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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情人向前走(十二星釵之天秤女郎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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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8: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情人向前走(十二星釵之天秤女郎篇) 作者:簡瓔

很好﹗這一切顯然都是她自作自受,
多事替那對不負責任的小情侶收爛攤子,
一通留言就認命到機場接下“燙手山芋”,
然後給了自己的身子、栽了心……
這一切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想她是擁有廣大讀者的兩性專欄作家,
卻搞不定自己的愛情來了,
她是理性大於感性的獨身主義者,
就算他帥氣得猶如捍衛戰士般令人心動,
縱使他們都對彼此有好感,那又如何呢?
她不要冒險陷入這場一見鐘情,
更不願讓那錯誤的“曾經”再次令她心碎,
就算要她承認號稱兩性專家的自己,
其實是個感情的膽小鬼也無所謂,
他與她可以有一夜激情的綺麗美夢,
但未來──她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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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答錄機響起的時候,韋淩珊才躺上床睡不到三十分鐘。

  「救命啊﹗珊姊, 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我老哥今天十一點二十分的飛機到中正機場第二航廈,替我去接他,他四年沒回來了,人生地不熟的……只不過 千萬不要告訴他我在哪裡,就這樣了,我跟阿捷還要趕火車,我就不多說了﹗哦--對了, 不知道我哥叫什麼名字吧?他叫範洛,洛陽的洛,高高的,短發,就這樣了﹗」

  這顯然是一通十萬火急的來電,而她顯然也必須去替打這通不負責任的電話的小女生收拾爛攤子。

  範汝有點脫線,總會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今年都已經大學畢業了,可是姑娘她卻永遠迷糊得像十八歲的少女,做錯事後的無措神情令人很難狠下心來對她苛責。

  事實上,這根本不關她的事,她盡可以讓那個四年沒回台灣、人生地不熟的範洛,在機場被他自己的親妹妹放鴿子,舉目無親,然後自己想辦法,可是……

  唉,偏偏葉捷是她介紹給範汝認識的。

  話說當年,範汝是中文系大一的新鮮人,來這裡替她打工校稿,而葉捷則是美麗報派來為她拍生活照的攝影師,範汝對葉捷一見鐘情,瘋狂的愛上他,也為他做了許多瘋狂的事……

  所以,看似不必理會這件事的她,好像脫離不了干係。

  因為呢,追根究柢,如果她沒僱用範汝替她打工,範汝就不會認識葉捷,而範汝如果沒有認識葉捷,也不會這麼瘋,如果範汝沒這麼瘋,今天她就會準時出現在機場裡,帶著乖巧甜美的笑容,迎接她四年未曾踏上故土的兄長,而這一切的一切也跟她沾不上邊……

  總之,當範汝的口頭禪「就這樣了」結束之後,她也認命的起床了。

  十一點二十分,她一身輕便的裙裝,準時出現在機場的接機大廳裡。

  縱然知道旅客入境還需要一些辦手續時間,她還是很準時,買了一杯外帶咖啡站在一堆接機人群裡,手裡舉著一個名牌,上面寫著範洛的名字。

  這不是她第一次接機,卻是她第一次舉著接機名牌,因為她從來就沒見過范汝的大哥,天知道待會走出來的旅客裡會有多少個「高高的、短發」的男人,虧范汝可以用這麼馬虎的五個字來形容自己親哥哥的外貌。

  她剛剛看過機場的起降時間表,十一點二十分落地的是紐西蘭航空的班機,范汝曾提過,她大哥長年住在紐西蘭,至於在紐西蘭做什麼,好像也有提過,但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沒關系,她今天的任務很簡單,只要接到範洛,將他送到下榻處,她就功成身退,可以回去睡她的回籠覺。

  昨晚她才熬夜寫完五千個字,現在處於非常缺乏睡眠的狀態,但縱然如此,天秤座的她從來不是個情緒化的人,也絕不是個愛鬧情緒的人,她知道客觀上來說,她應該來接範洛,因為他是無辜的,如果她因為睡眠不足而不想來,或者來了卻對他擺張臭臉,這對他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現在她只希望班機不要誤點,希望範洛的護照、行李都沒有問題,希望他快點通過海關走到她的面前來,因為她舉這個牌子已經舉得有點手酸了……

  「哇,姊, 看﹗那個男人看起來好有型哦﹗」

  旁邊有兩姊妹興奮的在竊竊私語,出於職業本能,她也順著女郎發亮的眼睛看過去。

  她是「美麗報」的兩性專欄作家,也寫短篇小說,向來喜歡觀察男男女女的外貌,這對她描寫人物有幫助。

  她輕易的看到了那位有型的亞裔男子,也認同了那位女郎見獵心喜的說法。

  沒錯,那確實是個極有型的男人,如果要她來形容,她會說他充滿了硬朗的男子氣概。

  時序已入秋末,在一群穿著秋季外套的旅客中,身著灰色圓領衫和率性的低腰泛藍牛仔褲,他顯得很引人注目。

  他的身高應該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吧,貼身的圓領衫凸顯出他寬闊的肩線,肌裡線條剛強有力,因此她輕易便可看出他擁有發達的二頭肌和結實的胸肌。

  他的五官偏向粗獷,膚色黝黑,雖然經過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他的雙眸仍然炯炯有神,不但英武陽剛,還有一股恣意散發的豪邁氣息,他好看的唇線微微上彎,顯得興致盎然與神采飛揚。

  然而,他的右手顯然受傷了,三角巾穿過頸子將他的手腕固定住,饒是如此,他的步伐依然絲毫未減俐落,右手提著一隻中型黑色旅行袋,那自信滿滿的神態像極了剛下軍機的捍衛戰士。

  然後,她看到捍衛戰士向她走來。

  「我是範洛,請問 是哪一位?」

  他的聲音是純然的男性,口音沒有因為長年待在國外而怪腔怪調,幸好沒有,因為她正是那種說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但又特別討厭和有ABC口音交談的人。

  「我叫韋淩珊。」她放下名牌,瑩澈的雙眸正視著他。「我是范汝的朋友,她臨時有事,托我來接你。」

  範洛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心跳不禁加快。

  真沒想到他老妹會叫一個美女來接他。

  她滑順如瀑的黑發披在小巧的肩頭,長睫動人、肌膚白皙、眉目清麗,渾身散發著一種優雅纖細的氣質,這是他那個圈子裡所沒有的女性類型。

  他對她驚艷,但他相信自己並沒有露出痕跡,多年的警探經驗使他面對再大的驚異都能面不改色,縱然……他實在不該把秀雅的她和那些恐怖的屍首相提並論,屍首無法掀動他內心的漣漪,只會挑起他破案的好勝心,但她卻能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你的行李呢?只有一個手提袋嗎?」韋淩珊親切的問他,完美的紅唇有彎彎的弧度,看起來增添了幾分俏皮。

  無論她認為他的外型有多迷人,她都不會對他有任何的遐想,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他的底細,他是范汝的大哥沒錯,從這一點上來說,她只可以斷定他不會是個壞人,但誰知道範汝有沒有一個住在紐西蘭的大嫂呢?

  她已經二十八歲了,早過了感情沖動的年紀,她理性的處理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包括她完全不想觸碰的感情--她總是溫和的接受男士的邀約,但僅僅限於吃飯而已,如果對方想更進一步,她通常都敬謝不敏。

  她沒有意願和任何男人發展穩定的關系,她滿意目前的生活,並不想改變,她知道感情生活會讓她一團亂,更可能會是場風暴,因此從不期望美麗的邂逅,只想單身到老,那是對她最好的方式。

  「只有一個手提袋。」他回答她,黑眸仍停留在她秀致的臉孔上。

  她身上有種怡人的女性特質,這不是每個女人都擁有的,有些女人僅僅只是靠近她,都會感到這女人身上帶刺,有些女人則是在開口說話時讓人充滿不舒服的感覺,但她不會。

  她說話的速度剛剛好,可以讓他清楚的聽完,而她注視著他說話的神情則使他如沐春風。

  他老妹會托她來接機,這顯示她們兩個有很好的交情,但她並不會對他熱切的過了頭,也不會迫不及待的向他推銷她自己……住壞的地方想,或許她已經有另一半了,所以對他沒意思。

  這個想法居然會讓他感到很失望,如果這個動人心扉的美女是別人的女人,那表示他什麼都不必想了。

  「我的車停在停車場裡,我們一起走過去好嗎?」韋淩珊詢問著他的意見。

  「沒問題。」範洛點頭。

  與他並肩而行並不吃力,她的高度在他下巴處,如果從外型上來看,他們絕對是金童玉女的組合。

  「你的手提袋裡有外套嗎?」

  走出自動玻璃門,一陣冷風從停車場吹過來,她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他,台灣的氣候和位在南半球的紐西蘭恰成反比,紐西蘭現在是怡人的春天,而台灣已經快進入初冬了。

  「我不冷。」他當然瞭解她的好意,而他也絕非是在逞英雄。

  經年累月的嚴格訓練使他能適應各種天候,他不喜歡累贅的厚重衣物,那會影響他的敏捷……

  「救命啊﹗救命--」

  幾乎是車滿為患的停車場倏地傳來殺雞般的破鑼嗓,他敏銳的發現一道奔跑中的高瘦影子,出於本能,他丟下旅行袋,矯健的追捕疑犯。

  「範洛--」

  她連忙提起他的旅行袋,迅速從自己皮包拿出手機報警。

  不管是什麼情形,她都相信報警就對了,即使是見義勇為,也難保歹徒沒有強大火力,她不能拿範洛的生命安危做賭注。

  「該死﹗」她的手機居然收訊不良?

  她看到他追逐著一名腳程奇快的男子,已經有人在駐足觀看了,其中不乏壯丁,但卻再也沒有任何人出手相助,他們甚至都誇張的貼牆而站,擺明瞭只做壁上觀。

  范洛終於捉到那名男子了,而男子手裡拿著一隻女用皮包,她吃驚的看到他揪著那男子的手臂,朝男子的太陽穴揮出一拳,男子隨即軟綿綿的癱下,皮包掉落在地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後知後覺的機場巡邏警衛總算出現了,同時一名中年歐巴桑喘吁吁的跑過來,手裡還拖著一個超大旅行箱。

  韋淩珊走過去,保持著沉默。根據她目測的結果,搶匪傷得不輕,而範洛揮拳的那只拳頭,從他若無其事的表情看來應該是毫無痛意。

  「這是 的皮包嗎?」範洛拾起皮包,拍拍上頭的灰塵送到歐巴桑面前。

  他知道這種鄉土味十足的中年婦女通常不太會使用信用卡,出國可能在皮包裡放了不少現金,他此舉無疑是幫了她一個大忙,她對他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

  「哼﹗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們的把戲﹗」歐巴桑一把搶回皮包,滿臉的氣憤。「你們這兩個臭小子真是混蛋,一個演搶匪、一個演英雄,想詐騙老娘對吧?你們休想老娘會上當,我女兒老早就把你們這些詐騙集團的老把戲都叫我背下來了,想騙老娘,門兒都沒有﹗」

  說完又凶巴巴的瞪了範洛和在地上哀嚎的傢伙一眼,大屁股扭著扭著,拖著行李,將皮包夾在腋下,頭也不回的走了。

  範洛陰晴不定的表情讓韋淩珊有種想笑的沖動。可憐的騎士,他大概不太瞭解台灣人的生態。

  現在的台灣人對陌生人充滿了戒心,沒辦法,誰叫詐騙集團真的太多了,詐騙花樣又層出不窮,所以也不能怪那位歐巴桑不識好人心,要怪就怪這個走樣的社會吧。

  「你還好吧?」她問,美眸裡卻隱隱浮動著笑意。

  巡邏警衛帶走了搶匪,可是範洛卻還杵在原地,他抓抓下顎,似乎在沉思些什麼。

  半晌之後,他望著歐巴桑消失的方向問她,「我問 ,剛剛那位『老娘』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對我說一聲謝謝嗎?」

  韋淩珊不禁噗哧笑出來。

  不錯,這個男人還挺有幽默感的。

  「沒有。」她眼底的笑意更濃。「不過我認為,她回家之後就會後悔自己錯怪了好人。」

  「我想也是。」他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卻表情悲壯。

  她隱含著笑意把旅行袋交還給他。「我的車就在前面。」

  她以遙控開鎖,他看到她的車,是一部漂亮的香檳金轎車,很適合她。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將行李丟到後座,扣上安全帶的同時,她已經放下手煞車,打了方向燈,的轉動方向盤倒車、轉彎,準備離開停車場。

  「可以。」他知道她要問什麼,於是露出非常男性的得意笑容。

  雖然那位大嬸不領情,但他的行為起碼很英雄吧,能夠當機立斷去追搶匪的男人畢竟不多,誰不是把自己安危放在第一位呢?

  而他,範洛,身為紐西蘭北島第一大城奧克蘭市的刑事探員,擁有敏銳的觀察力和驚人的飛毛腿,以及一顆驍勇善戰的好勝心,是與眾不同的……

  「小汝說你常年住在紐西蘭,我想知道紐西蘭的奇異果跟紐西蘭的奇異鳥,之間有什麼關聯性嗎?」這個問題她已經想很久了,正好趁此機會請教一下。

  範洛的自負與自信在瞬間被駕駛座上那個美麗嫻雅的小女子給擊倒。

  問、問他這種問題?

  問一個雄心萬丈的刑事探員這種問題?﹗

  韋淩珊俐落的在車陣中穿梭,遲遲等不到回答,分神看了他一眼,努力收住笑意。「你不知道嗎?」他好像愣太久了。

  「咳--」他清了清喉嚨,終於相信他剛剛沒聽錯。

  台灣的女人怎麼都這麼出人意表?

  「基本上,奇異鳥是一種紐西蘭特有、不會飛的夜行性鳥類,褐灰色,身長約七十公分,大小跟雞差不多,僅分佈於紐西蘭,同時也是紐西蘭的國鳥;而奇異果是紐西蘭最為盛產的水果,兩者之間沒什麼關聯性,只是紐西蘭對於自己國家產品的特稱罷了。」說完,他不自覺的又清了清喉嚨。「我這樣回答 清楚了嗎?」

  她笑了笑。「很清楚。」

  可是,他對于這個女人卻一點也不清楚,她可以詢問有關他的任何事,然而奇異鳥和奇異果卻比他更能引起她的興趣。

  「 對紐西蘭的瞭解,僅止於奇異鳥和奇異果嗎?」他不甘心的再問。

  聞言,她唇邊的笑意更深了,那種笑容讓他感覺到答案準沒好話。

  果然,他完全料中。

  「當然不止,還有--」她似笑非笑的說︰「綿羊油。」

  他習慣性的抓抓下顎,剛毅的面孔上表情很困惑。「不知道這個美麗的國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綿羊油劃上等號的?」

  「不好嗎?」她微笑著說︰「綿羊油在冬天很好用啊,我母親與我外婆都是愛用者。」

  她的微笑令他有一瞬間的閃神,發現向來在同事朋友眼中堪稱幽默風趣的他,在她面前竟然找不到適當的話題可以打開話匣子。

  事實上,他想直截了當的問她,是否有男朋友或老公,那可以讓他懸崖勒馬,停止自己繼續被她給吸引。

  他不否認,只要是男人都喜歡賞心悅目的美女,可是她給他的感覺不止美而己,她絕然脫俗的氣質更加吸引他。

  「對了,我該送你去哪裡呢?把位址告訴我吧,我相信我找路的速度不比計程車差。」

  他微微一愣。「 沒去過我家?」是他猜錯了嗎?他以為她和小汝交情匪淺。

  「你家?」她馬上猜想他所謂的家是哪個家?

  他在臺北另有住所?抑或,他說的是他父母留給他和範汝的那棟兩層樓花園洋房?

  如果他指的是那棟雅致非凡的花園洋房的話,那麼她確信自己的麻煩真的來了。

  她輕聲細語的問他,「你指的是令尊令堂留下的那棟房子?」但願不是,但願不是……

  「當然,範汝也住在那裡不是嗎?」他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

  她真的好想尖叫。

  太好了﹗

  范汝居然膽大包天到偷偷將房子賣掉了,卻不告知自己的哥哥,而要她這個外人來面對這個燙手山竽。

  怎麼辦呢?她要怎麼樣讓範洛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又不發火呢?

  韋淩珊缺乏睡眠的腦筋飛快的運轉著,決定暫時對他隱瞞事實,這種事必須由範汝親口告訴他,如果他有怒火,承擔的那個人也不該是她。

  「呃……沒錯,她住在那裡,不過她現在不在。」她胡亂想理由,想著她故事裡的女主角都是怎麼唬弄男主角的。「是這樣的,她和幾個大學死黨去環島旅行了,半個月後才會回來。」

  「她有把鑰匙給 吧?」他一點也不在意一個人住那間大房子,反正他在奧克蘭也是一個人住,老早習慣了。

  「沒有。」這是實話,因為那棟房子早在兩年前已經易主了啊﹗她繼續挖空心思想著接下來她該怎麼做。

  「沒關系,找鎖匠來開門好了。」這是很容易解決的問題,他一點也不以為意。

  「不妥﹗」她飛快否決。「現在的治安很差,很多鎖匠會把屋主的鑰匙拷貝一份,這麼做太不保險了。」

  範洛不認為鎖匠盜拷鑰匙的機率有多高,而且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像是在為反對而反對。

  意思是--她反對他住在他家……為什麼?這很奇怪。

  莫非他家裡還住著另一個人?

  他直覺的聯想是,他老妹和男人同居。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大可放心,他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思想也沒那麼古板,男女同居是件很好的事,可避免錯誤的婚姻產生,他一點也不反對。

  「這樣吧,我家有多餘的空房,你暫時先住在我家,你覺得如何?」她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範汝給Call  回來,讓她自己對她老哥說明一切。

  「住在 家?」他愕然偏首看她。

  原來她百般阻止他回家住的原因,是想邀他一起同住,這理由化解了他心中所有疑雲,在她開口問他奇異鳥和奇異果有何關聯之後,他還當真以為自己對她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哩﹗

  「這樣不會太麻煩 嗎?」他微微一笑,自信又回來了。

  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是--她是一個人住嗎?

  「不會。」她松了口氣。

  只要能解決目前的難題,就算麻煩一點也沒關系,再說只有一晚而已。

  她已經想好了,無論範汝現在在哪個窮鄉僻壤,她都要她馬上回來,誰叫禍是她闖的,就該由她自己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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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8: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範洛將行李袋擱在客廳的威尼斯米黃地板上,這間公寓的陳設令他對韋淩珊又多了幾分好奇之心。

  挑高七米的客廳顯現屋主不受拘束、愛好自由的個性,三盞別致的水晶吊燈則讓人感受到屋主有顆浪漫的心,屋裡有大片的落地窗,窗前擺著兩張造型別致的橘色單人椅,可以遠眺遠山風光,也可以近俯繁華都會的車水馬龍。

  客廳另一組淺色沙發後面是餐廳,有張黑檀木的長餐桌和六張橘紅色的餐椅,餐桌上方有盞水滴狀的水晶吊燈,餐桌後方是一道黑雲石拱門,門後是廚房,整體的裝潢有著悠然的人文氣息。

  範洛本能的嗅聞著空氣,這是他的職業習慣,每到一個陌生的空間,他總會先聞聞有沒有酒精或藥品的氣味。

  很快的,他斷定自己沒有找到任何不良的氣味,唯一聞到的是花香味。這間樓中樓式的公寓想必價值不菲,搞不好比他父母那棟花園洋房還昂貴,再加上室內品味卓然的傢俱與擺設,他忍不住要猜一猜她的職業與身份。

  「要喝點什麼?」韋淩珊順手把皮包擱下,窈窕的倩影走進廚房。

  終於脫離炙烈的艷陽了,近來秋老虎發威,她總覺得出門一趟,身上的水份彷佛也同時被蒸發光了,所以她通常避免在晚上七點以前出門,以防在入冬前繼續遭受強烈紫外線的摧殘。

  不過她卻很歡迎朋友自動上門來找她,她通常會準備一壺咖啡和自己烤的小點心,傾聽朋友們說話,朋友們的疑難雜症通常都會變成她寫作的題材。

  「什麼都可以。」他看著她纖麗的背影走進廚房,不一會兒便用托盤端了兩杯橙色的果汁出來。

  客廳的電話響了,她朝他笑了笑。「我接個電話。」

  範洛一邊喝果汁一邊盯著手執無線電話,巧笑倩兮的韋淩珊。

  他判定電話彼端一定是個令她感到愉快的傢伙,因為她的笑容沒有停過,淺笑盈盈中不時露出編貝似的潔白皓齒。

  他居然開始猜想她在跟什麼人講電話,直到幾分鐘之後她精神奕奕的放下了電話。

  「你一定累了,房間在樓上,我帶你上去。」

  等到將範洛安置好,她也可以放心睡個好覺了。剛剛是美麗報的編輯打來的,有個海外讀者寫了封給她的求愛情書傳真到報社,內容叫她絕倒。

  「好。」他不置可否的提起行李跟她上樓,兩人在拾級而上時免不了靠得很近,他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素馨香。

  他又感到摸不透她了。

  不是邀請他住到她家裡來了嗎?為什麼不跟他在客廳多聊聊,反而急於將他打發掉?

  又是出於警探經驗,他看得出來她想去做另一件事,而那件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她必須先安置好他才能去做自己的事。

  「如果需要什麼,你可以來敲我的門,我的房間就在你隔壁。」兩人循著有如藝術品的樓梯而上,她打開其中一間房門對他說。

  她的朋友很多,有時她和朋友把酒談心,要是對方薄有酒意,不管男女,基於安全的理由,她都會要對方留宿,也因此她的客房裡應有盡有,還附設了一套獨立的衛浴設備,讓留宿的客人備感貼心。

  「很舒適的房間。」他仔細的打量房裡的陳設、找尋異常的氣味。

  房間擺設品味跟樓下一樣好,幾乎沒什麼好挑剔的,唯一讓他不自在的是,從沒關的浴室門望進去,馬桶蓋是掀起的。

  他銳眼 了 ,眸光看著那個掀蓋馬桶,這表示上一個使用這個房間的人是個男的。

  「 確定我在這裡不會打擾到任何人?」他眸光閃爍的盯著她,自覺高明的套著話。

  韋淩珊笑了笑。「不會。」

  幾乎快在他面前打呵欠了,她真的好累,大腦極度缺乏休息,她必須躺下來睡一會兒了。

  「這床挺不錯的。」

  他坐上床,原本只是想找話題和她聊,沒想到床腳卻應聲而斷,他反應極快的馬上站起來。

  她的表情告訴他,她有多驚訝,而他相信自己的表情也明白表示了,他想也沒想過會把床給坐塌。

  她回想著上一次留宿的人是誰?

  好像是她表姊和表姊夫,表姊嘔氣的跑來她這裡,表姊夫三更半夜找來了,兩夫妻合好,一起睡到天亮才離開。

  他們兩個有那麼重嗎?表姊是個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卻不滿四十五公斤的骨戚美人,而表姊夫更是個吃不胖的書生型,怎麼想他們兩個都不至於把床睡壞了才對。

  「這是意外。」她很快的說,卻越想越好笑,怎麼也止不住唇邊傾泄的笑意。

  他有些氣餒的望著她。「 大可笑出來沒關系。」為什麼在她面前他總無法將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總是烏龍百出?上帝好像故意在整他似的。

  「不,我一點也不想笑。」她明明在笑卻說著違心之論。「我不打擾你了,你休息吧。」

  她嫣然巧笑,退出了客房。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韋淩珊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睡前她打了好幾通電話找範汝,可是范大小姐卻永遠處於關機狀態,就連她的親密愛人葉捷都跟她一個樣,以關機來逃避所有問題。

  面對這兩個不負責任的人,她也只有認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讓範洛不起疑心,也不想回家去看看。

  她走出房門,正好遇上已經換過衣服的範洛從隔壁房間走出來,他手上的紗布已經拆掉了,神情跟她一樣,看起來都像睡了場好覺。

  一見到她,他便率先開口,「幫我個忙,陪我去買西裝,這趟回來要順便參加朋友的婚禮,卻忘了帶套象樣的衣服。」

  「沒問題。」她澄澈雙眸閃現溫柔笑意。「我們先去吃飯,再去買西裝。」她看了他拆掉紗布的手肘一眼,僅僅只是隨意的一眼,心中頓時響起了警訊,然而她鎮定的抬眸看著他,淡淡地問︰「你手上的傷要不要再去醫院一趟?」

  「沒有大礙了。」他根本不以為意,如果不是上級執意要他放假,他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友又剛好選在這時候完成終身大事,他是說什麼也不肯放假的。

  他知道很多同事都巴不得有假可放,尤其是像他這種因公受傷的,多數人更是抱著不放白不放的想法。

  然而他卻不一樣,皮肉之痛根本算不了什麼,他喜歡執行任務,更喜歡打擊犯罪,一想到他休假會讓更多壞人逍遙法外,而讓更多好人遇難,他就提不起放假的勁。

  幸好在他的強烈要求之下,原本一個月的長假縮短為一個星期,也就是說,他只會在台灣停留一個星期,然後回到他的工作崗位,繼續挑戰他的下一個任務。

  「不過為了避免感染,還是包紮起來比較好。」她對他笑了笑,很明白男人總愛逞英雄。「台灣的空氣沒有紐西蘭幹淨,如果傷口暴露在空氣中,依現在悶熱的氣候,搞不好會引來蒼蠅。」

  他 眼盯視著她清麗的秀容。「 在嚇唬我?」

  他想像著表徵他英雄形象的傷口引來蒼蠅打轉……倒胃口,絕對的倒胃口。

  「當然不是。」她輕快的露齒微笑,翩然轉身下樓。「來吧,我替你簡單的包紮一下傷口,可是你要答應我,如果發炎的話,明天你必須去醫院一趟。」

  被個美女這樣關心的感覺還真不錯,他實在不介意讓她替他包紮。

  讓他坐在客廳的沙發裡,韋淩珊打開最亮的一盞燈,纖手從櫃子裡輕盈的提出了醫藥箱。

  她小心翼翼的用棉花棒沾碘酒擦拭他的傷口。「怎麼受傷的?」她想了想,既然他是范汝的哥哥,她決定不拐彎抹角。「這傷口看起來並不尋常。」

  范汝有意躲她,她勢必得再與他鄉相處幾天,她認為自己有必要進一步瞭解他的背景,這是單身女子保護自己的原則。

  範洛看著低垂著長睫,隨興半跪在地板上替他擦藥的她,由他的視線看去,眉目更加清麗如畫。

  凝視了她好半晌,他才回答,「這是公傷。」

  「公傷?」她有些疑惑,沒說出口的是,那傷口分明是連續槍傷造成的結果。

  她對任何事物都有興趣,也交遊廣闊,甚至有個法醫朋友,也有個外科急診室的醫生朋友,因此她見識過多種傷口,包括外人不易窺見的槍傷。

  如果範洛是因公受傷的,那麼他的工作就很耐人尋味了。

  「知道上個星期紐西蘭發生一件重大傷害案嗎?」他問。

  她知道那個案件,她向來有留意國際要聞的習慣。「你說的是,前惠靈頓市長受襲倒臥在血泊中的案件?」

  這位前市長目前是國家黨惠靈頓市的候選人,據報導,他被發現時眼睛紅腫瘀青,臉部還有割傷,牙齒也被打斷了,還喪失了四個小時的記憶,傷勢不輕,這個案件備受重視。

  「我找到了凶嫌,在跟凶嫌搏鬥間,他朝我開了四槍,不過最後我還是把他送進了牢房。」

  她用紗布覆蓋住他的傷口,抬眸瞥向他。「你是員警?」依他的描述,她猜測。

  「警探。」他微微一笑,充滿自信的表情躍然於剛毅的臉上,

  韋淩珊也笑了,不過她那洞悉世事的笑和範洛顧盼飛揚的笑是截然不同的,

  男人有時候會很執著,尤其是在一字之差,差之千裡的時候。她沒說什麼,繼續替他將紗布固定。

  她可以想像他的生活有多正面,他以工作為榮、為樂,他的表現良好,深受長官贊許,他的房間一定充滿了勛章,是個風雲人物,更或者,他是來自東方的警界傳奇人物,他從來沒有挫折,未來一片光明、前途似錦……

  不過,這些都和她毫無關系。

  她知道他是個沒有危險性的男人就夠了,她要知道的也只有這一點,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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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淩珊帶範洛到一間雅致的小館子品嘗簡單味美的義大利面,不管久居紐西蘭的他可能會想吃點家鄉味,如果他沒主動提的話,她也不打算自作聰明和遷就。

  餐後他們喝著濃著十足的義式濃縮咖啡,兩片苦味巧克力是店家的招牌甜點,她就喜歡這份不協調中的協調,且百吃不厭,她常一個人來這裡用餐,享受一頓飯的悠閑。

  「這間店的氣氛挺不錯的。」他環顧四周,觀察到用餐的多半是女性,她們嘰嘰喳喳的低聲交談,不時笑出聲來,但不會給人吵雜的感覺。

  他想像著她平常的生活,一個人住在機能齊全的美麗公寓裡,有部漂亮的車,還可以在非假日的中午去機場接他這個朋友的哥哥,可見她的工作時間很彈性。

  是什麼工作這麼彈性呢?

  他打量著她。

  她的表情總是那麼自在,他肯定自己的存在絕對沒有令她心跳加速的元素。

  距離他遙遠的初戀至今,好不容易又遇到一個令他動心的女人,可是這個女人卻只把他當成一個義務在照顧。

  基於人性本賤的理論,他對她越來越有一探采究竟的想法。

  「在看什麼?」韋淩珊知道範洛在研究她,但她不在意,就像她也喜歡觀察別人一樣。

  他也學她把咖啡喝完,左手拿著杯耳把玩,不置可否地盯著她,撇了個看不出意味的淺笑。「 的鼻樑挺好看的,整過嗎?」

  他不打算用任何挑逗性的言語讓她感覺他是登徒子或花癡男,他也不確定自己想怎麼樣,畢竟一個星期之後,他就會回紐西蘭去,一切都是未知數。

  韋淩珊嫣然而笑,沒有因他這不禮貌的挑舋而慍怒。「沒有整過。」換她出招,澄眸盈盈然的睇著他。「你的雙眼皮也很逼真,整過嗎?」

  「也沒有。」他咧開嘴,眼裡帶笑。

  他知道自己很失禮,而且他是故意那麼問的,因為自恃美貌的女人聽到這種話,通常都會馬上板起面孔,接下來就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樣。

  可是百分之百是美女的她卻沒有這種反應,這很糟糕的又讓他對她的好感多了好幾分。

  不,是多了好幾十分,而且他得承認,他對她的好感從初見面那一眼起就以異性相吸這個理由存在了,根本不容他駁斥。

  「走吧,旁邊就有間開幕不久的購物商城,我想裡面應該可以找到適合你的西裝。」

  她笑了笑拿起帳單,而他沒有跟她搶,只是恰到好處的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以娟雅的字體落款在信用卡簽單上。

  她的字好美,像行雲、像流水。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他又發現了她一個優點--不愛占男人的便宜。

  多數女人都會等待男人買單,而她起身拿起帳單時,連絲毫的猶豫與試探都沒有,她是真的認為自己應該付帳,而不是在惺惺作態。

  他老妹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脫俗的朋友?

  這真的是太神奇了,他真的想不透這兩個雲泥之別的人是怎麼變成朋友的,范汝脫線成性,韋淩珊受得了她?

  兩人並肩步出餐館,華燈初上,數不清的霓虹在街頭閃耀,她很快帶著範洛走進人來人往的購物商城。

  他們在男裝部門挑選,他不是個龜毛的人,看了兩個專櫃就選定一套淺色系的簡單西裝。

  韋淩珊看著他,笑容柔和。

  這個男人除了外型搶眼之外,性格也很乾脆。

  她個人向來認為拖泥帶水,舉棋不定的男人最好少沾染為妙,因為那種男人絕對會變成女人的負累。

  「抱歉,先生,您這張卡已經沒有額度了,您有別張卡嗎?」專櫃小姐去而複返,雖然語氣仍然客氣,但臉上可親的笑容已經很現實的消失了。

  範洛著實愣了一下,眼中浮起警覺。「不可能。」他的語氣很堅定。

  他的白金卡額度很高,而他的信用卡消費會直接從他的存款帳戶裡扣款,他根本就不可能將額度用完,一定是搞錯了,

  專櫃小姐撇了撇唇。「可是真的刷不出來……」

  「沒關系,我先替你付好了。」韋淩珊溫和的取出自己的信用卡,微笑交給專櫃小姐。「麻煩 了。」

  範洛的眉宇緊緊蹙著。

  真是太歲頭上動土……

  他的信用卡被盜刷了,這是唯一的可能,而職業本能使他不會坐以待斃,他要馬上查個清楚﹗

  他深信自己的判斷沒錯,於是迅速拿出手機準備撥號,此時專櫃小姐又走了回來,把信用卡遞還給韋淩珊,臉色更加難看。

  「抱歉,小姐,您的卡也沒有額度了。」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看著對方,皆不相信會有這種巧合。

  範洛當機立斷的轉向專櫃小姐。「我想你們的刷卡機出了問題, 最好馬上通知 的主管查清楚。」

  專櫃小姐慢條斯理的撇了撇唇角,用一種讓人聽了很不爽的語氣說道︰「這位先生,可是別人的卡都刷得出來,我想我們的刷卡機一點問題都沒有,倒是兩位元的卡片來源十分可疑。」

  「 這是什麼意思?」他 起眼,低頭湊向她。

  專櫃小姐被嚇唬的退了一步,囁嚅地問︰「你、你想怎麼樣?」

  「我們付現。」韋淩珊好笑的阻止了他挺幼稚的行為,從皮夾裡抽出一迭仟元大鈔遞給臉色發白的專櫃小姐。「麻煩 再幫我們結帳一次。」

  真懷疑他是怎麼成為警探的?

  警務人員不是都該大膽假設、小心求証嗎?可是他卻連好好將話問完的耐性都沒有,他一定是史上最沒耐心的警務人員……

  「恭喜這位小姐﹗這支最新穎的3Q手機是您的了﹗」

  莫名其妙的,有支麥克風湊到了韋淩珊面前,隨即她看到了攝影機,也看到專櫃小姐忽然笑咪咪的,她想她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和鏡頭打個招呼好嗎?我們是歡笑八點檔節目,我是外景主持人言凱,小姐貴姓?」男主持人開始訪問她。

  她也安適的微笑。「我姓韋。」

  言凱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清雅的容貌,真心真意的恭維,「韋小姐長得好漂亮, 的修養一向都這麼好嗎?」

  「只是小事一件,說修養太過獎了。」她客氣地說,紅唇微彎,保持微笑。

  「說的好。」言凱顯然對她的氣質與談吐都大為傾倒。「不知道韋小姐對演藝圈有沒有興趣?我覺得以 的外型,當偶像劇的女主角綽綽有餘……」

  「她沒有興趣。」範洛一把拉住她的手,另一手抽回專櫃小姐拿在手中的現鈔,頭也不回的拉著她離開。

  「怎麼了?西裝還沒買到。」她真是驚訝他會這樣突兀的拉著她定,還有鏡頭在攝影不是嗎?

  「到別的地方買,」範洛把現鈔塞進她手裡,嘴角撇了撇。

  不知道怎麼搞的,他對那個叫言凱的男人印象很差,油腔滑調,一雙賊眼從頭到尾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打轉,好像把她當成無知少女一樣,看了就倒胃口,他不相信她會對進入見鬼的演藝圈有興趣。

  不過,那個姓言的傢伙說對了一件事,清靈脫俗的她,確實很適合當偶像劇的女主角,在他看來,她比任何女明星都還要出色萬分。

  「那現在呢?」她似笑非笑地把鈔票收好。

  今天他們主要的任務是買他的西裝,現在則泡湯了,真是可惜,那套西裝真的很適合他。

  「現在--」像在問她,也像在問自己。

  不知不覺他們搭著手扶梯來到購物商城的二樓,他忽然想到那張理論上是被他坐壞了的床。

  玻璃櫥窗裡展示著各式各樣的床架,每一張看起來都舒適極了。

  他拉起她的手推開厚重的玻璃門,嘴角率性的一揚。「進去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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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是韋淩珊生平第一次和男人一起買床。

  他不時征詢她的意見,因為床雖然是他要睡的,可是未來將一直放在她的客房裡,直到再被弄壞的那一天。

  「這是我收過以體積來說,最大的禮物。」她說。

  床架由他買單,而她沒跟他爭。

  「這也是我第一次送女人床。」他說。

  挺新奇的經驗,他連陪女性友人買床的經驗都沒有,而當他們的頭湊在一起對某張床品頭論足時,一種彷若情人間的感覺微妙的產生了。

  邐想很自然的湧入範洛的腦中。

  如果他們買的那張床是他們共同要睡的床,會是什麼情形?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還會挑選同一張床嗎?抑或是另一張更大更舒適的床?

  他看著韋淩珊,她正在和服務人員詳談送貨的時間,他瞥向她雪白小腿下的細跟涼鞋,她的纖足白皙細致,他從來沒見過那麼晶瑩剔透的足部。

  好像知道他在看她,她回頭對他嫣然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貝齒。

  他的心靈震蕩了一下。

  雖然他的表情沒變,懶懶倚靠著高櫃檯的姿勢也沒變,但他很清楚發生什麼事了。

  他被擄獲了……

  他一直不肯太快承認的,他的心被韋淩珊給擄獲了……

  事實上,從初見面那一刻起,他根本就是對她一見鐘情。

  她微帶香氣的秀發,她雪白的頸項,她修長械柔的長指,她恬淡悠然的微笑,她走動間的輕盈,很多很多,在在吸引著他。

  範洛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心頭有群小鹿在亂撞是這種感覺,他毋需再否認那股騷動的氣息了。

  他著迷的看著韋淩珊,她纖麗的身影已然走到了他面前。

  「可以走了,床明天就會送來,今晚你還要再委屈一下。」

  他忽然感到喉嚨發緊,眸光落在她巧潤的菱唇上,有股奇異的熱流瞬間奔竄在

  「咳﹗」他清清喉嚨,調開視線,不能再看她動人的潤唇。「哪裡有書店?我想買幾本書。」

  她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一樓就有間書店。」

  她當然察覺到他的異樣了,不過對女人而言,那是一種肢體上的恭維,她不打算點破。

  她有如識途老馬般的帶他進了偌大的書店,然後微笑告訴他,「我們各自解散,一小時後結帳櫃檯見。」

  這正是範洛所需要的,他巴不得趕快跟她分開。

  看著她輕俏的背影徑自走遠,他找了一本超級冷門艱澀的醫科專門書籍,轉移注意力的驅逐腦中不斷湧現的遐想。

  繞行書店一圈後,他在雜志區看到她的身影,她翻看多種類型的雜志,包括汽車雜志、音響雜志、美味食譜,似乎對什麼都有興趣,連園藝栽種她也拜讀了好一會兒。

  隔著幾步的距離,他微笑觀察著她。

  她放下一本室內裝潢雜志,順手拿起一本《嬰兒與母親》,柔亮的長發半垂,眼神溫柔,彎翹的長睫眨也下眨,神情專注得像整個雜志區裡只有她一個人,他幾乎想把她這個充滿女性溫柔的表情給拍下來。

  她在雜志區待了一小時,他也不厭其煩的看了她一小時,看到她擱下手邊的雜志要去櫃檯與他會合,他一個箭步倒退,高聳的書架擋住他的身影,不慌不忙的從另一頭走向櫃檯。

  韋淩珊早他一步走到櫃檯,她看著他空空如也的兩手,他什麼也沒買,她也是。

  「找個地方坐一下。」

  兩人異口同聲,說出相同的話。

  他的心跳了一下,而她則淺淺一笑,似乎對這種默契沒什麼感覺。「旁邊有間英式茶館,他們的花茶很不錯。」

  他們並肩走出書店,在名喚玫瑰花園的英式茶館裡挑了靠窗的兩人座。

  落地玻璃窗外是一整片的鵝卵石牆面,葡萄藤蔓和紫色牽牛花輕易就營造出歐式鄉村的氣氛。

  「媽咪,我還要吃松餅。」

  鄰桌是一對相貌相似的母女,女童大約有七、八歲左右,已經吃完了一份松餅,又繼續向母親要求著。

  點的茶飲還沒送來,韋淩珊有些出神的凝視著那對母女,而範洛則觀察著她。

  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並不需要太多言語交談,就像現在,他覺得和她這樣靜靜坐著就好,也沒刻意找話題和她聊。

  她不是俗麗的女子,絕不是,因此他也毋需問她的血型、星座,更毋需向她介紹自己。

  「回家就要睡了, 吃這麼多會消化不良。」鄰桌的母親好言相勸,但女童不領情的扁起嘴來。「可是我還很餓。」

  「跟 說過多少次了,三餐要定時, 就是該吃飯的時候不吃才會瘦巴巴的, 班上的同學有人比 瘦小嗎?」

  「瘦瘦的有什麼不好?比較好看啊。」

  母親氣急敗壞的起身。「 還敢頂嘴,不吃了,回去了﹗」

  然而女兒也賭氣的坐在原地不肯走,母女倆低低的起了爭執,而韋淩珊臉上卻出現了艷羨的表情。

  雙手橫胸打量著她怪異的反應,這下範洛不解了。

  看人家母女吵架會讓她感到滿足?

  此時女服務生走過來,托盤上有兩杯他們點的花茶,韋淩珊回過神來,如常的淺笑又掛在她唇邊了,就像她剛剛不曾神離過。

  「茴香花茶是哪一位?」

  韋淩珊示意她將茴香茶放在範洛面前,正當女服務生要把她點的天然果粒茶送上桌時,卻不慎打翻了。

  「沒關系--」她輕巧的側身避開了傾倒的熱茶水。

  女服務生瞪視著弄翻的碎玻璃杯,驀然尖叫了一聲。「啊--」

  「這是怎麼回事?」範洛挑起了眉。

  不是都說沒關系了嗎?這女的還歇斯底裡個什麼勁?

  「沒事,沒事了。」韋淩珊輕輕抽走女服務生手中的托盤,溫言道︰「杯子有點滑,不是 的錯, 別難過。」

  「我……嗚……」女服務生嗚咽的哭了起來,傷心像暴風雪,鋪天蓋地的從她下斷滾落的淚珠裡發泄出來。

  韋淩珊輕拍著女服務生抽動的小小肩膀,溫柔的說道︰「沒事了,只是一個杯子。」

  店長快步走了過來,迭聲道歉。「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最近和男朋友分手了,家裡又有點事,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他飛快對客人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對不起﹗都是本店的失誤,請您原諒﹗」

  「我瞭解。」她一點也不打算追究,過去的、現在的,大大小小的傷痛啊……誰沒有呢?

  店長忽然定睛看她,眼裡出現了興奮與不太確定,他小心翼翼地問她,「您是--您是韋淩珊小姐嗎?」

  聞言,連哭泣中的女服務生都霍地抬頭驚瞪著她,忘了淚眼婆娑的自己在哭什麼。

  這下子,直起背脊來坐好的人換成範洛了。

  莫非她是個名人?否則兩人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韋淩珊燦燦然的一笑,點了點螓首。「我是。」

  「您真的是韋淩珊小姐﹗」店長精神一振,也不管低泣不已的員工了,他熱切的看著她。「我是您的書迷,請問可以替我簽名嗎?」

  「我……我也可以嗎?」嬌小的女服務生仰望著身段窈窕的韋淩珊,怯怯地問。

  她怡然地淺淺微笑。「當然可以。」有人喜歡她的書是她的榮幸,她向來不會拒絕這種請求。

  「我這就去拿書﹗」店長飛奔回櫃檯去了。

  「我去拿筆﹗」女服務生也快樂的跑回櫃檯。

  接下來的時間裡,範洛就看著那位年輕帥氣的男店長以崇拜的眼神和她熱切的交談,最後甚至堅持這次的消費由他買單,不只因為他是她的書迷,也因為那位女服務生的失控。

  直到喝完那杯茴香花茶,範洛都沒有再出聲。

  他的黑眸盯住韋淩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以親切可人的姿態為兩名崇拜者簽名,這才知道原來她是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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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洛會學習下廚是為了午夜筋疲力盡的回到自己的窩,不必出門就能簡單的喂飽自己的胃,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為女人下廚。

  下午睡錯過了午餐,加上時差的問題,在淩晨一點的現在,他理所當然睡不著,也理所當然的肚子餓了。

  他在客廳看完一部HBO播映的警匪槍戰片之後,起身伸了伸懶腰,舒展窩了兩個小時的筋骨,不想吵醒從一進門就關在房裡沒出來的韋淩珊,徑自走進廚房覓食。

  她的廚房相當幹淨、漂亮,廚具一應俱全,冰箱裡食材豐富,拉開儲櫃,裡面有許多烹調異國料理所需的瓶瓶罐罐。

  雖然晚上已經吃過義大利面,不過這是他的強項,他有把握可以快速的弄好一盤義大利面。

  客廳的電視傳來廣告的聲音,當他俐落的將蒜末撒進平底鍋裡,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精神奕奕的聲音。

  「好香﹗」由衷贊美的女性輕柔嗓音傳來。「不管是什麼,可以給我一份嗎?+

  拿著鍋鏟的範洛怔了一下。

  他轉身,看到韋淩珊站在那道黑雲石拱門旁,唇邊掛著燦爛的微笑,身上是一件淺灰色的連身及膝棉布長罩衫,一派的輕松休閑,但卻要命的勾勒出她嬌軀的美好線條。

  「我以為 睡了。」他的目光無可救藥的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一任蒜末幾乎快爆焦了,發出誘人的焦香味,他才連忙把注意力放回烹調上。

  他在沸水裡放進兩人份的義大利面,單調的煮宵夜忽然不再只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胃,而是……有種幸福的感覺。

  說不出來這種感覺為什麼那麼好,他從來不曾如此渴望有個人生伴侶。

  他見過他那些同事的妻子,每個都因為他們的工作充滿了危險性而神經兮兮的,只要有誰不小心進了醫院,那些太太們就只會呼天搶地,直嚷著要丈夫換個工作或加買保險。

  所以,婚姻生活向來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他知道他不會想要一個沒見他平安歸來就夜夜等門的妻子,他也受不了在必須提高警覺的任務之中,還要掛念家中那把自己搞成閨中怨婦的妻子。

  然而,韋淩珊絕對不會成為那種妻子,他有種直覺,她是那種不要伴侶,酷愛自由的女人。

  「我也以為你睡了。」韋淩珊笑笑地向前,看清楚他在煮什麼,她輕盈地旋身,從咖啡色櫥子裡取出兩只漂亮的淺黃色大圓盤。

  他將燙好的面條撈進鍋裡與配料攪拌,她則把濾紙放好,倒入咖啡豆,開啟咖啡壺,不一會就傳來陣陣磨豆香。

  「這麼晚了還喝咖啡,不怕睡不著?」他把攪拌入味的面裝盤,她已經熟練的取出兩支擦得銀亮的叉子了。

  「已經免疫了,不管喝多少、喝多濃都睡得著。」她抬眸對他一笑,瑩亮的眸裡像有燦星在閃耀。「你呢?應該也已經很習慣在半夜喝咖啡了吧?」

  「確實很習慣。」尤其在冬天出任務的時候,脫下大衣回到局裡,如果沒有一杯提神醒腦的熱咖啡,他還真的會感覺到心情變差。

  「喝喝看我的特調咖啡,有獨家秘方哦。」她輕笑一記,倒了一大杯咖啡給他。

  他的肚子忽然沒那麼餓了,無聊的午夜因她的出現而不再無聊。

  他端詳著她拿咖啡壺的手勢,還有那兩只大容量的長型可愛咖啡杯,雪白的瓷杯,上面印有童話故事的圖案,久遠以前,似曾相識……

  「這兩個咖啡杯是不是在德國黑森林買的?」他喝了一大口咖啡之後問她。

  她揚起了長睫,眼裡閃過一抹驚喜。「你也在那裡看過這兩個咖啡杯?」

  一個咖啡杯才一塊歐元,實在太便宜了,她足足買了十個回來。

  「看過、買過、用過,然後打破。」他回答她。

  她笑了。「我買了十個,打破了六個,剩下四個,被我表姊A走兩個,她也打破了,現在只剩這兩個在世。」

  「一個人去旅行嗎?」他想知道關於她的任何事,過去的、現在的都好,只是一個異國來的咖啡杯而已,他就已經在猜測她是跟什麼人一起出遊的。

  「不是。」她嘴角浮起了笑意,像是想起那一年旅行的美好。「我跟兩部遊覽車的人數一起去的。」

  「跟朋友一起去?」範洛繼續采測,但覺得不太可能,一個人會有那麼多可以同時請假出國的朋友嗎?

  「家族旅行。」她環握著咖啡杯,讓杯身溫著她有點泛涼的雙手。「我奶奶年輕時在德國留學,在黑森林邂逅了她的初戀,她老人家一直想再重溫舊夢,於是在她八十大壽的那一年,整個家族的子孫決定陪她重遊舊地。」

  那次奶奶非常滿足,但隔年她老人家就因為腦中風而猝死了,幸好叔伯之中有人發起要陪老奶奶重游德國的事,也順利成行,不然一定會很遺憾。

  一生那麼長,遺憾的事真的很多,如果不當機立斷,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要用長長的歲月來後悔……

  「謝謝你的宵夜,很好吃。」餐後,她把餐具擱進洗碗機裡,那一大杯咖啡喝的涓滴不剩,她輕巧的把餐椅歸位,對他露出飽足的笑容。「我回房了,晚安。」

  「晚安。」他一派無事貌,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她留下來。

  他又坐了好一會兒,也學她那樣將餐盤擱進洗碗機裡,離開餐廳,關掉電視,留一盞夜燈,回到樓上。

  他在走廊站了幾分鐘,眸光停留在韋淩珊緊閉的房門,房下隙縫透出光亮,她還沒睡,看樣子也沒那麼早睡。

  時間是午夜三點,他回到了客房,拿出在購物商場買的模型飛機開始組裝。

  他喜歡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當他專注於組裝模型時,可以暫時忘記工作的壓力,他所負責的工作非比尋常,但他有他舒發壓力的方法,而這方法也一直奏效。他有把握直到退休前,都能勝任這份挑戰性極高的工作,甚至他也計劃在退休後開一間偵探社,他不辦那些老婆捉姦老公的案子,只接自己感興趣的案子……

  將機翼拼上,他的腦中莫名出現了一張秀麗的容顏,那是韋淩珊。

  從在機場見她的那一刻起,除了在茶館短暫失神之外,她似乎沒有不微笑的時候。

  這種情形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從來沒有在拼裝模型時想到任何人事物,然而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她,卻無預警的在此時竄進了他腦海裡。

  他不瞭解她,一點也不瞭解,但她卻對他有要命的吸引力,如果要瞭解一個人才去愛一個人,那一定不是一見鐘情。

  他喜歡她站在自己身畔的感覺,也喜歡她不疾不徐的儀態和閑適無比的笑容。

  緣份,這一定就是所謂的緣份了。

  他們之間有緣份,所以他才會在偵查案子時受傷,才會因公放假,才會回到台灣探親,才會認識她……

  想到這裡,沉寂的淩晨四點,忽然有微弱的哭聲傳進他耳裡。

  範洛敏銳的起身走到門邊,側耳傾聽了幾秒鐘,拉開房門,快步走到韋淩珊房口門。

  哭聲是從房裡傳來的,是她在哭……

  他想也不想的就轉動門把,大概是平時只有她一個人獨居吧,她的房門沒有落鎖。

  房裡的燈全開,電腦螢幕還亮著,她和衣側躺在床上,雙膝微彎,深深蹙攏著眉心,唇裡逸著泣聲,緊闔的眼角奔流著淚水。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她,訝異真的有人會在睡夢中哭泣,他直覺地蹲下身子,動手搖她。「醒醒,韋淩珊, 在作惡夢,快點醒過來。」

  他記得小時候外婆告訴過他,碰到作惡夢的人,一定要馬上將之叫醒,不然可怕的夢境也有可能會嚇死一個人。

  「韋淩珊--」他加重力道搖晃她的纖臂。

  他的搖勁很大,她總算睜開了淚眼,但她眼中流露出的深濃悲傷卻不像作了惡夢。

  她的神情在看到他之後很茫然,好像一時之間想不起他是誰,或者想不出他為什麼會在她房裡。

  「 作夢了。」他將她面頰上的幾綹發絲撥到雪瑩的耳後,觸及淚濕的枕頭,不禁皺起了眉宇。

  她究竟是哭多久了?

  「抱歉……」韋淩珊拭掉淚水,彎起一個虛弱的笑。「吵到你了。」

  夢裡的她,心好痛,她不知道自己會哭出聲來,她一向自己一個人住,沒有發現內心的痛楚竟會表現出來。

  「作了什麼夢讓 哭成這樣?」範洛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

  她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她記得的,她怎麼會不記得,這十年來,她反反複覆擱在心頭的,就只有那個傷,那個令她怎麼也無法向前走的傷……

  然而,連她自己都不願意面對的一切,她又怎麼說得出口呢?

  「好,那 睡吧,我替 把燈關了。」她看起來好脆弱,他不會在這時候勉強她說她不想說的事。

  他替她關了燈,回到自己房裡,丟下未完成的模型,安臂當枕地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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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9: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隔天,是一個萬裡無雲的星期假日。

  當范洛睡到自然醒,下樓之後看到韋淩珊,她已經帶著輕快的恰然微笑在做早午餐了。

  餐桌上的圓盤裡擱著香腸煎蛋、牛奶麥片和多種穀類麵包及水果,當然還有咖啡的香氣,昨夜的一切像沒發生過,而他也絕口不提,徑自拉開餐椅,坐下來用餐。

  「今天還要去買西裝嗎?」她切著香腸問他。

  「非買不可。」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心裡飛快轉著念頭。「晚上就要參加婚禮,不但要請 再陪我去買西裝,還要請 陪我參加婚宴,因為帖子上注明了要攜伴參加。」

  韋淩珊微笑了一下。「我今天剛好沒事。」這句話等於同意了他的兩項邀約。

  於是在餐畢,由她駕車,他們直接到另一間百貨公司,這次順利買到西裝,而他也當場換上。

  她微笑注視在穿衣鏡前調整皮帶的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天生的衣架子。

  「這次應該不會再有什麼莫名其妙的節目來攪局了吧?」他把信用卡交給專櫃小姐結帳。

  「沒有損失不是嗎?」她笑睇著他。「3G手機是潮流趨勢哦。」

  「 好像很習慣突發狀況。」他帶著想瞭解她的心態凝視著她。

  在機場看到他追小偷,她一點也沒有驚惶失措,被無聊的綜藝節目作弄時,她沒有動怒,在茶館那個女服務生發生歇斯底裡的情形時,她更是像個心理醫生般態度超然。

  她有種智慧,那智慧隱藏在她怡人的女性溫柔背後,就連昨夜他發現了她在夢中哭泣,她醒來後的表現也沒有半點失控。

  「只要以平常心對待就好了。」微笑掛在唇邊,她不疾不徐的說︰「反正事情總會過去,沒什麼好計較的。」

  這世間若要事事計較,那麼需要計較的事情就太多了,不是都說難得糊塗嗎?能夠糊塗也是件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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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韋淩珊帶著一身清甜的香氣出現在範洛面前。

  三十分鐘前,她笑著告訴他,她要去梳妝打扮,他原以為她只是去換件比較正式的衣服而已,沒想到……

  她化了合宜的淡妝,身上是一件粉紅色滾黃邊的細肩帶洋裝,雪白的頸上戴著一串瑩綠色珍珠長煉,銀色的涼鞋,有種俏皮甜美又帶點小小性感的氣息,而且看起來比她的實際年齡小了好幾歲。

  範洛眼裡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然後炫惑的盯著優雅窕窈的她。

  他以為她會穿那種熟女的正式套裝,或者一件名牌的洋裝,戴幾樣貴重但不流於俗套的首飾,卻怎麼也沒想過她會以這樣嬌俏的打扮現身。

  他敢打包票,她頸上那串繞兩圈的長珍珠項鏈並不值錢,然而卻為她添加了幾分知性的古典味,如果戴真的珍珠項鏈一定會顯得老氣,而那件細肩帶洋裝則露出她姣美的肩線,也襯托出了她的纖腰和均稱的小腿。

  他不太懂女人的裝扮,卻知道她非常適合這樣打扮。

  「怎麼這樣看我?」她揚揚嘴角,微笑。「我這樣穿不會讓你沒面子吧?」

  「當然不會。」范洛依然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感覺自己已經被她牢牢吸引住了。

  她露齒一笑。「這種唇膏很漂亮,是我芳齡才十九的小表妹送我的,她說擦了會變年輕,好像真的有種魔力,你覺得呢?」

  意識到自己似乎盯著她看太久了,他掩飾性的輕咳了一聲,說道︰「很適合 。」他相信自己的眼裡一定有火花在胡亂迸射。

  她嫣然一笑,把鑰匙丟給他。「今天男士開車。」

  在車裡,他更感覺到想擁有她的念頭強烈湧上,然而現實的問題是,他們居住在不同的國度裡,短暫熱烈的邂逅之後呢?

  宴客的飯店到了,他將鑰匙交給泊車小弟,與怡然自得的韋淩珊一起步入會場。

  排場很大,沒想到他的好哥兒們會舉行這麼大的婚宴,聽說新娘是某政要的千金,現場賓客如雲。

  「阿洛,你總算來了。」西裝筆挺的新郎黃正宇開心的迎上來,他用力與範洛握手,兩個大男人互 了下對方的肩,以男人的方式打招呼。

  範洛調侃地看著好友直笑。「你不是抱定獨身主義嗎?怎麼這麼早就想不開要結婚了?」

  高中時代,他們四個死黨組成了四劍客,直到今天都還保持著密切的連絡,沒有因為他定居國外而改變,而四劍客之一的黃正宇還是他的鄰居,兩人從小一起打架、泡妞,革命情誼非凡。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黃正宇苦笑,壓低了聲音,「搞出了人命,不負責也不行,我是被我老婆用惡勢力逼迫就範的呀。」

  范洛又 了新郎肩頭一記,唇角笑意薄生。「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吃幹抹淨了,當然要買單,好好負起我們男子漢的義務吧,這才無愧於我們四劍客的座右銘--」

  「天地良心﹗」黃正宇搶著介面,但卻一臉的憋笑。「這算什麼座右銘嘛,想不出有何義意可言,當年到底是哪個蠢蛋想出這麼拙的座右銘的?」

  韋淩珊忍不住噗哧一笑。

  這就是她喜歡參加婚宴的原因,總可以搜集到一些寫作的題材,像剛剛這位不情願的新郎所講的話就足以當一篇小說的開頭。

  「好傢伙,這是你的女朋友嗎?」黃正宇猛然發現韋淩珊的存在,他定睛在她身上,毫不掩飾他的贊賞之意。「你這小子就是這麼走運,總能把到美女,還記得我們高中時代的班花吧,她也是對你一往情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今天她也有來哦﹗」

  「恭喜你了。」韋淩珊落落大方的道賀,沒有否認她不是范洛的女朋友。

  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之下,他們兩人入座高中同學桌。

  「阿洛--」有個戴黑框眼鏡的圓滾滾男人誇張的喊了範洛一聲,戲劇性的調了調眼鏡的角度,拔高了聲線,「我沒看錯吧?你居然趕回來參加黃正宇的婚禮?去年我女兒滿月我寄了張電子請帖給你,你卻連屁也不放一個給我,說什麼執行秘密任務中,被迫跟我中斷連絡,用這種『奧』步數逃避送我可愛的女兒賀禮,枉費我們同窗了整整三年,唉--」長嘆一聲,搖頭、再搖頭。「阿洛,我的好同學,你真是讓我對你的為人感到失望。」

  「好說、好說。」範洛笑吟吟的坐下,他替韋淩珊倒了果汁,而他自己的杯子已經被動作超快的某同學倒滿酒了。

  已經四年沒跟這些少年時代的好友碰面了,上次見面是在他父母的喪禮上,大夥各忙各的,平常要聚在一起真的很難,而剛剛沖著他來的胖子是他們班的活寶,也是全班最早結婚的一個,聽說現在已經兒女滿堂了。

  「死胖子,不是我要說,人家阿洛不回來參加你女兒的滿月酒也是情有可原的,你到底要生幾個女兒才夠啊?」綽號大炮的陳上鴻伸出五根手指頭不停的抖搖。「嘖嘖嘖,五個,都已經生五個女兒了,你也好收手了吧?又不是長得很漂亮,每一個都圓滾滾的……」

  「圓滾滾有什麼不好?」胖子聲音又大了起來。「今天的新娘也是圓滾滾的不是嗎?」

  「廢話﹗」一旁濃妝艷抹的女人啐了一口,「都懷孕六個月了,不圓行嗎?」

  「鄧佳蓉,嫉妒味道很重哦﹗」小馬調侃道︰「 跟阿宇都分手一年了,難不成還舊情難了?」

  「關你這只種馬什麼事?」艷光四射的鄧佳蓉回瞪小馬一眼。「你的動機才可疑,王姿芳你不是追了好幾個月嗎?怎麼忽然介紹給黃正宇,也沒聽他們交往就閃電結婚,王姿芳還大腹便便的,她肚子裡的孩子……」

  「是我的﹗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啦﹗」胖子跳出來承認,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變得爆笑不已,沒有人不笑的,除了還板著臉的鄧佳蓉。

  「聽說咱們班的小壁花林玫君也懷孕了,莫非……」大炮暗示性斜瞟著胖子。

  「也是我的。」胖子海派地拍著自己胸脯。「今年懷孕的女生都算我的。」

  忽然,有個明顯已經年過四十的女人走過他們這一桌,挺著圓尖的肚子,蠟黃的臉、油膩的頭發、水腫的四肢,每個人都看到這名老孕婦了,眼光隨著她而過,想到胖子剛剛說的那句話,全都笑得東倒西歪。

  韋淩珊安靜的啜著果汁,笑聽他們抬杠打屁。

  看得出來他們同學之間的感情很好,像她就從沒有過這樣的好時光,她的高中時代在陰冷的英國度過,同學全是金發藍眼的外國人,對她除了排擠就是冷漠,這種情誼,她未曾經驗過呵。

  「 該不會是韋淩珊吧?」板著臉的鄧佳蓉忽然看著淺笑的她,細眉上揚,連下巴也微微的抬了起來。

  「我是。」韋淩珊一如往常,沒有刻意否認。

  「真的是 --」鄧佳蓉打量著她,聳了聳眉。「 身上這件洋裝不是名牌吧?我實在看不出是什麼牌子, 們作家也穿這種叫不出品牌的衣服嗎?」

  「作家什麼衣服都穿。」韋淩珊絲毫不動氣,依然保持著微笑,不卑不亢地接下她無聊的譏諷。

  她知道這種人,因為她特殊的職業,所以莫名其妙的想損她幾句來讓她知道,作家是沒有什麼的。

  「 寫一個字能賺多少錢?」鄧佳蓉繼續著她不禮貌的發問。

  韋淩珊也繼續微笑,連微揚的眼角也彷佛帶著笑意。「沒多少,財務的問題都交給家母處理。」

  她曾遇過類似的人,也回答過一樣的問題,當時她初初入行,年輕不懂事,老實地說交給經紀人處理,馬上被人回劈她在炫耀她有經紀人。

  從此之後她就學會了圓滑,遇到類似的問題,一律推給她的母親大人,總不可能再有人說她在炫耀她有母親了吧?

  「我看過 的專欄, 真的覺得自己有資格當現代男女的戀愛講師嗎?」鄧佳蓉的表情寫明瞭不以為然,就不信她還招架得住。

  韋淩珊笑了笑道︰「沒資格。」

  其實,會認出她來的分為兩種人,一種是視她為偶像的人,比如昨天那位熱情的店長;另一種則是打從心裡瞧不起她的工作的人,比如眼前這位小姐。

  當然,只要她活著的一天,這兩種人她都得應對,因此她不會逃避,也不會動怒,只是最後往往是那個想激怒她的人會惱羞成怒,如此而已。

  「 說……什麼?」鄧佳蓉以為自己聽錯了。

  韋淩珊承認她自己沒資格當兩性講師?

  這怎麼可能?

  這女人在美麗報的專欄很受歡迎,她不是擁有許多粉絲嗎?她不是很驕傲嗎?怎麼會甘於被她修理?

  看到鄧佳蓉臉色陰晴不定,範洛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微笑,韋淩珊展現了高度的智慧,不著痕跡的把想調侃她的人給作弄回去。

  他知道鄧佳蓉的個性,驕縱的千金小姐,總認為地球要繞著她打轉,黃正宇就因為受不了她的自以為是而跟她分手。

  而現在,她對韋淩珊充滿了敵意,不為什麼,就因為韋淩珊的身份特殊,所以她本能的就想把她踩在腳底。

  「請大家熱烈鼓掌歡迎今天的新郎新娘入場﹗」

  結婚進行曲動人的響起,新郎新娘步進會場,他們手牽著手在紅毯上走著,新娘華美的白紗後頭跟著一名提花籃的小花童,頭上戴著花環,約莫才五歲,十分可愛。

  韋淩珊的眸光溫柔的落在小花童身上,幽幽出神。

  範洛看著她,心想她一定很嚮往一場浪漫的婚禮,而她若穿起白紗,肯定會比今天的新娘美上百倍、千倍都不止,她的靈秀是筆墨無法形容的。

  「歡迎今天的主婚人,百聯集團的董事長周百聯先生上臺為我們說幾句話……」

  一個又一個的政商名流上臺致詞,一道又一道昂貴的珍饈佳餚端上桌,範洛注意到韋淩珊對每道菜都淺嘗即止,直到甜點與水果上桌都興致不減,秀美的臉容一直掛著怡人的微笑。

  喜宴接近尾聲之後,兩人一起步出飯店走往室外停車場。

  秋末的夜風已經微有涼意了,韋淩珊將銀白色的披肩披起,唇緣輕柔微笑,看起來又是另一種風情。

  「金急雨好美。」

  通往停車場的步道,兩旁都是美麗的金急雨樹,韋淩珊的眼眸就落在那些金急雨上,偶爾抬眸看著繁星點點的浩瀚夜空,姿態寫意。

  範洛的目光隨著她移動,若有所思的說︰「原來這種樹叫金急雨。」

  他向來對花草樹木並下感興趣,會看那株樹,純粹是因為她的模樣太吸引人的緣故。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動人嗎?

  不知道吧?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深深的牽引著他……

  「很貼切的名字對吧?」韋淩珊對他露出一記淺笑。「還有一種叫油桐花的樹也很美,每到花季,桐樹成林,高聳遮天,滿樹結滿了小白花,隨風飄落如雨,當油桐花飄落在水面上,那景色美得彷佛連時間都靜止了。」

  「聽起來很詩意。」範洛的眸光仍定格在她身上,嘴裡被動的與她對答著,邊說邊盯著她靈秀的臉龐,若有所思。

  「聽說紐西蘭的冬至會舉辦火焰節,是不是也很美?」

  聞言,他一愣,隨即嘴角一勾。「 說的是Guy  Fawkes  Day  嗎?」

  她想了想。「好像是。」那是久遠以前,聽她某個留學紐西蘭南島基督城的堂弟說的。

  「那根本不是什麼慶典,只是放鞭炮而已。」在她錯愕不已的表情中,他繼續說道︰「冬至那天, 會看到消防隊到處救火,因為其他時候放鞭炮會被罰款,所以那天全國上下都卯足了勁放鞭炮,這就是 說的火焰節。」

  「不會吧﹗」她怎麼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明明是聽起來很美的節日,內情居然這樣荒謬?「據我所知,紐西蘭都是木造的房子,這樣大肆的放鞭炮不是很危險嗎……」

  忽然之間,輕微的悶哼從韋淩珊唇中逸出,瞬間她傾斜了一半,銀披肩也跟著滑落了,整個人跌進深沉的男性氣息裡。

  範洛眼明手快的扶住她纖細的肩膀,一抹淡淡的女人特有氣息鑽進他鼻間,他瞬間發現她輕盈得超乎他的想像,他的心陡然一蕩,竟不由自主的將她攬進懷裡,肢體間的接觸已經超出了攙扶的範圍,但他卻不想放開她,心微微怦動著。

  「怎麼了?」他定了定神,體內的血液正明顯奔流著。

  右手扶住他的肩,她費力的彎身脫下左腳的高跟涼鞋,鞋跟已然斷了一半,她一抬頭想跟他說明情況,他跟她的臉卻幾乎撞在一起,兩人都是明顯的一怔。

  步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味,是一種很男性、很陽剛的氣息。

  她凝眸看著范洛英氣勃然的雙眉和炯炯有神的眼睛,還有那張堅毅的唇,他絕對是一個會讓女人怦然心跳的男人……夜燈下,她的心思微陡了。

  而他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他像個呆子一樣的看著清麗靈秀的她,她那黑星流轉的雙眸,嫣然明媚的唇瓣,在在不斷騷動著他的心思。

  四目相接,兩人都是若有所思的凝睇,都有點意亂情迷。

  半晌之後,韋淩珊吸口氣,緩和了一下波動的心思。

  「高跟鞋斷了。」她不以為意的率先露出一道淺笑,自我嘲解地說︰「我好像應該減肥了哦。」

  他深究的盯住她,然後清了清喉嚨,感覺到她似乎在逃避些什麼,他決定再給彼此多一點時間。「 輕得跟羽毛沒兩樣,再減下去就變一陣風了。」

  韋淩珊嫣然一笑。「女人都很喜歡聽這種話,我也不例外,謝謝了。」

  「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他把她扶到一旁坐下,徑自去開車。

  看著他健挺的身影快步走遠,她幽幽然的嘆了口氣,眼神染上一抹不曾被外人看過的悲澀。

  范洛值得更好的女人,而她,不值得任何好男人來愛……

  抬眸仰望著星空,她腦海裡閃過一句話--驟然建立的親密關系,往往會為你帶來悔恨。

  而這種悔恨的苦啊,她已經嘗過了,現在的她,二十八歲,擁有一份自給自足的好工作,她該滿於現狀,沾惹情愛不是她該做的……

  「小姐,一個人嗎?」

  一個小腹微凸的中年醉漢走近她,身上酒氣沖天,步履顛顛躓躓,眼睛幾乎快睜不開了。

  韋淩珊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繼續坐著。

  她知道某些男人酒後無法控製自己,為了不自找麻煩,她最好不要開口,知道無趣他自然就會走開了。

  「小姐, 很漂亮哦。」男人在她面前勉強定住腳步,卻意圖想摸她的下巴。

  韋淩珊閃開了他的鹹豬手,看到車燈照過來,知道範洛將車開過來了,她是安全的,一點也不必擔心。

  「小姐,樓上就有房間,不管 開價多少,我都付得起哦……」

  男人色迷迷的用言語調戲著她,驀然吱的一聲,傳來車子緊急煞住的聲音,範洛從駕駛座裡跳出來,揪住醉漢的衣襟,不由分說就給了他一拳。

  醉漢挨了一記重拳,本來就搖搖晃晃的身軀,頹然向後跌坐在地。

  氣不過這色鬼調戲韋淩珊,範洛正想向前再補一擊,有個穿旗袍的女人嚷嚷著跑了過來。

  「你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你也敢打人,你是土匪不成﹗」她連忙扶起倒地不起的醉漢,氣急敗壞的質問。

  範洛看著那不講道理的女人,神色冷凝。「第一,現在不是光天化日,現在是夜晚;第二,我打他是因為他對我的朋友不禮貌。」

  「你眼睛瞎了嗎?」女人的嗓門更尖銳了。「你們沒看到我老公喝醉了,他又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就算坐在這裡的是個男人,他也會調戲﹗你這個野蠻人居然因為這樣就打他?我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我老公有什麼事,我們一定要告你,把你告死﹗」

  「喝醉就非禮有理嗎?」范洛譏諷的冷哼。「我姓範名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歡迎來告, 最好有足夠的証據告我,不然我一定反告 誣告。」

  「你--」女人氣得說不出話來,無奈她的男人此時居然發出了如雷的鼾聲,真是氣死她了。「死鬼﹗你給我起來,起來啦﹗」

  「走吧,範洛。」韋淩珊笑著將自己的手交給也忍俊不住笑起來的範洛,腦中又有了下筆的好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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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9: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山路蜿蜒而上,上山坡度大,還有些發夾彎道,公路兩旁則枝葉茂密,微有薄霧,這是通往苗栗山區的路,車是韋淩珊的,但開車的人是範洛。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每月一次的采訪孤兒院行程會加入了範洛。

  早上六點,她輕悄悄的準備出門,沒想到他卻同時走出房間,知道她要去山裡,便自告奮勇要同行。

  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同行,而當小朋友看到范洛這個大哥哥時,也都發出熱烈的歡迎聲。

  「你看得出他們很高興吧?」韋淩珊的目光憐愛的落在那些天真無邪的孩童身上。「這裡很少有人來,他們幾乎是……被遺忘的。」

  她吞了口口水,感覺到心臟一陣痙攣,那是痛楚的感覺。

  「 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範洛看著被蓊鬱青山包圍的破舊孤兒院,不過是一間紅磚徹成的矮房子,這裡的院童並不多,大概只有二十多名吧,而且多半是七、八歲以上的孩童了,這絕不是那種來這裡做善事會被表揚的地方。

  「緣份吧。」她憶起了五年前的盛夏。「我是來找一位退隱的畫家,想對他做一篇采訪,沒想到卻迷了路,誤打誤撞開進了這問孤兒院,孩子和院長熱情的留我用餐,從此之後,我每個月都會抽空來看看他們。」

  也是這群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填滿了她空洞的心靈,如果說,孩子從她身上得到了關懷溫情,她從孩子身上得到的遠比她給他們的多許多。

  「淩珊姊姊﹗」一名清秀的女童從屋裡跑出來,她張開手臂抱住了韋淩珊。「我的畫得了獎呢﹗院長有沒有告訴 ?她有沒有告訴 ?」

  「當然有。」她愛憐的摸了摸女童的頭發。「我早就知道小芳慈有繪畫天份,評審委員跟淩珊姊姊的眼光一樣,都認為 畫得很好。」她吻了吻女童的臉頰,慈愛地望著她問︰「猜猜我給 帶了什麼禮物來?」

  「什麼禮物?﹗」芳慈的眼中透出興奮不已的光彩,她雙手攬著韋淩珊的頸子,親愛不已。

  範洛幾乎是著迷的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互動,他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她對院童的好,似乎不只是關懷而已,還充滿了濃濃的愛……至於是什麼樣的愛,他很想說是母愛,又覺得這樣想太過荒謬了。

  總之,這是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而這裡的孩子也都是好孩子,他們左一聲大哥哥、右一聲大哥哥的叫他,叫得他的心都暖了。

  於是,他卷起衣袖,主動替他們修複歪斜的書桌和床架,替他們把院落裡那比人還高的雜草除得幹幹淨淨,接著他當起孩子王,帶頭到果園裡去采結實匯匯的甜柿,教他們許多野外求生的技能,聽得那些大男孩們津津有味,欲罷不能,直纏著要他再多教一些。

  「大哥哥,你真的是太酷了﹗」十歲的小傑簡直把範洛當偶像看了。

  九歲的啟民也忙不迭的介面,「何止酷,是帥斃了啦﹗」

  看他們相處融洽,韋淩珊的心也一片暖洋洋的,遂提著帶來的兩大袋食材,閃進了廚房。

  今天她打算做正式的牛排大餐,在很多年齡相仿的孩子都已經在父母的呵護下穿名牌、上昂貴的西餐廳的時候,這裡的孩子們並沒有機會接觸西餐,他們有的甚至連什麼是沙拉都不知道。

  因此,她今天可是砸下重金,不但準備了前菜、濃湯和沙拉,牛排更是進口的頂級神戶牛肉,她希望給院童們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也希望看到他們滿足的笑靨。

  一個小時之後,蛤蜊濃湯在爐上媼著,水果沙泣放進了冰箱,大蒜麵包也已經烤好了,調好醬汁之後,她專心的在平底鍋裡煎著一塊又一塊的牛排。

  算算院裡的大人和孩子,加上她和範洛,她總共要準備二十六人份的西餐哪,因此縱然是深秋時分,她的額際也沁出了汗珠……

  「好香的味道﹗」

  範洛一陣風似的闖進了廚房,他的神情非常愉快。

  「在煮什麼? 信不信,我快餓壞了。」他不由分說,看到烤得香酥的大蒜麵包,一張口就吃掉了一片,而且欲罷不能,又連吃了好幾片。

  「你幹什麼?」韋淩珊哭笑不得的阻止了他孩子氣的舉動,她不信沒有別人聞到煎牛排的香味,可是也沒有孩子們跑進來偷吃啊。

  滿足的吃完數片大蒜麵包之後,範洛神采飛揚,黑眸灼灼地看著她。

  「我知道 為什麼會喜歡來這裡了。」

  她的心陡然一跳,力持鎮定。「為什麼?」

  他嘴角一勾,斜倚在冰箱上,充滿了隨興的輕松。「因為會得到讓人上癮的成就感。」

  她微微一愣。「哦?」她還以為他窺得了些什麼……

  「不是嗎?」他繼續說下去。「當我修好那張只剩一隻腳的書桌時,小建凱馬上用閃閃發亮的眼神看著我,當我教他們鑽木取火時,他們全部捧場的倒抽一口氣表示崇拜,當我用一枝竹筷子就準確無誤的射中一顆甜柿時,他們簡直為我瘋狂了。」他挑起唇瓣笑了笑。「 說,這麼熱情又毫無保留的崇拜怎不會讓人上癮?」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啊,她完全放心了,笑應著,「這麼說,以後你還會想來嘍?」

  「當然﹗」範洛想也不想地說︰「我已經答應孩子們了,如果有時間的話,我一定再來看他們。」

  她知道他對孩子們許下承諾的時候,絕對是真心的,但是她也知道,假期過後,他就會回到紐西蘭,回到他的工作崗位。

  至於今天,那只會是他記憶裡某-日的美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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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兩人告別對他們依依不捨的院童,沿著來時路,預計在七、八點左右就可以回到臺北。

  雖然還下到五點,可是雲層厚厚的,天際灰濛濛,好像隨時會不起傾盆大雨似的。

  「 看--」等待綠燈的時候,開著車的範洛忽然獻寶似的從口袋裡拿出一隻草編蚱蜢給她看。

  這個小手工藝品讓韋淩珊刮目相看的揚起了眉毛。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小傑最心愛的一隻蚱蜢,是他親手做的。」

  「沒錯﹗」范洛又得意又滿足的揚起了嘴角。「這是小傑一定要送給我的。」

  韋淩珊有感而發地看著他飛揚的側顏。

  看來孩子們真的很喜歡他,尤其是小男生們,院長媽媽是女的,幫忙煮飯打掃的姨婆也是女的,他們很缺乏像範洛這種近似父兄的角色。

  「如果早知道是來這裡,我就多買些漫畫來。」車身下了一個大坡道之後,他抱憾地說。

  她始終保持微笑。「你有這份心很好,等你回去之後,我會把院裡的位址E給你,相信他們收到你國際快遞的漫畫也會很開心,不過,大警探,你確定你回到紐西蘭之後,還會記得他們嗎?」

  他看了她一眼,揚了揚眉。「別以為我不會寄,我真的會寄給他們,尤其是那些好動的小男生們,我打算送他們一整套的棒球裝備,讓他們把精力發泄在運動上  。」

  灰沉的天空傳來一聲閃雷響,彷佛是在傳達範洛的心情。

  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的情緒忽然有點低落。

  韋淩珊提醒了他,他是有歸期的,他早晚要回紐西蘭,他的住所,他的工作都在那裡,他不會永遠留在台灣。

  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

  或者,根本就什麼意思都沒有,是他想太多了,她只是單純的在為小傑他們的福利著想而已,他又何必為了她短短幾句話鑽牛角尖呢,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這不像他,不像。

  思忖之間,他眼尖的看到路邊有人的車拋錨了,車主是個年過五十的歐吉桑,正滿頭大汗、手足無措的面對著車子。

  「你想我們要不要--」

  「 看到了吧?」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他們相視而笑,眼裡同樣閃著對這份默契的火花,一切盡在不言中。

  範洛流利的回轉,將車停在故障車主的車後。

  韋淩珊看著他走向前詢問歐吉桑,沒多久就替對方換起了備胎,原來是車胎破了。

  透過前擋風玻璃,她靜靜的凝視著範洛。

  他又卷起了袖子,這是他今天二度卷袖。

  他的手肘肌肉勁結有力,好像常常在舉啞鈴似的,他的拳則是她的兩倍大,像是常拳擊沙包的結果。

  近十年的時間,她習慣了獨居,習慣一個人的空間,現在生活裡忽然多了一個他,這是她在三天前想都沒想過的事。

  這三天來,除了睡覺之外,他們幾乎形影不離,她不笨,感覺得到他的眼光經常停留在她身上,他在研究她、他對她有好感……可是,縱使他們雙方都有心動的感覺,那又如何呢?

  她向來不去追求長遠的親密關系,但她也不要短暫的火花,她只要一個人就好,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就好。

  她很明白一時沖動可能會留下什麼後果,她不要冒險,就維持現狀吧﹗有一點點似有若無的情愫,直到他的假期結束,她送他上飛機,一切就結束了,不會有揪痛、不會有掛念、不會有相思……

  總之,她的理性是大於感性的,往往在對異性有那種不一樣的感覺的時候,她會從很多角度去分析事情,然後找出一個客觀的結論來讓自己打退堂鼓。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換言之,她也不想被傷害。

  所以,號稱兩性專家的她--韋淩珊,只是個感情的膽小鬼罷了……

  想到這裡,平素總是保持微笑的唇角泛起了一絲苦笑。

  天色更暗了,她看到範洛手腳俐落、兩三下就替車主換好了備胎,他大步跑回車旁,叩叩兩聲敲了下車窗,她會意的降下車窗。

  他把兩手隨意的撐在窗框上,噙著微笑看著她問︰「那位先生姓黃,他在附近開了一間民宿,一定要我們過去坐坐, 覺得呢?」

  「有何不可?」她笑了笑,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我們都不趕時間,不是嗎?」說不定會讓她搜集到另一篇寫作的題材。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說法讓他的心情整個開朗了起來,他微笑凝睇著她。「說不定會發現另一個觸動 心房的地方。」而且不再是她獨自一個人,是跟他一起發現的。

  他回身對黃先生揚手比了個OK的手勢,在雨落下之前,車子一前一後來到一間半山腰的民宿咖啡座。

  民宿背山面湖,一片綠澄澄的湖水,望之心曠神怡。

  滿山未落的楓紅,還有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讓韋淩珊光是站在那兒,衣袂飄飄就感覺到似乎連毛孔都張開了。

  「好舒服……」她閉起了眼睛細細感受山的味道,還有快降雨的味道,風來湖面吹起的漣漪,湖面的落英和滿地的落葉。

  「怎麼樣,不虛此行吧?」

  范洛不知何時已經停好了車,來到她身後,陪她駐立在山風落葉間,幾乎想伸手攬住她纖細的楚腰。

  她瞬間把動容的情緒收起,伸手佛開耳旁被風吹亂的發絲,回身對他頑皮的-笑。「幸好你會換車胎,應該是學來追女孩子的吧?」

  他義正嚴詞的否認。「沒那回事,我完全是學來為民服務的。」

  他察覺到她刻意的讓氣氛下那麼感性和親密,這好像是她回避「感覺」的方法,而這就像是她的本能,當感覺一來,她就立即回避。

  因為工作需要,他讀過一些心理學,換句話說,她在封鎖自己的心。

  為什麼要逃避感情?她大有資格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不是嗎?只有在感情方面曾滑了一大跤的人才會懼怕感情,她是嗎?

  「你不是警探嗎?怎麼也做交通警察的工作?」韋淩珊調侃地問,一邊走回民宿的咖啡座。

  「職業不分貴賤啊。」他跟在她身後,兩人差距一步的定上階梯,他忍不住凝視著她雪白的後頸︰心底像有一股火苗在騷動。

  「這句語是這樣用的嗎?」韋淩珊笑了。

  他也笑了。「最近這裡選出來的台灣小姐,不就是這樣亂用成語的嗎?」

  雨絲飄落,他們同時看到黃先生居高臨下的站在露天咖啡座上拚命對他們倆招手。「范先生、韋小姐,你們還沒吃飯吧?快過來用餐。」

  「謝謝﹗」兩人異口同聲,說完又是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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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宿有個很美的名字叫「落花湖」,四季的風景皆有其動人之處,每到假日就吸引許多有興趣采訪幽境的人潮,就算不是假日也有五成遊客。

  用餐的時候,熱情的黃先生介紹了自己的女兒黃可嵐給他們認識,一臉的以女為榮樣。

  「我這個唯一的女兒今年才從大學畢業,學的是旅館管理,難得她有心要接管這問民宿,我就放手讓她做了。」

  黃小姐不是鄉下女孩,而是嬌媚風情的女郎,很會打扮,身材也好,她在端上餐後咖啡時,眸光片刻不離範洛,因此韋淩珊輕易的就看出了她對範洛有意思。

  送完兩人的咖啡,黃可嵐索性自己也端了杯咖啡,不請自來的跟他們-道坐著聊天。

  她的話題都很有國際觀,而且都是沖著範洛而來,因此韋淩珊只需靜靜聽她侃侃而談即可,根本連費心回話的力氣都省了,因為人家花樣年華的小姐根本就直接把她當透明的啊。

  啜著濃醇十足的咖啡,耳畔聽著風聲雨聲和蟲鳴,眼眸看著遠處起水霧的翠山,韋淩珊完全是直線式的不許自己去想黃可嵐的用心,當然她也不知道有個人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你覺得這裡環境怎麼樣?」黃可嵐托著香腮看著範洛,不等他回答就徑自有條有理的說下去,「根據統計,台灣百分之四十三的都市人想搬到鄉下生活,在英國,有三百萬人下鄉居住,在澳洲,也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已經改變生活形態了,所以,選擇簡單而低薪的生活已經成為趨勢了,越來越多人在週末假期追求鄉間的寧靜,我們落花湖就是這樣做起口碑的……」

  不知名的花瓣被雨水打落了,韋淩珊用眼神大呼可惜,她拿起咖啡杯再啜一口,眸光流轉之間不經意和範洛接觸了,竟然很明顯的發現到他也沒有在聽黃可嵐講話,害她差點噴出咖啡。

  她用眼神及無聲的嘴型提醒他︰麻煩你尊重一下淑女好嗎?

  他則抬抬下顎,似乎也用眼神回答她︰ 不也在神遊太虛?

  她放棄了,不過她想她應該懂他為什麼沒辦法好好的聽黃可嵐發表看法,因為黃可嵐不像在跟人聊天,反倒比較像在演講,沒有互動,她只需要聽眾。

  好可惜,這麼標致的一位妙齡女子,卻無法發揮女性的魅力,如果她再不改善對男人說話的方法,可能很難找到會為她傾倒的男人。

  「我老爸過來了。」黃可嵐在看見自己父親走過來時暫停了發言,不過雙眸還是不離第一眼就電到她的範洛。

  「這場雨越下越大,勉強上路不太好,空房還很多,兩位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過夜吧。」

  看看雨勢確實不是普通的大,而黃先生的熱心留客也讓兩人無法拒絕,他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的答應留宿一夜了。

  「太好了,我馬上叫人把房間再整理一下。」黃可嵐比她父親還興奮,興匆匆的起身,眸光閃亮地看著範洛。「阿洛……我可以這樣叫你吧?」不等他回答,她就熱切的說下去,「你跟我到樓上去,我來向你介紹房間,有幾間房間是我親手佈置的,看看你喜歡哪一問。」

  范洛看了韋淩珊一眼,示意她一道去,可是小姐她居然裝作沒看到,見死不救的徑自喝著咖啡。

  她真是存心要嘔死他,他和黃可嵐單獨去看房間也沒關系嗎?

  好,既然她沒關系,他也沒關系。

  他拿起咖啡杯,動作緩慢的喝完,然後站起來,面對著等他的黃可嵐,眸子變得沉晦,聲音聽起來也有點冷。

  「走吧。」

  隨後就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走過原木棧道,上樓去了。

  韋淩珊獨留在咖啡座裡,輕輕哼著一首英文老歌,她什麼也不想想,包括現在正單獨相處的範洛和黃可嵐,包括她自己的心緒,她不要想、不要去分析,這樣對她比較好。

  入夜了,七點的山區已經一片漆黑,只有民宿屋簷上隨風飄搖的小燈泡閃耀著,她看著強勁的雨勢,氣定神閑的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

  雨這麼大,留下來過夜應該是明智的選擇,不過她的東西都在車上,連皮包也沒帶下來。

  她決定去車裡把東西拿下來,反正車子就停在距離民宿入口不到兩百公尺的山路邊。

  她撐起雨傘,只不過才定了幾步,她的衣裙幾乎全濕了,她不在意,繼續小心翼翼的朝目標前進。

  又走了幾步,連頭發也飛的像個瘋子,雨水的傾泄比她想像中還可怕,她必須用兩只手牢牢的握緊傘柄才可以確保雨傘不會飛出去,

  她有點後悔一個人跑出來,可是既然衣服都已經濕了,就更加沒理由打道回民宿而什麼都沒拿吧﹗

  於是她繼續往前走,大雨順著柏油路面沖刷而下,雖然有雨傘,可是她已經狼狽得像只落湯雞了……

  嗚--

  她聽到一聲綿長淒厲的動物嗚咽,忍不住懷疑起這座山林是不是有野狼出沒?

  事到如今她得承認,自己不該逞強的,她應該找人陪她一起來才對,她開始認為就算她拿好了東西也無法走回民宿。

  「啊--」高跟鞋滑了一下,她心驚的低呼了一聲,整個人險險要直接滑下山去,幸好有人拉住了她。

  有人及時拉住了她?﹗

  驚嚇使她的心臟還處在劇烈的跳動中,她一抬眸,看到范洛冒著怒焰的雙眸,聽到他責備的陰沉語氣。

  「 這個笨蛋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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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09: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參觀完房間之後,範洛好不容易用上廁所的爛理由擺脫了黃可嵐。

  他回到咖啡座,沒看到韋淩珊的人影,想到她剛剛棄他於不顧,對他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他就很悶,於是徑自站在欄杆前,點了根煙。

  然而,十幾分鐘過去了,他沒看到她回來,又過了十幾分鐘,當他抽了第三根煙時,依然不見她的蹤影,打她手機也沒人接,他有點急了,連忙叫住一名走過他面前的工讀生。

  「請問一下,你有沒有看到大約三十分鐘前坐在這裡的一位小姐?」

  傻不愣登的男工讀生點了點頭。「有啊,她跟我們借了雨傘,說要去車裡拿東西……」

  範洛二話不說按熄煙蒂,跑比飛還快的沖出去,並且一步跳下三層木階梯,像在拍動作片般,看得工讀生張大了嘴。

  該死﹗

  真正該死﹗

  她居然一個人冒著大雨要去車上拿東西﹗

  要拿東西不會等他下來嗎?

  想到今天她穿裙裝又穿高跟鞋走在濕滑的路上,他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到她身邊。

  他快步疾奔,連雨傘也下撐,當他看到韋淩珊險險要滑下山時,整顆心幾乎為她提到了胸口。

  他拉住了她,責罵的話不知不覺脫口而出,「 這個笨蛋在做什麼?﹗」

  聞言,她愣了一愣。

  好像從十八歲以後就沒有人罵過她笨蛋了,現在絕大部份的人都說她知性、感性,沒有人會說身為暢銷的兩性知名作家韋淩珊是笨蛋。

  「 到底有沒有腦袋?」範洛繼續開罵。「雨這麼大, 穿高跟鞋跑出來,萬一滑下去,要叫誰來救 ?」

  雖然他凶得很沒有道理,口氣更是前所未有的差,但是看到他卻讓她感覺到安心,也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了。

  「你……」她說,唇畔還有隱隱的笑意。

  「什麼?」他皺起了眉頭,直懷疑是雨聲太大,他聽錯了。

  她低柔而清晰地說︰「就算我真的滑下去,我知道你會來救我。」

  他的心怦然一跳。「 憑什麼認定我會救 ?」

  他還在氣她放他單獨和黃可嵐相處,但又忍不住想,她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間接承認了知道他對她的感覺不同於別人?

  「因為你的護照在我家裡。」她笑了。「而我家的鑰匙只有我有,你一定要救我,不然就無法回紐西蘭。」

  她絕對不知道這短短幾句話對他的殺傷力有多大,他的滿腔柔情全因她的話而煙消雲散。

  「見鬼。」他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詛咒了聲,撇了撇唇,接過她手中的傘。「走吧。」

  雨傘只有一支,兩人勢必要靠在一起走路,傘換成由範洛撐著,不過情況沒有比較好,因為雨勢還是一樣大,當兩人走到車旁時,都已經渾身濕透了。

  打開後車箱,她取出自己要的物品,範洛站在她身後,儼然形成一個小屏障,醞釀著小小的曖昧氛圍。

  「好了。」韋淩珊轉身才一說完,不意漆黑陰沉的天空忽然傳來一聲巨大雷響,把她嚇得驚跳了一下。

  他的大手本能的落在她小小的肩頭,替她定神,聲音有別於適才的粗暴,異常溫柔的說︰「別怕,只是雷響而已。」

  天氣明明就很冷,但範洛的掌心卻像團火球,她的心跳加速,想漠視這種屬於悸動的感覺,卻知道自己是騙不了自己了。

  吸引著與自己有相同屬性的人,這是一種本能……

  「東西我來拿。」高她一個頭的範洛輕松的壓下後車蓋,把她小巧的旅行袋甩上肩頭。

  雨水不停打在她身上,她定定然的凝視著他陽剛的動作,模糊的想起了那久遠以前的回憶。

  她的內心深處……還能夠,再愛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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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雨回到民宿之後,兩人立即看到黃可嵐在長廊上焦急的張望著,毫無疑問的,她是在等範洛。

  看到相偕歸來的兩人,她驚呼一聲。「啊﹗韋小姐, 衣服全濕了,快進房去洗個熱水澡吧。」

  韋淩珊很高興有理由可以暫時逃開範洛,縱然感覺到他熠熠的目光在注視著她、追逐著她,她還是忙不迭的從黃可嵐手中接過房間鑰匙,稱謝之後上樓去了。

  房間很雅致。

  小木屋的溫馨格局,打高的原木地板上鋪著床墊,還有幾個日式榻榻米和舒服的大抱枕,打開落地窗是小巧的露臺,擺著一張圓桌和兩張椅子,可以飽覽湖光山色。

  可惜,現在外頭風大雨大,勁雨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很嚇人,還搭配著隆隆雷響,因此賞景的露臺也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梳洗過後,小木屋裡沒有電視,一時之間還沒有睡意,她索性看書打發時間,平時這招阻止她胡思亂想總是很有用,今天卻失效了,她的眼前浮現了一個男性的陽剛身影……

  她悚然一驚,把書擱在一旁,知道自己是無法不胡思亂想了,

  突然好想喝杯咖啡,咖啡有助於她讓思路清晰些。

  她在茶幾上找到了三合一的咖啡即溶包,卻傻眼的發現熱水瓶裡沒有熱水。

  房裡也沒有可直通櫃檯的電話,她打算去樓下要杯熱水,穿著民宿提供的紙拖鞋,才打開門就聽到黃可嵐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怎麼搞的,她下意識的把門關回去,只留下一條小小的門縫。

  偷聽?

  沒錯,理論上,她這樣就是叫偷聽。

  為什麼她要偷聽黃可嵐和範洛說話,她也不知道,這完全是一種本能反應。

  「真的不要?」她的聲音要命的甜軟,跟她在暢談都市和鄉村生活時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我累了,要休息了, 這樣會感冒,快回房去吧。」

  聽到範洛這麼說,韋淩珊忍不住把門再打開一些些。

  要命﹗

  她微感失笑。

  入夜的山區下著豪雨,又冷風又大,黃可嵐卻換了一件性感的細肩帶洋裝,慵懶萬分的倚在范洛的房門口,酥胸若隱若現,相當誘人。

  他居然能抗拒得了這樣的美色誘惑?

  另一方面,她竟因他的「貞節」而感覺到像有一串小銀鈴在敲擊著她的心。

  這種反應實在很不尋常,如果看到範洛二話不說就把黃可嵐拉進房間,她鐵定會感到不舒服……不,是很不舒服。

  「可是,我想進你房裡跟你多聊聊……」黃可嵐還不願放棄。

  不想再偷聽下去,韋淩珊把房門完全闔上了,直到高跟鞋遠去的聲音讓她確定黃可嵐已經走了,她這才打開門,準備下樓去要熱水,不意卻看到範洛竟然還沒進房裡。

  房門微微敞開著,他就站在那裡,像是專程在等她似的。

  她微微一愣,腦中竟然有瞬間的空白。

  範洛噙著微笑,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唇緣似笑非笑,好像在告訴她,他知道她剛剛做了什麼。

  她定了定神,決定假裝什麼事都沒有。「還沒睡?」若無其事的語氣,就像她才剛走出房門。

  範洛深深的望著她,微微牽動了一下唇角。「睡不著。」

  「是嗎?」這兩個字用的仍然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但是他那深深然的眸光讓她無法再用客套,置身事外的語氣對他。

  幾秒過去了,她好不容易,總算說出一句話來。「你可以喝杯熱牛奶,會比較好入睡。」

  「 呢?」他的眼光緊盯著她。「 也是要去找牛奶喝嗎?」

  「我?」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她怔了怔,說道︰「我本來想沖杯咖啡喝,不過現在不必了,我的睡意忽然來了,不早了,我想我該去睡了。」

  她又要逃了﹗這小女人為什麼總是急於逃開愛情?她非得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韋淩珊--」就在她返身準備要踅回房裡時,他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不想讓她再逃,因為,愛情已經發酵了……

  手腕被範洛扣住,韋淩珊不由自主的轉回身子來望著他,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心中一陣震蕩。

  如果她開口說幾句就沒事了,或許就會沖淡這種即將引爆火苗的壓抑氣氛,但她只是被動的回視著範洛在黑夜裡還炯炯發光的雙眸,什麼也沒說。

  「 還想逃到哪裡去?」

  範洛的眼底閃爍著兩簇幽柔的光芒,當他一問出口,她便知道他們無法再回複到若無其事的朋友關系了。

  她勉強笑了笑,還想力挽狂瀾做最後的努力,或者是……掙紮吧。「我沒有逃啊,我是用走的。」

  「 這傢伙--」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她立即跌進純男性的懷抱之中,鼻尖嗅聞到他身上的清爽皂香,她屏息著,幾乎不敢用力呼吸。

  他扳起了她的臉龐,直視著她的眼瞳,就在她以為他要說出什麼告白的甜言蜜語之時,他的嘴角揚了起來。「小姐,如果 都用 對待我的方法去教導 的讀者,我擔保她們會被 害慘。」

  她的心頭一熱,領悟了他的話,這也是另一種變相的告白呵。

  他不再說話了。

  低下頭,炙熱的嘴唇壓住了她的柔唇,沒多久,四片唇就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事情是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他們進入了她的房間,他將她壓向了床墊,他的唇熱燙了她的身與心,也撩撥了她的感官,她什麼都無法再想了,只能感覺到範洛的占領是那麼強勢。

  激情過後的餘溫,伴隨著窗外呼呼的風聲雨聲,小木屋裡是溫馨的、旖旎的。

  經過愛的洗禮,韋淩珊的眼神迷蒙如月,她枕著範洛的臂彎,光裸的身子在被窩裡縮在他的身邊。

  剛剛發生的事好像一場夢境,她現在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告訴我一件事。」範洛握著她柔若無骨的纖手,忍不住憐愛的放到唇邊輕輕一吻。

  幸好留下來過夜,否則回到臺北她的住處,他說什麼也不會有這種機會,因為逃避彷佛是她天生的本能。

  「什麼事?」韋淩珊的心陡然一跳,就怕他要逼她說些什麼。

  她看不清自己的心,即使有了這層親密關系,她仍然看下清,她與他可以有一夜激情,但未來,她真的不想要。

  「就是--」他望著她的眼神變得認真無比。「小汝究竟怎麼了?手機永遠關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要為她的安危負責任,我必須知道她在哪裡。」

  原來他要問的是這個啊﹗她放心了,只要不跟她談天長地久的感情,談什麼都可以。

  不過,先前她好像想得太簡單了,不必說,身為范汝唯一兄長的他,當然也跟她一樣,打了無數通電話要找人,而既然打不通,必定會起疑心。

  「其實,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她沉思著該怎麼告訴他比較婉轉。

  話說回來,也不是不嚴重,只不過她知道,比起這位人民保母腦中所設想的謀殺案、奸殺案,範汝只是把他們父母留下的房子賣了沒告訴他而已,這應該算是小意思吧?

  「如果我告訴你,你保証你不激動、下動怒、不找範汝算帳。」想了想,她再補充一句。

  「光是聽起來就很嚴重了。」他的臉色更加凝重,她的「三不」讓他覺得事情非比尋常。

  她笑了。

  「相信你聽完之後,火大一定會大於擔心的。」

  「但願如此。」他催促著她,「快說吧。」

  「你知道範汝有個男朋友吧?l

  他馬上挑高了一道眉。

  她嘆了口氣,不必說,範汝連這個都沒告訴他。

  「范汝的男朋友名叫葉捷,是個熱愛攝影的攝影師,不過還沒什麼知名度,因此經濟並不是很寬裕。」

  「說下去。」他已經大概可以知道範汝為什麼對他避不見面了,一定跟那個姓葉的小子有關。

  「葉捷對攝影幾近瘋狂,而範汝則愛葉捷愛得瘋狂,她崇拜他的才華,甘願為他犧牲一切,這就是愛情的偉大,古來多情聖,像李後主、像唐明皇,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就如同……」

  「停停停。」範洛撇了撇唇,直覺的盯著她說︰「 好像很怕直接說重點。」

  她忍不住笑了笑。「對啊,因為那很荒唐,所以我必須讓你先瞭解,當一個人為愛瘋狂的時候,她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那範汝究竟做了什麼事?」她不說重點,他就直接問重點。

  「因為葉捷想開一間攝影工作室,他想到全世界去取景,在認識範汝之前因為太投入攝影的關系,幾乎都是舉債度日,因此欠了朋友不少錢,而範汝知道以後很心疼,她就把房子賣了,替葉捷還了債,還替葉捷開了間攝影工作室,並跟葉捷飛到世界各地去取景……」

  「房子……」他抓住了那一大串葉捷裡的唯一重點。「 是說,我那個從來沒吃過苦的老妹買了房子,又因為一個男人而將房子給賣了?」但願就是他講的這樣,但願就是。

  韋淩珊眨了眨眼,輕輕的笑了。「你很清楚事情不是這樣,範汝也只有在我那打過工,連正式的工作經驗都沒有,怎麼可能有能力買房子。」

  「老天﹗這豬頭--」範洛咬牙切齒的說︰「我要宰了她。」

  那笨蛋妹妹竟然為了一個沒有未來的男人,賣了爸媽留給他們的房子,害他這個老哥回國沒地方住,如果將來她被那個男人給拋棄了,看她要睡到哪裡去。

  「唉,你該試著體諒範汝的心情,她愛葉捷,只要能令葉捷快樂的事,她都想做,她也不是中了邪,她只是沉醉在戀愛之中,如此而已。」

  他還是氣不過。「哪有女人像她這麼笨的?那個葉捷是有三頭六臂嗎?迷得範汝團團轉。」

  她笑著說︰「他沒有三頭六臂,他甚至沒有一百七十公分。」

  「什麼?﹗」他和範汝皆遺傳了父母優秀的基因,兄妹倆的身材高人一等,連範汝都有一六八,那個男的卻沒有一百七?

  「可是他有才華。」韋淩珊朝他微微一笑。「範汝傾倒的就是他的才華,她是個不以貌取人的好女孩,而葉捷也確實有令她欣賞的地方,他熱愛攝影、不拘小節,你不能說他吃定了範汝,他保証過,將來成名了,一定不會讓範汝再為他吃一丁點的苦,我相信他說的出做的到,你也不需要太擔心了。」

  範洛抓到機會,適時的切入。「那 呢? 要不要聽聽我給 的保証?」他用熾熱的眼神看著她,

  如果在激情過後,什麼山盟海誓及承諾都沒有,那就好像一切只是一場露水姻緣,等天一亮,就什麼都不是了。

  聞言,韋淩珊抬起眸,對上他深情的凝視,她看了他幾乎有一分鐘那麼久,就在他以為她也會對他傾吐些許愛意時,她垂下了眼瞼,轉過去,背對著他。

  「我好累,也不早了,我們先睡好嗎?」

  她情願一直跟他討論範汝,也不願跟他談論情事,適才的激情讓他們都得到了滿足,這樣就夠了,她不想要的更多。

  「為什麼不肯聽?」他從背後抱住她,不願就這樣放過她。

  可是她連動也不動,如果她不是有心又想逃避些什麼的話,那就是她真的累了,說完話不到兩分鐘,他就察覺到她真的睡著了。

  他輕輕地將她扳轉過身子,靜瞅著她沉睡的容顏,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發鬢和臉頰。

  他不懂如此美麗的她,為何會對愛情那麼怯步?

  如果她曾在愛的路上跌跤過,他擔保他不會再令她受傷。

  擁著她入眠,他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滿足,第一次體認到何謂愛情的魔力,他已然深陷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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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第二天中午,告別了民宿主人,範洛對黃可嵐那一再明示暗示他留下連絡方式的眼神視若無睹,徑自拉著韋淩珊的手上車。

  一路上,他們相處融洽。

  他發現,只要他不跟她談感情問題,她面對他的態度就自然又大方,只要他稍加提起感情,她就馬上不說話。

  他會弄清楚她在想什麼的,或許什麼也沒有,她根本不曾受過愛情的傷害,她只是個獨身主義者罷了,身為時代新女性的她,擁有自己的房子、車子,一份人人稱羨的工作,這樣的她,就算抱持獨身主義的想法也不奇怪。

  於是他不再鑽牛角尖了,不再假設她有過情傷。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他停留在台灣的時間只剩兩天半,他搭大後天中午的飛機回紐西蘭,短短的時間裡,他要如何讓這段感情看得到未來?

  「這是備份鑰匙,給你,我要去報社一趟,有重要的工作要談,晚餐你自己解決沒問題吧?」

  一回到公寓,韋淩珊上樓換了衣服,下來後就丟給他這樣一顆炸彈。

  範洛上下打量著換了帥氣的褲裝後,顯得更加神清氣爽的她。「沒問題, 什麼時候回來?」

  她是不是故意在逃避與他單獨相處?拿工作當擋箭牌,讓他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算了,不要這樣想,如果她真的要逃避的話,那表示她還沒做好接受他的心理準備,他應該給她一點時間。

  「不一定,可能會跟編輯一起吃飯吧。」她笑了笑,拿起擱在沙發上的銀色皮包,瀟灑的出門去了。

  她出門的二十分鐘之後,範洛還在客廳的沙發裡坐著。

  他發誓他絕對不是在等韋淩珊回來,他沒那麼無聊,只是說不上來為什麼,他不想動,腦海裡全都是昨夜的一切。

  第一次有個女人可以讓他這麼牽腸掛肚,他剛剛只差沒問她,那個可能會跟她一道吃飯的編輯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真的是瘋了,範汝做了那麼離譜的事,他不想辦法去把她抓回來海扁一頓,反而在這裡想著韋淩珊的一顰一笑,他真的是被愛情給俘擄了。

  他搖頭笑了笑,沒察覺到自己嘴角淡淡的溫柔。

  也該是時候了,他都快三十而立了,父母臨終之前最大的希望就是他娶妻生子,然而在紐西蘭待了那麼多年,都沒有遇到令他心動的女子,他差點以為自己是那種沒辦法談戀愛的人。

  現在遇到了韋淩珊,清靈脫俗、氣質出眾,深深打動了他的心,這是命中註定的……

  正想到深入處,他的手機倏然響起,是胖子打來的。

  「你一定要出來跟我們這幫手足喝兩杯,來個久違的Man's  Talk,不來的以後就絕交,自己看著辦吧。」

  既然話都講成這樣了,他下去行嗎?

  於是他赴約了,先跟胖子等一夥人吃了晚飯,跟著又去某某人推薦的一間時髦夜店。

  「阿洛,你究竟是怎麼保養的,都快中年了還不會中年發福?」大炮瞄了眼他結實的腹肌,一臉羨慕。

  「你這小子說什麼屁話?發福有什麼不好?」胖子拍拍自己油膩膩的肚子。「我那才十八歲的小老婆就喜歡我這顆圓肚子,她說有安全感。」

  「你說什麼?」範洛差點被酒給嗆到,音樂聲太大,他認為自己八成聽錯了。

  「你還不知道胖子有個青春無敵的小情人吧?」小馬一臉垂涎。「也不知道那個小妹妹看上他這位老杯杯哪一點,居然心甘情願跟著他,我看現在的小美眉思想真的很不正確。」

  範洛總算承認他沒聽錯了。

  胖子結婚至少六年了吧,一年生一個女兒,這麼努力的增產報國,原本他以為胖子跟他老婆一定感情甚篤,沒想到……

  他感慨的想,原來表相不一定是真的。

  「討厭啦……」旁邊一對擁吻的情侶吻完了還不停打情罵俏,女的坐在男的大腿上,盡情的撒嬌。

  他相信韋淩珊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她脫俗的氣韻是渾然天成的,她不會坐在任何男人的大腿上,絕不會。

  他忍不住牽掛起她,看看手錶,已經過十二點了,她回去了嗎?

  知道他不在,她是否會想他?是否曾動過打他手機找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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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一點,床上的韋淩珊睡不著。

  其實,今天下午她一點事情都沒有,但是如果待在家裡,免不了要面對範洛那來勢洶洶的感情,她認為自己招架不住,只好逃了。

  她去看了兩場電影,一個人吃了晚餐,看看時間還好,為了混時間,她買了個起司蛋糕上好友馮綠芽那裡去。

  馮綠芽跟霍極鼎已經訂婚了,也老早搬進了霍家,形同霍家的女主人。她在霍園裡混,教小美桑寫作文,一直混到十二點,好友在她面前呵欠連連,她才告辭。

  從霍園回家的一路上,她祈禱範洛已經睡了,如果沒睡也最好不要待在客廳,那麼她才能靜悄悄的回房,不必與他碰面。

  要她接受一份感情有那麼難嗎?

  是的。

  如果範洛不要那麼好,抑或範洛看她的眼光不要那樣充滿了欣賞,她或許會考慮接受他的感情。

  可是,他太完美了,如果他的世界加進一個她,那麼將會把那份完美打碎,到時承受不了事實的,不止是他,還有她。

  因此她很清楚,這份感覺就到此為止吧,親密關系已經是極限了,不能再有更多,她不能把心交出去,否則將來他們兩個人都會受傷。

  事實上,她對他的感覺不亞於他對她的,尤其在經過昨夜的親密之後,有個呵護她的男人在身邊,那種美好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

  晚上,當她回到家,發現屋裡空無一人,她先是松了口氣,繼而就湧上濃濃的失落。

  她出門去了,因此他也出門,他知道她去和編輯見面,這理由是她給他的,然而她卻不知道他上哪裡去了。

  發現他不在時,她曾後悔自己幹麼要逃開他,她可以想像得到,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他的感覺一定很不好。

  但是,她無法對他說明她的處境,她也永遠都不希望他諒解她,再過兩天他就要回紐西蘭了,屆時一切歸于平靜,他們之間就什麼都不是,都不是了……

  驀地,她聽到了轉動門把的聲音,她渾身陡地一繃,是他……微微愣了一下之後,她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室內靜悄悄的,厚厚的窗簾拉得緊密,她房間插著一束香水百合,散發出特有的濃鬱花香。

  範洛走近床沿,他的體內揮發著尚未退盡的酒精,灼人的眼瞳深切的看著睡在床上的韋淩珊。

  她擁被而眠,一動也不動,但是她彎長的睫毛,她的睡姿,她修長的腿部曲線,她微亂的發絲……種種因素讓他渾身都熱了起來。

  他要她,他想要她,想了一整晚……

  感覺他在床沿坐了下來,她的心跳加速了。

  然後,他濕潤細膩的嘴唇輾轉壓住了她的唇,瞬間,她的血液往腦子裡沖去,心跳異常的狂亂。

  他的吻挑亂她所有與他保持距離的計劃,隨著他炙熱的舌尖探入了她的唇齒之中,她不知不覺的抬起手來環抱住他的頸子,不知不覺的反應起他的唇舌,不知不覺的把他拉向自己……

  他喝酒了,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原來他跑出去喝酒了。

  是因為她嗎?

  因為她這個難搞的女人,所以他要藉酒消愁……她,帶給了他煩惱,對吧?

  早知道會這樣,身為兩性專家,她不沾惹愛情,但鑽研愛情,也聽過太多愛情的面貌,她知道一旦心動了,要讓一顆心完好如初太難了。

  她驀然睜開了眼,接觸到他呼吸急促的男性面孔,於心不忍的用手指輕輕摸了摸他的鼻樑和嘴唇,她的舉動使他大大的喘氣,他一把將她拉進了懷中,用雙臂緊緊箍著她。

  「 是在等我嗎?」他啞聲問,緊緊注視著她清澈的眸子。「聽好,如果我告訴 ,我會想辦法待在台灣工作, 可以不要再逃避我了嗎?」

  她最怕聽的話終於由他口中說出了,這代表著承諾,他的承諾,然而也同樣代表著,她要給他承諾。

  「什麼都不要說。」她對他輕輕搖了搖頭,閉起眼睛,主動封住了他的雙唇。

  不要說、不要承諾、不要未來,只要靈肉結合的美好,唯有如此,他們才能把握住這一刻。

  範洛知道她又在逃避了,心中瞬間湧起一股深刻的挫折。

  為什麼她可以接受他的身體,但接受他的感情卻那麼困難?

  愛上她,註定是他的劫數,因為她真的與眾不同,她跟任何女人都不一樣,絕大多數的女人不是都希望得到男人的承諾嗎?然而她卻視承諾為毒蛇猛獸。

  他苦笑一記,為什麼會這樣?他真的不懂。

  縱然不懂,他卻無法忽視懷裡的軟玉嬌軀,她甚至主動在解他的扣子,這使得他完全投降了。

  也罷,就算今夜不說,他相信來日方長,他總有辦法摸清她心中的恐懼的。

  他的唇滑到了她的胸口,把一整天下來沒看見她,對她的牽掛全借著結合的力道傳遞給了她……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早上,按不停的門鈴聲把沉眠中的範洛與韋淩珊雙雙吵醒,他們對看一眼,韋淩珊的手機也在這時響了起來。

  「是小汝﹗」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連忙按鍵接聽。

  「珊姊,我在 家門口……」非常膽怯的聲音。

  「 等一下,我馬上去開門。」闔上手機,她迅速起身穿衣服,範洛跟著起來,撿拾起散落地板的衣物。

  「那個笨丫頭怎麼會忽然跑來了?」套上T恤,他狐疑的問,因為他相信自己老妹絕對沒有自投羅網的勇氣。

  韋淩珊笑了笑。「我威脅她回來的。」她也不知道她的簡訊會奏效。

  昨天,她傳簡訊告訴范汝,範洛已經知道她賣房子的事了,如果還想和他做兄妹的話,最好親自回來對他解釋。

  她沒預期範汝會乖乖回來,不過幸好她回來了,這樣總比讓範洛帶著對她這個唯一妹妹的不爽回紐西蘭的好。

  兩人一起下樓,範汝的突然出現讓他們沒有時間複習昨夜的溫存。

  「哥……」開門之後,範汝的頭就低得不能再低,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樣。

  韋淩珊笑嘆了口氣,這就是範汝啊﹗

  看了範汝身後的葉捷一眼,幸好他還有男人的擔當,沒做縮頭烏龜,沒放她一個人來面對她老哥。

  「你們坐一下,我去做早餐。」

  她把空間留給那對兄妹,還有從頭到尾一直被範洛用銳利眼光打量的葉捷,徑自到廚房去做早餐。

  相信範汝和葉捷也還沒吃吧,她煮上一鍋稀飯,又煎了清淡的豆腐,燙了一把青菜,加上幾顆荷包蛋和一盤香香的花生米,準備喂飽大家的胃。

  當她再度回到客廳時,看到範洛鬆弛許多的面孔,也看到範汝的表情不再那麼畏懼,想必他們已經取得共識了。

  「對了,哥……」她聽到範汝的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地問︰「你要不要去看看阿捷的工作室?」

  範洛挑了挑眉,想也不想。「當然要。」

  於是餐後,一行人來到葉捷的工作室。

  韋淩珊也沒想到葉捷會把工作室開在淡水,而且規模比她想像中大很多,高科技的攝影器材一應俱全。

  「很不錯吧?阿捷真的很有才華,這些照片都是他拍的。」依偎在葉捷身邊的範汝顯得很滿足,她驕傲的語氣就如同他是她的天神。

  範汝已經愛慘了葉捷,他們是分不開的,相信範洛也已經看出這一點了。

  在葉捷的工作室待了很久,範汝仔細的一張張介紹葉捷的作品,還堅持請他們去淡水小鎮吃晚餐,回程時已經華燈初上了,她發現範洛一直沉默不語。

  「在擔心範汝嗎?」

  才華這種東西是很難確認其價值的,有才華的人未必會被欣賞,但是若運氣來了,走紅指日可待,擋都擋不住。

  可惜葉捷就處在運氣還沒來的階段,他的作品很多,但不為世人所欣賞,所以範汝若跟著他,可能要繼續吃苦下去。

  何妨呢,兩情相悅,縱然吃苦也能當做吃補不是嗎?

  想到這裡,倏然感覺到自己擱在膝上的手被駕駛座上的範洛給握住了,他的聲音穩定而清晰的傳進了她耳裡,「淩珊,我們談談好嗎?」

  她的心房一震,狠心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我知道你想談什麼,但是原諒我,我不想談。」

  他不再說話了,也沒遊說她談。

  一路上塞著車,她隱約可見他緊繃的側臉,直到回到她的公寓,兩人之間的氣氛依然僵凝著,像是被冰雪籠罩住了一般。

  他生著悶氣,獨自回房,她也帶著萬般無奈的心情回到房間。

  她又何嘗不知道他只剩下明天就要回紐西蘭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不多的相處時間,非得把情緒破壞掉不可呢?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隔天,範洛十一點才下樓。

  他老早就起床了,只是刻意不走出房門,他希望經過一夜的沉澱,韋淩珊會改變主意,主動找他談,只是期望落空了,他沒有等到她,只好由他去就她。

  他在樓下看到她的時候,她淡妝清麗、笑容可掬,好像暖陽似的,開口就約他去超市。

  「嘗過你的手藝,今天換我做菜給你吃,算是為你餞行。」

  他搖了搖頭。「 真狠心。」看到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於心不忍了,複又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好吧,今天就讓我嘗嘗 為我餞行的滿漢大餐。」

  因為他的不再堅持,氣氛好多了,到了超市,一下車,他就主動牽住她的手。

  她抬眸看著他,他正對她報以微笑。

  瞬間,她有些怔然的看著他。

  明天他真的就要離開了嗎?這幾天已經習慣了有他,當他不在的時候,那會是什麼心情?

  「走吧,我要吃垮 。」

  他興匆匆的拉著她進超市,推著購物車,與她在生鮮食材前逐樣挑選。

  她的手藝出乎他想像的好,她的烹調手法很細膩,總共煮了六菜一場,每道菜都吃得他胃口大開。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鈴聲響起,兩名不速之客來了,是範汝和葉捷。

  「哥,你明天就要回紐西蘭了,我跟阿捷想說請你去唱KTV……」範汝甜甜的沖著韋淩珊一笑。「珊姊也一起去好嗎?我哥在這裡打擾了這麼多天,讓我回報一下 的大恩大德。」

  原本是離情最濃的這天,變成了歡笑KTV大會,因為範汝還約了範洛他們四劍客另外三名成員攜家帶眷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不禁懊惱範汝這丫頭做這些策劃之前怎麼不先問問他的意思,今天他原想跟韋淩珊一起過的啊,他本已經想好了,要跟她一起去看一部感人的文藝片,現在都泡湯了。

  「哥,我這樣安排你還滿意吧?」在包廂裡,範汝猛對他獻殷勤。「你千萬不要再記恨你這個不懂事的小妹了哦,不然我可是會很難過的,哦,對了,如果你覺得在珊姊家住不方便的話,阿捷說很歡迎你到他工作室裡住。」

  面對如此二百五的妹妹,他還能說什麼呢?

  包廂裡熱鬧滾滾,他的死黨們像幾百年沒唱歌了似的,拚命的搶麥克風,從頭到尾,他這位主角只唱了一首「讀你」。

  這是一首蔡琴的老歌,現在會唱的可能也沒幾個人了,他是專程唱給某個人聽的,只希望她懂他的、心……

  「安可﹗安可﹗」胖子和他幾個女兒拚命鼓掌。

  「來,明天就要回紐奧良的人,喝一杯﹗」小馬在他的杯裡斟滿了酒。

  小馬的未婚妻笑倒在小馬懷裡。「什麼紐奧良,是紐西蘭啦。」

  「都一樣啦。」小馬很隨興的揮了揮手。「反正都是外國人的地方,這地名滿好笑的,紐西蘭,台語念起來像扭死人……」

  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可是大夥卻笑得東倒西歪,大炮甚至笑到抱著肚子狂卷,活像小馬說了什麼世紀大笑話一樣。

  都是酒精惹的禍,幾杯黃湯下肚,每個人的笑腺都特別發達。

  范洛有意無意的看向坐在點歌機旁邊的韋淩珊,她一直保持著微微笑意,他實在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當夜他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不是酒量不好,而是因為真的喝了太多。

  「洛……對不起……」

  隱約之中,有人這麼對他說。

  隱約之中,有人親吻著他的唇。

  隱約之中,有人用身子溫暖著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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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0: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隔天,是範洛停留在台灣的最後一個早上,但他因為宿醉,直到十一點才頭疼不已的起床。

  「喝杯黑咖啡,特別為你煮的。」

  餐桌上,韋淩珊把一大杯黑濃的咖啡遞給他,他一邊安靜的喝著咖啡,一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正替他張羅食物的輕盈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就要飛離這個地方了,機票在手提袋裡,然而他的心裡多住了一個她,卻怎麼也輕松不起來。

  「煎一顆太陽蛋給你可以嗎?」韋淩珊從冰箱裡取出兩顆蛋,回眸笑吟吟地問他。

  他幾乎看癡了她的笑容,直到有個殺風景的聲音傳來。

  「哥,珊姊在問你,你怎麼不回答呢?」範汝一屁股坐下來,快樂的點餐。「珊姊,我也要太陽蛋,我們家阿捷也要,謝謝﹗」

  她前一晚和葉捷幫忙架著醉到不省人事的範洛回來,由於兩個人也有喝酒,索性留在另一間客房過夜。

  「 是不是女人?」范洛立刻白了老妹一眼。「不會去幫忙嗎?」他捨不得讓韋淩珊一個人煎六顆蛋,那要吸入多少油煙啊?

  「沒關系。」韋淩珊回眸嫣然一笑。「我來弄就可以了。」

  餐畢,時間也差不多了,三個人便一塊兒送範洛到機場。

  一路上範洛都緊抿著嘴唇不語,相聚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偏偏這兩天冒出來這麼多盞電燈泡,害他想好好跟韋淩珊談談都沒辦法。

  難道他們就這麼緣盡了嗎?

  隨著他的飛離,從此形同陌路?

  到了機場,托運行李之後沒剩多少時間,範汝依依不捨的看著她老哥,葉捷則把了煙癮的跑到外面抽煙去了。

  「哥,你要小心,不必為那些外國人太出生人死,我只有你這個哥哥,將來我跟阿捷結婚的時候,還要你來當主婚人哩。」

  「等你們有那天再說吧。」他壓根兒就不信葉捷和他老妹會有結果,如果有結果,依葉捷那只顧自己理想的性格,也是苦果吧。

  「會的,我們一定會有那天的﹗」範汝猛保証也猛掉淚。

  範洛拍拍她的肩,把她支開。「好了,不要哭了,去幫我買杯咖啡。」

  一等妹妹走遠,他的視線立即與一直靜立在一旁的韋淩珊交纏了,他緩緩走向她。

  他知道,昨夜是她照顧了他一夜,他沒能睜開眼睛看個清楚,可是他能感受到她的溫柔。

  若說這樣的她對他無意,他不相信。

  負載不了他眼裡太濃烈的感情,她翩然一笑,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保重。」

  像過去每次替朋友送行時,韋淩珊總是說這兩個宇,雖然她與範洛……不止是朋友,但千言萬語,她還是選擇說這一句。

  他握住了她的手,握得死緊。

  她怎麼能就對他說這兩個字而已?

  她真的那麼無情?一段感情,雖然建立的時間不長,但燃燒的火花是不能磨滅的,能夠說放就放嗎?

  他的心一緊,猝然將她拉進懷裡,低頭找到了她的唇瓣,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裡,他濕潤而熱切的嘴唇狠狠的吻住了她的。

  這一吻又燃起了她所有的感覺,她閉上了眼睛,一任他吻個夠。

  被他擁在懷裡吻著的感覺很好,她會永遠記住這令她心動的感受,但她知道自己必須狠心讓他走,讓一切告終,這對他們而言才是最好的。

  「真的不要我留下來?」他深深的凝視著她。

  如果她開口,他會留下來,他會想辦法留下來。

  她壓抑住心痛的感覺,很瀟灑的笑了笑。「當然不要。」

  他的心一揪,她可真會讓人難受啊……

  範洛大大的嘆了口氣。「那麼,我想問 一個問題。」

  韋淩珊笑而不答,但笑容已經有點勉強了,心也一直往下沉。

  不要,不要再問她任何問題了,她什麼都不想說,就這樣告別吧,讓他們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

  「 曾為我有過一點點的動心嗎?」他多怕她對他的感覺只有肉體關系,只有肉體上的滿足,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

  她靜靜的看著他,不願回答,怕一回答又會帶給他希望,到時他們將會萬劫不複。

  「連這個也不肯說嗎?」他深深的注視著她,溫柔的低語,一顆心卻縮得好緊好緊,滑過一陣他也無法解釋的痙攣。

  她還是沒說話,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溜過……

  「哥﹗咖啡買回來了,趁熱快喝﹗」

  範汝回來了,葉捷也回來了,他們失去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他的眼神彷佛在告訴她,她是殘忍的。

  而目送著他進入海關,那高挺的背影不曾回頭,她的心猛然緊緊一陣抽痛。

  是的,我為你心動過,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再見了,範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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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西蘭地處南半球,所以氣候與北半球相反,因此,在台灣是十一月的此時,在那是夏季。

  夏季的紐西蘭實施夏季日光節約時間,因此和臺北時差五小時,也就是說,在臺北時間淩晨四點的此時,紐西蘭已經是早上了。

  臺北直飛奧克蘭大約需要花費十或十一個小時,所以,範洛是下午兩點起飛的班機,所以他現在已經下了飛機,回到他的住所了。

  不必擔心,她不必為他做任何的擔心,她應該睡覺了。

  她真的不想再有思想,喝了杯紅酒,刻意讓腦袋裡一片空白,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她以為抵達奧克蘭的範洛至少會給她一通報平安的電話,沒想到她直睡到隔天中午才起床,答錄機卻安安靜靜的,連半通留言都沒有,她擱在床頭的手機也一樣,沒有半個人打給她。

  失落的感覺重重的箍住了她,她又看了一次手機,確定它沒壞,只是沒有人打而已。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對著浴室的梳妝鏡,她自我解嘲的說。

  她過了百無聊賴的一個下午,做什麼都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當夜色又籠罩著大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寂揪住了她。

  她蜷縮在客廳裡靠近落地窗的單人沙發裡,腦海裡浮現著同一張男性的面孔,都是範洛。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由她來思念他的,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她還有幾篇文章沒寫,她應該去構思故事,而不是在這裡靜待夜色降臨。

  啾啾啾啾--

  門鈴猛然響起,她的心狂跳起來。

  會是他根本就沒走嗎?

  她屏息著走到大門口,打開了門。

  「真是氣死我了﹗」馮綠芽提著一大包東西走進來。「那傢伙居然堅持要讓美桑去美國念書﹗難道他不知道美桑根本就不想離開我們嗎?」

  失望幾乎快淹沒她了,但她仍力持鎮定的面對著氣沖沖的好友。「怎麼了,跟霍極鼎吵架了?」

  馮綠芽沒好氣的哼了哼。「我才懶得跟他吵,反正美桑是他的女兒,如果他都可以這麼殘忍了,我為什麼不可以?」

  幸好綠芽來了,她忙著聽好友發牢騷,暫時沖淡了她對範洛的牽掛。

  然而,當午夜過後,原本打算留下來與她促膝長談的馮綠芽被來求和的霍極鼎給接回去之後,她又開始獨嘗寂寞的滋味了。

  看著甜甜蜜蜜離去的兩人,她不是沒有感慨的。

  這就是情侶呵,有爭吵、有和好,相伴一生……

  而她,為什麼已經習慣了獨居的她,現在會那麼怕黑夜來臨?

  是因為她再也看不到那雙黑亮的眼睛了嗎?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日子無聲滑過,十二月最令人期待的聖誕節到了。

  韋淩珊點了一杯會讓人打從心裡暖起來的熱拿鐵,在咖啡館裡等待著約她的人。

  她看了看表。

  遲到了,而且遲到了四十分鐘,這不奇怪,很像範汝的作風,永遠的迷糊,永遠的脫線。

  終於,在整整遲到八十分鐘之後,範汝推開厚厚的玻璃門,小跑步的跑向她,脫下毛絨絨的手套,一臉的歉疚。

  「對不起啦,珊姊,我記錯地方了。」

  小孩子做錯事的表情又上身了,範汝永遠讓人不忍苛責她。

  韋淩珊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關系,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況且這裡的拿鐵很好喝,我喝了三杯。」

  「真的嗎?」範汝眼睛閃亮,很天兵的說︰「那 是因禍得福嘍?」

  韋淩珊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那副「眼睛一亮」的驚喜樣子。「 要這麼說也通啦﹗」

  範汝笑咪咪。「想不到我也能成為珊姊 的貴人,真開心。」

  「 這傢伙,不要再亂用形容詞了。」她笑著搖了搖頭,直截了當的問︰「今天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不會又要告訴我什麼石破天驚的事了吧?」

  她記得很久以前,范汝專程約她出來的那一次,告知已經把父母房子廉價售出的事,嚇得她呆了好久。

  「登登登登登--」範汝眉開眼笑的自己配樂,亮出一張精雅的淡紫色請帖。「珊姊,這是給 的,到時一定要來哦﹗」

  韋淩珊打開請帖,原來是葉捷要開個人攝影展了,日期就在下星期,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她知道範汝一直想向範洛証明葉捷不是池中物,而葉捷的首次個展應該會是最好的証明。

  「 哥--」她潤了潤唇。「我是說範洛, 也邀請他了嗎?」

  「我是邀請他了啦,可是他一定不會來。」下等她問為什麼,範汝就一古腦的說︰「他受傷了,在執行任務時受的傷,到現在還在住院,院方根本不準他擅自行動。」

  「他受傷了?﹗」她的一顆心幾乎提到胸口。他怎麼那麼不小心,才事隔一個多月,竟又受傷了?

  「對啊,好像傷得不輕,不過他說他還活得好好的,不準我去看他,這樣也好,我要忙阿捷個展的事,根本沒時間,這次的展覽傾注了阿捷一生的心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韋淩珊根本沒好好聽完範汝說了些什麼,她只知道原來範洛受傷了,這個消息一直震撼著她。

  走出咖啡館,看著熙來攘往的街上那一個個可愛的櫥窗盈滿了聖誕氣息,寒流來襲的冬夜,她拉緊紅色的圍巾,抬眸看著天際。

  幾顆稀稀落落的星子在天空閃爍,看起來有點寂寞,她輕輕抬起手,像是想要觸及星空,又為自己的傻氣低低嘆了一口氣。

  好奇怪,當一切如她所要的回到原來的軌道之後,她怎麼會突然好想見範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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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洛剛剛服完藥,據說裡面有安眠成份,不過他的意志力強得很,說不睡就是不睡,連安眠藥也拿他沒轍。

  然而,就算征服了安眠藥,待在病房的日子也不會比較有趣,對於這間單人病房他已經厭惡到了極點,如果不是醫生不讓他出院,他認為自己根本已經沒事了。

  老天爺這陣子一定看他不順眼,所以才會讓他接連受傷,運氣背得連城牆都擋不住。

  因為抓到一名連續強暴並殺害婦女的殺人魔,他成了奧克蘭女性同胞心目中的英雄,卻也讓他的骨頭躺到快發黴了。

  範汝說葉捷要開個展了,原本他想用這個理由再回台灣一趟的,如今卻無法成行了,想到這裡,他就懊惱的想 牆壁。

  首展那天,韋淩珊會去吧?

  美麗如她,一定追求者眾,不差他一個,而狠心如她,想必也一定是把他送上飛機之後就再也沒想過他了。

  不像他這個為愛苦惱的傻子,為了要克服思念她的折磨,賣命的辦案,幾乎以警署為家,也幾乎喝黑咖啡喝到快胃穿孔了。

  縱然如此,經過她明明白白的拒絕,他也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是男子漢就不該去糾纏女人,就算再怎麼想她,也得當做沒那回事。

  時間會沖淡一切,喏,一個月多了,他不就熬過來了嗎?

  而且,他已經接受同事的邀約,等傷好了,要去他同事位於皇后鎮的農場老家度假。

  那位同事的妹子去年曾來奧克蘭玩,他見過一次,長得很標致,也對他表示了好感,他實在不該因為人家是洋妞就拒人於千裡之外,像韋淩珊那樣的女子,世上也只有一個,如果除卻巫山不是雲,他註定要打一輩光棍……

  他皺了皺眉。

  怎麼又想起韋淩珊了?

  這習慣實在不好。

  她經常無聲無息的鑽進他的思維裡,趕都趕不走,他對她的用情之深,實在不像才相識了幾天。

  不過說到底,這些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他淒苦的想,如果她跟他有一樣的感覺,她會留住他,而不是雲淡風輕的把他給送走……

  叩、叩、叩--

  聽到敲門聲,他仍然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

  因為他的英雄形象,整棟大樓的護士們常輪流來「瞻仰」他,就算他再怎麼好言婉拒也沒用,因此他已經懶得應門,也習以為常了。

  沒有意外,沒等到他的同意,門還是開了。

  他的眸光懶洋洋的瞥去,瞬間訝異的瞪直了眼,心中猝然震動了一下。

  他炫惑的望著她。

  眼前的人……真的是韋淩珊嗎?

  她捧著一束黃色的金魚草,巧笑倩兮的站在他跟前,穿著一件無袖的白色洋裝,烏溜的秀發柔順的披在肩上,嘴唇邊有淺淺的笑意。

  「這一定是假的, 不可能來看我。」他眼裡寫著意外與錯愕,口裡不信任似地喃喃自語。

  她怎麼會來?怎麼會來呢?

  「我來問你一句話。」她溫柔婉約,深深的瞅著他,澄亮的眸光深深的停留在他的臉上。

  來見他是一時沖動,絕對是一時沖動。

  與範汝見面的當晚,回到家裡,她立即收拾行李,訂了機票,不再想後果了,不再違背自己的心意了。

  看到範洛的 那,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想他,原來嘴上的否認是完全沒有用的,心動了就是心動了,再怎麼不願承認也終究熄滅不了已然勾動的火花。

  範洛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什麼話?」他沒辦法按捺急速狂奔的心跳,他有種直覺,她要問的,將會改變他的一生。

  「我想問你--」她深深的注視著屏息以待的他。「我想問你,不管我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不管我有什麼過去,你都不會在意嗎?」

  他深呼吸,感到心中再一次震蕩,她的問話不啻是代表了某種特殊的意義。

  他潤了潤乾燥的唇,視線定格在她身上,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開口,「過來。」

  她柔順的走向他,一直走到床畔,停在那裡,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她也注視著他,兩人的視線根本已經無法分開了。

  他粗糙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遊移到她頸邊,輕輕將她的頭攬向自己,熱唇瞬間堵住了她的唇,他滿足的低嘆了一聲,深深的、輾轉的、熱烈的吸吮著她的唇瓣,釋放了對她的相思之苦。

  好久以後,他放開了她的唇,在她的耳邊低語,「既然命中註定愛上了 ,不管 是什麼樣的女人,不管 有什麼樣的過去,從現在開始, 永遠別想再從我身邊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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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0: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或許愛情的滋潤真有其魔力吧﹗韋淩珊一直在醫院陪著範洛,使其傷勢迅速康複,幾天之後他辦了出院,帶著她參觀他的單身漢公寓。

  幾乎是第一眼,韋淩珊就愛上了他位於奧克蘭市區中三房兩廳的公寓。

  公寓在十二樓,打開落地窗就可以看到蔚藍海洋,海上與港邊停滿了藍白相間的點點帆船,這個城市下愧有「帆船之都」的美名。

  「這個畫面讓 有靈感嗎?」範洛從身後摟住了她。

  看她從他拉開窗簾的那一刻就一直著迷的望著窗景,他就知道她喜歡這個城市,這麼一來就好辦了。

  韋淩珊微笑的倚在他的胸膛上,感覺此時的自己好幸福。「我想,看著這麼悠閑的景色寫出來的東西,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跟我過來。」

  他從落地窗前把她拉走,打開一間房間的門,同樣拉開落地窗。

  霍然之間,同樣的美景出現在韋淩珊眼前,甚至比剛才的視野更好,白雲白得耀眼,海水湛藍,這裡的人們充滿了活力。

  「這間房間一直是空著的,現在是 的了,隨便 怎麼佈置都行,當 坐在這裡寫文章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美景。」

  他在為她編織美夢,她很心動。

  「當然,這裡只是 工作的地方,『我們』的臥室是另一間。」他強調了我們那兩個字,又扳著她的雙肩,從她身後把她像個機器娃娃似的推到了隔壁房。

  這是一間很單身漢的房間,沒有淩亂的衣物,還有股淡淡的皂香,一張舒適的加大床是房間的重點。

  「躺看看喜不喜歡,我擔保它不會垮下去。」他對她擠眉弄眼地說。

  她笑了,依言躺上了他的床。

  很舒服的一張床,如果能跟他一塊睡在上面想來一定很好,在他的臂彎之中醒來,他去工作,她在家裡等他回來,一顆心不再空懸……

  這麼一想,連她也陶醉了。

  「大野狼來嘍﹗」

  他猛地撲上了她,看她毫不設防的躺在他的床上,還享受般的閉上了眼睛,在醫院裡看著她壓抑了好幾天的欲望很快冒了出來。

  「你想幹什麼?」她睜開了眼,看著壓住自己的他,眸中有笑意。「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她那擺明瞭不拒絕的笑靨讓他氣息微亂了。「男主人親自下海招待,當然是最佳的待客之道……」

  話語淹沒在激情的摟吻中,兩人的衣物隨著他激狂的熱情散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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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過去了,範洛並沒有以導遊姿態帶著她暢遊奧克蘭,他們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待在他的公寓裡,晚上興之所至就出去用餐或喝杯咖啡。

  她特別喜歡去市中心靠海的那塊,那裡有很多PUB、咖啡廳和各國料理餐廳,每一家她都有興趣走進去,日子過得愜意又悠閑。

  從敞開的落地窗凝視著黑絲絨般的夜空,有個從未有過的想法冒了出來。

  就這樣下去吧……

  墜入情網之中,她覺得自己很幸福,這種洋溢著甜蜜的感覺不是單身時的自己可以辦得到的。

  勇敢的向前走吧,都已經過了那麼久,她老早該走出囚禁自己的心牢了,唾手可得的幸福,她千萬不要再放手了……

  「為什麼今天不跟我一起洗澡?」走出浴室的範洛還在抱怨。

  這幾天他已經習慣了她搓揉出泡沫的纖手在他身上遊移,那種滿足的感覺無可言喻。

  她回首,微笑凝視著他。「那麼,還要再洗一次嗎?」

  他黑眸灼灼的瞅著她,馬上大步走向她,把她抱進了浴室。

  在激情過後,他總是喜歡緊緊的由身後摟住她的身子,一會兒吻吻她的耳朵,一會兒吻吻她滿是馨香的後頸,一會兒雙手不安份的揉著她的酥胸,一會兒雙手密密扣著她的楚腰,感嘆著她的完美。

  「告訴我, 的身材怎麼會這麼玲瓏有致,簡直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挑剔,像個完美的藝術品。」

  她的身材跟她的人一樣,極致的有女人味。

  肌膚平滑細致、白皙動人,沒有半點瑕疵,手臂纖細若無骨,一雙腿均稱得恰到好處,簡直就看不到毛細孔,胸型姣美,而且還像少女般的高聳有彈性,腳踝更不必說,跟透明的一樣。

  品味過她,他哪裡還看得上體毛多到嚇死人的洋妞?那些高頭大馬的紐西蘭女人,頓時都變成了庸脂俗粉。

  「你想把這個藝術品變成私人珍藏嗎?」

  當她如此問,柔柔的聲音傳進他耳畔時,他的心重重跳了一下,連忙扳過她的身子,欣喜若狂的審視著著她的眼睛。

  「 不是在尋我開心吧?」他屏息地看著她。

  他真的能夠擁有她嗎?

  兩情相悅之後,他更加的想要和她 守終身了,但他怕她又會怯步,伯自己的急躁會嚇跑好不容易才向愛靠攏的她,因此琢磨著時間,遲遲還沒開口向她求婚。

  沒想到,她竟然會先開這個口,他真的是太高興也太意外了。

  「擁有我……讓你這麼開心嗎?」她真的不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啊﹗她心疼的撫上他陽剛的臉龐,知道自己對愛情的態度想必帶給了他許多許多的困擾。

  她又遲疑了。

  她真的能擁有這份幸福嗎?

  然而,這點小小的遲疑,很快被他肯定的答複給消除了。

  「淩珊,聽好,我範洛這一生,再也沒有比擁有 更加讓我開心的事了。」他吻住了她,吻了又吻。

  老天很眷顧他這個凡夫俗子,他對她的愛總算得到了報償,往後的日子裡都會有她,那美好的畫面讓他將她吻得更加密不透風。

  她沉醉在他的熱吻之中,心中再也沒有顧慮。

  他們相愛,她的決定是對的,她只要往前走,不要回頭,把自己交給他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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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淩珊已經在奧克蘭待了快三個星期了。

  她和範洛決定先同居幾個月再結婚,雖然熱戀中的兩人一刻都不願意分開,可是實際的問題是,她的東西都在臺北,如果要長住奧克蘭,她必須回去處理,也要把長住的用品帶來,更重要的是,她即將出版的短篇文集有些錯誤,這必須由她親自回去修改。

  範洛理所當然的要陪她回去,可是一件重大刑案絆住了他。

  英國倫敦發生了一起恐怖攻擊的爆炸案,而爆炸案發生之後,紐西蘭的回教社區也慘遭池魚之殃,變成了憤怒民眾遷怒的對象。

  南奧克蘭與西奧克蘭共有六間清真寺被攻擊,不明暴徒不但砸破清真寺的玻璃,牆壁也被噴上醒目的文字圖案,更令人發指的是,連續三晚,已有寺裡的無辜百姓被殘忍的殺害了。

  案件引起了國際重視,奧克蘭警方正小心翼翼的處理這個案子,希望盡快從百來名疑犯中揪出兇手……

  韋淩珊知道範洛對工作是抱著義無反顧的態度,他是個盡職的人民保母,發生這種事,他很不好過,而且也已經主動要求歸隊了。

  只是對她,他充滿了歉意。

  「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善解人意的安慰著他。「我知道怎麼搭飛機,我會安全的回到台灣,把行李全整理好托運之後,安全的回到你身邊。」

  「 不會後悔吧?」她必須自己回去台灣,這讓他很沒安全感。

  她笑著環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膛裡。「範警探,請你對我多點信心,專心去辦你的案子,我不會後悔,我嫁定你了。」

  她的保証踏實了他的心,但是送她到機場的那天早上,他仍離情依依,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眷戀一個女人。

  「昨晚沒睡好?」她看到他的雙眼都是血絲,好像失眠了一夜。

  範洛沒回答她,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吻了再吻,一再叮嚀。「到了馬上給我電話,還有,不要管時差問題,任何時候都要給我電話。」

  「遵命﹗」韋淩珊笑答著︰心底一片暖洋洋,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深愛著她,她夫複何求?

  獨自帶著小巧的隨身行囊進了海關,上了飛機,但她的心已不像過去獨自遠遊時的空洞,再也沒有一股奇異的寥落充盈在心底了。

  她翻開一本厚重的小說,看了一些,累了就睡,醒來就吃,幾乎不感到長途飛行的累,飛機已然降落在機場了。

  一月的台灣冷極了,一走出機艙她就連忙穿上大衣,快步走去領行李。

  她的行李還沒下來,她拿出手機準備打給範洛,一抬眸,對上不遠處的一雙深眸。

  遙遙望著那名西裝革履、高大挺拔的中年男子,她震撼的立著,手機應聲而落,整個人再也無法動彈。

  李震昱是英倫知名的亞裔富商,他的事業版圖涵蓋了金融、建築與科技,富可敵國,但私生活向來隱密,從來不為外界所知,這回他低調來台,沒多少人知道,而他也只帶了一名秘書和特別助理而已。

  他瞬也不瞬的望著韋淩珊,想像過會再見到她,會再見到這名讓他打開沉鬱之心的小女孩,但沒想到會在這裡,會是事隔十年以後。

  他嘆息一聲。

  他一定嚇到她了,他的出現一定嚇到她了。

  從她驚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有多麼驚訝會看到他,然而曾經那麼親密的兩個人,絕不可能對面不相識的。

  他走向了韋淩珊,在呆若木雞的她面前止步,彎身替她拾起了手機。

  「淩珊--」

  這聲輕喚使她渾身戰栗了一下,她的面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像要昏倒了。

  他低眸凝視著她,一股於心不忍的感覺湧上,他的出現給她太大的壓力了。「要跟我談一談嗎?還是--要我先走?」

  她定了定神,勉強自己開口,「我們……談一談。」

  李震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

  他很快安排了一切,他的行李和她的行李都由他的助理處理,二十分鐘之後,他們已經坐在二樓的咖啡座裡了。

  韋淩珊五味雜陳的用小匙攪動著咖啡,心中波濤洶湧,感覺到很不真實,她真的遇到李震昱了嗎?

  「我想, 也不願意再提起往事吧。」那些甜蜜、那些心碎已如夢而逝,他啜了口咖啡,沉穩的看著她。「我沒資格指責 些什麼,一切都是我不好。」

  她沒說話,攪動著咖啡卻沒喝,潤了潤唇,心裡很亂,不知道從何說起。

  「 一定只想知道關於依書的事吧?」

  她震動了一下,霍然抬眼看著他,眼裡已經迅速的充滿了淚水。「你說什麼?你說她叫什麼名字?」

  他更加確定她懸念的只有他們共同的女兒,沒有他。「她叫依書,李依書,小鳥依人的依,書本的書。」

  她怔怔然,整個人虛脫在椅中。

  依書……李依書……多好的名字啊,秀外慧中,聰敏慧黠的感覺。

  她的心掠過一陣酸酸楚楚的柔情。「她……她恨我嗎?」

  李震昱搖了搖頭,就在她燃起了希望的時候,他又把她打入了地獄。「她不知道 的存在。」

  「不知道?」她有些心神恍惚。

  不知道她這個生母的存在?她要怎麼不知道她的存在,每個人都是由媽媽生下來的,她已經十歲了吧,總會追問吧?

  「我知道這對 打擊很大,可是,依書不知道她還有個生母,她以為照顧著自己長大的那個媽媽就是生她的母親,所以她無從恨 。」

  原來如此,她的心應聲而碎了,眼裡淚光瑩然。

  不是無從恨起,而是無從感覺起吧﹗

  好半晌之後,她振作自己,輕輕咬了咬嘴唇之後才毅然決然的抬眼看著李震昱。「那麼,照顧著她長大的媽媽……是誰?」

  李震昱深深的望著她,知道自己很殘忍,但她有那個權利知道關於依書的一切,這是他欠她的。「是我的妻子。」

  她又不說話了,臉色白的像紙,握住咖啡杯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不是愛,不是還愛著他,而是一種自己怎麼會這麼傻的感覺,年少無知,她為愛輕狂,這一切的苦果現在都得由她自己來承擔了。

  她的表情令他又心疼又內疚,他知道她會怎麼想,他和他的妻子又和好了,一直在一起到了現在,還共同撫養她生的女兒,那麼曾為他的生命帶來短暫火花的她,又算什麼呢?

  「我不知道怎麼對 解釋才不會傷害到 ,事情的變化連我都無法掌控。」他痛苦的說︰「 不聲不響的走了之後,依書需要一個媽媽,在這個時候,我的妻子她主動回來了,並接受了依書,不能生育的她給了依書所有的母愛,依書的降臨也潤滑了我們夫妻之間火爆的相處模式,因為這個孩子,我和她才能走到今天,我知道這對 很不公平,但是當年, 負氣一走了之,我找不到 , 不讓我找到 ……」

  「不要再說了。」她深深呼吸,胸口好悶,悶得好難受,她拿起了皮包起身。「我想我該走了,你們夫妻一定把她照顧得很好,我沒什麼好掛心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吧,當做我們不曾相遇……」

  「依書五天后會來臺北。」他堅定的打斷了她的語無倫次。

  他的話像一顆炸彈,瞬間又把她炸得粉碎,她跌坐回椅中,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

  「你說她要來臺北?真的嗎?是真的嗎?」

  驀然之間,她好想見女兒一面。

  想見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女兒一面,想知道她現在長得是什麼模樣,這是母子天性,是一種天性啊……

  「她要來國家音樂廳演出,是一場官方邀請的表演,我們大約會停留三天才回倫敦。」

  也該是讓她們母女見面的時候了。

  當年是他有愧于淩珊,他不能夠自私,依書也有權利知道她有一個多麼美麗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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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洛失去了韋淩珊的消息﹗

  從她上飛機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她的消息,他急著叫範汝替他去找人,但答案依然是她像從人間蒸發了似的,無法連絡上她。

  整整三天的煎熬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無法做好任何一件事情,他滿腦子都是她,連飯也沒辦法好好的吃,為了她,他拋下查到稍有進展的案子,請了他生平第一次事假,只把幾件換洗衣物扔進手提袋裡就劃了機票出發。

  他又回到了臺北,卻依然無法與韋淩珊取得連絡,他驅車直奔她的住處,滿腦子都是瘋狂的想法。

  她改變主意了,她不想嫁給他了,所以她躲著他,要他知難而退,偏偏他就是世界上最不懂得知難而退的人,如果她不給他一個他能夠接受的理由,他是絕對不會放開她的﹗

  一個小時的車程裡,他不斷想像著各種情況,直到深夜十一點半,他風塵僕僕的站在她公寓門口,心跳得飛快。

  「淩珊﹗韋淩珊﹗」

  她的手機打不通,家裡電話沒人接,按了好久的門鈴也沒有回應,他只好猛敲門,把門敲得如擂鼓般震天價響,如果她在家,一定聽得到。

  然而,他的拳頭都敲得紅腫了,大門依然深鎖。

  「笨呵﹗」

  他驀然想到自己有她家的鑰匙,當初她給他備用的,他卻忘了還給她,而她也忘了跟他要。

  急著找出鑰匙開門,他看到的景象是客廳一片漆黑,那冷冷清清的空氣彷佛已經幾天沒有人住了。

  他的心一緊,連忙往樓上尋去。

  她的臥房沒有透出任何光亮,他急急打開門,看到她正曲膝睡在床上,眉心緊蹙著,枕上淚痕猶在,濕了一大片,放心的同時,幾百個問號同時湧進了他心裡。

  「淩珊--」

  他把她面頰邊淩亂的發絲勾到耳後,輕喚了幾聲,並搖了搖她,她慢慢的睜開了眸子,眨了眨。

  「範洛……」她作夢般的看著他,搞不清楚在奧克蘭的他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抑或這真是一場夢?

  這幾天她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夢,只是那些夢都和範洛無關,她驀然想到自己回到台灣竟忘了與他連絡,他一定急壞了……

  她睜大了眼,莫非他是因為這樣才突然飛回來的?

  「 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跟我連絡,我快急死了。」

  她的喉頭像梗著一顆雞蛋,她多想告訴他關於那一切,但是後果……她打了個寒顫。

  她吞下了那些話。「沒什麼……只是身體不舒服。」

  「真的嗎?」他敏感的看著她,沒忽略掉她的寒顫,他不放心的伸手拭了她額頭的溫度。「哪裡不舒服?很嚴重嗎?有沒有看醫生?」

  一連串的問話代表了他對她的在乎,她虛弱的對他笑了笑。「只是感冒沒什麼,你不要緊張。」

  終於,他長長的籲了口氣。

  「 瘦得臉都尖了。」他心疼的摸了摸她尖尖的下巴,又吻了吻她的唇。「 再躺一會兒,我下去給 煮點稀飯。」

  「好。」她輕輕點了點頭,又依戀又恍惚的看著他高挺的背影。

  他們真的能夠在一起嗎?如果他知道她有個女兒,他還會要她嗎?

  看來她不能再逃避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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