫熱的舌尖探進她嘴裡,要命的男性氣息令她眩暈,她感到渾身火熱得不能自己。

  「不要離開我,舒屏, 不要離開我……」他抵著她的額,熱熱的唇瓣在她唇上依戀地摩挲,但他忘情的低喃卻把她狠狠的從意亂情迷之中拉回來。

  見鬼的舒屏﹗她又不叫舒屏,她是馮綠芽。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麼,她用力推開他,使他腳步一個踉蹌的摔倒在地上,她微微一愣,隨即回身跑上樓。

  夢夢夢﹗這一切都是夢,不是真的﹗

  她喘息著甩上門板,背靠著門,清楚聽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

  她有一百萬個後悔自己幹麼要在樓下等他,經過那一吻,她明天要怎麼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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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1:06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失眠了一整夜,綠芽肯定自己是白擔心了。

  早餐桌上,霍極鼎泰若自然的用苦早餐,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她不知道昨晚摔倒在地的他是怎麼回房的,但他不記得也好,省得她尷尬。

  吃完吐司之後,她啜了口咖啡,餐桌上只有他們兩個,旁邊雖然有個傭人在服伺著,卻也只是木然的垂手而立罷了,空氣沉悶得快結冰了。

  她不由自主的觀察起他來。

  他吃的很簡單,桌上的餐點很豐富,他卻只吃白吐司和黑咖啡,吐司甚更連奶油都不抹,而咖啡則喝得很凶,傭人已經在他杯裡添第三杯了。

  嘖嘖,長期下來,他的胃怎麼受得了?酒喝那多,咖啡又喝那大量,他真的應該節製一點……

  「馮老師。」

  寂靜之中忽然聽到他開口叫她,綠芽本能地嚇了一跳,一顆心不自覺的加快了跳動,這是過去從來不曾有過的現象。

  「有事嗎,霍先生?」她聽到自己偏高的怪異音調,雙頰還難以自我控製、該死的微微紅了起來。

  「待會請到我書房來一下,我想跟 談一談。」他淡淡地說,沉鬱英俊的面孔上可以說是沒有表情。

  綠芽的心還是跳得很快,但她壓抑住心跳,優雅得體的微微彎起唇角。「好的,霍先生。」

  現在的他跟昨夜深情又痛苦的他判若兩人,他知道自己醉後的模樣嗎?卸下陰鬱保護色的他,竟然是那脆弱,連見多識廣的她都感到驚訝,也莫名的對他好奇了起來,這實在不是她平時唯我獨尊的作風啊﹗

  「那,慢用,我先進書房了。」他對她禮貌的點了點頭之後離席,留下忐忑不安的她。

  事情不妙,他要跟她談什麼?他該不會什麼都記得吧﹗

  這麼一想,她就無心吃早餐了,心裡像吊著一隻水桶,七上八下的,最後決定立即與他面對面弄個清楚,就算他真的記得那又如何?錯的也不是她啊,她有什麼好不安的?

  不過,為了不想讓他覺得她很心急,她刻意又按捺了十分鐘才去敲書房的門,這已經是她耐性的極限了。

  她清了清喉嚨,揚聲清脆道︰「霍先生,我是馮綠芽。」

  「進來。」

  她轉動門把走進去,撲鼻而來是一股難聞的煙味,她本能的反應是皺起了眉頭。

  他相當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呵,才剛吃完早餐就馬上抽煙,她下意識的看向煙灰缸,居然已經有三根煙蒂了。

  「聽說 昨天打了美桑?」他凝視著她,開門見山的問,順手撚熄剩下三分之一的煙。

  雖然美桑和管家都異口同聲這麼說,但他要聽她親口証實。

  綠芽打從心裡松了口氣,原來他要談的是這件事啊。

  「沒錯。」她直認不諱。

  她的沒有否認令他俊顏一沉,口氣跟著嚴峻起來。「馮小姐,我付 兩百萬,不是為了讓 打我的女兒。」

  她敏感的注意到他對她的稱呼從馮老師變成了馮小姐,這是不是代表著知道她打了他的寶貝女兒之後,他不再認同她老師的身分了?

  這麼一想,她的口氣也強硬了起來。「恕我直言,霍先生,有些過度頑劣的人就是不打不成器……」

  「美桑並不頑劣。」他截走了她的話。「她只是……」

  「只是有點不受教而已?」她搶回發話權,揚了揚眉毛,譏誚的問︰「你可是要這樣說,霍先生?」

  蹙起濃眉,霍極鼎沉吟了下,決定不再與她唇槍舌戰,因為那是件愚蠢至極的事,而且對他們要談的事沒幫助。「總之,我不希望美桑再受到暴力的陰影。」

  「放心吧,令媛絕不至於那脆弱。」她用著嘲弄的口吻說,只要一想起那個小惡魔昨天對她的大禮伺候,她就忍不住變成毒舌一派。

  霍極鼎因她的評語拉下俊臉。「馮小姐,口舌之爭沒有益處,我希望 不是浪得虛名,而是有真材實料,能夠把美桑給教好,否則我會非常後悔僱用 。」

  綠芽的火氣瞬間被他點燃了。

  他在說什麼?

  她可不是對每個學生都來打這一招的,若不是霍美桑早已被寵上了天,她也不會出此下策,先以打來製伏她。

  而他,這個姓霍的居然暗諷她只是浪得虛名,這對向來重視名聲的她而言,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霍先生,你想知道你的寶貝女兒昨天對我做了什麼嗎?」她用一雙噴火的眸子瞪視著他,聲音因氣憤而急促響亮。「她在門上放水桶,淋得我一身濕,她在課本裡夾蟑螂屍體,嚇得我差點嘔吐,她故意打翻飲料杯子,讓我的白裙變紅裙,我只打了她一下,她卻哭天搶地的引來是非不分的管家助陣,她年紀小小,但演技實在高超,令我打從心裡佩服﹗」

  聽完她激動不已的一席話,他微微一怔,半晌才悶悶地說︰「我不相信美桑會做這些事。」

  「或許吧。」她不怒反笑,嘴角上揚的表情卻極盡諷刺之能事。「令媛在你面前可能表現得只是有些驕縱罷了,但事實上,她會演戲,她很滑頭,她的心眼絕不像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她早就已經失去純真,她懂得怎麼激怒我,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惺惺作態的一個小孩子,她長得很漂亮,心腸卻扭曲極了,她不值得任何人由衷的疼愛她,因為她絲毫沒有可愛之處--」

  他的眉頭隨著她的話越蹙越深,像一潭不見底的井,她本能的住了口,驀然覺得自己好像說得太過火了。

  老天﹗她在幹麼?

  她怎麼可以跟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計較?還非常沒有度量的細數她的劣行,並且是在那小女孩的父親面前。

  唉,她完了,可能真像她的好友韋淩珊所說的吧,平時她是一個善良富有同情心、隨和又好相處的人,可是一旦有人攻擊她,她會比誰都尖銳。

  而現在,她顯然已經尖銳過頭了。

  可是怎麼辦呢?覆水難收,難不成要向他道歉?

  她掙紮不已的看著他,無論如何就是無法坦然的開口說聲對不起,她看到他微微牽動了唇線,已經有心理準備要接受他的炮火抨擊了。

  「如果 有把握讓美桑變成一個值得人疼愛的孩子,我就不再堅持反對 使用體罰。」

  她愣住了。

  他居然沒有發火?﹗

  她的心滑過一絲奇異的感受,這個男人,他太護短、太陰晴不定,也太古怪神秘,但是他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起碼他沒有在她知道自己不應該之後對她得理不饒人。

  「我知道了,我會盡全力的。」雖然兩人之間的戰火熄了,但她心裡還是像卡著一顆石頭般,感覺怪怪的。「那我出去了。」

  她轉身退出書房,舉止間幽然飄來一陣彷佛揉合了檸檬與桃子的花果香,這淡淡的香味令他微微怔忡。

  從她身上傳來的香味,好像昨夜曾出現在他的夢中。

  荒謬。

  他搖搖頭,揮掉腦中荒唐的想法。

  昨晚他喝太多了,根本就什麼事都不記得,還夢見了舒屏,甚至在夢中深吻了她。

  可是,當他在半夢半醒之間醒來,才失笑的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客廳的地板上,一切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幸好沒有被人看見他的失態。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仍然不能從舒屏帶給他的傷痛裡痊癒,成功的事業無法帶給他慰藉,他知道自己內心的那個破洞,始終在滴血,也始終在影響著他對美桑的教養態度。

  他知道美桑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他的錯,過去多年來,他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忽略了美桑的成長,也忽略了她需要愛,當他發現小小的她人格已經扭曲了之後,他從訝異到自責,但卻不知如何補救。

  現在他只希望回台灣這個決定是對的,是對美桑有幫助的,而奕寧所大力保薦的這個馮老師真的可以讓美桑的心態恢複正常。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換取一個正常而快樂的女兒,包括犧牲他自己的幸福,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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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綠芽第二次走進霍美桑的房間,這才發現小惡魔的房間簡直比公主還公主,全部是柔美的粉紅色,不過這顯然對于陶冶她的性情半點用處都沒有。

  她從宴會禮儀教起,並在桌上擺了一副標準的刀叉湯匙,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霍美桑的心不在焉,或許是故意跟她作對吧,她總是左耳進、右耳出,擺出一副不想聽的嘴臉,高高噘起的唇角沒有半點受教的樣子。

  「難道我們不能開冷氣嗎?」綠芽終於忍不住提出自己的要求。

  霍美桑勝利的微微一笑。「不能,因為我怕冷。」

  綠芽蹙起了眉心。她才不信小惡魔的鬼話,因為這小惡魔明明也一頭一臉的汗,甚至整個背後的衣服都濕了,卻堅持不開冷氣,在這酷熱三十七度的夏暑時分,分明是故意整她。

  好,不開就不開,既然小惡魔挺得住,她就跟她拚了,不吹冷氣不會要了她的命,她就使出馮家道館的忍字訣,看看誰先中暑﹗

  一個小時之後,霍美桑突然站起來。

  「我要上廁所﹗」

  她沒到得綠芽同意就徑自跑到臥房附設的浴室去,一去不出來,直到綠芽完全失去再等她的耐性,她大步走到浴室前,隔著門板傾聽,裡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霍美桑, 在幹麼?」她連續拍打著浴室門。

  沒有人回應。

  「霍美桑, 再不出來,我要進去嘍﹗」

  她語帶威脅,卻還是沒有得到回應,索性推開浴室的噴砂玻璃門,傻眼的看到小惡魔躺在幹淨的大型浴缸裡睡得香甜,身上還蓋著雪白的浴巾,浴室的空調是獨立的,她還開了冷氣,看起來舒適極了。

  好極了,她真是會享受﹗

  不怒反笑,綠芽拿下架上的蓮蓬頭,把水力轉到最大,方向對準小惡魔的身體,水籠頭往上一扳,強烈水注瞬間往霍美桑的身上亂噴。

  「哇﹗」霍美桑嚇得醒過來,她故意睡在浴室裡,就是要讓這個討厭極了的女老師拿她沒辦法,沒想到她居然用水噴她﹗

  「清醒了?可以繼續上課了嗎?」綠芽毫不手軟的把蓮蓬頭的方向對準霍美桑的臉,噴得她幾乎快睜不開眼睛。

  「 是老巫婆﹗我討厭 ﹗」霍美桑狼狽的從浴缸裡跳起來,暴眺如雷的撲向綠芽,死命扯著她的衣服。

  「想打架是嗎?沒問題,不過如果誰向 爸爸告狀,誰就是香菇, 敢嗎?」說完,綠芽挑舋的看著張牙舞爪中的她。

  「我打死 ﹗」

  霍美桑奮力扯住綠芽的頭發,綠芽也扯住她的,霍美桑張嘴咬了綠芽的手臂,綠芽也咬她的,兩個人都痛得哇哇大叫,而那支還沒關掉水的蓮蓬頭則在空中亂轉亂噴,整間浴室一片「水汪汪」。

  這天,霍美桑又破了綠芽另一個戒--跟學生打架。

  也破了她人生的首戒--跟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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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極鼎難得回家用晚餐,卻看到兩個掛彩的人與他一同吃飯。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沒想到自己早上才允許馮綠芽可以使用體罰,她就用得這麼徹底,而且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連她這個當老師的都掛彩了?

  「沒有人要說嗎?」他銳利的眸光輪流在兩人臉上梭巡,但是她們兩個都繼續保持緘默。

  霍美桑倔強的抿著唇,悶悶的扒著飯菜,縱然她很想向父親告狀,但她不想當香菇,所以最好把嘴巴閉緊一點。

  而綠芽當然是不會說的,這是她征服霍美桑的一個過程。

  餐畢,她回到房裡,沐浴過後,泡了杯咖啡,打開電腦,開始找尋靈感,撰寫她這周的專欄。

  執筆美麗報美儀專欄的報酬並不多,卻可以滿足她的女王性格,許多粉絲來信都尊稱她為老師,她甚至有海外的讀者,這令她飄飄然的。

  不過今夜似乎不是一個寫作的好日子,窗外星光太燦爛,她忍不住離開電腦,走到長窗前去仰望著滿天星斗。

  敲門聲在她沉醉星空時響起。

  「哪位?」她問。

  「霍極鼎。」

  她連忙加了件小外套前去開門,門外站著修挺的霍極鼎,他也洗過澡了,身上散發著一股乾爽的皂香,他穿休閑服的模樣是她不曾見過的。

  「我們談一談。」他徑自走進她的房間,看到開機中的筆記型電腦,也看到敞開的落地長窗,晚風徐吹,透明的紗簾揚起。

  「 在寫美麗報的專欄?」

  綠芽微感詫異。「你知道?」

  這真是讓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霍極鼎居然知道她是美麗報的專欄作家?

  「奕寧提過。」他淡淡的回答。

  奕寧?她敏感的豎起耳朵。「你們很熟?」

  他奇怪的看著她。「他沒告訴 嗎?我們是表兄弟。」

  綠芽瞪大了杏眸。

  老杜和霍極鼎居然有血緣關系,他有來頭這麼大的表兄弟,為什麼從來都不提?都幾歲的人了,還那麼愛搞神秘。

  「寫得順利嗎?」他的眸光瞥了瞥她開著的電腦。「我是不是打擾到 了?」

  「我想霍先生你來找我的目的,不是要談我的工作吧?」她猜得到他要問什麼。「如果你是要問我和令千金身上掛的彩,那我無可奉告。」

  他沉默了一下。「美桑也是這麼說。」

  她笑了。很好,小惡魔總算有遵守她們之間的約定。

  「既然如此,就請你別管我們了吧。」

  「既然我眼睛看到了,就不可能不管。」他挑起了眉毛。「馮小姐,我希望 的體罰適可而止,美桑只是個孩子,如果 恐嚇威脅她,我絕不能認同 的做法。」

  「你以為我威脅她?」綠芽不可思議的半 起杏眸。

  「難道不是嗎?」他冷峻的看著她。「如果不是 打了她,威脅她不準說出來,她為什麼不敢告訴我實情?我沒見過比 更加糟糕的教育者。」

  綠芽沒好氣的挑著眉。「你真的太自作聰明瞭,霍先生,難怪令千金的性格會那古怪,原來都是深受你的影響。」

  她說過,當有人先開始攻擊她時,她也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她刻薄的言論令霍令極臉色一變,語氣帶著命令。「 這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

  綠芽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或許你該考慮給令千金一個正常的家庭,一個有爸爸、有媽媽的家庭,而不是在酒後苦苦思念一個叫做舒屏的女人,卻對女兒的心理狀態百般忽略﹗」

  他的臉色霎時發白了。

  「 該死的從哪裡知道那個名字?」他的聲音在顫抖,拳頭握得死緊,整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對勁,好像一座快要爆發的火山。

  「哪個名字?」綠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舒屏嗎?」

  「不準 再提那個名字﹗」他額上的青筋凸了起來,咆哮的警告她,然後用力甩門離去,力道之猛,好像連窗戶也搖了一下。

  綠芽愕然的看著他負氣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他們父女倆發起脾氣來居然這麼像。

  她第一千次感覺到,來到霍園是不智之舉。

  而那個叫舒屏的女人是誰?為什麼霍極鼎對這個名字那麼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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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一杯冰拿鐵。」綠芽將菜單還給服務生,美眸沒好氣的看著坐在她對面,氣定神閑、笑吟吟的杜奕寧。

  「你好像很樂。」她陳述他的表情之後馬上興師問罪。「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霍極鼎是你的表哥?」

  昨晚他甩門而去,那是第一次有男人當著她的面用甩門表達不爽之意,她當然很不舒坦。

  怎麼說她也是有名氣的老師,在社交圈享有一定的地位,難道他就不能對她尊重點嗎?

  「 沒有問我啊。」杜奕寧俊雅的臉上擺出無辜的表情。

  「哼哼。」她懶得跟他耍嘴皮子,話鋒一轉,直接切入她想知道的事。「既然你是霍極鼎的表弟,那你一定知道某個芳名叫舒屏的女人是誰。」

  他意外的看著她。「他跟 提到舒屏?」

  綠芽又輕哼了兩聲。「可以這麼說。」只不過他是在醉後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把她錯認為舒屏,但她不想對杜奕寧提起這個,因為那晚還有個小插曲存在--她跟霍極鼎接吻了,這個秘密至今只有她知道。

  「我真是不敢相信他會主動跟 提舒屏。」杜奕寧詫異不已。「他已經好幾年不跟任何人提起這個名字了,也不許任何人提起她。」

  綠芽掃了他一眼。真是廢話啊,這個她也知道,光看他昨晚青筋暴現的反應她就知道了。「那舒屏到底是誰?」

  「是他的亡妻。」

  「哦--」她懂了,想必他極愛他的亡妻,思念過度,才會在酒後將她錯認為她。

  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在死後還讓他思念不已?他不許任何人提起她,也是怕觸景傷情吧﹗

  她又發掘到霍極鼎另一個優點了,他很深情,妻子都死去那麼多年了,他仍深深愛著她,至死不渝的愛是任何女人的夢想,她也不例外。

  「說說美桑吧,她令 頭疼嗎?」

  當他走進兩人相約的咖啡座,看到綠芽臉上貼著兩塊有損容貌的OK繃時,他打從心裡想笑,而且不難想像她跟美桑這兩只大小母獅子鬥得有多激烈了。

  綠芽雲淡風輕地啜了口拿鐵。「還好。」只是今天一起床就渾身筋骨酸痛而已,不過她不會對杜奕寧訴苦,因為她也不想當香菇。

  「很高興 還沒有打退堂鼓。」他用贊美的眼神看著她。「 知道的,美桑在德國有過許多美儀老師,她們都在三天之內打包行李走人,並發誓再也不要見到美桑這只小惡魔。」

  她怡然一笑。「是嗎?那她們太沒用了。」

  他微笑看著龍心大悅的綠芽。

  這就是他喜歡她的地方,七情六欲全表現在臉上,只要讓她覺得她是最棒的,她就會拚命達成你交付給她的使命,他相信美桑在她的教導不會改頭換面,也相信死氣沉沉的霍園多了她會截然不同。

  「走吧,中午了,我請 吃飯。」他拿起兩人的帳單起身。「這裡八樓有間加州風味的餐館,應該合 的胃口。」

  綠芽露齒一笑。「太好了,順便可以討論一下專欄內容,我想稍微改變執筆風格。」

  兩人相偕進入透明電梯。

  八樓到了,走出電梯口便是情調浪漫的暗藍燈光,餐廳入口就在正前方,音樂從裡面傳出來,帶位櫃檯前有一對外型出色的男女側對著他們,綠芽忽然止步。

  「是霍極鼎﹗」

  她看到修挺的他身邊有位衣著入時的年輕美女,時時留意時尚社交新聞的她,一眼就認出美女是政治世家鄧氏望族的千金鄧友婷,芳齡二十五,剛從紐約茱莉亞音樂學院留學回來,溫婉有禮、氣質上佳,是許多重量級名流心目中的最佳媳婦人選。

  「太好了,剛好過去打聲招呼。」杜奕寧神清氣爽地說。

  「不不,不要﹗」想到昨晚和霍極鼎發生的沖突還沒化解,綠芽連忙拉住好友,再說人家現在在和美女約會,他們怎麼好打擾?

  他和鄧友婷是在約會嗎?

  是吧﹗

  雖然沒有手挽著手,可是形影親密,鄧友婷微微地笑,雖然沒有笑容,但他卻也沒有像平常一樣,總是眉頭深鎖。

  哼哼,才在說他深情、長情,現在看來,他也不過是個有七倩六欲的普通男人,醉了才思念亡妻,清醒時不忘約會美女解悶,她把他想得太清高了。

  「 好像在生氣。」

  杜奕寧的聲音傳到耳裡,綠芽嚇了一跳。

  「哪有?」她摸摸自己的臉,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大概是餓了吧。」

  他微笑凝視不自在的她。「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綠芽心一跳。「不要胡亂造謠,謠言要止于智者。」

  「什麼謠言?」他好笑的看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她。

  「就是--」算了,她實在無法把話憋在心裡,再說杜奕寧雖然是個男人,但心思敏銳,或許說出來可以消除她心中自那晚開始,就對霍極鼎產生的怪異感覺。

  因為……所以……

  聽完之後,杜奕寧並沒有大驚小怪,反而認真的打量起有點煩躁的她。

  「所以呢, 對他有了感覺?你們來電?」

  酒後認錯人是很平常的事,他敢說表哥如果知道了,頂多對綠芽致聲抱歉罷了,但綠芽是個女人,對一個強吻了她的男人,感覺卻會變得微妙而有所不同,

  「你在胡說什麼?」綠芽拔高了聲音替自己辯白。「我怎麼可能對一個年過三十五,死了老婆又帶著一個難纏九歲女兒的男人有感覺?」

  她一直自視甚高,日後的結婚對象也必然要匹配得過她,如果她嫁給一個鰥夫,她會被秦遇霞給笑死,那女人一定會說她是沒人要才嫁給年紀一大把的鰥夫的,不管對方再優秀也一樣﹗

  「可是 的態度很奇怪。」杜奕寧慢條斯理的看著她。她對霍極鼎的評語太過尖銳,她明知道他並不若她形容得那麼差勁。

  「不要這樣看我﹗」她抗議著。「我的態度哪裡奇怪?你說啊﹗」

  他玩味地笑。「 在閃他, 不想讓他看到 ,或者--」他鏡片後帶笑的眸光一閃。「 不想正面和他以及他的女伴打招呼,因為 心裡不是滋味。」

  「我看你簡直有妄想症﹗」

  她惱羞成怒的返身跨回電梯裡,迅速按了關閉鍵,不想再看到杜奕寧那張惹她心煩意亂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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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1:3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一部黑色豪華房車在中正紀念堂接近國家劇院的入口處停了下來,綠芽從後座下車,霍美桑則大小姐架式十足的,要司機替她開另一邊的車門才肯下車。

  綠芽看著她小小年紀就會擺架子的模樣,只覺得這個看似趾高氣揚的小女孩很可憐,物質豐富,心靈卻很空虛。

  她知道自己就快有後母了嗎?霍極鼎和鄧友婷約會的隔天,她從美麗報上看到一篇精采的報導,文中指出鄧友婷是霍極鼎欽點的霍氏王國皇后,年輕的她將為霍氏開枝散葉,卻完全沒有提到霍家有霍美桑這只小惡魔。

  「知道這裡是哪裡嗎?」相偕走入劇院大廳,綠芽低頭瞧著打扮得宛若皇室公主的霍美桑。「這裡是國家劇院。」

  霍美桑真的很美,如果她不說話的話,她會是最惹人憐愛的小女孩,若是她的美遺傳自母親,那麼那個叫舒屏的女人一定美麗得不可方物。

  「我知道。」霍美桑抬起了下巴,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因為她又沒來過。

  「看到那些跟 一樣大的女孩了嗎?」綠芽指指魚貫入場的賓客,裡面不乏盛裝打扮的兒童。「我打賭 無法像她們一樣,安靜的看完整出音樂劇。」

  霍美桑皺皺鼻子。「我可以﹗」

  綠芽在心裡一笑,臉上卻表現出對她的懷疑。「 真的有辦法嗎?我說的不是一分鐘,也不是十分鐘,是從頭到尾哦。」

  「我說可以就可以, 聽不懂啊﹗」霍美桑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說完了嗎?我們到底要不要進去?」

  「走吧。」綠芽愉快地牽起她的手,奇怪的是,小惡魔居然沒有排斥她的舉動。

  入座之後,音樂劇開演了,劇情有點乏味,可是霍美桑卻正襟危坐,她很刻意的瞪大著雙眼,連個小瞌睡都沒有打的把整出音樂劇看完了,當然中間也沒有起來惡作劇。

  「看吧,我就說我做得到。」走出劇院,霍美桑小臉上有著勝利的微笑,心情顯得很好。

  「我真不敢相信 居然做到了。」綠芽誇張的故作訝異。她已經抓到對付小惡魔的訣竅了,那便是激將法,而且屢試不爽。

  「 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霍美桑更是洋洋得意了。

  綠芽沒有聯絡在附近待候的司機,趁著月色很美,她和霍美桑信步走著,她們同時看到一間可愛的霜淇淋專賣店,水藍色的招牌在一排商店裡特別顯目。

  「我們去買霜淇淋吃。」綠芽興致勃勃的提議,因為她看到了霍美桑眼中的渴望。

  霜淇淋是孩童的天堂,就算再大也一樣,霜淇淋對孩子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我又沒說我想吃霜淇淋。」霍美桑別過眼去,倔強的拒絕了她的好意。

  但綠芽硬是牽起她的手往霜淇淋專賣店而去。「可是我想啊。」

  霍美桑鬆口了。「好吧,那我陪 進去。」

  雖然她嘴巴上說不想吃霜淇淋,可是一進到店裡,看到那一桶桶色彩繽紛的霜淇淋時,還是忍不住接過綠芽替她點的兩球草莓霜淇淋。

  「那個摩天輪好刺激哦,一直升高一直轉圈圈,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我下禮拜還要去,我爸特別排假要帶我和弟弟去耶,我爸是個好好先生,只要我們說要去玩,他都會想辦法帶我們去。」

  「我媽也是啊,她還敢陪我坐海盜船哩, 們媽媽敢嗎?」

  三名與霍美桑年齡相仿的小女孩嘰嘰喳喳的討論著遊樂園的一切,她們說得口 橫飛,綠芽看到霍美桑雙眼流露出羨慕之情,這個老是出言不遜的小女孩安靜了,早熟的瞳眸看起來是那麼的叫人於心不忍。

  她在心裡打了個問號,難不成霍極鼎從來沒有帶她去過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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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之後,知道霍極鼎在書房,綠芽在做好心理準備之後敲了書房的門。

  其實他們之間除了那晚的小沖突之外,根本沒事,都是杜奕寧多嘴,說什麼她對他有特別的感覺,才會害她現在看到他都頗不自然,還有意無意的逃避著他。

  可是今天她必須面對他,她有正事要對他說。

  「進來。」書房裡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她發現臥房名副其實只是他睡覺的地方,只要在家,他幾乎都埋首在書房裡。

  沒有人知道他在裡面做什麼,但是她不認為他在工作,倒是她常想,他或許只是在裡面抽根煙發呆吧,書房是他冥想的私密空間,也像是囚禁他心靈的地方。

  她開門進去,照例聞到一股咖啡與香煙交雜的濃濃味道,書桌也照例是淩亂的,他的面孔當然照例有著倦意。

  他似乎相當習慣在書房裡只開微弱的燈光,她總自以為是的想,這是他沒有安全感的表徵。

  為什麼她會刻意研究他呢?她認為這是慣性使然,她在專欄執筆,雖然談的是禮儀,但她習慣觀察形形色邑的人,包括被傳低調神秘的霍極鼎在內。

  她不禁出神注視著紅木書桌後的他,當他抬眼看到是她時,黑眸掠過些微訝異,似乎也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畢竟他們前幾天發生過不愉快。

  綠芽清了清喉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泰若自然。

  「聽說 和美桑昨天一起出去。」不等她開口,他就先一步說話,並且如同上一次一樣,撚熄手中未抽完的煙。

  她注意到了他細微的小動作,第一次還可以說是巧合,但第二次……她胸口不由得一熱,其實他是個極為體貼的男人。

  她笑了笑。「我們去看音樂劇。」

  瞬間,他的眼裡跳躍起兩簇奇異的小火焰,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據我所知,美桑對音樂劇並沒有興趣。」

  從來沒有老師有勇氣帶美桑去看音樂劇,因為她一直是個令人頭疼的麻煩,她們不會自討苦吃。

  但是她……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激的輕嘆,誠如奕寧所言,她是不一樣的。

  她可能不曉得,他經常在窺視她教導美桑的過程。

  一開始,他確實是因為不放心而在暗地裡監督著,不希望煞費苦心的回到台灣,美桑還是無法受教,也擔心馮綠芽跟德國那些老師一樣,只對他有興趣,對美桑根本只是敷衍了事。

  然而時間久了,不知不覺的,他注視的眸光開始轉向了,且多半停駐在她的身上。

  她是個特別的女人,可以對毫不尊師重道的美桑視若無睹,徑自講自己的,直到美桑自己發生興趣了,央求她教,她才肯傳授,而美桑如果在上課時打瞌睡,她一定祭出藤條,狠狠的把她打醒。

  他甚至看過她在花園裡教美桑喝下午茶的禮儀時,一時興起教美桑跆拳道,一大一小穿著長裙的女人在對打跆拳,那一次,他忍俊不住的笑了。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病態,可是窺視她們已經變成他的樂趣,是他堆滿工作的枯燥生活裡,唯一的樂趣。

  「她是沒有興趣,但她表現得很好。」她對著他侃侃而談,就像美桑是她的孩子而不是他的孩子一樣。「如果下次你考慮帶她一起去的話,我保証她不會讓你丟臉,還有,她是全場最美麗的女孩,她們都沒有她那麼漂亮的大眼睛。」

  她的評語令他露出微笑,而他難得一見的笑容卻讓她像個呆子似的愣住了。

  他在笑?

  他居然會笑?

  她在幾秒鐘之後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而且還好死不死的想起杜奕寧說過的話,悚然一驚。

  不不,她對他沒有特別的感覺,她只是訝異他的笑容罷了。

  「咳--」她又清了清喉嚨,還莫名其妙的收起臉上原有的笑容。「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跟我和美桑一起吃晚餐,驗收她的餐桌禮儀。」

  自從發現霍美桑的心靈其實很空虛之後,她就不再嚴苛的對待她了。

  其實她並沒有教美桑任何餐桌禮儀,但她打睹美桑其實什麼都會,只是一直故意表現得很糟糕,目的當然是為了吸引父親的注意,她明天還是打算用激將法,這是冒險,因為她沒有把握小惡魔是否還會像昨晚一樣配合她。

  「在外面吃飯嗎?」他詢問著她,起身的同時,一陣暈眩令他搖晃了一下,他雙手扶著桌沿,感到頭越來越暈。

  「你沒事吧﹗」綠芽緊張的跑到他的旁邊。

  他已經痛苦得閉起眼睛,濃眉緊蹙,看起來很不舒服。

  「來,先坐下。」她扶著他的肩膀,緩緩將他按回豐皮旋轉椅中,將他的頭固定在椅背上,輕柔的替他按摩眉尾的部位。

  她知道自己的動作並不專業,甚至還有點笨拙,可是他的表情卻明顯好過多了,她也就繼續替他按摩。

  他的生活步調實在糟糕呵,大量的煙、酒和咖啡,還有少眠,因為他總是晚歸,卻又總是早起。

  「可以了,我不暈了。」

  綠芽松開了手,眸子卻還是有點擔心的瞅著他,看到他睜開眼睛,四目交接,她不知所以的心狂跳起來。

  「謝謝 。」他的頭仍仰靠在椅背上,神態疲倦,但一雙黑眸還是那麼深邃、那麼沉鬱、那麼吸引人。

  她有些恍惚的看著他,聲音不由自主地變細了。「不客氣。」

  她看著他,他也同樣看著她,書房裡安安靜靜,誰都沒有再開口,她心裡模模糊糊有個奇怪的念頭,那念頭是關於她和他,具體而言是什麼,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驀然之間,一陣敲門聲傳來,綠芽驚跳了一下,她不知道只是敲門聲為何會令她反應如此之大。

  「霍先生,鄧小姐來訪。」林謹蘭死板的聲音在門外揚起。

  瞬間,綠芽感到一股莫名的受傷情緒,那感覺來得那麼快、那麼急,連她自己也無法分辯隱藏在這種奇異情緒裡的細微枝節是什麼。

  「請她在客廳等我。」他吩咐了林謹蘭,研判性的眸光回到了綠芽臉上。

  她剛剛好像嚇到了,現在則看起來落落寡歡,這是他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過的表情。

  「有客人來了, 要不要一起去客廳坐坐?」他以一種不冷落她的禮節詢問。

  「你在和鄧友婷交往?」她看著他,忽然沖口問道,雖然她知道這個問題已經越界了,但她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他一愣,卻沒有否認。「是的。」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為什麼和她交往?」她的第二個問題隨之而來,就像已經在她心裡憋了很久。

  「 不是說過,我該給美桑一個正常的家庭嗎?」他淡淡地說︰「我正在努力設法給她一個正常的家庭。」

  那晚他對著寂靜長夜沉吟了良久,最後認同了她的話,他不該一直沉溺在過去的錯誤裡,美桑轉眼之間就成少女了,他該替她找個可以照顧她的新媽媽。

  「就因為這樣?」綠芽瞪大了瞳眸。

  她不知道自己的影響力這麼大,他居然為了她不經大腦的幾句話去和郎友婷交往?

  「你不覺得婚姻的產生應該始於愛情嗎?」她毫不遲疑的說,聲音莫名其妙的激動起來,就像這個問題和她有什麼切身關聯似的。「你應該為了愛情和一個女人交往,而不是為了要給美桑一個媽媽和一個女人交往﹗這對那個女人來說是不公平的﹗」

  她想說的是,對他而言,那也是不公平的……

  「 說的很對。」他的表情平靜,眼神淒然。「但是我的愛情早已經死了,我只想讓美桑正常的成長,以前我忽略了這個,現在我知道忽略所付出的代價了,看到美桑現在的模樣,她已經不像個孩子了,我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她不以為然的說︰「所以就可以犧牲你的幸福?」

  他一愣。「什麼意思?」

  「不是嗎?」她揚起眉毛,犀利的開口,「一個建立在需求上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你若不幸福,美桑也不會幸福,到時你只會書慘了另一個女人,也害慘了你自己﹗」

  他凝視著情急不已的她,心中陡地一動,模糊的抓到了一些什麼,遂靜靜地問︰「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聞言,她微微怔住了。

  該死的,她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她只是一個美儀老師,憑什麼干涉他的私生活,他下一段婚姻是否建立於愛情上又與她何干?她在急個什麼勁兒啊?

  「對不起,我說太多了,我先出去了。」她耳根燥熱地回避著他審思的眸光。「餐廳的地址我會告知管家,明晚見﹗」

  她急於離開書房,走得太急,卻不意碰撞到桌角,她低呼一聲,手肘痛得她彎下了腰。

  他迅速奔出去抓住她的手細看,看到她的手肘已經撞紅了一塊,明天肯定會瘀青。

  她吸了口氣,擠出一個沒事的表情。「沒關系,一點也不痛,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他蹙起眉峰。「要不要看中醫?」

  她又深吸了口氣,乎緩那痛楚的感覺。「不用了,揉一揉就好了。」

  「好。」

  他居然替她揉起手肘來。

  她驚惶失措的阻止著他。「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會揉,不是要你替我揉……」

  她又慌又亂,和他靠得那麼近,她的手還被他抓著,她感覺到血液似乎沸騰了起來,她的心跳得好快,越來越快。

  「 剛剛不也替我按摩嗎?」他沒有松開手,反而沉穩的替她揉著手肘,那適中的力道舒緩了綠芽的疼痛感,她忍不住的開口想化解那晚的沖突。

  「其實,我會知道舒屏這個名字是從你嘴裡知道的。」

  他迅速看向她,手裡的動作停止了。

  雖然他的表情怪異,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有一晚你喝醉了,我剛好在客廳裡,你把我當成了她,你叫我舒屏,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是你的亡妻。」

  雖然她並沒有把重點說出來,可是他是那麼的陰陽怪氣呵,她說得這麼坦白直接,會不會再度惹惱了他?

  正在擔心時,沒想到他卻黯然蹙緊了眉心,突兀的起身,徑自走到長窗前,那修挺的背影看起來既寂寥又孤獨,她忽然有種莫名的沖動,想緊緊從身後抱住他,

安慰他枯竭的心。

  可是看來她又搞砸了,雖然她是想冰釋他們的沖突,但顯然提起舒屏這個名宇,又令他的情緒不可自拔的陷入穀底。

  他就這麼愛著亡妻嗎?那麼現在和他密切交往中的鄧友婷算什麼?只是填補他感情空缺的代替品嗎?

  「我出去了。」她起身,默默離開了書房,過程中,他沒有回頭,也不發一語,他的神魂像是被窗外漆黑的夜空吸走了,而她看到的只是軀殼而已。

  綠芽垂頭喪氣的回到房問,情緒跟她手肘瘀青起來的情況一樣,糟透了。

  怎麼會這樣?從來沒有一個人讓她這麼摸不透,她永遠無法猜想他的思緒,也永遠無法去揣度他的感覺。

  今天他沒有對她發脾氣,可是她卻寧願他發火,那麼起碼她知道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他的樂在哪裡。

  他的沉默讓她好鬱悶。

  「唉--」躺在床上,她長長吐了一口氣。

  嘆氣像是會感染,她好像被霍極鼎傳染了這個要不得的壞習慣,她不記得自己以前會嘆氣。

  她忍不住的想,在這種心情下,他還可以見鄧友婷,和她談情說愛嗎?

  她煩躁的起身,想不通為什麼整個腦子裡想的都是霍極鼎,這種感覺以前從來不曾有過,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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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馬特」是一間頂級的法式餐廳,位於麗池飯店十五樓的玫瑰景觀園裡,氣氛優雅,入夜後,可以俯瞰玻璃窗台外車水馬龍、星光點點的夜景,還嗅聞得到陣陣濃鬱的玫瑰香。

  梭巡過環境之後,綠芽的眸光回到與她對坐的霍美桑臉上。「今天 爸爸也會來跟我們一起用餐。」

  她可以預期小惡魔會有多開心,可是她卻看到她一怔,接著不以為然的哼了一哼。「他很忙,他才不會來。」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父親一起在外面用餐了,自從上一次,她在宴會裡潑了某位貴婦一身紅酒之後,惹得父親大怒,他就再也不帶她赴宴了。

  「他會來。」綠芽篤定地笑了笑,漫不經意地說︰「不過他不相信 可以正確的使用桌上這些複雜的刀刀叉叉,而我也告訴他, 絕對會把叉子當湯匙使用。」

  聞言,霍美桑有點激動。「 胡說﹗我才不會﹗」

  綠芽從容一笑。「別吹牛了, 根本就不會, 在家裡吃飯不是還得使用湯匙嗎? 連筷子都不會拿哩。」

  當她發現霍美桑還在使用湯匙吃飯時,是又訝異又憐憫,這個可憐的孩子,她在用各種方式拒絕長大。

  「誰說我不會?我會﹗」霍美桑反駁的聲音更大了。

  「是嗎?」綠芽懷疑的看著她,然後笑了。「那麼這樣吧,我們來打賭,如果 可以好好將這頓飯吃完,且正確的使用刀叉,我就相信 不是吹牛。」

  霍美桑驕傲的揚起嘴角。「那 輸定了。」

  綠芽也不辯駁,只笑了笑。「大話別說得太早……瞧, 父親來了,我就說他會來吧。」

  她看到修挺的霍極鼎走進餐廳,也看到霍美桑眼中一掠而過的喜悅,可惜這個善於隱藏情緒的小大人,很快就扳回小臉,假裝對父親的到來毫不藏心。

  「抱歉,我遲到了, 們等很久了嗎?」霍極鼎一派瀟灑的拉開座椅,但眼神還是明顯的疲倦。

  「時間剛剛好,可以點餐了。」綠芽朗朗一笑,輕快地招來服務生,替自己和霍美桑點了菲力牛排餐。

  餐點來之後,綠芽原本還有點擔心小惡魔會不按牌理出牌的與她唱反調,可是她展現的教養比她預期的還要好,她真沒想到她的背可以挺得那麼直,切牛排的手勢可以那麼純熟。

  「你們慢用,我去洗手間。」霍美桑用餐巾紙抿了抿嘴角,下了座椅,像個小淑女般的走向洗手間。

  眸光直到女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才回到綠芽臉上,霍極鼎掩飾不住眸中嶄新的驚訝和某種震撼的新奇。

  「謝謝 。」他極力壓抑著內心巨大的波動,那是對女兒的愧疚,以及對她的改變的感動。「 把她教得很好。」

  綠芽的眼眸不由自主浮現了一抹溫柔神色。「她從來不是一個需要教的孩子,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她缺少的不是一個老師,而是父親的愛。」

  他嘆息一聲。「我知道自己很失職。」

  「你還可以補償她。」她星眸一閃,興匆匆的提議道︰「美桑從來沒有去遊樂園玩過吧?待會我們一起去遊樂園玩好嗎?我知道她很渴望去。」

  今天是週末,她知道有家知名的遊樂園營業到夜間十點,他們馬上出發的話,可以玩上一個多小時。

  「真的嗎?美桑想去遊樂園?」黑眸一黯,他又自責的嘆息了一聲。「我對她的瞭解真的太少了。」

  綠芽微笑啜了口咖啡。「沒關系,現在一切遺來得及。」

  瞧,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們兩個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不再提起昨夜的事,她也假裝沒發生過。

  她不知道昨晚後來怎麼樣了,但是她早上下經意的聽到傭人和園丁在討論鄧友婷,他們說,鄧小姐只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而霍極鼎也沒有送她回去,是鄧家的司機來接她定的。

  「馮老師。」他開口叫了她,而她馬上正視著他,微笑的杏眸裡輕快的寫著;「請說」兩字,隨後就聽到他歉然地說︰「那晚的事很抱歉。」

  她笑瞅著他。「哪晚?我們的沖突好像都發生在晚上。」她打趣地說,蓄意把氣氛維持得很輕松。

  「我錯吻了 的那晚。」他幽然嘆息一聲,眼珠黑幽幽的看著她。「奕寧都告訴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對 表達我的歉意才好。」

  綠芽笑不出來了,雙頰瞬間熱辣辣的紅了起來。

  該死的﹗原來不只女人大嘴巴,男人也很大嘴巴﹗

  雖然她沒有特別交代不能說,可是隨便想也知道,這種事心知肚明就好,怎麼可以說出來呢?更何況是去向當事人說了,杜奕寧是想看她尷尬死不成?

  她勉強振作了一下。「你別介意--」

  哦﹗這樣說很奇怪耶,被強吻的是她,她怎麼可以反過來要他別介意呢?這樣好像她很不在乎被他吻了似的,也好像她是個隨便的女人,她不可以這麼說,她要換個說法,絕對要換個說法﹗

  「咳﹗」她重重清了清喉嚨。「霍先生,讓我們都忘了那回事吧,我知道你認錯了人,你也不知道你吻的是我,我不會放在心上的,也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她籲了口氣,這樣說得體多了。

  「謝謝 的諒解。」他松了口氣,很快拿出一張支票。「我知道名節對一個未婚的小姐來說很重要,這是一點補償,也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 收下。」

  他的做法令綠芽瞪大了眼,她本能的去看那張支票的面額。

  一張一百萬的即期支票--

  她的火氣瞬間燃燒了起來。

  原來她馮綠芽的初吻只值一百萬,原來他這麼大方,肯花一百萬買一個女人的吻,真是好,好極了,她替一個多麼慷慨的人工作啊,她可真走運﹗

  「謝謝你的支票,霍大總裁。」她直率的低哼著。「這張遲來的支票大大補償了我,如果早知道被你莫名其妙的強吻有這麼理想的報酬,我想我願意再被你吻一百次,只要你不嫌棄就好,這是我的榮幸。」

  她尖銳的說完,冷冷的瞪視著他,卻不伸手去拿那張支票。

  饒是再遲頓的人也聽得出她的嘲諷之意,也看得出她的自尊受到傷害了。

  「我又搞砸了是不是?」他的神情無比懊惱,眼神無比自責。「我總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女人。」

  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的話讓她感到更加生氣了。

  他到底是曾經錯待了哪個女人,讓他至今對女人的態度誠惶誠恐的,是美桑的母親嗎?那個叫舒屏的女人要他卑躬曲膝的呵護嗎?

  就算他高興跪著伺候一個女人又與她何干?為什麼她要感到生氣?她到底是在發什麼神經?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話了,請你把支票收起來。」她煩躁的說︰「讓那件事過去,我們都不要再提了。」

  她咬牙切齒的在心裡發誓,她明天一定要去找杜奕寧算帳﹗

  「好,都聽 的。」他順從的收起支票,幽柔的眸光回到她臉上,他低喟一聲,眉峰深鎖,沒再開口。

  空氣令人窒息,綠芽拿起水杯啜了一口,她覺得胸口悶悶的,情緒也悶悶的。

  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男人--霍極鼎,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啊?

  他有股倔傲的氣質,總是憂鬱的神情,卻一再讓她看到他脆弱的某個部分,她已經分不惰楚自己究竟是在氣他給她支票,抑或在氣一些她自己也不敢去細細分析的地方了。

  「美桑回來了。」她振作了一下,一口氣喝光杯裡的水來滋潤過分緊繃的喉嚨。

  「要回去了嗎?」霍美桑回座後,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綠芽把惱人的情緒趕走,對她露出一個興致高昂的笑容。「不,我們還要去遊樂園。」

  「真的嗎?」她的眼瞳亮了,不經意流露出童幼的語氣來,一點也不像平常乖張的霍美桑。

  綠芽輕快的點了點頭。「真的,霍先生也跟我們一起去。」

  霍美桑懷疑的看著父親,表情恍如作夢。「爹地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她連想都不曾這樣想過。

  霍極鼎在女兒渴望的眼神中不由自主的點了頭。他感覺到父女斷了多年的感情好像在這一刻又接上了,這一切都不是他的能力可以做到的,往常他與美桑相處時,只有劍拔弩張。

  他的眸光不由自主的回到綠芽的臉上,就見她笑吟吟的瞅著他們父女倆,那表情既滿足又寬慰,他的心驀然一動,發現她有雙很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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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1:49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綠芽慶幸自己向來有隨身攜帶迷你數位相機的習慣,這晚在星光燦爛的遊樂園裡,她替霍氏父女拍了許多照片。

  從他們合照時的姿勢來看,他們實在是對不及格的父女,除了僵直的站著任她照,霍極鼎居然連攬住女兒的肩膀都不會,霍美桑更不用說了,她與父親顯然疏離過久了,連表情都無法放鬆。

  沒關系,第一次總是比較不自在的,她相信幾次之後,他們必然有所進步,她期待看到他們父女倆親密相擁的那一天。

  司機從停車場把車開了過來,他恭敬的打開後車門,霍美桑架子十足的坐進去,綠芽挺有自知之明的要坐到前座去,卻被霍極鼎給阻止了。

  他如夜空的黑眸瞅著她的眼睛。「後面很寬敞,一起坐後面吧。」

  綠芽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坐到了後面,可是因為霍美桑已經率先坐進去了,而霍極鼎讓她先上車,所以她變成坐在他們父女的中間。

  這是一部頂級的進口房車,前座與後座中間甚至有隔板,在霍美桑歪著頭睡著了之後,安靜的後座裡,連呼吸聲都可以聽見。

  車子平穩地在馬路上行駛,沉吟猶豫了半晌之後,他說道︰「今天……謝謝 。」

  美桑有過許多老師,甚至在她七歲入小學的時候,他擔心她心理不健全,還替她請了個心理老師。

  縱然如此,卻沒有任何一個老師要他與美桑一起到遊樂園去玩,那些老師只是照本宣科,按月領取他的酬勞,卻讓他們父女的關系越來越疏遠,隨著美桑一天比一天長大,終至生疏的地步。

  而她……他聞到空氣裡有她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氣,不禁想到,她只是一個美儀老師,但是她給他的,在他心裡卻遠遠超過他付給她的酬勞。

  他忽然想讓她看看霍氏藥廠的總部,想讓她看看他工作的地方,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他已經脫口而出的問她了。

  「 願意到霍氏藥廠去看看嗎?」

  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綠芽不知所以的心亂跳了起來,她抬眼,潤了潤嘴唇問他,「你指的是……你的公司?」

  「 願意到那裡去看一看嗎?」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聲音裡有一份自己也不瞭解的渴望。

  時間有片刻的停駐,她凝視著他好像藏著千言萬語的黑眸,在他眼裡看到一份難解的渴望和灼熱,那份渴望莫名的令她臉頰發熱、胸口發燙,在她還搞不清楚之際,她的頭已經自有意識的點了點。

  「好,我願意到你公司裡去看一看。」她聲音如夢地說。

  見她應允,他松了口氣,按了某個鍵吩咐司機。「去公司。」他的聲音明顯輕快了起來。

  她感覺到車身換了方向,也感覺到車廂裡的空氣頓時變得活潑了,她困惑於自己對他的感覺,也困惑於他對她的感覺。

  「為什麼要我到你的公司去?」她沖口問出心中的困惑。

  他一愣,隨即坦白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只希望這不是個壞主意,不會又搞砸了他們之間和樂的氣氛。

  他含糊的回答卻立即令她感到喜悅,他不明白所以然,卻想她去他工作的場所看一看,而她也莫名欣喜的答應了,這代表了什麼……她驀然警覺地一震,她愛上這個男人了嗎?

  她愕然的凝視著他,如果說她真的愛上他,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怎麼會被他吸引了呢?

  她的手機響起了,和絃鈴聲也無法阻止她此刻紊亂不已的情緒,她從皮包裡找出小巧的手機接聽,心裡依然亂糟糟的。

  「我是馮綠芽。」她聽到大師兄白禮維的聲音傳來。「……明天晚上七點的電影,我當然沒忘記……好好,到時候見。」

  他們師兄妹的感情很好,經常大夥兒一起聯誼,有時連她父母也會參加,而明晚的節目是電影欣賞,馮家道館共會出動三十人。

  她收起手機,而霍極鼎則蹙眉峰,表情顯得悶悶不樂。

  很顯然,有人約她看電影,而她也欣然接受了,他主觀的認定了約她的人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她很熟悉的男人。

  想到這裡,他的心一緊,開始鑽起牛角尖。

  他怎麼那麼傻?像她這樣完美的女人,怎麼可能沒有男伴?他卻還妄想讓她瞭解自己,這想法簡直愚蠢至極﹗

  讓她瞭解他又如何?他想做什麼呢?佔有她嗎?他根本不配﹗

  他是一個婚姻失敗者,也是一個愛情的傷兵,他只配跟鄧友婷那樣的女孩在一起,鄧家政商關系良好卻瀕臨破產,這是外界還不知道的秘密,他答應資助鄧家一億元,而交換條件是,要家世良好的鄧友婷嫁入霍家,得體的扮演美桑母親的角色,這一切,都是為了美桑……

  沒錯,為了美桑,給她一個教養良好的母親是他這個失職父親唯一能做的,現在他不該再有多餘的想法,也不該莫名其妙的再對另一個女人有多餘的感覺,這些都是不必要的、防礙他的計畫的,他只要貫徹他原來的做法就好了,他如期匯款資助鄧家,而鄧友婷風光的嫁給他,從此美桑就有個正常的家庭了,至於馮綠芽……他咬了咬牙,當暑假結束,她會離開霍園,而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想到這裡,他毅然決然的按鍵吩咐前座的司機。「不去公司了,回霍園。」

  綠芽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不是要去你公司嗎?為什麼不去了?」

  他悶不吭聲,卻驟然取出煙盒,拿出打火機,抽起了煙。

  綠芽瞪大了眼。

  不會吧﹗他居然在密閉的空間抽起煙來?而且美桑還在睡耶,他不怕難聞的煙味會驚擾到女兒嗎?

  「你從來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嗎?霍先生。」她禁不住想要糾正他,也因為他自己說要去公司又說不去了,出爾反爾的,使得她的口氣並不好。

  他驀然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莫名其妙的承受了他那一眼狠瞪,彷佛從他眼中看到一抹惱羞成怒的慍意。

  老天﹗他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她完全無法瞭解他在想什麼?

  不過她可以肯定一點,如果她真的愛上他,那肯定是自找苦吃,他不啻是世界上最陰陽怪氣、最善變的男人﹗

  她主持正義的說道︰「霍先生,這裡不是適合抽煙的地方,而且你的女兒正在睡覺--」

  「 憑什麼干涉我?」他的聲音冷峻而平板,「 以為 有那個資格嗎? 只是美桑的老師,不是霍園的女主人。」

  綠芽的自尊被他尖刻的言語給狠狠刺傷了,她的身體瞬間僵直,她的心好像被下明物體重擊了一下,有種難受的感覺令她喉嚨抽緊了,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我是沒有資格干涉你,但我總有資格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吧?」

  她冷冷的降下車窗,滿臉怒意的瞪視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物,意識到他很快撚熄了煙之後,她才悻悻然的關上車窗。

  窗外忽然下起雨來,雨勢很快轉大的變成傾盆大雨,從雨水打在車窗上的聲響,她可以得知雨水正一盆一盆的從天上倒下來。

  老天發怒了,這場雨來得又快又急,還毫無預警,他們在遊樂園時甚至還吹著暖暖的夏風哩。

  她閉起嘴巴不再言語,車廂裡的空氣跟冷凍庫沒兩樣,甚至還比冷凍庫更糟,因為煙味久久無法散去,慶幸的是他抽完一根煙就不再抽了,不然下車之後,她肯定會想去做個肺部篩檢。

  她實在想不通,他的態度為什麼轉變得那麼快,晴時多雲偶陣雨,跟今天的天氣沒兩樣。

  她做了什麼惹他不快嗎?

  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原本氣氛好好的,她也答應要去霍氏藥廠看一看,只不過接了個電話而已,他的態度就丕變。

  她悶悶的看著漆黑的車窗外,惱火的蹙著眉。脾性這麼古怪的男人,她絕不可能愛上他,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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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過了一世紀那麼久,車子才緩緩的回到霍園。

  夜已深沉,大雨停竭,路面經過大雨沖刷之後簡直是一片狼藉,各種垃圾飛到馬路上來,連霍園的花木,在強風豪雨的蹂躪下也東倒西歪的,園丁明天肯定要頭疼了。

  車子直直的駛到大門前,睡了一覺悠然醒來的霍美桑有點起床氣,她徑自開門下車,回樓上睡覺去了。

  綠芽板著臉下車,不準備跟霍極鼎說任何話,可是天殺的﹗她的高跟鞋居然滑進被雨水沖到大門階梯前的泥濘裡,使她狠狠的跌了一跤。

  他的心一緊,馬上把她拉起來,她美麗的裙子已經泡湯了,整個人狼狽不已,腳踝傳來的痛楚讓她忍不住詛咒出聲。

  「我扶 進去。」他緊張的扶住她的肩頭。

  「不用了﹗」她生氣的揮開他的手,原想喊司機來幫忙,沒想到他卻一溜煙的把車開走了,看樣子是以為沒他的事了,先行去車庫停車。

  綠芽氣結的看著車子開走,該死的雨又下了起來,大雨打進了門廊裡,她也只能滿腹怒火的讓霍極鼎將她扶進客廳,她咬著牙不喊痛,卻冒出了冷汗。

  「很痛是不是?」他更緊張了,小心翼翼的扶著她。

  「不痛,一點都不痛。」她嘴硬的說,還遷怒的把自己的跌跤怪到了他的頭上。如果不是他惹惱了她,她也不至於氣得沒看路,都是他害她的。

  「我抱 上去。」他不等她同意就打橫抱起她,上了樓梯。

  她下停掙紮著。「放我下來﹗」她該死的為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摔跤?他該不會天殺的以為她是為了當霍園的女主人才使出這招來親近他的吧﹗

  「別再動了好嗎?」他懇求的軟語傳到了她耳裡。「 不行再走路了,我抱 到床上就好, 再掙紮只會把所有的人都吵起來。」

  他的話有效的使她閉了嘴,因為她並不想讓宅子裡的人誤會她和男主人有什麼曖昧關系。

  他終於得以順利的將她抱進她的房間,把她放在床上,打開了房裡的燈。她檢查了自己的腳踝後倒抽了口涼氣,整個右腳腳踏都腫了起來,傷得比她想像中嚴重。

  他同樣也看到她的傷勢了,眉峰不禁皺得更緊,也更自責了。「我打電話請醫生過來。」

  她馬上加以反對。「我不需要醫生﹗況且這麼晚了,雨又這麼大,山路難行,沒有醫生會過來,我也不希望別人特地為我趕過來。」

  他看著她,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說服她的。「那我送 去醫院。」

  「我也不去醫院,我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她想了想,決定不跟自己的身體過下去,也不想跟他在這一點上爭論下休。「煩麻你替我喊一個女傭起來,我需要冰敷。」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他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退出房間。

  綠芽閉起眼休息,奇怪,明明腳這麼痛,她的肚子卻餓了,且餓得咕咕叫,她晚上吃的那客牛排都消化到哪裡去了?

  她本能的睜開眼睛看了眼時鐘,這才詫異的知道,居然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難怪她會餓,晚餐是七點多吃的,就算她不是吃牛排而是吃一整頭牛,現在也該餓了。

  今天實在是好長的一天,感覺上發生了許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至於她和霍極鼎的關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無法再單純的把他當個僱主看待,可是如果他之於她不是僱主,那又是什麼呢?

  她煩躁的撇了撇唇,敲門聲在此時響起,她沒有看到預期中的女傭,反而詫異的看到他走進來,他手裡有個托盤,上面除了有個杯子,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 應該餓了吧,先喝杯牛奶。」他在床沿坐了下來,把牛奶遞給她,她這才看清楚,原來他把冰敷需要的東西都帶來了。

  她定定的看著他。「我不是請你幫我找女傭來嗎?」

  他沉默了幾秒鐘。「先把牛奶喝完再說好嗎?有沒有找女傭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需要冰敷。」

  在他軟語懇求下,她竟然無法拒絕,她喝光了那杯牛奶,因為她實在很餓,也沒有拒絕他碰她的腳,因為她確實需要冰敷。

  他開始替她冰敷,動作小心翼翼的。「我問過醫生了,冰敷至少要持續三十分鐘, 忍耐一下。」

  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反複做著更換冰塊的動作,綠芽一開始的氣憤難平不知不覺的軟化了。

  為什麼他對待她不一直這麼溫柔?為什麼他要不時陰陽怪氣,讓她摸不著邊際,怎麼猜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甚至,他為什麼要跟鄧友婷交住,在她看來,他們實在一點都不配呵……

  「大概可以了。」他停下了動作,鬱結的眉心卻一點都沒有打開,神情無比苦惱。

  「謝謝,麻煩你了。」她把被子拉過來蓋住腿,刻意不看他。

  他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後什麼也沒說,頹然的嘆了口氣。「都是我不好,如果帶給 任何煩惱,我很抱歉。」

  她一怔,隨即抬眼瞪著他,火大的反問︰「你憑什麼認為你會帶給我煩惱?霍先生。」

  他一愣,像是無從回答這個問題,他慢吞吞的說︰「 在生氣,不是嗎? 在氣我--」

  「夠了﹗」她不讓他說完,憋著氣,挑高了眉毛。「請你不要自作聰明,也不要太自以為是,我是氣自己走路不小心,這見鬼的天氣讓人心情煩躁,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請你離開吧,霍先生,我要休息了。」

  她別開臉,不想再看他,但是她渾身每個細胞傳遞給他的訊息卻是--她在生氣,很氣很氣。

  「或許,我們可以談一談--」他才開口,卻馬上被火爆的她給再次打斷。

  「談什麼?」她著惱的獅毛豎了起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老師,又不是霍園的女主人,我有什麼資格跟你談?有什麼吩咐,你只要交代一聲就可以了,我這個小小的老師一定唯命是從。」

  馬上知道自己把她傷得有多深,他苦惱的凝視著她譏誚的神情。她不會瞭解他的意思是,他根本沒資格讓她成為霍園的女主人,她跟唯父母之命是從的鄧友婷不一樣,他知道再多的名利也無法收買她,更別說要用錢讓她成為美桑的後母了。

  那麼,他要如何擁有她呢?他閉眼嘆息了一聲,再也逃不過內心深處對她的那份莫名渴望。

  於是他不顧一切,驟然低頭堵住她的唇。

  綠芽大大震動了一下,她的心在頃刻間劇烈的跳動著,他的唇舌那樣溫熱,飽含著濃烈的感情,她本能的閉上眼回應他的吻,驀然之間她想到了鄧友婷,這個名字使她對他這唐突的一吻乍然感到無比憤怒,她使勁推開了他,急促的喘息著,眸裡像燃燒著一把火。

  霍極鼎這才驚覺到自己冒犯了她。他吻了她,而她的反應則將他打入了地獄裡,使他更加明白自己對她只是癡心妄想。

  「我很抱歉……」他深沉的黑眸掠過一抹驚惶與痛苦,英俊的五官扭曲了,他倉皇的逃離了她的房間。

  房間恢複了寂寞,只剩大雨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綠芽咬著下唇,咬到嘴唇發疼,她才停止虐待自己的嘴唇,憤而 打著床墊。

  噢﹗可惡﹗他為什麼要吻她?而她又為什麼要接受他這莫名其妙的一吻?

  更讓她氣急攻心的是,他既然有膽吻她,就應該對她說愛她,又為什麼要對她說抱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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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昨夜的風雨像是沒有發生過,碧空如洗的好天氣,綠芽回到馮家道館,她放自己一天假,不想坐困霍園。

  亂了,一切都亂了,發生昨夜的事之後,她相信自己和霍極鼎若再看到對方,一定會非常別扭。

  因此她逃離那個空間,免除了那份別扭,她向來如女王般的強勢,只有她主宰別人生活的份,任何人也休想要主宰她的生活,現在也是一樣,她要証明,就算她的心很亂,她還是可以如常生活。

  於是這一天,在道館裡,她替自己找了許多事情做,跟嫂嫂姊姊們一起上街血拚,下午跟母親和廚娘一道窩在廚房裡研究怎麼做好吃的提拉米蘇,晚上一票師兄弟姊妹一起去看電影,她過得充實極了。

  夜晚近十點,她無可避免的回到霍園,一踏入玄關,她的心就莫名的輕微加速跳動。

  這麼晚了,他應該已經睡了吧?

  才這麼想,卻人算不如天算,她聽到客廳傳來一陣嫣然笑語,她繃緊了神經走進去,看到巧笑倩兮的鄧友婷在座,霍極鼎陪著她,兩人在喝茶、用點心,雖然旁邊站著兩名電燈泡傭人在服伺,但氣氛大致上來說是和諧的。

  她的心一緊,匆匆打過招呼後,迅速回到自己房裡,一顆心彷佛泡在檸檬裡,原來今天有佳人相陪,難怪他……

  難怪他什麼?難怪他都沒打電話給她嗎?

  她又在期待他打給她說些什麼?昨天他不是表達得很清楚了嗎?吻她的結論是抱歉,她還耿耿於懷些什麼?

  她深吸了口氣,揮去酸楚的感覺,她告訴自己,沒事的,她的生命力向來旺盛,失戀又不會死人……

  失戀?老天﹗她震驚的心臟猛然一跳。

  她為什麼會用到這兩個字眼?他們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啊﹗

  敲門聲響起,綠芽嚇了一跳,隨即若有期待。

  「馮小姐,霍先生讓我來問 吃過晚飯了嗎?」門外傳來林謹蘭冷淡的詢問聲。

  不是他……她明顯感到失望,仍強打起精神來回答,「吃過了,謝謝 。」

  林謹蘭二話不說的走開了,綠芽則去洗了澡,去除一身的黏膩,才打開電腦想寫點什麼,林謹蘭又來敲門了。

  「馮小姐,霍先生請 下去一趟。」

  這個訊息讓綠芽的心怦然一跳,她感到興奮莫名,心裡那股酸酸的感覺消失了,或許鄧友婷已經走了,或許他又要跟她好好談一談。

  「知道了。」她迅速換掉休閑長衫,挑了件保守的黑色短上衣和藍色格紋及膝裙,她把自己打扮得很像一名老師。

  她緩緩走下樓梯,心裡隱隱帶著期盼,期盼他會為昨晚那句「抱歉」做另外的詮譯,期盼他說昨夜的吻並不是意外,而是他與她有相同的感覺,他愛上她了……

  但是,她心裡的期待和臉上的微笑在看到鄧友婷仍在座時收斂了。

  「有事嗎,霍先生?」她的語調、表情、態度都在瞬間對他保持著距離。

  「友婷有事要請教 。」霍極鼎淡淡地說,他修長的手裡拿著茶杯,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著,深幽的眸子若有所思的落在綠芽身上。

  鄧友婷馬上熱絡的一笑。「馮老師,我對美桑不太瞭解,聽說 正在教她美儀課程,也聽說 們相處融洽,我想向 討教個中訣竅,希望 能教教我,因為我和極鼎很快就要結婚了。」

  一陣莫名的酸楚沖進綠芽心裡,她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叫下來是要做什麼,原來是霍園的準女主人要來討好小公主。

  她下意識的看了霍極鼎一眼,後者深邃的眸子彷佛可以透視她,他以為她會在乎嗎?絕不﹗

  「恭喜兩位。」她深吸了口氣,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時間晚了,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我會寫本小冊子給 ,這樣比較方便。」

  鄧友婷笑著拍起手。「太好了,那就麻煩 了。」

  「如果沒事的話,失陪了。」

  綠芽挺直了背脊,一格一格優雅的走上樓,她沒看見,自己太過鎮定又太過從容的背影讓霍極鼎緊緊皺起眉頭。

  他認為自己還欠她一個誠摯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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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2:12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隔天,綠芽在門縫底下發現一張素雅的卡片,落款的簽名讓她心跳不已,卡片是霍極鼎寫的,他的字陽剛有力,但筆法淩亂不已。

  馮老師︰

  那夜……只能說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冒犯了 ,如果造成 的任何不快,在此對 深深的致歉,請 原諒﹗

  鬼迷了心竅?

  他居然說他吻她是因為鬼迷了心竅?﹗

  綠芽的呼吸失常了。

  這個男人為什麼連道歉都這麼令人不舒服?他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他可以說是因為她太有吸引力了,他一時把持不住才會吻她的,有必要把吻了她形容成在精神狀態不穩定之下所仿的錯事嗎?

  她悶悶的盯著手裡的卡片,隨後瞭解的揚起眉梢。

  她懂了,他是伯她向他的準新娘打小報告吧,所以才會在鄧友婷來訪過後寫了這張卡片給她。

  如果是的話,他大可放心,她絕不是多嘴的人,也絕不會破壞他的好事,針對這點,她想有必要對他說清楚。

  想到這裡,她奔下樓去。

  她沒在餐廳裡看到霍極鼎,平常這個時間他都會出現在早餐桌上才對。「霍先生呢?」她同替她斟咖啡的女傭問。

  女傭答道︰「霍先生到新加坡出差了,五天之後才會回來。」

  綠芽嘆了口氣,悶悶的喝著熱滾的咖啡。

  原來他一聲不響的出國去了。

  這麼說來,兩個人暫時不會見面了……松了口氣的同時,她的心底卻又湧現一股失落感。

  早上她教霍美桑信件禮儀,下午霍美桑的鋼琴老師來了之後,她則出門與好友韋淩珊見面。

  盛暑正熱,她們約在一間門檻頗高的會員製古典茶坊見面,在包廂的繡花榻榻米上盤起腿來閑聊。

  韋淩珊是小有名氣的兩性作家,同樣也是美麗報的專欄作家,綠芽認為身為愛情專家的好友應該比自己懂得愛情才對。

  「這是什麼鬼?」綠芽啜了口剛送上來的拿鐵咖啡,走味的溫度令她挑起眉。

  「怎麼了,不合 胃口啊?」她們兩個點的是一樣的飲品,韋淩珊也連忙喝了一口。「還好啊,味道不錯嘛。」

  綠芽撇了撇唇。「可是這能叫熱拿鐵嗎?充其量只能叫溫拿鐵。」

  「算了,這裡是茶坊,供應咖啡已經不錯了, 要挑啊,那乾脆喝茶好了,反正我也很渴。」韋淩珊隨興地說。

  但綠芽是一臉的堅持。「我不管他們主賣的是什麼,既然價目表上有咖啡,我們付了錢,就該享受合理的品質。」

  「算了啦……」

  韋淩珊還想息事寧人,可是綠芽已經招來服務生了。

  「抱歉--」她客氣的微笑,語氣禮貌但態度強勢。「這兩杯『熱』拿鐵是溫的,可以幫我們換杯嗎?」

  她特意強調那個熱字,韋淩珊笑著搖了搖頭,取出煙來抽。

  這就是綠芽,她向來堅持絕不吃虧,也絕不占人便宜,像她就從來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其實也是沒那個膽量去據理力爭啦,再說人生苦短,拿來看電影或睡覺多好,何必損人不利己呢?

  「韋大作家,我問 ,如果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要怎麼辦?」溫拿鐵撤走了,等待的時間裡,綠芽正經八百的問。

  「很簡單啊,換個人愛。」韋淩珊揚起淺淺的慵懶微笑,昨天才通宵完成三篇短文的她,眼窩處有淡淡的黑眼眶。

  「 這是在敷衍我嗎?小姐。」她痛恨一切的敷衍。「我問 , 會用這種口氣回答 的讀者嗎?」

  「不會。」韋淩珊嫣然一笑。「我都在書裡回答他們,不會用說的,所以沒有口氣上的問題。」

  綠芽氣結的瞪著好友。

  天秤座的韋淩珊有她那個星座專出俊男美女的特質,她是個美女,而且還是個超賞心悅目的脫俗美女。

  不過說起好友日夜顛倒的生活習性就令生活正常的她不敢恭維,淩珊可以下午四、五點爬來吃第一餐,也可以熬個兩天不睡覺,幸好麗質天生,不然青春可是經不起歲月如此摧殘的。

  「好了,不抬杠了, 好像有感情困擾哦﹗」韋淩珊笑吟吟的打量綠芽。「怎麼這麼巧,遇霞昨天也找過我,她也有感情困擾。」

  綠芽幾乎沒驚跳起來。

  如果說恍如女王一般的她今生有什麼怕的,那非秦遇霞比她早嫁出去這件事莫屬﹗

  「 是說,秦遇霞有男伴了?」她只差沒撲過去揪著韋淩珊的領子問。

  「不太確定,還在曖昧不明期。」

  「對方是誰?」她眼珠子快突出來了。

  「大和集團的長孫--公孫河岸。」

  綠芽倒抽了口氣。

  該死的﹗那女人居然這麼會挑對象?公孫河岸是目前社交圈的寵兒,他浪蕩不羈的性格迷倒了許多名媛,而,這樣的男人居然會看上不苟言笑又拘謹呆板的秦遇霞?這太沒有天理了。

  「馮綠芽, 看起來好像快呼吸困難了哦。」韋淩珊調侃著好友。

  綠芽與遇霞都是她的好友,可惜她們兩個師出同門的師姊妹,不但沒有惺惺相惜,反而視對方為眼中釘,讓她夾在中間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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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好事總是發生在她身上……」綠芽失神的喃喃自語,直到回到霍園,仍無法接受這個打擊。

  她不是沒有追求者,可是她一直眼高於頂,也認為若要嫁,就要嫁得最好,她的擇偶條件高到某個離譜的境界,但她仍然相信這世界上有所帚的完美男人存在,因此一直蹉跎至今,芳齡都二十八了,還是一個男朋友蕃沒交過。

  「不行,我一定要想個辦法,絕不能在這件事上輸給她﹗」

  她一臉堅決,信誓旦旦的走進玄關,驀然有個穿白圓裙的人兒從裡面拔腿沖了出來。

  「可怕﹗太可怕了……」女子失神地直念著。

  綠芽看清楚了那披頭散發的女子--居然是鄧友婷?﹗

  「怎麼了?鄧小姐。」出於本能,她拉住倉皇的身影。

  「是 ,馮老師……」鄧友婷渾身顫抖,白著一張俏臉對她說︰「霍美桑真的只是一個孩子嗎?她居然捉了毒蛇想咬死我,還在我上洗手間的時候把我反鎖在裡面一個小時,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我再也不來了﹗」

  她含著淚水奔出大門,綠芽知道她出入皆有司機轎車接送,所以沒去追她,倒是美桑……

  她真的捉蛇要咬鄧友婷?

  她匆匆上樓,霍美桑沒關上房門,房裡一片淩亂。

  綠芽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得意揚揚的小女孩,沒想到卻看到小小的身影正落寞的坐在床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討厭那個壞女人。」不等她開口,霍美桑就幽幽的說。

  綠芽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為什麼討厭?」

  「她要嫁給我爹地,她要變成我媽咪了。」霍美桑的眼中生起一股厭憎。「我討厭任何人變成我媽咪,我只愛我媽咪一個人,誰也別想變成她……如果是我媽咪的話,她才不會想把我送去寄宿學校……」

  說著說著,她竟然哽咽起來,好強的她抹掉了淚水,美麗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可是兩顆豆大的淚珠還是滑下了面頰。

  綠芽心疼的攬緊她小小的肩膀。「 說誰要把 送去寄宿學校?」

  「那個壞女人。」霍美桑的睫毛垂了下去。「她說她和我爹地結婚之後就會另外生很多小孩,我要住到寄宿學校去才不會吵到他們,她說,這是我爹地親口答應她的。」

  一股夾雜著憤怒與吃醋的情緒湧上綠芽的心頭。

  該死極了﹗霍極鼎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傷女兒的心?

  難道他不知道美桑還小,她會沒有安全感,他那篇要把她送去寄宿學校的言論,可能會讓這個孩子寢食難安哪﹗

  而且,難道鄧友婷之于他就這麼重要嗎?他要和鄧友婷生一堆孩子,所以不要美桑在屋子裡礙眼,這太自私了,也太過分了﹗

  想到這裡,她挺起胸膛,慷慨激昂的說︰「我向 保証,除非 願意,否則沒有任何人可以送走 ﹗」

  她不知道自己憑什麼這麼說,憑什麼向霍美桑保証,但話已經脫口而出了,她就會想盡辦法做到﹗

  「老師……」霍美桑仰頭看著她,晶瑩的雙眸還含著水氣,她不信任似的看著綠芽。「 說的……是真的嗎?」

  「放心吧﹗」她拍胸脯保証,眼裡透露著一股正氣凜然。「如果真要把 送走,我會親自去把 接回來﹗」

  在這一刻,她認為自己是霍美桑的救贖者,也是正義與公理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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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極鼎一身黑西服緩步走出出入境大廳,他看到在室內還戴著超誇張太陽眼鏡的鄧友婷迎了上來。

  「歡迎你回來。」她獻上一束香水百合,他卻沒伸手去接,她愕然的眨了眨眼。「怎麼了,你不喜歡這種花?」最好不是對花過敏,不然她就糗大了。

  「 拿著就好。」他沒有拿花的習慣。

  「香花配美人,是嗎?」她毫不介意他的不領情,反而笑得很開心。「我們上車吧,司機在門口等著呢。」

  他以為會看到鄧友婷的司機,沒想到卻看到自己的車和霍園的司機,他看了笑靨如花的她一眼,顯然她已經把自己當成霍園的女主人了。

  他並不想跟她計較這些小細節,只要日後她善待美桑就好,而且她也同意他們只要有美桑一個孩子,不要再生,這樣才能給美桑百分之百的愛,單就這一點,她是無可挑剔的。

  「極鼎,有件事情我非跟你說不可。」車裡,她撒嬌的提起這幾天令她耿耿於懷的事。「美桑對我敵意很深,無論我怎麼討好她都沒用,她打定了主意不跟我好好相處,我想等我們結婚之後,還是快點把她送到英國去吧,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

  然後,她會設法推翻自己的承諾替他生孩子。耳濡目染之下,她知道孩子是保住她地位的唯一辦法,他沒有兒子,如果她能夠替他生一個,他一定會對她另眼看待,而那個可惡的小魔鬼也不能再欺負她了。

  「我希望 明白,我絕不會因為 而把美桑送到任何地方去。」他淡淡的說︰「還有,請 設法與美桑好好相處,她絕不是一個難以相處的孩子, 如果先愛她,她也會愛 。」

  他們快結婚了,他怎麼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她的感受?她嘆了口氣,語氣真摯。「相信我,我已經盡力了。」

  她真的不是一開始就打算排斥霍美桑的,可是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她不是笨蛋,她知道霍美桑討厭她。

  霍極鼎出手慷慨、品味上佳、財力雄厚,還是個美男子,可是外界不知道的是,他呆板無趣,還非常被動,如果她不開口,他也絕不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他與活潑外向的她恰成兩極,甚至她暗示了好幾次,他們已經形同未婚夫妻了,他卻連吻都沒有吻過她,令她很介意。

  如今,他們之間的問題又多了一個難纏的孩子,她才會想到先把孩子送走,否則他們怎麼培養感情?

  「馮老師就做得到。」他想起那個纖麗的身影……

  馮綠芽第一次為了美桑的不馴與他針鋒相對時,也是對美桑的頑劣諸多批評,但是她並沒有打退堂鼓,反而積極的和美桑培養出師生情,這些他都看在眼裡。

  而鄧友婷,將來她會是美桑的後母,她怎麼可以比一個老師更沒有耐心和愛心呢?

  鄧友婷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我不如馮老師嗎?」

  他不予否認。「可以那麼說。」

  她氣急敗壞的看著他。「你要知道,你付馮老師酬勞,她當然得盡力討好你的女兒,可是我……」

  「恕我直言, 不也一樣?」他面無表情的說︰「我們兩家的交易是,我挹注鄧氏資金, 當美桑的後母,如果 不能適應這個新身分,那麼交易就沒必要繼續下去。」

  他不留情面的講明,令鄧友婷的臉一下子刷白了。

  她一直想淡忘交易兩字,她不討厭霍極鼎,甚至在兩人乍見的第一眼,年輕的她就被他沉鬱的氣質給深深吸引住了,她想好好扮演他妻子的角色,也想把霍美桑視如己出,可是他們父女倆顯然脾氣一樣古怪難以討好。

  「我要下車﹗」她任性的扳動車門。

  她危險的舉動令他神色陰沉。「坐好,不要胡鬧。」

  「我說我要下車﹗」她討厭他總是這麼淡漠,更不是滋味他居然沒有愛上外貌出眾的她,好像真的只把她當成他女兒的後母人選,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她討厭這種感覺,非常討厭﹗

  「到鄧宅去。」他疲倦的嘆了口氣,吩咐前座的司機。「開快點。」

  他很累了,不想跟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相處。

  他希望鄧友婷能成熟點,當初看上她的最大理由是她年輕,不致跟美桑產生代溝,她們甚至可以像姊妹般相處,可是現在看來,他的考慮似乎有欠周詳,她是年輕沒錯,卻也相當不理性,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他知道對她而言,要當一個九歲孩子的後母並不容易,但是,既然是她自己甘願聽從父母的話進行這樁買賣婚姻的,就該認清本份,學習和美桑做一對母女,而不是稍有不滿就向他吵鬧,他相信自己絕無法忍受這樣的她。

  司機因主人的命令而飛掠得像支火箭,沒多久,車子已經抵達鄧宅的花園洋房前了。

  鄧友婷板著俏臉,頭也不回的下車了。

  雖然她心裡期待著霍極鼎會挽留她,可是她知道,他永遠會令自己失望,因為他並不愛她,沒必要呵護她、討好她……她的眼眶湧出淚水,第一次感覺到這樁婚姻讓她受到委屈了。

  「回霍園。」車裡的霍極鼎吩咐司機,他幾乎是馬上就閉目養神,絲毫沒有感覺到他傷了一個女人的心,他有的,只有飛行後的疲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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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霍美桑看了畫展回來,綠芽很快知道這個家的男工人已經返家了,且梳洗用過餐,正在泳池裡游泳。

  她承諾過要替霍美桑主持正義的,她命令自己不準食言而肥,並以備戰姿態去游池找他理論。

  她往泳池走去,步伐急切,緊抿上揚的唇角透露出她的決心。她要替美桑爭取屬於她的權益,絕不能讓霍極鼎再傷害她幼小的心靈了﹗

  她看到他了,黑發濃密,連游泳的姿勢都透著一股倦懶之氣,就像只是借著游泳的頻率在思考些什麼,她絕不承認在這五天裡,她有一絲絲的思念過他,絕不承認……

  她走近池畔,美麗的銀杏樹遮住了她,她清了清喉嚨,出聲叫他。

  「霍先生,我有話跟你談﹗」她原本希望自己盡量保持理性的態度,可是很難,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的她,看到他就有氣。

  他的上半身從水池裡冒出來,陽光下,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亮,她不禁一愣,一直以為老是待在書房的他是蒼白的,沒想到他的膚色這麼男人、這麼健康。

  「什麼事?」他舒散的眸光定格在她醞釀著戰爭的臉上,緩慢的問。

  她急於找他的理由絕不簡單,經過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他稍微有點瞭解她的性格,她是個行動派,絕不拖拖拉拉,也絕不把話憋在心裡,因此當然也不會像鄧友婷一樣,為了無聊的事情找他。

  「非常重要的事﹗」綠芽嚴肅的蹲下身子,拉近與他的距離,她不想居高臨下的與他談,那會讓她不知不覺的加大音量,然後在激動之下將喉嚨給扯啞。「如巢

你只為了自己的幸福就要犧牲美桑,這做法非常愚昧且自私,也將嚴重的破壞你們父女好不容易才和諧的關系,以及我個人對你的觀感﹗」

  他凝視著她,聽得出她對他很不滿,可是--「我不懂 在說什麼。」

  出國之前,他考慮了很久,終於還是寫了道歉的卡片給她,難道她沒收到嗎?為什麼他一回來,她就對他火冒三丈?

  「你當然懂﹗」她主觀的認定了他只是在裝傻。「你就快再婚了,而你和你的準嬌妻都看美桑不順眼,她是橫阻在你們之間最大的障礙,所以你們必須把她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然後就可以快樂的去堆砌你們自私無比的幸福了﹗」

  說完之後,她仍然激動的瞪視著他。

  反駁啊﹗為什麼他不快點反駁她?難道他默認了?

  兩只小狗從花叢間追逐著跑了出來,打斷了綠芽氣呼呼的思緒,她的臉色在 那間丕變。

  天哪﹗狗﹗

  那是園丁養的兩只小型犬,據園丁的說法,絕對沒有殺傷力,可是對於怕狗的她而言,狗沒有大小之分,只要是狗,哪怕是只她一腳就可以踩扁的狗嬰兒,她都怕,

  「幹什麼?走開﹗」兩只小狗搖著尾巴在她腳邊玩要,她卻嚇得花容失色,嘴裡一直胡亂尖叫。

  霍極鼎啼笑皆非的提醒她。「 們在跟 玩, 只要靜靜的站著就好了。」

  綠芽百忙之中狠狠瞪了他一眼。

  現在被狗追的人不是他,他當然可以講風涼話。

  「走開﹗走開﹗」她失控的對狗咆哮,卻又恐懼不已的閃躲著 們,跳來跳去,模樣可笑至極。

  忽然之間,有只狗跳抱住她的小腿亂舔,她在驚恐之餘放聲尖叫。

  霍極鼎難以理解的看著她。

  美桑說,她連死掉的蟑螂也不怕,為何會怕兩只可愛的小狗?

  正在探究她怕狗的原由,不料平靜的池畔發出一聲落水響,只見她在游池的另一頭被狗逼進了水裡。

  原本他還覺得挺有趣的,卻在發現她不會游泳後,神色一凜,連忙朝她遊去。

  「救命……救命啊﹗」

  在她驚恐的呼救聲中,他將她救了起來,可是她已經喝了幾口水,驚嚇過度的昏過去了。

  當她醒來,看到自己躺在房裡的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而霍極鼎正一臉擔憂的凝視著她。

  她想起了一切,直想用手將臉給 起來。

  為什麼她會被狗給追到掉進泳池裡?天哪﹗真是丟臉,去找他理論卻反而讓他看笑話了。

  「我並不是那麼膽小,我是因為小時候被狗咬過才那麼討厭狗的。」她連忙聲明,免得他以為她是那種惺惺作態的嬌嬌女。

  她不說怕而說討厭,聽得他不禁逸出一絲莞爾。

  「謝謝你救了我,不過言歸正傳--」她的眉毛不以為然的揚了起來。「霍先生,如果你執意要將美桑在你婚後送往遙遠的寄宿學校,那麼我向你保証,你會永遠失去美桑這個女兒﹗」

  他凝視著她,嘆了口氣。「 老是這麼沖動嗎?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在婚後把美桑送去寄宿學校了?」

  綠芽張口結舌的看著他。

  確實,他沒說過。

  可是,美桑說鄧友婷是這麼恐嚇她的呀,難道是鄧友婷假傳聖旨?

  「那麼,你們婚後馬上要生孩子嗎?」

  「什麼意思?」他皺起眉頭。

  「美桑說,你們婚後要生很多孩子,她要住到寄宿學校去才不會吵到你們,這些都是你親口答應鄧友婷的。」

  他煩躁的閉了閉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我知道了,我會處理,也會小心不讓美桑受到傷害,這樣可以嗎?」

  他只希望她對他不要有那麼多誤解,至於口無遮攔且對美桑敵意甚深的鄧友婷--他想她並不適合當霍園的女主人和美桑的後母。

  在一瞬間,他決定取消與鄧氏的買賣婚姻,不過為了避免麻煩和糾纏不休,他還是會挹注鄧氏資金,只不過將不會有婚禮了。

  「你知道的,孩子的心靈很脆弱,尤其是像美桑這種孩子,自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她很敏感,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她沒有安全感。」綠芽感覺到自己似乎誤解他了,語氣也柔和起來。

  「我知道。」他很感激她為美桑所做的一切,由衷的感激。

  「希望你不會認為我在多管閑事,畢竟--」她潤了潤唇,有點自嘲的說︰「我只是一個老師,並不是這裡的女主人。」

  她自我嘲解的話已經不帶任何火藥味了,卻還是讓他非常介意。

  真的很懊悔對她說過那些話,他真希望有辦法可以補救,不要讓她以為他打從心裡瞧不起她,他可以發誓,他絕絕對對沒有那個意思。

  「哦--我絕對沒有要找你打仗的意思,那只是一個比喻--」她連忙解釋,卻發現自己不小心把心裡的感覺洩漏了出來,整張臉轟地燒紅了。

  他好歹是她學生的家長啊,她怎麼可以把他們的相處模式形容為打仗呢?

  然而,他並無不悅,反而微笑起來,感覺到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永遠待在這裡不走。

  凝視著她乍然酡紅起來的雙頰,他輕松地問她。「不會游泳有時會有危險,改天我教 游泳好嗎?」

  在發現她不會游泳的那一 那,他的心臟幾乎快停了,他多怕她沉下去不再起來,也是在那一刻他明白到,原來他如此在乎她。

  不過他不敢奢想,她太美好了,顯然也有交住中的男伴--那個約她看電影的男人,他們或許已有白首約定,而有過一次婚姻紀錄的他又拿什麼高攀她呢?

  「我不要--」發現語氣太沖,不像個美儀老師,她連忙臉紅的改口。「呃,我的意思是,很多謝你的一番美意,但我對游泳沒興趣。」

  事實上,她有恐水症,只要在水裡,她的四肢就會不協調,根本就學不會游泳,但她一律好強的對外宣稱對游泳沒興趣。

  「那麼,當 在水深的地方,記得小心點,別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他叮嚀的語氣輕如絲綢,她不禁聽得怔然了。

  她愣愣的凝視著他,他同樣一瞬也下瞬的盯著她,眼光緊緊的落在她的臉上,眼裡有兩簇幽柔的火花,那火花代表著什麼?她的心跳加速了。

  要命﹗她該逃離這個男人,他就快要「使君有婦」了,她怎麼可以對他懷抱幻想,這是不對的、不道德的……

  她還沒自我譴責結束,坐在床沿上的他,忽然閃電般的低頭堵住她的嘴唇。

  她知道自己該像上次一樣,狠狠的推開他才對,可是她的思緒脫離了軀殼,再也不能想,她的雙手像有自我意識,居然緊緊繞上他的頸子不放,還將他拉向自己,她全心全意的反應著他溫熱的唇舌,什麼道德、身分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綠芽模糊的想,原來她如此渴望他的唇、他的吻,原來自己也有熱情如火的一面,她不知道這個吻積壓了她多少感情,只知道當她的唇碰到他的,就再也不想放開了……︰.

  門板上忽然響起敲門聲。

  門被打開的同時,他們急促的分開了。

  林謹蘭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她沒看到他們急促分開的身影,但隱隱察覺到他們之間那股奇異的氣氛。

  「我不知道霍先生在這裡。」她的眼光停留在綠芽臉上。「傭人告訴我,馮小姐掉進泳池裡,我來關心一下。」

  她根本不在意馮綠芽是否被大水沖走,但從傭人口中得知,馮綠芽是被霍先生抱進房的,而且他並沒有離開房間,因此她認為自己有必要上來看看,不能讓他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謝謝 的關心,我沒事。」綠芽壓抑住怦怦亂跳的心跳,垂下了眼眸。她好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可是又不想抬頭讓林謹蘭發現些什麼不尋常,這個管家相當精明呵,她還是小心為妙。

  才在想就聽到林謹蘭毫無誠意的說︰「霍先生,你剛回來一定累了,這裡我來照顧就可以了。」

  綠芽連忙婉拒這份「好意」。「不不,不必了,我已經好多了,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她才不要跟林謹蘭單獨相處哩。

  「是嗎?」林謹蘭冷淡的掃了她一眼。「那最好,霍先生寶貴的時間並不是用來照顧別人的。」

  在林謹蘭未說得更難聽之前,霍極鼎開口說道︰「走吧,讓馮老師休息。」

  他起身了,走前那雙深邃的黑眸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也充滿感情的瞅著他,多希望林謹蘭不在啊,她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跟他說。

  他們走了,房裡只剩綠芽一人。

  她起身推開長窗,感覺到心中那股鬱結之氣全消失不見了。

  窗外微風拂過銀杏樹,黃色的葉子閃耀著,迷人極了。

  她半 起眼眸,感覺風很暖、花很香,而她的心情暈陶陶的。

  她唇邊掛著不自覺的微笑,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接下這個Case了,不是為了要贏秦遇霞,而是為了要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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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2:25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不知道是誰在逃避著誰,總之,在霍極鼎吻了她之後,一直到晚餐結束,綠芽回到房間,他們都沒有恰當的機會單獨相處。

  而夜晚,她想寫篇專欄文章卻靜不下心來,腦袋還暈陶陶的,因為下午那一吻讓她明顯的感覺到和上次不一樣,他彷佛下了什麼決心,而且不再陰陽怪氣。

  他會來找她嗎?這個想法一直在她腦袋裡打轉。

  同在一個屋簷下卻要這樣猜測對方的想法豈不好笑?

  可是沒辦法啊,總不能她主動去找他吧?雖然她是個行動派,但卻不該用在這個時候吧。

  她看過淩珊的一篇文章,矜持的女人比較會獲得男人的真愛,而她現在正設法做個矜持的女人,不要因為相思難耐就讓人誤會她的行為開放。

  一陣涼風吹進室內,她關了電腦,唇邊掛著醉人的笑意。

  算了,這麼美好的夜晚,月兒這麼圓,夏夜星光這麼燦爛,她既然寫不出半個字來,不如到花園裡去走走吧,霍園美麗的花園一直是她很欣賞的。

  「奇怪了,今天霍先生回來,鄧小姐怎麼沒過來?」兩名傭人趁著夜晚涼快掃起園裡的落葉,順口閑話家常。

  「是呀。」另一名傭人介面,「不是聽說他們快結婚了嗎?早上鄧小姐還吩咐廚子今天晚上要煮什麼什麼菜哩,怎麼她這個女主人反而缺席了。」

  「他們是不是吵架了啊?」

  「別胡說,鄧小姐那麼文雅的人,怎麼會和霍先生吵架……」

  驀然之間,綠芽像被雷劈中,她在花木之後呆愣不已,腦袋轟轟響,有幾秒鐘的空白。

  對呵﹗她怎麼忘了鄧友婷的存在,一切遐想不過是她一相情願,只是被他吻了一下,她就想到天長地久去了,她是怎麼回事?熱昏頭了嗎?他根本連表白都沒有啊,

  她急急回到房裡關上門,彷佛還聽見心臟狂跳不止的聲音。

  難怪他吻了她之後就沒再來找她,想必他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他招惹了她,而他還有個即將攜手步入禮堂的未婚妻,這是個難解的三角習題。

  綠芽咬著下唇,一顆心難受無比,她忍不住打了電話給韋淩珊。

  「淩珊……」對感情毫無經驗的她需要一名軍師,而兩性專家韋淩珊不啻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電話答錄機,我現在閉關中,無法接聽--」

  綠芽頹然掛掉電話,異常懊悔自己今天下午沒有推開霍極鼎,還表現出一副很渴望的樣子。

  完了,明天她要怎麼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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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綠芽故意晚起錯過早餐。

  她躲在房裡將沖洗好的照片排進相本裡,還細心的寫明日期與地點,在還沒開始上服裝禮儀課之前將相本拿出來給霍美桑看,猜想她會很珍惜。

  「這是我們上次在遊樂園拍的照片,裡面有好幾張照片都很適合放大……」

  「我不要看這種爛東西﹗」

  霍美桑看也不看就把相本掃到了地上,居然還跳上去踩了踩,態度之惡劣,叫綠芽愕然。

  她是怎麼了?體內的魔性又發作了嗎?

  「美桑--」她正想糾正她的行為,不意霍美桑比她早一步開口。

  「 也想嫁給我爹地嗎?」她冷冷的問。

  綠芽又是一愣。她為什麼會這麼問?

  「蘭姨告訴我, 想嫁給我爹地, 也想當我的後母﹗」當她知道這件事時,簡直暴跳如雷,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原來馮老師跟別人一樣,都只是想討好她,然後嫁給她爹地罷了。

  「美桑, 聽我說﹗」原來是林謹蘭搞的鬼,她現在真的非常確定那位怪管家對霍極鼎別有企圖了,居然這麼喜歡挑撥離間,真是可惡啊﹗

  她吸了口氣,試著跟霍美桑講道理。

  「美桑,我知道 不喜歡鄧小姐,因為 覺得她威脅到 的存在,可是這並不代表 爹地沒有再婚的自由,如果他找到一個他愛的女人,他也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

  這番話沒有安撫到霍美桑,反而使她更尖銳了。「 的意思還是 想嫁給我爹地?」

  綠芽瞪大了眼睛。這小惡魔根本沒在聽她說什麼嘛,她只說她自己想說的,也只想她自己想的。「我的意思是, 不能對任何在霍先生身邊的女人產生敵意,明白嗎?」

  老天﹗她不知道原來霍美桑對父親的佔有欲那麼強,原來她不只討厭鄧友婷而已,她是討厭任何占走她父親的女人。

  「不、明、白﹗而且我不要聽 說話﹗」她孩子氣的遮住雙耳,嗤之以鼻的大罵。「 跟那個壞女人一樣,都想把我踢到寄宿學校去﹗我討厭 們﹗」

  她站起來,沖出了房間,想必又是去找林謹蘭了,而且想必認為現在只有林謹蘭是「站在她那邊的」,這個小呆子,她敢說,如果讓林謹蘭當她的後母,絕對不會比鄧友婷好到哪裡去。

  唉,她還以為美桑對她會有所不同哩,也自以為是的認為在美桑的心目中,起碼喜歡她多過鄧友婷。

  可是想不到,原來都一樣,只要可能當她後母的女人,都是她的敵人,這下可真是踢到鐵板了。

  算了,想這些只是鑽牛角尖罷了,她根本沒機會嘗到與霍美桑對立的滋味,她自我嘲解的揚起嘴角,因為霍家的正牌女主人不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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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杯咖啡吧,表哥,你看起來很煩惱。」

  位在狄更斯大樓二十五樓的美麗報社長辦公室裡,兩名美男子對坐著,杜奕寧意態悠閑地親手煮了藍山咖啡待客,而霍極鼎則鎖眉不展,神情疲憊不堪,看起來似乎是徹夜未眠。

  他完全沒想到昨天下午和馮綠芽會有那麼驚人的進展,他們在她房裡熱烈擁吻,如果不是林謹蘭的打擾,他不能想像後果會如何。

  只要面對她,他似乎就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明明知道她不是他可以沾染的,卻對她情不自禁。

  她一定很惱他吧?才會在早餐時刻意避開他。

  「奕寧,如果你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你會怎麼做?」

  杜奕寧的唇角逸出由衷的微笑。

  好現象,這現象值得放一長串鞭炮來慶祝。

  想想看,他有多久沒從表哥口中聽到關於感情的煩惱了,現在他有了煩惱,這代表著他的感情還沒有死,他替這個多年來一直不聽眾人勸慰,執意扮演行屍走肉的表哥感到高興。

  「我猜,那個人絕不是鄧小姐。」他莫測高深地一笑。

  據他美麗報的小道消息,鄧友婷對他表哥贊譽有加,一心想嫁入霍園當少奶奶,而她絕不會讓他表哥感覺到,她是一個他不該愛的女人。

  那麼,讓心如一潭死水的表哥又重新活過來的女子是誰呢?

  他真是感到好奇啊﹗

  可是這當事人似乎並不打算回答他,只是深鎖著濃眉,悶悶的啜了口咖啡,

  杜奕寧也啜了口咖啡,倚在寬大紅木辦公桌邊的他,長褪交叉,瀟灑地微微一笑。「綠芽好嗎?美桑可有進步?」

  聞言,霍極鼎微震了一下,手中的咖啡險些溢出來。

  杜奕寧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臆測。這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人居然會迸出愛的火花,實在微妙,不過他樂見其成,因為兩個都是相當可愛的人。

  「在我看來,馮小姐品性優良、家世清白、眉目雅麗、學有專長,在業界享有好名聲,不是什麼你不該愛的人。」

  他進一步地說,可是霍極鼎卻在聽完他的話之後更加沉默不語了。

  就因為她太好了、太完美了,所以他才會卻步,如果她同樣是個帶了孩子的離婚婦人,那麼他絕不會遲疑。

  「你知道她的男伴是什麼人嗎?」他就是忍不住想關心她的一切。

  杜奕寧笑了笑。「根據可靠消息,馮綠芽小姐非但沒有男伴,就連一次戀愛經驗都沒有,在愛情方面,她並不是個專家。」

  霍極鼎沉鬱的黑眸瞬間有了光彩。「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杜奕寧微笑起來。「看來你對綠芽確實與眾不同,那麼鄧友婷小姐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他淡淡地說︰「我已經取消與鄧家的合約了。」

  早上他與鄧氏密談過,在霍氏如期挹注資金一億元,女兒又不必嫁入霍家當後母的情況下,他們樂於應允,因此他跟鄧友婷的聯系到此為止,日後他們將沒必要再見面。

  對於這個結果,杜奕寧忍不住嘖嘖稱奇。「鄧友婷沒有異議?」

  如果霍極鼎不是他表哥,也不是美麗報的大金主的話,他真想叫記者把這條桃色緋聞當明天的頭條,一定能娛樂到許多人,特別是許多看鄧友婷不順眼、對霍極鼎有意思的名媛。

  「她要負一半責任,她無法扮演美桑母親的角色。」

  杜奕寧看著他的表哥,光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與鄧友婷連半點感情都沒有培養起來,枉費鄧友婷積極的約會他,看來都是白忙一場。

  而綠芽……

  他的唇際綻起神秘的微笑。她和秦遇霞誰會先結婚呢?這又將是美麗報的大頭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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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一盒純濃的起司蛋糕和一束波斯菊,霍極鼎回到霍園才知道今天是馮館主的大壽,綠芽回馮家道館去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時間這麼難捱了,他想見她,非常非常想,於是九點過後,他對司機下了一道命令--

  「你聯絡馮小姐,告訴她,你會過去接她。」

  司機領命走了,可是沒一會兒,他又踅回書房來向他報告,

  「馮小姐說她會自己回來。」

  他悶悶地說︰「她沒有車。」

  「馮小姐說,有人會送她回來。」

  他只好讓司機去休息了,自己繼續坐困愁城,心裡沒由來的感到情緒緊繃,煙一根接一根的抽,並且吩咐守門的傭人,讓她一回來就來見他。

  十點,他終於等到了她,而書房裡也充滿了煙味和咖啡味,綠芽對這味道並不陌生,也不意外他在等她,大概是要請她將昨天的事當沒發生過吧。

  從昨夜驀然驚覺到鄧友婷的存在到現在,經過反複的心理建設,她已經將心情調適好了。

  她情願相信這些日子以來對他萌生的情愫,只是天氣太好的影響,等到了秋天,一切就會平靜下來,而那時她也已經離開霍園,她將會接別的學生,有新的挑戰,也會很快忘掉這段小插曲。

  名人蕭伯納曾說過︰「初戀不過是少許的愚蠢和太多的好奇心。」她相當肯定這句話,她會對霍極鼎產生情愫,肯定是因為對他的憂鬱太過好奇所致,所以不能當真。

  「聽說你一直在等我,有事嗎?」幸好昨夜有聽到那兩名傭人的對話,她才得以對自己的感情緊急踩了煞車,真是萬幸,否則現在她對他不知道會有多不恰當的舉動和言語。

  「 喝了酒?」他起身定到她面前,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頰上迷人的紅暈,不答反問。

  她穿了件嫩黃色的公主袖上衣,一整排珍珠鈕扣的盡頭是優雅的荷葉邊領口,下搭一件深綠色的圓裙,提了一隻米色的淑女小提包,足蹬白色高跟鞋,看起來楚腰纖細、豐姿迷人。

  他還發現她今天化了淡妝,薄施脂粉的她益加明艷,雙眸閃亮亮的,好像對剛才的聚會還意猶未盡。

  她的美麗今晚都給了些什麼樣的人看了?

  「哦,是啊,一點紅酒。」她笑語晏晏地撫著自己兩頰。「怎麼,很明顯嗎?」

  平常她很少喝酒,可是今天嫂嫂姊姊們都喝了啊,她也就湊趣喝了幾杯。

  「還好。」他繼續盯著她。「剛剛是什麼人送 回來?」

  她嫣然一笑。「是我大師兄。」父母擔心時間太晚,所以派了武藝高強的大師兄送她回來,可是看他的樣子好像很不高興,為什麼呢?

  她不解的仰頭望著他,而他清了清喉嚨。「我有件事要跟 說。」演練了無數遍要向她表白的台詞,他希望自己不致緊張的出錯。

  「我也是。」她看著他,獅子座性格的她,習慣先發製人。「霍先生,我想向你辭職……不不,請你別急著插嘴,先聽我說完好嗎?」看到他眼裡冒出火焰,她微微一笑,奇怪自己現在看到他不會再心跳失速了,是因為酒精令她放鬆嗎?還是因為她已經徹底對他死心的原故?

  總之,這起碼是個好現象,她厭惡那一面對他就失常的自己,現在感覺好多了,彷佛兩人相處的主導權又回到了她手上,她可以一派輕松坦然的面對他。

  「霍先生,我知道距離暑假結束還有兩個禮拜,我會退還這朝間的酬勞,而且令千金的禮儀已經學習得頗為完整,我相信日後她將會是個溫文有禮的小淑女。」

  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待下去了,他即將結婚,而霍美桑又開始對她產生敵意,幸好她的使命已經完成,可以無憾的離開。

  「可以換我說了嗎?」他的眉峰沉鬱不已。

  她居然要走?

  在他下定了決心的這個時候,她居然該死的要走?

  「請便。」她不經意的看到了桌上的東西,眼裡透著驚喜。「哦,好巧,我正好喜歡起司蛋糕和波斯菊。」

  他鬱結地哼了哼。

  當然巧,那是奕寧提供的情報,他特別買來討好她的,沒想到她一開口卻是向他辭職,她就這麼想離開他的世界嗎?

  「聽好,首先,我不準 的辭職。」他緊緊盯著她帶笑的眼睛。「接著,我要請 繼續留在霍園工作……」

  她忍不住插嘴,「我說過,美桑,哦,不,令千金已經……」

  「不是美桑。」這次換他打斷她,他黑眸炯炯的凝視著她。「是我。」他深深的看著她。「 馴服了美桑,願意也留下來馴服我嗎?」

  她呆住了,不相信這些甜蜜的話語會從他口中傾吐出來,她一定是會錯意了,他所謂的馴服一定不是那個意思,一定不是,或許他是有匹馬需要她的馴服也不一定……

  「怎麼了?」她的模樣好像要暈過去了,他將她拉進懷裡。

  在他懷中,與他四目相望,她更感眩暈。「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作夢……」她喃喃輕緩的搖著頭,困惑的看著他。「你怎麼會、怎麼會突然對我說這些話呢?」

  「或許我早就想對 說了,只是我……」他苦笑一記。「沒有勇氣。」

  她還是如在夢中,表情依舊困惑又難解。「你不是應該對我說,把昨天的那一吻給忘了嗎?」

  他瞅著她。「 以為那是我等 的目的?」

  「我確實那麼以為。」她並沒有被他出乎意料的求愛給沖昏頭。「你現在把剛剛那些話收回去還來得及,我可以當作沒聽到,也不會告訴別人。你不是還有個未婚妻鄧友婷嗎?我告訴你,我馮綠芽絕不做你的地下情人,也不做別人的第三者……」

  他笑著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輾轉深吻她,嘗到了她唇齒之間的紅酒味,綠芽頓時沉醉在他的擁吻之中,在這個充滿煙味的房間裡,實在不夠浪漫,但卻奇異的填滿了她的心房。

  是這個吧?

  今天她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吧﹗

  他們忘情的吻著,在吻得氣喘不已的同時,她還是沒忘記那個現實的問題。「你跟鄧友婷--」

  「 不會想知道我跟她的關系。」一樁交易,那一定會降低他在她心目中的人格,他真不願讓她知道。

  「我想知道﹗」她想知道他們有多親密了,鄧友婷會甘心放過他嗎?她看過許多失戀男女的激烈報複手段,全都相當可怕。

  「好吧,但答應我,」他無奈的看著她。「 不會因此對我改觀。」

  綠芽一頭霧水的揚起睫毛。「什麼意思?」他的表情好凝重又好不安,到底是什麼事?她心頭的好奇因數又冒出來了。

  「我與鄧友婷的交往是……」他說出了那個協定。

  「你說鄧家瀕臨破產?」這太令她驚訝了,怎麼可能?鄧氏不但政商關系良好,還投資了許多產業,祖產更是雄厚,怎麼可能因為需要資金就賣了掌上明珠?

  「 不在意我的出發點嗎?」

  「哦﹗當然﹗我在意﹗」她連忙把注意力從八卦轉回他們身上。「當你說你的婚姻只是為了替美桑找個母親罷了,我就已經很反感了,沒想到原來連你們的交往也這樣不單純,商界果然是黑暗的。」

  「因為是項交易,因此當我發現她無法勝任美桑母親的角色,便決定要停止這項交易,或許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 --」他凝視著她的眼,雙臂將她摟得更緊了。「 的存在一直讓我很在意。」

  他這番變相的告白讓她的心裡霎時洋溢著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她揚起長睫,不置可否的瞅視著他。「如果你也發現我無法勝任美桑母親的角色呢?是不是也要停止我們之間的一切?」

  他目光深情的落在她的雙瞳上。「不會有那種事。」

  她嘆息一聲,他說得太有把握了,她想告訴他美桑的偏激想法,但還是暫時別說吧,在這甜蜜的一刻,她只想靜靜的依偎著他。

  「我們出走散步。」他提議。

  「好啊。」她笑,調皮的對他眨了眨眼。「閣下書房的空氣不太好哦。」

  他提起了蛋糕,把波斯菊交到她手中。「我們到花園裡吃蛋糕。」

  眼睛一亮,她喜歡這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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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2:3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愛情是件奇妙的東西,它可以讓一個垂死的人起死回生,也可以讓一個槁木死灰的人煥然一新。

  現在的霍極鼎就有這種感覺,他驀然驚覺到自己錯過了多少美好的時光,也慶幸自己有了新的開始,不再沉溺於過往的不愉快回憶之中。

  他凝視著翩然入座的綠芽,她穿著一件七分袖的飄逸洋裝,身段美好、笑容嫣然,他真希望自己沒有那段過去,沒有上一段婚姻,沒有行屍走肉的那幾年,他想為她重活一遍。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她露出貝齒一笑,今天是情人節,他們約在外面見面,當然是為了不想刺激美桑,因為小惡魔對他們的交往反感極了,這使得她覺得距離真正的幸福還有一段距離。

  「綠芽……」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我以為自己這輩子的感情已經死了,沒想到 又讓我活了過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現在的感覺,只祈禱可以一輩子待在 身邊。」

  她心裡甜甜的,卻故意懷疑地揚起了睫毛。「你發誓沒對鄧友婷說過同樣的話?」

  不知道怎麼搞的,她就是對鄧友婷曾經跟他交往的事有點介意,這或許就是情人眼裡容不下一顆沙粒吧。

  「我發誓沒有。」他真的舉起手要起誓,但被她阻止了。

  她笑了笑,把他的手拉下來。「算了,我只是開玩笑的,別當真。」她翻開服務生送上來的菜單。「點東西吧,這可是我第一次過情人節呢,值得紀念。」

  這是一間以迷蒙華麗氣氛著稱的美食餐廳,他們坐在風味獨具的VIP包廂裡,桌上放著方形的紅蠟燭,有著舒服的貴妃椅,從流蘇間隔望出去,一對對有情人對坐著私語,每個人都流露著醉人的甜蜜。

  這居然是她的第一個情人節,她的純潔和美好又令他自斯形戳了,他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綠芽, 可知道,舒屏死後,我有一段放縱的過去,現在 來到我的生命,我真希望那段日子沒有存在過。」

  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感慨,但她很樂意擔任他心鎖的那把鑰匙︰「千萬不要這麼說,每個人的現在都是由一連串的過去所組成的,如果沒有過去放縱的你,又何來現在的你?」

  他的眼中湧著感激與感動,動容的擁她入懷,動情地將她的頭壓在自己心臟部位。「我們結婚好嗎? 願意嫁給我嗎?」他不想再過那種行屍走肉的孤單日子,他想一輩子有她在身邊。

  他的求婚令綠芽頗為猶豫。他們才認識沒多久,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她是很想跟他長相 守,也想不再夜夜孤枕獨眠,可是美桑對她敵意很深,在還沒化解這份敵意之前,他們若步入禮堂只會讓美桑對他們更不諒解。

  還有,她父母那關也是個大問題,如果他們知道她和學生的家長談起戀愛,不知會作何感想?她父母能接受她去做別人的後母嗎?她可是他們捧在手心長大的寶貝女兒呀。

  這個問題著實困擾了她幾天,不過坐以待斃不是她的作風,一步一步來,她積極的想解決問題。

  觀察到霍美桑開始發育之後,她開口約她去買內衣。

  「不必了。」原本一口回絕的她,想到自己這個月莫名其妙有了長進的胸部,忽然又小聲的改口。「好……好吧,我答應 ,不過只有一次,我下次絕對不會跟 一起去逛街。」

  「我知道﹗」綠芽輕快的回答。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她相信美桑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那麼我們繼續上課吧。」

  「 知道我媽咪有多美嗎?」小惡魔忽然不懷好意的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綠芽很高EQ的誠摯一笑。「我想一定跟 一樣美。」這樣總不至於又惹怒她了吧?

  「沒錯,我媽咪跟我一樣美。」她驕傲的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照片。「喏, 瞧,她是不是很像明星? 根本就比不上她。」說完還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確實比不上她。」綠芽不甚在意的看了眼照片就還給她,並輕描淡寫的說︰「不過我還活著,這點她比不上我。」

  霍美桑氣急敗壞的瞪著她,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自己氣得跳腳不已,而綠芽則不動聲色的取出課本,在心裡微微一笑,她又征服了小惡魔一次。

  可是晚上,她的女人本性跑出來了,在花前月下時纏著霍極鼎問不停。

  「舒屏是個怎麼樣的女人?是不是跟她的外表一樣溫柔解人?」

  霍極鼎聞言,渾身一震。「 看過她?」

  「美桑拿了張照片給我看,照片裡的她明媚動人,比明星還出色三分,你當初是看中她的美貌才跟她結婚的嗎?」

  為什麼聽到她提起舒屏的長相他反應會那麼大?她不喜歡他這種反應。

  「我們真心相愛。」他想了良久,最後才給了她這個答案。

  綠芽哦了一聲,不再吭聲了,她看著星空,心裡莫名感到不是滋味。

  他們真心相愛,有多相愛?像他們現在這麼相愛,一刻都捨不得離開對方嗎?

  「怎麼了?」他攬緊她的肩膀,察覺到她的悶悶不樂。

  「沒什麼。」她打起精神來。「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你們真心相愛才結婚的,這有什麼不對,我為什麼要感到不是滋味?」

  他寵溺地輕輕嘆了口氣。「 不必感到不是滋味,因為現在的我只屬於 。」

  她忍不住的問︰「可是如果她還活著呢?你還會選擇我嗎?」她知道這個問題很蠢,也很無理取鬧,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問。

  「不要問我這個,因為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們不會同時存在,因為舒屏已經死了。」說完,他蹙緊了眉。

  「好吧,那麼,你情願我死掉讓她活過來嗎?」

  他煩躁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仍坐在噴泉池畔的她,眉間有著隱隱的忍耐。「 是存心找我吵架的嗎?綠芽。」

  她把和諧甜蜜的氣氛全破壞光了,他不懂,真的不懂,他與舒屏的過去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不是。」她也跟著站起來,覺得現在的自己一點都不可愛,而且在自討沒趣。

  她知道這個問題讓他為難了,因為她怎麼可能比得上舒屏嘛,舒屏還是美桑的生母哩,如果她死了,讓舒屏活過來,那是再好不過了,這樣最完美,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團聚了。

  想到這裡,她就沉不住氣了,腦海都是一幕幕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畫面,她沒辦法繼續待在這裡強顏歡笑。

  「抱歉,我要回房睡覺了,晚安﹗」

  丟下這句話,她生氣的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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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的問了他那些怪問題?」韋淩珊對好友的行徑感到不可思議,難怪社交圈盛傳秦遇霞為公孫河岸割腕了,原來再聰明的女人一旦碰上愛情都會變笨。

  「嗯﹗」綠芽點了點頭,懊惱著一張臉。「我只差沒問他,我和舒屏一起掉進海裡,他會救誰。」

  昨晚他們不歡而散,那是他們交往以來的第一次爭吵,雖然早餐時他們仍有交談,可是她心裡還是覺得不舒坦。

  「太好笑了。」韋淩珊笑得彎下腰去。「看來 真的很在乎霍極鼎。」

  「怎麼辦呢?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盡會找碴的女人?」綠芽抱著頭苦惱不已,一副沮喪的樣子。

  「當然會。」韋淩珊很樂意落井下石。

  「天哪﹗」綠芽哀嚎不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沒事問那些問題做什麼,都是小惡魔害她的啦。

  「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好嗎?他現在愛的是 就夠了, 難道想把他的心挖出來一看?」韋淩珊提醒著好友。「還有, 這麼介意他的亡妻, 要怎麼跟他一生一世的走下去?這可是個冒險哪﹗」

  綠芽一怔。是呵,淩珊說的話雖逆耳,卻是忠言。

  他們要克服的困難還那麼多,她卻又來找麻煩,她這是在做什麼?加重他的憂鬱嗎?

  唉,她要改,她一定要改﹗

  「不說了,我約了小惡魔去買內衣。」想到和霍美桑的約會,她又鬥志昂揚了。「順便幫我自己買幾套性感一點的內衣,是 寫過的文章吧,當男人輕解 羅衫時,不會希望看到發黃脫線的內衣。」

  韋淩珊拿起一片蜜瓜往嘴裡放。「切記, 如果再這麼不可愛下去, 永遠不會有被他輕解羅衫的一天﹗」

  綠芽順手拿起一個小抱枕往好友的臉丟過去,「去 的﹗」

  她笑著離開了,同時也得到了頓悟--不要跟一個死人吃醋,絕對不要﹗

  她從韋淩珊的公寓趕到百貨公司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到霍美桑姍姍來遲。

  「走吧﹗」她興匆匆的挽著霍美桑走進冷氣十足的百貨公司,直接到達內衣專賣區。

  「 們是姊妹吧?」專櫃小姐笑著打量著她們。「妹妹好美,姊姊氣質好,兩位好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

  「是嗎?或許我們是大眾臉吧。」綠芽笑著打混過去,心裡卻在詛咒杜奕寧出門遇到大雨沒帶傘。

  如果不是上周美麗報的狗仔刊出他們三人的照片,現在也不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她一點也不想變成公眾人物,幸好馮家道館拒絕一切不良刊物,否則現在她已經被拎回家聽訓了。

  兩人各買了五套內衣褲,霍美桑畢竟是年輕女孩掩不住羞意,從頭到尾一直別別扭扭的,連試穿也不願意,她只得幫她選了適合她的簡單少女款式。

  黃昏時分回到霍宅,她嚇了一跳,只見房裡變成了花海,且都是她喜歡的波斯菊,她眩惑的看著這一切,如夢似幻,窗外下過雨的晴空還出現了彩虹。

  這是誰的傑作?

  霍極鼎開門而入,他大步向前,從綠芽的身後抱住了她,熱唇輕輕在她耳畔摩挲。

  「別生氣了好嗎?」他幽幽的嘆息了一聲,這聲祈諒的無奈嘆息令綠芽渾身掠過一陣輕顫。

  昨晚她那樣走了,獨留在花園的他頓覺空虛無比,想著令她驀然惱怒的原因,他的結論是--問題還是出在他的身上。

  他的過去令她介意,這是問題的症結,他多想將實情告訴她啊,如果告訴了她,她是不是會好過一點?

  可是他不能,他想為美桑保留一個完美母親的形象,他更想為自己留下男人的尊嚴……

  「 要我怎麼做都可以,就是別再丟下我一個人走開。」他擁著她的手臂收緊了,聲音微微發顫,像是有某個不愉快的回憶留下了疙瘩,至今仍深烙心間,無法釋懷。

  她的心瞬間一緊,酸楚之意湧上心頭,她吸了吸鼻子,轉身面對他,將面頰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裡。「我很抱歉,是我不好,我太小家子氣了。」

  「不,是我讓 沒有安全感。」他吻著她的唇,好一會兒,兩人就這麼甜蜜的相擁著,半晌之後,他毅然決然地說︰「這樣吧,安排我與 的父母見面,我親自請他們將 嫁給我。」

  綠芽訝然的抬起頭來。「你要見我父母?﹗」

  她母親還好,是個溫良的家庭主婦,可是她父親……想到小時候總用跆拳道處罰不聽話孩子的父親,她臉上劃下三道黑線。

  但是長痛不如短痛,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她也別想再逃避了,勇敢的拿出獅子女王的勇氣去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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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芽的「想婚發言」在馮家引起軒然大波。

  「我就說嘛,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能不擦出火花嗎?呵呵,果然被我給料中了。」馮三嫂甚覺神算地說,平常老是讓大家看不起的她,總算也有出頭的一天。

  「小妹, 說 要嫁給那個結過一次婚的霍極鼎?﹗」馮大姊一副不可為的緊張樣。「 千萬要想清楚啊,他帶著一個那麼大的女兒,問題一定很多, 萬萬不可自己往火坑裡跳啊﹗」

  綠芽氣急敗壞的瞪向她。「大姊,當初不是 說他是 的夢中情人, 夢想過一千次要嫁給他嗎?」

  馮大姊馬上推翻自己說過的話。「可是現在是 要嫁給他,那又另當別論,我們馮家的閨女怎麼可以嫁給一個鰥夫,這會笑死人的。」

  「就讓那些喜歡笑的人去笑死吧﹗」綠芽神色凜然。「我不管﹗我執意要嫁給他,就算山崩地裂也一樣,誰也沒法阻止我﹗」

  她的一番話慷慨激昂,可是卻沒半個人站在她這邊,她本能的看向與她無話不談的三姊馮紅蕾,想要尋求支援,哪知道三姊僅帶著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表情,卻不幫腔。

  一股火氣瞬時從她胸口冒了出來。

  好,沒人要幫她沒關系,反正她意志堅定,任誰也改變不了她的心意,她是嫁定霍極鼎了﹗

  「大姊說的沒錯,小妹, 要想清楚啊。」馮二姊也跳了出來,「像他那種事業有成的男人最不牢靠,應酬多,結識女人的機會也多,誰知道他老婆是不是發現他有外遇才氣死的。」

  「二姊﹗」綠芽氣得發抖。「當初不是 說他是亞洲之光嗎?」

  「亞洲之光也會犯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啊﹗」馮二姊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就像霍極鼎真的犯過那個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一樣。

  綠芽一拍木桌,激動地說︰「我以人格擔保,他絕不是那樣輕浮的一個男人,他自律甚嚴,他有深度、他有感情,他絕對是一個可以讓我依靠終生的男人﹗」

  「哎呀,綠芽, 不要被戀愛給沖昏頭了,還是找個未婚的男士比較可靠,至少沒拖油瓶嘛。」

  聽二嫂也來火上加油,綠芽不由得火大了。「二嫂,別忘了, 當初也說他很有名--」

  「有名並不代表我贊成 嫁給他啊。」馮二嫂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聽說他女兒很難搞, 年紀輕輕的,幹麼去 這渾水,後母難為啊﹗嫁給你們美麗報那個英俊蕭灑的老闆不是很好嗎?」

  綠芽無法不氣得頭頂冒煙。「二嫂, 究竟在胡扯些什麼?我跟杜老闆又不來電﹗」

  簡直是亂點鴛鴦譜,居然叫她嫁給杜奕寧﹗

  「爸,你也說句話啊。」大家七嘴八舌的數落起來。「綠芽這麼固執,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喲……」

  馮照峰在一片期待聲中沉穩的開口了。「這個霍極鼎,是不是前些日子大張旗鼓要與鄧百洲的女兒結婚,而後又莫名其妙取消婚約的那個霍極鼎?」

  綠芽連忙解釋。「爸﹗你聽我說,內情有點複雜,絕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

  馮照峰摸了摸下巴,打斷女兒的話。「 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綠芽嘆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是。」

  她老爸年輕時有段律師夢,因此問話常像個律師,可是,他怎麼能夠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這太不公平了。

  「我的女兒不嫁給那種把婚姻當兒戲的男人。」馮照峰沉聲道,這等於否決了一切。

  「爸﹗」綠芽急喊。

  「對了, 不是一直想再見見瑞駿嗎?他回來了。」馮照峰馬上轉了個跟婚事完全無關的話題,還微笑了起來。

  「真的?」這聲輕呼是包含綠芽在內的所有人發出的。

  「千真萬確,他現在就下榻在老爺酒店,還非常尊師重道的,一下飛機就到公會去拜會過我了,呵呵呵。」

  馮照峰一生最得意的就是弟子遍佈五湖四海,其中聞名世界的跆拳道高手奚瑞駿更是他的得意門生,且跟綠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高三那年才舉家移民到加拿大,不過每逢教師節他都不忘寄來卡片,可以說是甚得他的歡心。

  「小芽,如果沒事的話,這禮拜天大家一起跟瑞駿吃個飯,算是為他接風洗塵,他也說很想見見 , 在美麗報發表的文章,原來溫哥華也看得到,他很欣賞 的文筆,也很肯定 現在的成就。」

  「好啊,反正我跟瑞駿也很久沒見了,吃飯沒問題,你們去安排吧,只是我的婚事,爸……」

  說起她純純的青澀年代,唯一暗戀過的男生就是帥氣挺拔的奚瑞駿了,不過那份感覺隨著她漸漸長大而消失無蹤,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人是霍極鼎。

  「那個不重要,以後再說吧。」有著高碩身材的馮照峰起身,誇張的伸了伸懶腰。「我要去休息了。」

  看著父親不給結論就溜掉,綠芽也只能帶著一肚子的圈圈叉叉回到霍園。

  「奚瑞駿?」從綠芽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霍極鼎表現得很陌生。

  「也難怪你不知道了。」她笑著說︰「他一直旅居溫哥華,而你一直久住在慕尼克,生活圈更是南轅北轍,你平常一定不怎麼關心體育消息吧,他可是個知名跆拳選手哦,擁有的忠實粉絲可不少。」

  「 呢?」他一把把她擁進胸前,黑眸吃味的盯著她。「 也是他的忠實擁護著嗎?」

  「我?」她失笑的搖搖頭。「我不像他的擁護者那麼瘋狂,但我曾暗戀過他,好笑吧?」

  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 說 暗戀過他?」他的黑眸變得銳利了。

  「是呀。」她一點也沒察覺到他臉色微變,還興高 烈的說︰「那是我高中時候的事了,每天等著跟他一起上學是最快樂的事,下課也一定要黏著他回家,心情不好的時候還一定要他來安慰,如果他不來,我就大吵大鬧,鬧得家裡沒辦法,只好去把他叫來,真的很好笑。」

  他嗯哼了兩聲,不置可否地問︰「那麼, 現在一定很想見他了?」

  「是啊。」她笑笑地說︰「這個禮拜天我們要一起吃飯、敘敘舊,不知道他現在變得怎麼樣了?聽說他看過我寫的文章……」

  他悶悶的打斷她笑談奚瑞駿的興致。「 說這個禮拜天要和他一起吃飯?」

  「怎麼了?」他的臉色好像不對勁……不,更正,是很不對勁。

  他鎖眉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生日的興致了,因為她的出現,他對這個日子又有了想要與人分享的感覺,可是沒想到她卻另有節目,讓他感覺不是滋味。

  「怎麼了?話不要說一半啊。」見他仍是悶不吭聲,她忽然想到和霍美桑買內衣的那天,聽她提起要買生日禮物,她驚呼了一聲。「禮拜天是你生日﹗是不是?」

  他雖然仍舊緘默,但綠芽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馬上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沒問題的,我可以中午和他吃飯,晚上幫你慶生,這樣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原本以為她會取消與奚瑞駿的約會,想不到她還是要赴約,難道她現在對奚瑞駿還有感覺嗎?

  「別這樣,我已經答應我爸了,不去不行,如果我事先知道那天是你生日,我發誓,我絕對不會答應的。」

  「關於我們的婚事, 的父母怎麼說?」他將話題轉回重點。

  這才是她今天回家的主要目的,可是自她返來卻一直口不離奚瑞駿,彷佛那個男人比他們的婚事重要。

  「哦,那個啊……」她不著痕跡的逃避了這個問題。「我爸媽剛好不在,出去喝喜酒了,所以沒跟他們提到,不過你放心,我會再找機會跟他們說的。」

  不是她要對他說謊,而是她真的不想讓他受到傷害,她會設法改變家人的想法的,等他們認識他之後,就會知道她的抉擇沒有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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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禮拜天一早,照常的鳥語花香,霍園的銀杏樹美得像幅畫,有著小果嶺的草地綠油油的,讓人忍不住想躺上去,可是綠芽卻倒楣透頂。

  首先,她今天想要穿的一件軟綢裙子被傭人染到了粉紅色,整件泡湯,那是她某年到義大利旅遊的心愛戰利品,而她也只能故作大方的原諒了粗心的傭人,誰叫她即將成為霍園的女主人了,不大方點怎麼行?

  接下來,她在早餐的時候一邊看報,卻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杯,燙到自己的手肘,偏偏在這個時候美麗報的主編打電話給她,告知沒有收到她的專欄文章,而那篇文章趕著明天出刊。

  最後一件衰事是,當她開機準備重傳一遍稿件時,居然當機了,最後她只好跑到書房去借用霍極鼎的電腦。

  馮家全體與奚瑞駿的午餐之約定在中午十二點,地點在馮館主最愛的「梅花樓」,那裡有道地的川菜,她爸爸準備讓去國多年的奚瑞駿好好品嘗家鄉味。

  所以說,她只要在十一點以前出門就行了,而霍極鼎今天一整天都需要待在公司處理一件昨天半夜發生的緊急公事--好像是有名瑞典民眾吃了霍氏製藥的藥而引起了不良反應。

  總之就是類似那樣的事,她不懂他的工作,他們約好晚上直接在餐廳裡碰面,替他慶祝生日,到時她會與美桑一塊兒去。

  時間的安排上很完美,現在只差她的工作了,幸好她有備份的習慣,只要開機之後重傳一遍就行了。

  她順利地將稿件重傳了一遍,如果她的好奇心不那麼強烈,那麼一切都將沒事,她真不該對那個命名為「屏」的檔案好奇的。

  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打開了那個檔案,看到一篇篇像日記一樣的文章,執筆人是霍極鼎,而最近的一篇日期並不遠,恰恰是兩個月之前,她看仔細了,居然是她來到霍園的同一天。

  文章裡有滿滿的愛,也有濃濃的恨,愛,她可以理解,至於那股恨意……大概是恨她太早撒手人寰,讓他斯人獨憔悴吧。

  綠芽飛快閱讀著那些文章,驀然想到霍美桑對她挑舋的話。

  「我爹地直到現在都只愛我媽咪一個人, 不相信嗎?他書房的抽屜裡還收藏著她好多照片呢﹗」

  她太想看了,於是醋意再次戰勝道德,她打開了抽屜,取出相本。

  那是一本精緻的厚皮相本,一頁頁都是舒屏巧笑倩兮的照片,當然也有她跟霍極鼎的親密合照。

  他們真的很恩愛,也很相配,照片裡的他們是個幸福的小家庭,當時美桑還小,和母親站在一塊兒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有一張霍極鼎在山坡上擁吻著舒屏的親密照,他的手擱在她的纖腰上,她的雙手攬著他的頸子,兩人額抵著額,唇與唇密密膠合……她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心被刺痛了。

  驀然之間,她的手機響起了,她定了定神,接起電話。

  手機裡傳來她大姊叮囑的聲音。「該出門了,小妹﹗記得穿漂亮點、性感點,不要保守得像個修女喔。」

  她看看表,原來已經快十一點了,早上只吃了片吐司的她,居然沒有半點飢餓的感覺。

  她關上電腦回到房間︰心情還是無法平複。

  文章裡他寫道︰他永遠不會再愛一個女人像愛舒屏那麼多,也不會恨一個女人像舒屏那麼多……

  那麼,她算什麼呢?

  如果他沒辦法再深愛另一個女人,那麼他何必來招惹她?

  那些文章令她無法心乎氣和,縱然她知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但她還是介意,非常非常的介意。

  她賭氣的換上衣櫃裡唯一的一件低胸洋裝,那是去年她三姊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從來沒穿過。

  現在洋裝穿在她 纖合度的身上,透著一抹曼妙和性感,她戴上一套奪目的鑽石首飾,在傭人的驚訝眼光中走出霍園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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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的飯局綠芽表現得很脫軌、很不得體、很丟馮館主的面子,席間她喝了酒,大量的,酒精使她意識不清醒,也使她一直胡言亂語。

  「你說你在加拿大那麼多年都沒有交過女朋友?」她搖著頭,亂笑了起來。「我不相信,你這麼帥氣,還是個全球聞名的運動員,怎麼可能會沒有女人對你投懷送抱嘛。」

  「因為那些女人都不適合我。」奚瑞駿對她微微一笑。「我父母都希望我的結婚對像是華人,最好是一起長大的,這樣比較瞭解對方的一切。」

  「一起長大的……」她朝著他爛漫一笑。「聽起來好像我,我們就是一起長大的不是嗎?」

  「這就是我之所以回來,並坐在這裡的原因。」奚瑞駿索性在眾人面前大膽的告白,他希望她聽懂他的暗示。

  綠芽嘻嘻地笑。「我懂了,我真的懂……」

  看到她發酒瘋雖然挺不象話的,可是在座的馮家人卻覺得很欣慰,綠芽的「想婚宣言」想必只是說說而已,如果她真那麼愛那個霍極鼎,現在怎麼會頻頻對奚瑞駿放電呢?而且還毫不拘禮的靠在他的身上。

  最後,餐廳中午休息的時問到了,馮家人都走了,就她死賴著不走,一直纏著奚瑞駿發酒瘋。

  「我不要回去﹗」她固執地說。

  「也好,伯父伯母都回去了,我們找家咖啡店喝咖啡吧。」

  「好﹗」她馬上點頭同意。

  可是,車子還沒開到咖啡店,她就在副駕駛座睡著了,當她醒來的時候,居然看到了華燈初上。

  「老天,這是什麼地方?」她揉著發疼的太陽穴,車裡有濃濃的酒氣,她還沒忘記這刺鼻酒味的製造者是她。

  「路邊。」他笑睇她皺在一起的五官。飲酒過量很難受啊,不過她的表情還是像小時候那麼可愛,低胸洋裝則微顯她的性感。

  他父母說的沒錯,洋人女子私生活混亂,她們不會有美德的,要娶還是要找華人女子,綠芽在馮館主的嚴厲教養下長大,現在又是小有名氣的美儀老師,她的品性操守都沒問題,而她清清白白的家世更是她最好的背書。

  「本來說好要去咖啡店聊天的,但看 睡著了,我就乾脆停下來讓 睡。」

  「不會吧﹗」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離譜。「為什麼沒把我丟回我家去?你剛回來,不是有很多應酬,很忙嗎?」

  「那些應酬都不及 來得重要。」他笑了笑。「現在清醒了嗎?要不要找個地方吃東西,我猜想 肚子應該餓了,因為 中午幾乎沒吃東西,只是盡興地猛喝酒。」他溫柔地問︰「是不是有什麼難過的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他的話令她的心一緊,但是她否認了。「沒有。」她想起了霍極鼎,想起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想起了他們的晚餐之約,想起了那些日記和照片……她毅然決然地說︰「我們去吃東西吧,我知道有家餐廳的景觀很不錯,東西也好吃,我們就去那裡吧。」

  奚瑞駿放下手煞車,微微一笑。「沒問題,由 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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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午夜十二點,綠芽才嘴裡哼著歌,踏進了霍園大門。

  晚上她和奚瑞駿吃了好豐富的一頓海鮮大餐,然後她又提議去酒吧坐坐,他們對飲了幾杯,聊著小時候的趣事,也聊他在國外的鮮事,直到她不經意打了個呵欠,他才提議要送她回家。

  她覺得步履很輕,身子輕飄飄的,她已經不記得酒保說那種紅紅的調酒叫什麼名字了,不過挺好喝的,她喝了三杯哪。

  「我要永遠這麼快樂……」她哼著不成調的歌,打開房門,電燈還來不及開,已經有個人沖進了她房裡。

  「 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手機也不接, 是存心要急死我嗎?」霍極鼎一把將她拉進懷裡,聞到她身上濃濃的煙酒味。「 喝酒了? 跟誰喝酒了? 去哪裡喝酒了? 怎麼可以喝這麼多?」他氣急敗壞的扳著她的雙肩問。

  她揚了揚眉梢。「不可以嗎?」

  她想到文章裡他寫道︰舒屏酷愛紅酒,只要喝一點點,她的雙頰就酡紅如醉,而他最愛她喝了一點酒的可愛模樣。

  而現在呢,看看他是什麼態度?她不過喝了點酒,他就一臉她在敗壞風俗的樣子,難道她就真的比不上舒屏嗎?

  「 到底去哪裡了?」他瞪視著她的醉態。「 忘了我們晚上的約會是不是? 說要替我慶生, 忘了嗎?」

  她嫣然一笑。「很抱歉,我忘了。」

  「一句忘了就可以了嗎?」他惱怒的瞪著她,搖晃著她的肩膀。「美桑打扮好在家裡等 ﹗我在餐廳傻傻的等 ﹗從七點等到十點, 一句忘了就可以交代一切嗎?」

  「不然呢?」她又笑了。「我就是忘了,你想怎麼樣?」

  她想到他文章裡寫的︰舒屏沒有時間觀念,不管任何約會,她總是遲到,連結婚當天也一樣,然而他心甘情願等她,因為他已經愛慘了她……

  「怎麼樣?我想怎麼樣? 居然問我想怎麼樣?」他咬牙,額上的青筋凸了出來,渾身的血液像在燃燒,為什麼眼前的她如此陌生?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昨夜的甜蜜到哪兒去了?她像換了個人……

  「是啊,我問你想怎麼樣,你說啊﹗」

  她知道他永遠不會像對待舒屏那樣等她等得心甘情願,只不過失約一次他就這麼火大,她真懷疑他對她的真心有幾分?

  「好﹗就算我不介意,可是美桑呢? 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他責備的問著她。「 知道美桑期待送我生日禮物有多久了?林管家告訴我,她親手做了一張卡片準備獻給我,可是這一切都被 搞砸了--」

  「美桑美桑美桑﹗」她打斷了他,憋著氣,一連迭聲的叫。「我對你而言,僅僅只是美桑後母的最佳人選﹗我不可能像舒屏那樣被你澡愛,你永遠沒辦法再愛任何女人像愛她那樣,我很瞭解,我也有那份自知之明,所以在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裡,我不配跟你們父女倆過,如果這樣讓你們掃興了,我很抱歉﹗」

  說完,她推開了他,不意再被他箝製著。

  他急切的拉住了她。「 到底在說什麼?」

  「你不會不懂﹗」她緊緊的握著拳頭,眼裡憤怒的燃燒著火焰。「如果你真的準備好要跟我結婚,你會丟掉舒屏的照片,你會刪掉你對她的悼念,可是你沒有那麼做,你保留了所有對她的懷念,你不斷對女兒說她有多好,你打算讓她一直夾在我們中間嗎?還是你以為我是傻瓜,我會甘於做一個影子?」

  「 這是什麼意思? 偷看了我檔案裡的東西了是嗎?」血色一下子從他唇上消失了,他微微顫抖起來。

  「沒錯,我是偷看了﹗你怕我看嗎?」她訕笑一記,有點自我嘲解的意味。「你對她的愛真是令人感動啊﹗這是我看過本世紀最偉大的愛情,一個追念亡妻的深情男子,一篇篇刻骨銘心的相思……」

  「住口﹗」

  如果她看過那些東西,為什麼還會對他說這種話?她這是在諷刺他嗎?諷刺他有多麼無能……

  他粗暴的命令使她一愣,她不知不覺的沖口而出。「你的溫柔只展現給舒屏一個人看是嗎?」

  「我叫 住口﹗」他更加暴跳如雷。

  為什麼還要繼續諷刺他?她為什麼要刺激他?

  「我當然會住口。」她冷冷的說︰「對於一個打從心裡愛著別人的男人,你以為我會希罕嗎?我馮綠芽絕不做一抹影子。」

  「那 就走﹗」他忍無可忍的朝她大吼。

  誰說他打從心裡愛著別人?他愛舒屏嗎?不,他恨她、他恨她,他恨極了她﹗她毀了他許多東西,幸福、愛情、婚姻、憧憬……甚至她那莫名奇妙的死亡,他都怨恨至極。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這樣陰暗的一個男人,在他什麼都不知道以前,他很滿足,他以為自己事業有成,有嬌妻、有幼女,一切都完美得像童話故事,然而當一切揭穿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我當然會走,天一亮我就走,」她大聲的說︰「反正我永遠無法取代你心愛舒屏的位置--」

  「 當然無法取代她﹗」他的胸腔不穩定的起伏著,為了自尊,口出最惡毒的言語,不惜傷害她。

  她的心瞬間狠狠的抽緊了。

  縱然已經明白,但親口聽他說出來,她還是心痛如絞。

  她後悔來到霍園,她的嫂嫂姊姊們說的沒錯,一個有過婚姻的男人只會帶給她痛苦,而這痛苦是她自願走進來的,她就要有勇氣收拾。

  「反正我也不想取代她。」她吸了吸鼻子,將淚意收回去。「伺候你和你女兒兩個一大一小的怪人,我早就已經累了、倦了,現在我有了更好的選擇,我何必要留下來受盡你們的臉色?」

  「有了更好的選擇?」他的黑眸陰驚的 了起來。「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忘了我說過今天要和我的青梅竹馬一起吃飯嗎?」她不甘示弱的拾出奚瑞駿,希望引起他的妒意。

  「那個姓奚的運動員?」他的眉毛挑高了。

  「沒錯,就是他,我今天之所以忘了跟你的約會,也是因為他。」她的聲音蓄意輕快了起來。「中午吃完飯之後,我們都感到意猶末盡,也都不想分開,所以我們找了個地方,談心了一下午,然後晚上一起吃飯,更增進了對彼此的瞭解,最後我們一起到酒吧去把酒談心,剛剛他依依不捨的送我回來,我們約好了明天還要見面,你聽清楚了嗎?」

  說完,她昂首看著他,如願的在他臉上看到風暴。

  「因為 真正心儀的男人回來了,我這個填補空位的替代品就可以退位了, 是意思可是這樣?」他臉色鐵青的問。

  她直視著他的眼,清晰而高亢的說︰「我根本就沒意思當美桑的後母,反正她也不可能接受我,與其繼續討好她,不如另外尋找屬於我的幸福。」

  「好,好極了,如果這是 的選擇,那我祝福 。」他面如白紙。這些日子以來的快樂就像場夢一樣,他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格再擁有幸福,他一直知道,而他之所以還會作幸福的夢,只是在癡心妄想罷了。

  「謝謝你的祝福。」她的心猛一陣抽痛,可是她仍然嘴硬地說︰「這正是我需要的。」

  「收拾行李, 馬上離開霍園。」他面無表情,冷得像一塊寒冰。

  她的心頓時一冷。想不到他這麼絕情,現在已經午夜了,他居然還要趕她走?如果是舒屏的話,他還會這麼絕情嗎?

  她死死瞪視著他,重重呼吸著。「好,我馬上就走,不要以為我想留在這裡。」

  她不會留戀這裡,一點也不會,因為這裡沒有任何值得她留戀的人。

  她轉過頭去,拉出擱置在衣櫃旁的行李箱,將行李箱甩上床,打開衣櫥,將裡面的衣物全丟進行李箱去。

  他凝視著她憤然的背影,咬緊了嘴唇,不準自己將挽留的話說出口。「太晚了,我會讓司機送 回家。」

  「不必了。」她斷然拒絕了他的好意,並諷刺地說︰「你忘了我已經有新歡了嗎?我會通知他來接我,我想他會很樂意的。」

  他沉默了一下。「隨便 ,」

  他轉身走了,走出房間,走到空曠的大廳,他坐在吧台邊,打開一瓶威士卡,苦澀的喝著悶酒。

  愛情究竟是什麼東西?

  原本已經絕情斷愛的他,為什麼還妄想去抓住幸福?

  他太傻了,真的太傻了,稍微有一點腦袋的女人都不會想留在他身邊,所以舒屏才會背叛他,所以馮綠芽才會毫不在乎的舍棄他。

  他是一個失敗的男人,空有成功的事業,卻接二連三在情路重重的跌跤,這都是因為他不自量力的關系。

  沒多久,他聽到下樓的聲音,是她拖著行李下來了。

  他抬眼看著她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去,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他這才注意到,今天她穿了一件多麼性感的洋裝。

  「馮小姐--」他叫住了她。

  綠芽的心臟猛然一震,步履本能的頓住了。

  馮小姐……這稱呼多麼生疏啊,但盡管如此,她還是有萬分之一的期待,期待他會挽留她。

  他苦苦的啜了口酒,把想挽留她的不理智吞進喉嚨裡,沙啞而低沉的說︰「把霍園的鑰匙留下來。」

  走吧,走出他的生命也好,他是個陰陽怪氣的男人,沒有任何女人可以與他相處得來,包括她在內。

  幾個字粉碎了她最後的期盼,也粉碎了她的心,她覺得心好痛好痛,也覺得心好酸好酸,如果她不快點離開這裡,她一定會被這份心碎與心酸折磨死﹗

  她迅速從皮包裡取出鑰匙擱在桌上,然後走出霍園大門。

  屋裡仍舊沒有燈光,霍極鼎在那聲震碎他所有意志力的關門聲響之後,埋頭喝著苦酒。

  酒可以害人,可以使人失態,可是酒有時候又是人最好的朋友,它可以消愁,讓人暫時忘了心痛,甚至麻痺一個人的感覺,所以他一口一口的喝著,命令自己下許去想綠芽被那個年輕又傑出的運動員接走之後會去哪裡,他們會做什麼……

  從隱身的樓梯口走下來,霍美桑怯怯地看著獨喝悶酒的父親。

  她在房裡聽到了爭吵聲,也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

  「爹地,馮老師是因為我而走掉的嗎?」她垂下了眼瞼。「其實……我一點也不討厭她。」

  從陌生到熟悉,她明明就那麼的那麼的喜歡她的馮老師,卻因為馮老師有可能成為她的後母,她就開始排斥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可是當她看到馮老師走出大門,她的心就慌了。

  霍極鼎抬眼看著女兒,毫不掩飾他的痛苦。「那些都不重要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爹地,我去找她,我們一起去找她……」

  她隱隱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從中作梗,或許馮老師就不會走掉。

  「不用了。」他失神的搖了搖頭。「我確實沒有資格讓她幸福。」

  「那個……」霍美桑別扭的說︰「如果你要再婚的話,我不會反對,我也……真的需要一個媽媽,鄧小姐其實並不壞,她是被我氣走的。」

  如果拿鄧小姐和她的馮老師相比,她當然比較希望馮老師成為她的後母,可是一切好像都來不及了,都被她破壞了,所以現在她決定了,無論下次父親交往的對像是誰,她都不再反對。

  「美桑……」他的眼神有絲動容,感覺女兒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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