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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愛人向後跑(十二星釵之天蠍女郎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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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1: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愛人向後跑(十二星釵之天蠍女郎篇) 作者:簡瓔

法國的蕾夢度假城,我公孫映文來了﹗
可來這如夢似幻之地卻是參加好友喪禮,
一清早就發現好友哥哥在湖邊享用早餐,
這是在慶祝沒血緣關系的妹妹要入土了?
天蠍女的她毒舌功一出就把他給罵哭了,
唉唉,這才發現人家是在悼念亡妹啦,
接下來她更發現這男人的舉動異于常人,
看到車禍正義感升到爆的搶著救人送醫,
發生山林大火油門一加往災區沖沖沖,
被他家老奶奶說是沽名釣譽一副無所謂,
兩人的第一眼他沒被她電到是有點小不爽,
然而這完美男人的表現卻電到了她﹗
可沒想到該死的他竟在吻了她後說──
我知道你是個時代新女性,
定不是那種一個吻就要男人負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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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1:5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這是什麼東西?”

  公孫映文當眾把一份文件丟到公孫河岸的面前,語氣諷刺又嘲弄。“你以為經過一點特訓就可以寫出像樣的企劃案了嗎?”

  她真的不懂,爺爺為什麼要重用像公孫河岸這種人?

  公孫家族沒有人才了嗎?

  想她公孫映文以第一名的優等成績畢業自哈佛大學的商學院,她自認為以她的頭腦,假以時日,要成為第二個經營之神不是難事。

  然而,她的能力卻得不到爺爺的肯定,尤其在公孫河岸回來之後,她形同被打入冷宮的皇后。

  這可恨的重男輕女觀念啊……她恨不得能身為男兒身,如果她是男人的話,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在爺爺面前和那個粗鄙的傢伙一爭長短了。

  “不喜歡的話,你可以不用,老子不在乎。”公孫河岸滿不在乎的說。

  她不敢相信她居然看到公孫河岸的神情比她更加嘲弄。

  “公孫河岸,你這是什麼態度?”

  她蹙著柳眉,雙拳握得死緊。

  如果不是有別人在,她會踢他一腳。

  不要懷疑﹗她真的會那麼做﹗

  因為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實在太討厭了,她在心中第一百次、第一千次的發出不平之鳴,她不懂她老糊塗的爺爺為何要重用公孫河岸?

  “叫堂哥,我溫柔的好堂妹。”公孫河岸嘻皮笑臉地說︰“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跟我溫柔的好嬸嬸真是像哪。”

  已經有會意者偷偷笑了出來,這令公孫映文惱羞成怒,她當然知道她的母親是什麼德行。

  她馬上想到了絕佳報複,登時露出一個笑臉,一個笑裡藏刀的笑臉。

  “對了,好堂兄,要不要我說一些你高貴母親的往事給你聽啊?”她雙手環胸,長腿交疊倚在U字型的會議桌旁,紅唇掀起一個甜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微笑。

  那些事情在公孫家是不準提起的,縱然每個人都知道。

  “不必了,我沒興趣聽故事。”公孫河岸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怎麼會是故事呢?”公孫映文輕快地微微一笑。“你母親──哦,抱歉,因為你母親和我大伯父並沒有正式結婚,所以我不能稱她為伯母,這點請你諒解。”

  瞬間,公孫河岸的嘴唇緊抿成一直線,他的眼眸跳躍著怒火。“三八﹗把你做作的臭嘴閉起來﹗”

  他生氣了,公孫映文有種得逞的快意。“你生氣啦,堂哥?一定是你母親把她的‘熱情’都遺傳給你了,所以你才這麼容易脾氣火爆。”

  哈,能夠激怒這種EQ不高的人真是爽快。

  她老早說過,公孫河岸是扶不起的阿斗,爺爺偏不信邪,自以為可以用愛感動一顆離經叛道的心,她敢說,老人家將來一定會後侮的。

  “我叫你住嘴﹗”公孫河岸的雙拳緊握,像是隨時要出拳打人。

  他越火,公孫映文就越高興,她完全不理會他的警告,繼續講她的,享受著激怒他的爽快。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午夜,你母親一絲不掛的潛進我伯父的房裡,就在那個熱情如火的夜晚,你母親懷了你,她天真的以為從此可以變成太子妃,沒想到我爺爺卻不接受她這個下人之女,她慫恿我伯父跟她私奔,生下你之後,他們殉情,派人把你送到我爺爺手上,然而你這個不該來到這世界的生命卻不受歡迎極了,我爺爺根本不要你,他親手把你丟到孤兒院去……啊──”

  她恐懼的尖叫。

  公孫河岸雙手掐住了她的頸子,幾個人向前要製止他都製不住,她的臉色發青,她快死了,她真的快死了……

  該死……

  她公孫映文居然會死在一個雜碎的手裡……

  啊……好難受……快呼吸不過來了……她前世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她情願被任何一個流浪漢掐死,也不要被公孫河岸掐死……

  “不要沖動,公孫先生,您這樣是犯法的──”

  公孫河岸的數名手下連同趕來的警衛人員硬是將他架開,然而他的雙目猙獰,整個人像只野獸,也像一團巨大的火球,隨時都會撲向她。

  “咳咳咳……”公孫映文大口喘著氣,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因為恐懼而顫抖不已,她撫按著自己的頸子,一手充滿仇視的指著公孫河岸。“你這個混帳東西﹗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

  她要讓他吃牢飯﹗吃一輩子﹗

  “你最好告死我﹗”公孫河岸惡狠狠的瞪視著她,眼睛像會噴火。“讓我死在牢裡,我的鬼魂絕不會放過你﹗”

  公孫映文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膽寒了。

  她怕了嗎?

  是的,她怕了。

  他的狠話真的讓她怕了。

  她看到公孫河岸奪門而出,像團燃燒的火焰,心裡忽然感到不安極了。

  他會不會出什麼事?如果他出事死了,他的鬼魂是不是真的會纏著她?

  自小到大,她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比她弟弟映武還有膽識,偏偏她怕神鬼,怕一些無稽之談。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他的鬼魂……她打了個哆嗦,手臂爬滿了雞皮疙瘩。

  “執行長──”秘書輕聲喚她。

  “什麼事?”她顯得神魂不定。

  秘書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上司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您的脖子好紅,要不要送您去醫院給醫生檢查一下?”

  “不必了。”她回神了,聲音寒得像冰,修長的身子一旋,走回她的專屬座位。“繼續開會﹗”

  翻開檔案夾,她對自己發誓,她不會被公孫河岸給嚇到,她是絕對不會被公孫河岸給嚇到的﹗


  提著帥氣的男用公事包,公孫映文在夜晚十一點回到公孫宅邸。

  這是一棟外人看來都會稱為豪宅的花園洋房,因為她過世的奶奶喜歡園藝,因此花園裡草木扶疏。

  她最喜歡奶奶親手栽植的一株櫻花樹,每到花開時節,她都會收集飄落花瓣做成乾燥花,這是她對奶奶的懷念。

  她喜歡奶奶,從小就最喜歡奶奶。

  她的父親公孫玉峰對爺爺唯命是從,是個一板一眼的男人,一心只想完成爺爺交代的事,心無旁騖,對她這個女兒向來不親。

  她的母親郭俐儀是個出身世家的富家女,嫁進公孫家,對於爭權奪位的戲碼最拿手,但母愛只放在她那個被寵壞了的弟弟身上。

  而他們的一家之主──她爺爺公孫應龍,自從當年把大伯逐出家門,大伯又殉情之後,老人家就一直活在自責和思念兒子、孫子的痛苦之中。

  好不容易,爺爺找回了心心念念的嫡長孫公孫河岸,自然把全部的心力都給了他,對於她這個對集團可以死而後已的孫女根本沒放在心上。

  想到這裡,她輕撫了撫櫻花樹身,想到奶奶總會耐心地陪她在這裡玩,她就有無限感慨。

  小時候,每次她放學回來,奶奶也總會慈祥的拿出一顆糖果彎身遞給她,然後摸摸她的頭,証美她漂亮,這些溫馨的回憶令她疲倦的麗容總算露出了一抹溫柔笑容。

  如果奶奶還在有多好啊﹗

  她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晚還沒進門,奶奶肯定會為她等門,還會溫一杯熱牛奶等她回來……

  噢,不想了,她了無興味地搖了搖頭。

  想這些是沒有用的,現實的生活是,她有個重男輕女的爺爺和母親,有個公事公辦,完全把她這個女兒當成公司總執行長在看待的父親……

  走進亮著兩盞壁燈的光潔玄關,她套裝口袋裡的手機響起,看到來電者是她老弟,她很想不接。

  “姊﹗”無奈的接聽後,她聽到公孫映武的聲音從很嘈雜的背景傳來。“你快來KK酒吧﹗我打了一個議員的兒子,我剛已經跟他們說過了,我是大和集團的少爺,他們都不信,你快來幫我壯聲勢﹗”

  “壯你的頭﹗”聽到這種會叫人吐血的話,她忍不住對不長進的弟弟破口大罵,“你去死﹗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她想也不想的按下結束通話鍵,心情頓時感到又惡劣又挫敗。

  不懂,又是不懂。

  不懂為什麼一點責任感都沒有的弟弟會被她母親視若珍寶,明明就只是個混小子啊。

  映武勉強從家裡捐了一堆錢的三流大學畢業,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還不學無術,身邊的朋友都是沖著他的錢而來的,她實在擔心再這麼下去早晚會出事。

  不過,她其實不必太過擔心,不是嗎?

  反正映武一天到晚在出事,有時是大事,有時是小事,大事諸如撞掉一部百萬名車,小事諸如搞大人家的肚子,有她母親那麼心甘情願的在替他擦屁股,她這個姊姊根本不必杞人憂天。

  慈母多敗兒啊,這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她母親卻想不通呵。

  回到房間,把公事包往床上一丟,她的手機又響了。

  她看也不看就接聽,瞪著天花反,揚聲惡狠狠的警告,“聽好了,敗家子,你老姊我是絕對不會過去助紂為虐的,如果你不想看到爸媽去警局保你的話,最好快向對方道歉了事,聽到了沒?”

  語畢,還外加一聲威赫十足的語助詞。

  “是映文嗎?”

  然而沒有嘈雜的背景音樂,彼端,一道溫柔而悲傷的婦人聲音傳來,讓她足足愣了好幾秒。

  這是誰?

  “不好意思,剛剛失禮了,請問您是哪一位?”對方的語氣對她是既溫柔又熟稔,然而她卻完全認不出人家的聲音來。

  “我是小 的母親。”溫柔婦人說。

  聽到這裡,公孫映文立即坐了起來,精神全回來了。

  “原來是伯母啊。”笑容立刻充盈了她的眼,她熱切地問候著對方,“好久不見了,您好嗎?”

  方 是她在哈佛的同學,兩人同住一棟學生宿舍,感情好到每晚輪流睡對方的房間,當時的她們都有一股千金小姐的驕氣,可是卻臭氣相投極了。

  方家在法國南部經營飯店,因為懶得舟車勞頓,所以方 不喜歡回去,每逢假期,她的繼母──也就是電話裡那位自稱是方 母親的好好婦人,總會不辭辛勞到美國來探望方 。

  方母會在她們宿舍住上幾天,替她們煮好多家鄉菜讓她們兩個大女生解饞,這總是令她羨慕不已,因為她的母親從來就不會想去看看她這個女兒過得好不好。

  “映文,這個時間打給你,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

  她爽朗一笑。“沒關系,現在是台灣時間十一點半,不過我是夜貓子,都很晚睡,您不管多晚打給我都很方便。”

  奇怪了,她總覺得方母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好像哭了很久似的,難怪她剛剛一時之間認不出來。

  “映文,你是小 最好的朋友,她總是念著你,嚷著將來要你做她的伴娘,所以我想……我想這件事有必要第一個告訴你……是這樣的──”方家的女主人吳芝嫻吸了吸鼻子。“剛剛醫生宣佈小 已經不治了,雖然大家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你……你不要太難過才好……”

  才說完,公孫映文就聽到對方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無法回神,腦中嗡嗡作響,好像有人突然在她腦門打了一劑麻醉,讓她暫時不能思考。

  不治……

  方伯母說小 不治……

  “不治”的意思就是一個人沒辦法醫好,死掉了,才叫不治,不是嗎?

  可是,小 怎麼會不治呢?

  那樣活活潑潑、健健康康的一個小女人,去年她來台灣玩的時候,她還請了兩個星期的假,開著車,兩個大女生就這樣環島去了,一路上瘋瘋癲癲的,買了一車子的紀念品和土產。

  這樣的小 怎麼會忽然說死就死呢?

  不不,她不相信,今天一定是愚人節,小 最皮了,她一定是串通了她母親來開她的玩笑﹗

  “小 是前天在義大利出的車禍……跟她……跟她同行的同伴傷重昏迷……小 雖然急救了二十四小時,還是救不回來……”

  耳邊是吳芝嫻夾雜著抽噎的斷續說明,但是公孫映文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拿著手機的手指已經變冷變冰了。

  她最好的朋友方 死了……

  方 死了……

  她感覺到床好像會轉,坐在床上的她也跟著三百六十度的在旋轉。

  今天,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天啊?


  一路上,包括在機艙裡,公孫映文那足以蓋掉三分之二面孔的超大墨鏡始終沒拿下來。

  她的雙眼已經腫得連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所以她不想拿掉墨鏡,不想看到鏡子時提醒自己那件令人傷感的事。

  方 離開了這個世界,此行她要去參加她的喪禮。

  她總是說她要去方家的度假飯店看看,沒想到第一次的拜訪居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人世多無常,不是嗎?

  去年今夜,同醉月明花樹下。此夜江邊,月暗長堤柳暗船。故人何處,帶我離愁江外去。來歲花前,又是今年憶去年。

  她輕吟著一首她與方 都愛的詩詞,感觸油然而生。

  “方 、方 ,從今爾後,我公孫映文要和誰去追憶大學生活的種種趣事呢?我們這份夜夜促膝長談的情誼,又有誰可以替代得了呢?”

  她問著自己,然而已經沒有人可以回答她了。

  帶著感傷不已的心情,她幾乎沒睡的抵達了法瑞邊境。

  方家在蕾夢湖畔經營的度假城遠近馳名,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這個小鎮坐擁白朗峰壯麗的山景與蕾夢湖的靈秀之氣,水色引人人勝,一到鎮上,她渾身的毛細孔就仿佛自動張開了,迎接著自然的氣息與天地間的水氣。

  體恤喪家的忙碌與悲傷,她自動自發拎著行李找到了與度假城距離不遠的蕾夢莊園。

  秋陽裡飄散著花草的氣息,她終於摘下了墨鏡。

  她動也不動,靜靜凝視著眼前那紅色石牆和磚瓦屋頂的典雅建築物,想像著方 奔跑在其中的畫面。

  方 喜歡笑,有著銀鈴般的笑聲,宿舍裡常充滿著她開朗的笑聲,想必這棟房舍裡也是吧?

  一抬眼,她看著二樓窗臺上鮮艷搖曳的不知名花朵盛開,有種錯覺,彷佛方 會從那裡探出頭來,笑著對她招手似的……

  猛回神,一張男性的面孔躍進她眼簾。

  門廊裡佇立著一個男人。

  對方的身材高大挺拔、寬肩長腿,一身俊挺的黑色西服包覆著他乃勁有力的體格,炯亮有神的雙眸正瞬也不瞬的打量著她。

  “你是公孫映文嗎?”男人沒有打量她太久,在她主動發現他的存在之後,趨前詢問。

  她點了點頭,總感覺方 驟然辭世之事還震撼著她,她平時自以為是的精明足足掉了一半。

  “幸會,我是雷榮森,方 的大哥。”

  男人對她禮貌性質的伸出了手,她被動的與他一握,頃刻間感覺到他的掌心厚實有力,還布滿了粗粗的繭,這不是一雙文人的手,但卻相當的男子漢,她不由得注視著他。

  雷榮森──

  這個名字有好多的木。

  她不止一次的從方 口中聽過這個名字,他是方 繼母帶來方家的孩子,和方家沒有血緣關系。

  但是,她知道方 和這個沒血緣的兄長很親,經常大哥長、大哥短的提到他。

  方 的游泳是他教的。

  方 的吉他是他教的。

  方 的第一隻寵物狗是他買來送她的。

  方 第一次偷嘗紅酒是和他一起躲在倉庫裡喝的。

  方 失去初戀那晚是靠在他懷裡哭泣的……

  這個男人對方 而言別具意義,亦父亦兄亦友,甚至每次方 提到大哥時那晶燦的笑眼,她都會取笑方 是否有戀兄情結。

  而今天她終于見到雷榮森的廬山真面目了。

  她有種感覺,聞名不如見面,這個男人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吸引力。

  他有一雙英氣勃然的雙眉、霸氣十足的野瞳、高挺的鼻樑和堅毅的唇線,體魄剽悍高壯,比例則非常均稱。

  他不怒而威的俊臉透露著精明與敏銳,他像是渾然天成的領導者,然而另一股不是滋味卻俏俏浮上她的心頭。

  她知道,雷榮森沒有在第一眼被她絕麗的外型給電到。

  從來,美貌就是她自恃的。

  她自認為是造物者精雕細琢的完美藝術品,身材竊窕修長,肌膚從來就不需要防曬也白皙無瑕,遺傳自母系的自然鬈令她的大波浪長發顯得嫵媚極了。

  她是濃眉大眼的代表作。

  修眉、眼線與假睫毛向來是她不屑碰的彩妝品,她嬌俏的挺鼻立體到常有人誤以為她化妝時打了鼻影,而她的櫻桃小嘴則得天獨厚的擁有玫瑰般的色澤,只要隨便抹抹護唇膏就動人不已。

  她通常是在第一眼就征服她想或不想征服的男人,如果連她姣好的外貌都無法在第一眼令男人為她而傾倒的話,不管她對對方有無好感,她都會有很不甘心、很不甘心的感覺。

  雷榮森是第二個讓她感到不甘心的男人。

  第一個不用說,當然是連正眼也不看她的公孫河岸。

  然而公孫河岸帶給她的挫敗感並沒有那麼重,因為她同樣也非常之厭惡他,不想用正眼看他。

  然而雷榮森卻不同。

  他緊緊的抓住了她的目光,她卻沒能即時從他眼裡讀到類似驚艷的訊息或感興趣的光芒。

  對她這個艷冠群芳的絕色美女,他像在招呼再平凡也不過的一個女人,就好像,她沉魚落雁的容貌很通俗似的……

  “映文?是映文來了嗎?”

  身後傳來引擎尚未熄火的聲音,同時公孫映文聽到一個柔雅的女性嗓音在輕喚她。

  她馬上轉頭,看到吳芝嫻剛下車,一看到女兒的摯友來了,她竟感傷到末語淚先流。

  “伯母──”她也激動了,立即丟下行李趨前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忍不住的想,方 啊方 ,得母如此,你這一生可以說已經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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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2:0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清晨時分,天色微亮。

  公孫映文老早就睜開眼睛了,但她不想動,懶洋洋的棲在被裡,腦子像陀螺似的,片刻不停的想著許多事。

  昨天是她抵達蕾夢莊園的第一天,和伯母在門口遇到之後,雷榮森就搭著送伯母回來的黑色轎車走了。

  她見了方 的父親和奶奶,他們都悲痛逾恆,她知道這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傷不會隨著時間而沖淡,因為方 是延續他們生命的骨血啊,就這樣走了,就這樣話也不交代一句就突兀不已的走了……

  不不,不能再想﹗

  她猛地打斷自己的思緒。

  她在心裡對方 發過誓,她要帶著笑容送她離開,今天就是她的喪禮,所以她萬不能再想任何會揪痛她心臟的事了。

  打起精神梳洗後,她換上一件適合參加喪禮的黑絲絨及膝洋裝,從位在二樓的客房走出去,長廊裡靜悄悄的,顯然還沒有人起床。

  方家很寬敞,足足有十六間房間,除了自己家人之外,還有兩名幫傭和司機,園丁、廚子,或許這樣規模的莊園在此地很平常吧,是她住慣了地小人多的臺北,所以一時之間不能適應這裡寫意的氣氛。

  如果她不是來參加方 的喪禮該多好,如果她是來這裡度假的該多好,那麼昨晚她就會是和方 同擠在一張床上,東聊聊西扯扯的,直到不支睡意而入眠。

  老天﹗她是怎麼回事?

  怎麼又不知不覺的想到了方 ?

  她苦笑一記,凝視著壁爐上那一幅幅相框裡,其中一幅方 站在向日葵花海裡,巧笑倩兮的玉照。

  “嗨,小 ,我來了,你家的莊園真的很美,你的形容詞有待加強哦,這裡比你說的還要美……”

  嘆息一聲,她開門出去,清冷的空氣對她撲鼻而來。

  放眼所及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穿過葡萄園則可以看到一排排整齊的杏樹及櫻桃樹,再經過一大片青翠的草坡,蕾夢湖就在她的眼前了。

  清晨的蕾夢湖有薄薄的寒意,幸好她帶了一件大披肩,正好可以讓她不受厚重衣物的約束,輕盈地漫步其問。

  這一座湖就像傳說中的美,美得仿佛是人間仙境,聽說方家經營的“蕾夢度假城”就在這附近,每間客房都以看得到蕾夢湖的湖景做為賣點之一。

  想必這優美的湖畔也是方 以往愛逗留的地方吧?

  瞧瞧那平靜無波的水藍色湖面,如果跳下去游泳不知是何滋味?

  一陣微風吹來,她拉緊了披肩再往前走,沿著小徑往湖濱散步,她要自己腦袋淨空,只專心三思的欣賞著蕾夢湖的優雅景致。

  她以為在這麼早的清晨,自己會是湖畔唯一的造訪者,直到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坐在湖畔旁,才知道她不是唯一早起的人。

  身著黑色西服的男子背對著她,率性的席地而坐。

  草皮上擱著一個大竹籃,她看到長條法國麵包,以及露出三分之一瓶身的紅酒。

  她的視線從竹籃回到男子的身上,忽然心跳加快了。

  黑色的服貼西裝和寬闊的肩膀線條,她敢說,這個男人是雷榮森……

  “咳﹗”她假咳一聲,不請自來的定到他身邊,不請自坐的在草皮上坐了下來。

  雷榮森招呼性質的看了她一眼,眸光隨即回到湖面上,像是對她的出現並不感到訝異。“這麼早起來,睡不習慣嗎?”

  他那毫不意外的態度又讓她不快了,她輕哼了哼算是回答。

  真是氣人,她公孫映文真的有那麼普通嗎?普通到他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連一絲絲對她的好奇之心都沒有?

  她那不快的反應反倒引起了雷榮森的注意,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抹不著痕跡的光芒。

  公孫映文──

  小 常戲說,如果世界上有魔鏡的話,那麼魔鏡回答皇后那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一定就是她的同窗摯友公孫映文。

  然而昨天初見,令他注意到她的,並不是她的絕麗外貌,而是她佇立在莊園前,抬首靜靜凝視窗臺時,眼裡所滑過的感傷。

  悲傷的眼神做不了假,因此在第一時間他就認同了她,認同她是小 的好朋友。

  只是他不知道,小 的這位摯友對他為什麼好像有點敵意,他是什麼時候得罪她的?

  “吃過早餐了嗎?籃子裡有東西,要吃什麼自己拿。”他決定與美女化敵為友,畢竟人家是為了小 而來的。

  “你還真有閑情逸致,一大早跑來這裡看湖景吃早餐。”她語氣不以為然的瞅了他一眼,動手翻看籃裡的東西。

  看來雷榮森和方 的感情也不像她想像的那麼深嘛,在方 下葬的這一天,他的胃口還這麼好,實在不應該呵。

  “這是什麼?”她拿起一個小保鮮盒打開。

  他的身軀微微向她靠攏了一些些,說明道︰“這是令人口水直淌的好東西──橄欖醬泥,可以塗在麵包上吃。”

  她不置可否的蓋上蓋子,打開另一個保鮮盒,裡面是火腿片和煙薰 魚。

  “這個可以夾在麵包裡吃。”他很快的又說。

  她打開最後一個保鮮盒。“這又是什麼?”完全是她沒見過的食杓︰

  他揚起了一抹笑。“那是筍瓜,吃起來甘甜滑嫩,先用橄欖油煎過,加上蒜頭和百裡香,滋味令人難以抗拒。”

  他的笑容好迷人……不過,那不是重點,她又哼了哼。“你很會享受嘛。”

  然後,在這美麗的湖畔邊,她的尖銳無預警地冒了出來,她正視著他,語氣苛刻地問︰“雷先生,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雷榮森錯愕的看著她。

  不等他回答,她就揚著眉毛,張牙舞爪的自己回答道︰“今天我的好朋友、你的妹妹方 要入土了,而你好像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帶這些人間美食來湖邊賞景,請問你是在慶祝方 今天要下葬嗎?”

  她知道吵起架來,自己的嘴巴有多毒,每當發起飄來,天蠍座的她像有種要置人於死地的本能,總能找到最鋒利的言詞來黥人。

  雷榮森在第一眼是吸引了她沒錯,但她不能認同他的做法,她鄙視他這樣的行為,所以決定收回對他的初見好感,把他歸在公孫河岸那一類。

  “原來一個人自以為是起來是這個樣子。”雷榮森打量著她,眼睛深不可測。

  “你說什麼?”她瞇起了眼。

  “難道不是嗎?”他濃眉緊鎖,直勾勾的看著她的眼睛,反問著她,“你在口出惡言之前,從來都不求証的嗎?”

  換她愣住了。

  “知道瞎子摸象的故事嗎?”他揚了揚眉,定定的看著她。“瞎子摸到大象的一腳就以為大象是長那個樣子,你看到我帶了美食來湖濱就認定了我在慶祝些什麼,你跟瞎子有什麼不同?”

  她的心冷不防的被撞了一下。

  他說的……好吧,確實有道理。

  但她就是愛辯,也從來沒有辯輸過,所以,她是不可能在口頭上對他降服的。

  她高高的抬起了尖尖的美麗下巴,特赦般地看著他。“那麼你說,你為什麼要剛好在今天帶著這些美食來這裡?”

  如果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會考慮向他道歉。

  “我沒有必要對你交代我的行為。”他淡淡地道。

  “你──”她氣急敗壞的瞪著他,外帶咬牙切齒。

  他這是什麼意思?要她嗎?

  剛剛說得好像他很有道理似的,還拐彎抹角的罵她是瞎子哩,原來他自己連個屁道理都講不來。

  哼﹗什麼跟什麼?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她幾乎快沒變身火箭沖上了天,口不擇言、氣呼呼的開罵了。

  “姓雷的﹗我知道你被我說中了,所以心虛,所以無法解釋,小 跟你又沒有血緣關系,她死了你當然沒有感覺,像你這種冷血動物才不會瞭解小 是多麼好又多麼善良的一個女孩,她由衷的敬愛著你,如果她天上有知,一定會後悔為什麼要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大哥來敬愛著,一定會後悔她為什麼對你從來就沒有私心,一定會後悔她真的把你媽當成自己的親生媽媽,你這個人渣根本不配她這樣來對待你……”

  她在罵人,而且罵得很難聽。

  她不應該從他眼中看到動容與感傷的,可是她卻看到了,他有神的黑眸此刻正蒙上了一層淚霧。

  他哭了……

  雷榮森哭了……

  她住了嘴,張口結舌的看著他。

  老天﹗他被她給罵哭了。

  她知道她罵人很毒,可是這是生平第一次,有男人被她給罵哭。

  嚴格說起來,那不算哭,只能算眼眶紅了,但這已經打破了她公孫映文罵人的紀錄。

  該死的,怎麼會這樣?

  如果他像公孫河岸一樣,氣不過掐她的脖子,她還會好過一點,可是他居然哭了,這真的叫她手足無措了,

  “你──”她煩躁的看著他,煩躁的說︰“好了,你不要這麼難過了,我不說了就是,我只是隨便說說,根本一點都不瞭解你,又憑什麼評斷你呢?你就當是鬼打牆吧﹗”

  看到她俏麗臉龐上充滿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他臉上悲傷的線條突然緩和下來。

  她以為他是被她罵哭的嗎?

  當然不是。

  打從醫生宣佈小 死亡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幾天以來,他忙碌的奔走著小 後事,但一再將自己抽離。

  他還是不肯承認他在替小 辦後事,他只是行屍走肉的安排著一切,不止是他,家裡所有人都不想承認小冗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是,當公孫映文氣沖沖的對著他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悲傷了。

  他恨老天的殘忍,為什麼要奪走一條花樣年華的年輕生命?

  他恨命運的無情,小 才剛拿到珠寶設計的証書,正準備大展拳腳,死神卻這麼輕易的就帶走了她……

  只是一個喝得爛醉的醉漢啊。

  開著一輛不值錢的破車,卻這麼撞掉了他們的聖寶,叫他怎能不怨、不恨?

  “喂,雷榮森,你怎麼了?”

  她被他看得心慌意亂。

  好奇怪,他身上居然有股清爽又獨特的氣息,她不會形容,只知道她現在的反應不太正常,因為她的心跳得好快。

  雷榮森沒有回答她,半晌之後,他才痦症地說道︰“這些都是小 愛吃的東西,這裡也是她最愛來的地方。”

  簡單的兩句話霎時令她羞愧不已。

  白癡﹗

  笨蛋﹗

  公孫映文,你是白癡加笨蛋的綜合體﹗

  人家在這裡悼念亡妹,你在攪和個什麼勁啊?

  這一切想必都被她破壞了……

  天啊﹗她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以懲罰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

  懊惱的情緒蔓延開來,並且清楚的表達在她的臉容之上,才在死命思索她該對他說些什麼時,雷榮森忽然站了起來。

  “走吧,喪禮的時間是十點,我們該回去了。”

  一句話解救了她,她連忙跟著站起來。

  忽然之間,她看到一架直升機轟隆隆的飛過來,飛到湖面上,湖水被槳翼打起巨大水花,機上垂下管子吸水,她忘了要走,一時看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好像在演電影。

  “每年都有火苗焚燒森林的事故,這是救火飛機。”雷榮森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她點了點頭,還是覺得震撼又稀奇,所以看得出神。

  沒多久,直升機吸飽了水,飛走了,留下在山谷中回蕩的引擎聲響。

  “走吧。”他又說了一次。

  因為直升機的忽來忽去,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沒那麼僵了,沿著來時路,他們一前一後的走著,探出頭來的陽光篩過梧桐的濃密枝葉灑在他們身上。

  她拉緊披肩,小跑步的跟著雷榮森的步履,一種微妙的感覺撞進了她的心湖裡。

  她沒有時間去分析,只是專心三思的,跟著他。


  喪禮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進行,公孫映文看到了方家人的哀痛,凝視著碑上的十字架和方 的名字,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安息吧﹗

  在另一個國度裡,應該會有更美好的恩典等著她吧。

  寧靜的墓園之中,每個人都一臉哀痛的祭悼著亡者,瘦骨嶙峋的方老太太忽然挺著佝淒的身子,一個箭步上前,不停的槌打雷榮森,嘴裡痛嚎著,“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小 也不會死……你把小 的命還來,你把小 還給我……還給我啊……”

  公孫映文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懷疑自己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在作夢?

  她的心裡有一百個問號,為什麼方奶奶說方 的死是雷榮森造成的?難道方 不是車禍死的嗎?

  “媽﹗你住手﹗”

  方家的一家之主方年崧向前拉住自己母親,阻止道︰“您不可以這樣打榮森,您不可以﹗”

  方老太太悲憤的反問著兒子,“我為什麼不能打他?是他害死了小 ,他害死了小 啊……”

  方 的雙胞胎弟弟方昕緊緊蹙著眉心,看著這一場鬧劇。“奶奶,姊是自己出車禍死的,這根本不關大哥的事,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好不好……”

  “你懂什麼?”方老太太立即打斷孫子不中聽的發言。“你們都被他偽善的嘴臉給騙了﹗是他教唆人去撞死小 的,一定是他這個壞心腸的,他怕小 分了咱們家的財產,所以就狠心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公孫映文霎時間懂了。

  方 的死與雷榮森一點關系都沒有,但是顯然他不為方家奶奶所接受,所以連方 的死都可以怪罪到他頭上。

  她本能的看著雷榮森。

  他緊抿著唇線,昂然挺立于人群之中,一任老太太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在他身上,一句辯白的話都沒有說。

  她看著雷榮森,瞬也不瞬的看著。

  他比任何人都早,在湖邊送方 最後一程。

  然而,就因為他不姓方,所以得蒙受這種無理的不白之冤,老太太對他的態度是如此,想必在方家的日子他也不會太好過。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在他的身上,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陰鬱的氣息,沒有在他的黑眸之中看到任何一絲憤世嫉俗的影子?

  她想到了她自己。

  因為映武的不才,她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是大和集團的唯一繼承人,突然冒出來的公孫河岸,深深挫折了她從未產生過懷疑的自信。

  爺爺對公孫河岸滿懷愧疚的愛令她非常無力,爺爺那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也讓她忿忿不平。

  她打從心裡討厭公孫河岸、排擠公孫河岸,甚至恨不得他死掉,恨不得這個人從未被找到過。

  而公孫河岸是誰呢?

  是她親大伯留在世上唯一的兒子。

  他們是堂兄妹,他們的父親是親兄弟,血緣澡濃,她卻沒有那個雅量接受他,也從來沒有伸出手足之情,接納他成為公孫家的一份子。

  反觀雷榮森,為什麼和方 姊弟沒有血緣關系的他,可以做到與方 姊弟親如手足呢?

  為什麼老太太對他的態度如此惡劣,他還能直挺挺的站在那裡承受責難?還能不帶一絲恨意?

  不懂,她真的不懂……

  二十七年來她認定的價值觀,開始產生了些微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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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2:22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公孫映文發現自己莫名的在乎起雷榮森,是她來到蕾夢湖的第三天,方 喪禮結束的隔天。

  莊園裡還住著另外一位不姓方的長期客人,她叫宋雅扉。

  宋雅扉是方 的表姊,一直體弱多病,聽說好像有很嚴重、很嚴重的貧血,又聽說好像有無藥可救的遺傳性氣喘,還有一點先天性的心臟病。

  總之,宋雅扉毛病很多。

  要她形容的話,她只有一個看法──宋雅扉像林黛玉,連外貌也有幾分古典美人的影子,白淨清瘦,好像太陽一曬就會昏倒。

  宋家人皆在巴黎,只有宋雅扉長期住在莊園裡養病,在昨天的喪禮上,黑壓壓的人頭裡,她並沒有特別留意宋雅扉,也不知道她住在莊園裡。

  直到今天早上──

  她被透過碎花棉布窗簾的朝陽給喚醒,她希望能陪陪尚在哀痛中的方家長輩,讓他們有個人可以說說話,所以早早就下樓了。

  她看到餐廳的長木桌上,有兩個人對坐著在吃早餐,一個是雷榮森,一個是宋雅扉。

  今天的雷榮森依然是一身黑色西服,款式變化不大,但料子好的衣服就算式樣再簡單,也會有獨特的味道,更別說身材挺拔的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了。

  “你還不認識雅扉吧,公孫小姐?”他紳士的招呼著她,替她斟咖啡,但……

  沒錯,就是這句話惹她不快的。

  親疏立分,他直呼宋雅扉的閨名,卻稱她公孫小姐。

  “很謝謝你趕來送小 最後一程,我是小 的表姊,常聽她提起你,你跟小 形容的一樣漂亮。”宋雅扉對她頷首微笑,主動友善的把盛沙拉的碗遞給她。

  “謝謝,”她接過大碗,撥了一些在盤中,水果沙拉很對她的味,她開始吃起來。

  安靜的用餐是公孫家的規炬,她很習慣在餐桌上不說話。

  吃掉了沙拉,換吃麵包,她聽到雷榮森與宋雅扉在商量一些喪禮的後續問題,並且閑話家常,沒有她插嘴的餘地。

  “今年特別乾旱,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宋雅扉說著。

  公孫映文百無聊賴的揚揚眉毛。

  這是什麼意思,她聽不懂,不過人家又不是在對她說的,所以她也不需要懂。

  “別擔心,鎮上有足夠的後備消防員,經過前年的山林大火,他們一直在積極的進修著。”雷榮森回答。

  公孫映文仍然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然而她也不想問,只是不悅的感覺又加重了。

  這就是他們的待客之道嗎?好歹也該理理她吧,哪有這樣的主人家?

  她獨自生著悶氣,向來被眾星拱月慣了,被冷落的感覺實在差勁透了。

  哼哼,這個見鬼了的雷榮森應該看看她的那些追求者是怎麼把她捧在手掌心裡當稀世珍寶看待的。

  “複診的時間是明天吧,我陪你去。”不一會兒,雷榮森又說道。

  宋雅扉的回答更柔了。“不用了啦,司機送我過去就行了。”

  “別跟我爭這個。”他可是還記得有一回司機送她去醫院,結果居然跑去哄生氣的女友,害她一個人在醫院裡枯等三小時的事。

  雅扉體弱多病,她的母親雖然是小 母親的親姊姊,但對他沒有嫌隙,將雅扉送過來養病之前還對他千拜託萬拜託的,托他代為照顧寶貝女兒,既然答應了,他就認為自己對雅扉有一份責任。

  “可是你這麼忙……”宋雅扉猶豫的凝視著他。

  再忙也要跟你看個醫生啊……咬著嚼勁十足的法國麵包,公孫映文受不了的在心裡接話。

  雷榮森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怎麼安排時間,你只要提前一天提醒我就行了。”

  “那好吧。”宋雅扉綻露出愉快的笑容。

  有人堅持要管接管送,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啊,不是嗎?

  而面對如此楚楚佳人,不體貼也難,不是嗎?

  不過見鬼了,這關她什麼事啊?

  公孫映文再度哼了哼,決定快速結束自己的早餐。

  她不想再留在這張餐桌上了,聽了就心煩,好像她是多餘的,妨礙了他們談情說愛。

  “表小姐,老太太要找您。”方老太太的隨身看護走了下來。

  “你們慢慢用,我上去看看奶奶。”宋雅扉跟著看護上去了,餐桌頓時只剩下兩個人。

  出於本能,公孫映文又輕輕哼了一聲,視線故意不與雷榮森交會。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矯情些什麼,只知道突然之間,她又不煩了,又不想走了。

  “什麼時候回台灣?”

  她聽到雷榮森在問,問的當然是她,因為這裡又沒第三個人。

  她終於抬起眼眸來看著他了,看到他正氣定神閑的在喝咖啡,手邊有一份未打開的報紙,問題是在一口咖啡與另一口咖啡之間問的。

  她半瞇起美麗的眸子,盡量很客觀,很客觀的打量著他。

  這個男人,當真一點也沒被她給吸引?

  難不成這裡高鼻豐唇又白皙的美女太多了,在他眼中,她絕艷的美根本就很稀鬆平常?

  不不,她絕對不能這樣想。

  法國妞粗枝大葉,怎麼跟她這種 纖合度的東方美女相比?她絕不可滅自己威風。

  她是有魅力的,還有另一種媚力,她相信只是沒有適當時間讓她展現,不然雷榮森一定逃不過她的五指山的。

  於是,她沖著他露齒一笑,表情是她公孫映文今生絕無僅有的柔媚,語氣是她公孫映文今生絕無僅有的柔和。

  “我請了兩個星期的假,所以還有很多時間。”她說。

  他卻只是點了點頭,很“主人家”地說︰“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如果想去度假城度假,我也可以替你安排。”

  她撇了撇紅唇,沒好氣。“謝了。”

  拋媚眼,宣告失敗。

  她恨恨的想,雷榮森一定是個同性戀,不然不會對她這個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風情萬種的美女無動于哀。

  才在氣結,看護又下來了,對著雷榮森抱怨道︰“老太太又犯孩子性了,吵著要吃pognes天氣這麼熱,如果去到那裡又賣完了──”

  言下之意,不想去買。

  “我去買吧。”雷榮森爽快的把任務接過來,得到看護一個皇恩浩大的感激眼神。

  “真是不好意思,雷先生,每次都要麻煩你。”喜孜孜地上樓去了。

  雷榮森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完,準備要出門,而公孫映文則雙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

  “難道你一點都不討厭方老太太嗎?”她問。

  他微感詫異的看著她。“我為什麼要討厭奶奶?”

  她的眼前自動浮現昨天喪禮上的沖突場面,揚了揚眉梢。“昨天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老太太對你敵意很深,連小 的死都要怪到你頭上。”

  他當然知道對于外人來說,昨天那一幕有多突兀,但是……“人老了就會固執,她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

  公孫映文的美眸驟然一瞇,不相信的盯著他。“你真的這樣想?”

  如果他說的不是違心之論的話,他簡直就是聖人了,她無法瞭解可以這樣想的他,因為如果換做她,一定做不到。

  “冒昧請問你,家裡有老人家嗎?”他問。

  她想起了爺爺。“有。”

  “一定很固執吧?”他再問。

  她又想起了爺爺那深重的固執,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對。”

  “所以了,奶奶也一樣,她年紀大了,想法不容易改變,那是她的想法,我們不能去勉強她改變,不是嗎?”

  “可是也不能太過份啊。”她說得理直氣壯,卻猛然想起她自己對公孫河岸的輕視,輕視得那麼理所當然。

  忽然,她感覺好像打了自己一巴掌。

  “世事如果都要斤斤計較是計較不完的,人生也不是非要有仇恨才能活得精采。”他淡然一笑,拿起車鑰匙,直視著她微帶怔然的麗容。“我要去鎮上,有興趣出去走走嗎?”


  公孫映文非常後悔沒有帶著相機出來,小鎮上每個街角都美麗得像風景明信片。

  城裡家家戶戶,不管陽台還是花圃,都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花單,牆面更是絕不單調,鵝黃的、粉藍的、粉紫的、蘋果綠的,將小鎮妝點得活潑亮麗,就連橋墩兩側也有花架。

  只是,這份懶洋洋的悠閑心情都還沒有得到徹底發揮哩,就見一部莫名其妙沖出來的小卡車歪歪斜斜的撞上一名站在路旁的少女。

  瞬間是一團混亂,接著刺耳的尖叫聲四起,被害者血流如注的躺在人行道上,而肇事者,當然逃逸了。

  “你要幹麼?”

  雷榮森在第一時間沖下了車,公孫映文則傻眼的呆在副駕駛座裡,不知道他要去湊什麼熱鬧。

  這種時候,不是做做壁上觀就好了嗎?

  再有點正義感的話,那就報警好了。

  正義感更強些就同時通知救護車吧,有必要自己去救人嗎?

  他不知道這個年頭好人是當不得的嗎,而且好心一定沒有好報,還極有可能被栽贓成肇事者。

  “我認為你應該把她放回去……”她看到雷榮森抱著少女但步履迅捷的走到車旁。

  說什麼都沒用了,因為他已經把少女抱進了後座,也不管他昂貴的真皮座椅會被血漬給沾汙了,他迅速回到駕駛座,用力甩上車門,飛馳而去。

  “你根本沒必要救她……”她忍不住回頭,看到少女一頭一臉的血,搞不清楚血是從哪冒出來的,持續的冒,忽然看到少女的額際留下兩管濃稠血液,她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她在流血耶﹗”她的心臟跳得飛快。“你不會是要把她直接送到醫院去吧?”

  他緊緊抿著唇線,雙眉聚攏,一心只想快點到醫院。

  見他沒有反應,她忍不住拉扯著他的手臂,幹擾他駕駛。“喂﹗你不能把她送去醫院,這樣會很麻煩,她根本來歷不明,你不知道她是誰,可能她只是和別人串通好了要敲你一筆的壞蛋,她不值得你冒險……”

  好傢伙,根本是恍若未聞嘛,她說的難道是廢話嗎?

  “喂﹗雷榮森,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我說──”

  沉默了半天的他,終於開口了,並沒有責備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給她聽。

  “如果當初有人肯及時把小 送到醫院,或許她就不會死。”

  根據事後警方的調查,在醉漢肇事之後,整整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小 是被留在車裡等死的。

  沒有人肯伸出援手,只因大家都怕麻煩。

  他不要有人再留下遺憾,他相信自己這麼做沒有錯,即使真被公孫映文給說中了,這名少女是個麻煩,他也不怕因此惹上麻煩。

  於是她閉上嘴巴了,也終於明白他的心情。

  她又飛快的轉頭看了昏迷不醒的少女一眼,一陣強烈的罪惡感對她席捲而來。

  是呵,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掌握在他們手中,她怎能那麼殘忍,只為了怕麻煩就想再把她丟回街邊?

  鐵石心腸……她──公孫映文一直是用這種態度在面對生活的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內心不再柔軟?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那麼無情?只要事不關己,她都不會有任何情緒,就連看到南亞大海嘯時,她也只是當成一個新聞片段,看看就算了。

  她記得,有天深夜回家,看到公孫河岸在看新聞轉播,轉播的正是南亞海嘯過後的人間煉獄。

  黑暗中,她聽到他壓抑的泣聲,她訝然的打開電燈,看到淚水爬滿了他的面孔,他好激動,就像他正置身其中,也失去了最愛的親人。

  她曾對他的反應嗤之以鼻,認為他又矯情又虛偽,殊不知,原來冷血的人是她。


  公孫映文絕對沒料到見義勇為不是最麻煩的,麻煩的還在後頭,她以為把少女送來醫院就功成身退了哩。

  少女被推進手術室,護理人員走出來。“傷者需要大量輸血,她是AB型的,血庫沒有足夠的血,你們兩位有沒有哪位可以幫忙的?”

  “我是A型。”雷榮森想也不想就轉頭看著她。“你呢?”

  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剛好就是AB型,不過她的表情一定洩漏了答案,他再度想也不想的把她推到護理人員面前。“她是AB型。”

  她在心裡呻吟一聲,一開始沒有否認,現在否認顯然已經太遲了。

  “好,你跟我來捐血。”

  當她躺在床上,手上插著針管時,一時之間還不太能相信她正在輸血給一個全然的陌生人,甚至是個外國人。

  如果在台灣,打死她,她都不會去捐血。

  原因無他,她伯自己倒楣被傳染到奇奇怪怪的病,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思想總是負面的。

  她從不會認為捐血一袋、救人一命,也從不認為別人的死活與她有關系,反正她不捐,自然有別人會捐啊。

  如果她用的針頭剛好不幹淨怎麼辦?再說,她真的超怕打針這種東西的,如果可以選,她寧可吃一個月的藥,也不打一劑就痊癒的針。

  “你的臉色很蒼白,是不是不舒服?”雷榮森看她眉頭鎖得快打結了,好像很痛似的。

  “你不會瞭解的。”她死咬著牙齦回答,而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這個二十七歲的大人害怕打針,還怕得要死。

  她閉起了眼睛,知道捐血完成了,她捐了兩袋哪,而雷榮森早被員警叫出去做筆錄了,護理人員給了她盒裝鮮奶,她沒胃口喝。

  她累,她覺得好累……冷不防的,簾子被刷地一聲拉開了,雷榮森現身。

  “艾莉絲的家人來了,我們可以走了。”

  她虛弱的嗯哼了一聲。

  連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要不要交換手機號碼保持聯絡啊?

  她穿上了涼鞋,他立即扶住她,這體貼的舉動可能是因為她表現出來的模樣很虛弱吧。

  而她也沒拒絕,都平白無故捐了兩袋血了,當然要有點回報嘍。

  她一任他強而有力的大掌扶著她的雙肩走,忽然又有點慶幸自己是AB型了。

  如果不是因為捐了血,她怎麼有機會和他名副其實的“走得這麼近”呢?


  離開醫院之後,雷榮森才想起奶奶要吃的pognes還沒買,這會兒恐怕已買不到了,連忙打電話回去通知一聲,又因為突然有一件緊急的公事要處理,所以他們不是回莊園,而是直接到了蕾夢度假城。

  度假城的外觀本身就是夢幻兩字的代名詞。

  飯店坐落離莊園不遠的小丘上,除了龐大的主建築驚人的擁有一千間客房之外,還有一間間更加高級的別墅錯落在湖畔邊,絕對可以讓注重隱私的名流們保有私密的空間。

  雷榮森安排她到他辦公室旁的私人景觀房休息。

  房間美呆了,落地窗將湖面清風盡收進室內,他還周到的派人送來豐盛餐點,然後就自己去忙自己的了。

  這裡絕對是度假的天堂……正當她喝掉不甜膩而且冰涼濃烈的奶茶,又吃掉兩塊灑上糖粉的小蛋糕,已經舒服的沉醉在蕾夢湖的柔波掩映裡時,她的秘書殺風景地打了她的手機。

  “我不要聽到任何我無法在這裡解決,或者我必須馬上飛回去的問題。”

  “執行長,您千萬不要這麼說……”秘書可憐兮兮的聲音傳來。

  她聽完了秘書的陳述,問題很大,但還可以解決,主要她必須手邊有電腦,還要可以上網和韓國的買家直接談。

  她當然只能找一個人幫忙──雷榮森。

  她知道他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而且相信那裡絕對有她需要的兩樣東西──電腦和網路。

  她敲了門,但沒反應,事情緊急,她索性不請自人。

  入目所及是一間中型的辦公室,採光良好,裡頭有數張辦公桌椅,有六、七個人正口沫橫飛的在交談,東方人、西方人都有,讓她有點錯愕。

  她還以為一開門就是雷榮森的辦公室,不過沒有人發現她開了門,他們繼續在交談著︰

  “真是精采啊,跟一號情婦琳達約會完了,又跟二號情婦黛絲上飯店,最後又跟三號情婦奧莉薇共進浪漫晚餐。”

  “而且這個奧莉薇還是別人的老婆,天哪,太有看頭了。”

  “黛絲更絕,聽說是他老婆最好的朋友,他老婆想必已經吐血身亡了。”

  “琳達更猛,自爆已經懷有四個月的身孕,而且她揚言絕對要把小孩生下來分希康頓家族的億萬財產。”

  公孫映文正在找尋適合打斷他們的時機,不知道他們在講些什麼,不過好像滿勁爆的。

  忽然間,辦公室裡的另一扇門被打開了,雷榮森現身,他走了出來,看了眼沸沸揚揚的下屬們。

  “都不必做事了嗎?這麼熱鬧?”

  這是他手下的菁英管理人才,全部不超過三十歲,他相信年輕人的活力和點子可以讓蕾夢度假城更加吸引人,也吸引更多年輕人前來度假。

  “因為有熱門消息才會熱鬧啊。”有人朝雷榮森眨了眨眼說道。

  工作氣氛會這麼輕松,也是因為他們的BOSS從不認為嚴肅和效率是劃上等號的。

  “總經理,希康頓的道爾總裁又被八卦雜志挖到紼聞了,這下子希康頓的形象是遠遠被咱們蕾夢度假城給拋在後頭了。”

  興高采烈的說完,接著自以為很聰明的把雜志送到雷榮森眼前。

  他看了下報導,俊顏表情沒有起伏。

  “很精采吧,總經理,想必道爾現在肯定焦頭爛額中。”幸災樂禍的意味非常濃厚。

  雷榮森那雙犀利的黑眸冷冷的掃了屬下們一眼,他把雜志丟到了桌面,眉峰攏聚。

  “你們呢?你們敢說你們一個個的私生活就那麼檢點了嗎?說長道短之前,先想想自己吧?”他以鋒利到會讓人窒息的口氣說道︰“還有,如果蕾夢度假城將希康頓飯店遠遠拋在後面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總裁鬧了大徘聞,那麼我真替我自己的能力感到悲哀,對你們的沾沾自喜亦同。”

  頃刻問,碰了一鼻子灰的屬下們沒人敢再吭聲。

  公孫映文的唇角微微上揚,眼裡掠過一抹不自覺的折服與欣賞。

  雷榮森會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完美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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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2:37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傍晚,公孫映文搭著雷榮森駕駛的車要回莊園,一路上清晰可見天際出現不尋常的灰色煙霞。

  “這裡的晚霞怎麼搞的,灰灰相連到天邊。”她開玩笑地說。

  雷榮森的瞼色異常凝重,她也敏銳的知道了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因此收起笑臉問他,“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他的眉峰蹙得死緊,眼眸透著憂心。“今年特別幹早,大家都擔心雷殛會引發火苗焚燒森林,看來大家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張大了嘴,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

  他的意思是,發生了山林大火?

  可是她的視線所及,看得到山林啊,也沒見濃煙,更沒看到消防車隊。

  “真正的災區在山的那一邊,這裡感受不到異樣,只會看到天際特別灰蒙。”

  他的回答正好解了她心中的疑問,她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麼山林大火對莊園和度假城會有影響嗎?”

  “不會。”

  她放心了,重展笑靨。“那你何必這麼擔心?反正也不關我們的事啊。”

  像這種事,有關單位會處理吧,輪不到他來操心,而且操心也沒用,這可不是人類的力量可以控製得了的。

  “兩年前的山林大火,災區中心的溫度高達攝氏上千度,那裡住戶雖然不多,也有百來名,火勢一天以數百平方公尺在蔓延,消防員又有多少?你說他們逃得出來嗎?”

  他嚴肅的問她,說話的同時,莊園到了,他拉起手煞車,打回停車檔,敏捷的跳下車。

  她還在車裡發呆,想著他那麼說是什麼意思時,眼睛已經看到吳芝嫻和宋雅扉同時跑了出來,兩個女人都一臉焦急。

  吳芝嫻惶惶然的拉住雷榮森的手臂。

  “榮森,火苗幾乎有四十尺高,整座山像火烤過的鐵烙,你千萬別再去冒險了,我跟你爸爸都不許你再做這種事。”

  “鎮長已經去調派人手了。”宋雅扉也極力勸阻。“預計三天之內就會有百名軍人前來協助救災,我們還是留在家裡等消息比較好。”

  雷榮森淡然的握住母親的肩,把她往屋裡推。“我都知道,這件事我自有分寸,飯店明天會來一批瑞典王室的成員,我要親自接待,就算我想出一份力也心有餘力不足。”

  “真的嗎?”吳芝嫻還是感覺到很不安。

  雷榮森轉移著她們的注意力。“雅扉,我想吃你做的起司蔬菜鍋和烤豬肋排,媽,你幫幫雅扉,我回飯店轉一圈就回來。”

  兩個女人被他安撫進屋了,她們前腳進,他後腳旋身就走,步履又穩又迅捷,像在急行軍一般。

  “你要去哪裡?”公孫映文連忙跳下車追隨著他的腳步。

  “進山﹗”他頭也不回的答。

  她駭然追問︰“你不是跟伯母說,你到飯店轉一圈就回來?”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必要的。”

  他走到車庫,她也跟著到車庫,就見他俐落的把一大捆繩索丟到其中一部粗獷吉普車的後座,還丟了一箱不知名的工具,打開大型冷凍櫃,把各式食物丟進萬用小冰箱。

  “喂﹗你真要進災區?”

  他已經上了駕駛座在倒車了,她只好小跑步的追著,用力拍打著車身,希望他停下來,拍到最後,他仍置之不理,她的火氣也上來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知道很危險的地方,你偏要去冒險,怎麼?災區裡住著你的情人嗎?”她沒好氣的問。

  “你腦袋裡的想法就只能有這一種嗎?”他不惱不火,平靜的看著她。“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只知道,即使冒險走這趟只能救回一個人,我都認為已經值得了。”

  公孫映文愣住了。

  如果以前聽到有人講這種話,她一定馬上反駁,並且嗤之以鼻的加以嘲弄一番,非要弄得對方面紅耳赤不可,可是,同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令她震動無比,她完全沒有想要嘲笑他的想法……甚至,她想要跟他去。

  “我跟你去﹗”想到這裡,原來她已經沖口而出了,她想也不想的拉開吉普車的車門跳上去。

  雷榮森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就往前駛去。

  看著專心駕駛的他,她知道自己在自找麻煩,這一趟可能會讓她很狼狽,但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只知道,她想跟著他,無論他要去哪裡﹗


  道路極為巔簸,才開了半小時,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山坡的那一邊,全都暗紅一片。

  中途他們遇到一部車卡在泥濘裡動彈不得,雷榮森二話不說就主動幫忙,他拋下繩索,扯動前輪,一下子把車拉了出來。

  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與車主一家人甚聖連半句交談都沒有,但從他們感激的眼神中,她知道,他們真的來對了。

  當她開始嗆咳時,她終於體認到這是怎麼樣的一場山林大火了,這樣猛烈的火勢像會吞噬所有,已經不是區區百來名消防員可以控製得了。

  然後,又過了半小時,她看到森林與天空交界的地平線冒出濃厚白煙,而天空是殷紅色的,她倒抽了一口氣,喃喃自語。

  “這真的只是山林大火而已嗎?”雖然正在親眼目睹,但她有很強烈的不真實感。“感覺像世界大戰。”

  “這只是開始而已,兩年前的那場大火,火舌有十幾尺高,當它朝人類卷過來時,沒有人會以為自己可以戰勝得了造物者的發威,有個小鎮因此而化為灰燼,幸虧居民在火勢轉向前已經疏散。”

  公孫映文憑空想像著他述說的畫面,怎麼想都只想到“火山爆發”這部電影的片段,她還是無法多一點感同身受。

  她……真的是冷漠得太久了,在公孫家長大,父母雙全,家境富裕,然而她得承認,自己是一個沒有慈悲心,也沒有同情心的人。

  這樣的她,人格是有缺陷的吧?

  她就是那種,就算明天要死了,今天還會恨著搶走她地位的公孫河岸的人。

  她不由得端詳起雷榮森。

  他的思想與她差距十萬八千裡,她曾經不以為世界上會有他這種人,然而卻真的叫她給遇上了。

  車子接近災區,已經看到燒焦的樹林房屋,

  再過去,頹桓敗牆,她聞到了一種奇異的焦糖味,空氣全被濃煙給籠罩,刺激性的焦煙嗆得她流下了眼淚。

  “那是櫻桃園被燒焦的味道。”

  天色漸黑,她默默聽著雷榮森的說明,忽然聽到嬰兒的哭啼聲。

  兩人對看一眼,都精神一振。

  雷榮森連忙把車停下來,公孫映文更是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好像快從胸腔裡跳出來一樣。

  她緊握著雙手,寸步不離的跟著雷榮森,腳踩著焦上瓦礫,走過外牆被熏黑的房舍,他們同時看到一名小小嬰孩被置於地上,旁邊有只黑狗像在捍衛著他,聽到腳步聲響,黑狗狂吠,嬰孩哭得更大聲了。

  “哇﹗他活著﹗他還活著﹗”歡呼聲從公孫映文的喉嚨間爆炸出來,她這輩子還沒這麼失控過。

  她顫抖著抱起小嬰兒,忽然感到一陣鼻酸,他父母一定已經罹難了,否則絕不會棄他於不顧的。

  這麼小呵,可愛的臉孔不足她手掌大,失去父母的照顧,他要怎麼長大呵……

  她驀然又想到了公孫河岸,那個一直被她討厭著的男人,他是否也是在這麼小小一丁點大時即被遺棄了?他又是怎麼長大成人的呢?

  而她,除了由衷的排擠他,可曾花過一點點時間想想他的彷徨與無助之處?

  “對不起……”磨蹭著小嬰兒的臉龐,她不知道自己這句對不起是對誰而說的。

  雷榮森終於用正眼看她這個從大都市來的天之驕女了。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你是他的媽媽。”他開她的玩笑,感覺一臉媒灰的她,反倒比平常艷光四射的她動人。

  兩人的視線對上了,他的眸子炯炯有神,她的眸子則晶晶亮亮,好像有些什麼在發酵,然而又不太確定。

  驀然間,黑狗狂叫,嚇了她一跳,手一滑,差點讓小嬰孩掉了下去。

  他穩穩地托住她的手,承接住嬰兒的重量。

  他的手掌一觸碰到她的,她就像被電了一下,滑過心房那陣奇異感受讓她的脈搏加快運行。

  她愣愣的抬眸望著他,看到他唇邊的微笑,心裡蒙朧的感覺到,愛神的箭已經射中她了。


  他們在第二天傍晚回到莊園,嬰孩已經交給災區庇護中心處理了,他們會找到嬰兒其他的親人,這點毋需他們擔心。

  黑狗則被他們帶回了莊園,取名小黑,一路上都跟公孫映文親熱不已,讓她有種想把它帶回台灣養的沖動。

  她居然會對一隻狗產生了感情?

  她從來就對動物不感興趣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變了,真的變了,是雷榮森改變了她,絕對是他……想到這裡,她心頭泛起了一陣甜蜜。

  每個人都對他們的歸來松了口氣,宋雅扉一臉的望眼欲穿,還有吳芝嫻,一看到他們回來才總算肯去睡覺,而一家之主方年崧只是責備了幾句就開始與雷榮森討論起有關災區的一切,他準備捐一筆款子給那些可憐的災民,

  在這其中,只有方老太太不然。

  她從一開始就冷言冷語,對他們的行為不以為然。

  “以為演好人大家就會忘了你書死小 的事嗎?”方老太太冷哼著,“不要以為跑去救幾個人就自以為了不起了,說到底,還不是要年崧捐錢好讓你沽名釣譽,被我說中了吧?外人不知情,還以為你真有那份心哩。”

  每個人的表情顯然都對老人家動不動就藉題發揮很感冒,但礙於她畢竟是長輩,且年事已高,大家都容忍著。

  偏偏,公孫映文認為自己如果再聽下去一定會腦充血,她不想再聽了,她也不認為人老了就可以不講道理、扭曲事實。

  說起來,在損人這方面,這位老太太可說是才華洋溢啊,這都是讓大家寵出來的,絕對不能再讓她說下去了﹗

  “奶奶,您真的瞭解災民的感受嗎?”她直視著冷哼中的方老太太。“您真的認為他冒著生命危險進去災區只是為了沽名釣譽嗎?”

  方老太太怔忡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的瞪著出言不遜的公孫映文。“你這丫頭在胡說些什麼?”

  “我沒胡說。”公孫映文揚了揚眉梢。“我跟他進入了災區,那裡熱得像人間煉獄,如果他要沽名釣譽,大可去俱名捐款,沒必要冒險,至少他這份心意比您在這裡說風涼話強多了。”

  “你──”方老太太氣急敗壞的怒瞪著公孫映文,沒想到一個區區的客人居然敢頂撞她,這個客人還是她已逝心愛孫女最好的朋友,這個事實讓她心裡不是滋味極了。

  “奶奶,我再請問您,如果今天您流落街頭,連餐飯都沒得吃,有人給了您一碗飯吃,您會覺得對方在假好心嗎?”公孫映文再問。

  沒錯,她看到在場的每個人都傻眼了,不過她不管,他們要怎麼把這個老太太寵到無法無天是他們的事,今天她就是要說﹗

  “我……我幹麼流浪街頭?”方老太太更氣了。“你這丫頭在詛咒我這個老太婆嗎?”

  “您不必激動,我只是打個比方。”公孫映文就事論事的分析道︰“我主要的用意是,您認為是假好心,災民並不是那麼認為的,一份雪中送炭的溫暖比錦上添花重要多了,而且您連錦上添花都沒有不是嗎?您什麼都沒有為災民做,卻在這裡大肆批評,我想是沒有人會認同您的論調的。”

  “你你你……你是哪來的怪丫頭﹗真是氣死我了﹗”方老太太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指著公孫映文,一副心室萎縮的樣子。

  “好了,不要說了。”雷榮森把她拖走了,嘴角卻禁不住傾泄的笑意。

  她居然敢教訓奶奶?膽子真是夠大的了。

  “我還沒有說完……”幹麼把她拖走,她今天一定要讓方 的奶奶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

  “美女──”雷榮森搗住了她的嘴巴,平滑如絲的聲音在她耳畔笑著低語,

  “正義感固然很好,但有時候得要適可而正,知道嗎?”

  他半強迫性質的把她帶到了屋外,她則不情不願的被他拉著走,一度想掙紮跑回去繼續挑戰奶奶的權威。

  她不以為然的哼了哼。“你們都太寵奶奶了,今天我非得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他唇畔的笑意更濃。“長輩不是生來讓我們教訓用的。”

  走到一行行翠綠的葡萄園,他終於停了下來,她也跟著停下來。

  他的手還拉著她的,兩人站著對望,他的眸子炯亮如炬,她的秀發迎風飄逸,眼裡的據理力爭已經消失了,彩霞映得天空份外美麗,也染紅了她美麗的面頰,使她看起來更加動人。

  他緊緊的盯著她看,她矯情的輕輕哼了兩聲,先是別開面孔,別開視線,又忍不住兜回來瞅著他。

  好半晌,他們就這樣面對面凝視著對方,誰也沒說話。

  向晚涼風習習吹來,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

  雷榮森沒有放開她的手,她的心跳加快了。

  四目膠合中,他的唇緩緩的靠近她的唇,手輕輕一扯,她整個人就落入了他的懷中。

  公孫映文抬眸仰視著他,一瞬也不瞬,大膽的凝視著他。

  他本能的箍緊了她,那動人的女性嬌軀瞬間緊貼在他懷裡,他俯下頭,一下子捉住了巧潤的豐唇,深深吮吻。

  她的心在瞬間猛烈的跳著,不由自主的輕嚶了一聲,隨即陶醉的閉起眼眸,不知不覺中踮起腳尖來配合他頑長挺碩的身高。

  溫熱的舌竄進了她的唇齒之中,她不自覺的開啟雙唇,任他掠奪得更多,這是一個十足的熱吻,彼此的氣息相融,她的玉容紅燦似火,吻畢之後,他們的氣息同樣灼熱。

  她睜開眼,揚著睫毛,瞅著他,眸光柔媚如波。

  “我想知道一件事──”要命﹗她的聲音怎麼這麼撒嬌?根本是已經把他當情人了好不好?

  就是這種感覺嗎?

  一瞬間的天崩地裂,一瞬間的天雷勾動地火,一瞬間的動心,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擄獲了她的心,好歹也要追求啊,可是他都沒有。

  “什麼事?”他一副欣然領問的模樣,氣定神閑,讓人看不出他內心對他們這意外的進展有何看法。

  管他的鎮定冷靜是裝的還是真的,她美眸直勾勾的看著他,不信他不被地給迷惑。

  “我想知道,你有女朋友嗎?”

  等等﹗如果他有女朋友,她會怎麼樣?

  補甩他一巴掌?或者把他從別的女人手中搶過來?

  搶過來雖然有成就感,可是一個見異思遷的男人絕對無法得到她公孫映文的傾慕的,她雖然喜歡享受異性傾倒的目光,但她對於貪戀她美色就撲上來的男人毫無興趣。

  她又期待又伯受傷害的看著雷榮森,等待他的答案。

  就見他微笑,搖了搖頭。

  她的心瞬間滑過一道狂喜,原以為宋雅扉是他的情人……那麼接下來,吻是他主動的,他是不是應該要對她告白了呢?

  她的心輕揚了起來。

  “我知道你是個時代新女性,一定不是那種一個吻就要男人負責終身的女人。”

  他說,不像在開玩笑。

  她蹙起了柳眉。

  不會吧?他在說什麼?這不是她要聽的。

  “你的意思是,你只是玩玩的嗎?”她的俏臉變得又冰又硬,隨即甩開他的手,對他的愛意在瞬間全飛走了。“很抱歉,我不是讓你隨便玩弄的對象,你找錯人了,真是去你的﹗我真後悔在這裡跟你鬼混,失陪了﹗”

  可惡﹗可惡﹗可惡﹗她看走眼了﹗他原來也只不過是個花花公子罷了,虧她把他想得那麼完美。

  “等等﹗”雷榮森抓住了她的手,心中微感訝異和失笑,她的個性還真是急驚風啊,而且好像連點玩笑都開不得。

  不笑時像個冰山美人的她,原來是個火爆美女啊。

  難怪小 說,有一年商學教授給了這位大美女八十分,但她認為自己應該有九十五分,硬是追教授追到男廁所主要問個明白,把老教授給嚇了好大一跳。

  看來小 一點也沒有誇張,不可能細水長流,註定要轟轟烈烈,因為她像一股強而有力的火焰,就算燃燒不了別人,她自己也會燃燒。

  “大哥﹗”葡萄園的另一方,方昕的聲音遠遠傳來,有點焦急。

  他拉住她,她想掙脫他,但在紫紅與翠綠交相輝映的葡萄園中,他們同時停下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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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2:5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沐浴後,吹幹秀發,公孫映文坐在床上捧著一本書看,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她咬著下唇,懊惱又沮喪的情緒席捲著她,她的人生可是從來沒有這麼感到無力的時候。

  方昕在葡萄圍找到雷榮森和她,告訴他們,奶奶氣得血壓沖高,可能有中風的危險,送進醫院了。

  她瞬間感到一大片烏雲罩頂,雷榮森奔了回去,一片混亂之中,眾人都跟去了位在鎮上的醫院,只有她這個罪人被留了下來。

  晚餐是廚娘做的,看起來很美味,然而獨坐餐桌上的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薑是老的辣呀,隨便昏倒一下,就此過了她的唇槍舌劍,還害她內疚得半死,如果方老太太有個三長兩短,她就完了,到時她不但會馬上被趕出莊園,他們還會恨她一輩子﹗

  還有,雷榮森居然表示跟她接吻只是玩玩而已,真是氣炸她了。

  想到這個,她就想尖叫,約會經驗豐富的她居然會栽在他手中,她真的恨死自己了,還對他滿腦子綺思幻想,真是愚蠢極了。

  這一晚,她在自怨自艾之中度過。

  夜深了,肚子餓了,她模模糊糊的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在敲她的門。

  “哪位?”不知道是不是太餓,在夢裡,她居然變成了烤肉串,真是好笑,

  “是我。”

  聽到雷榮森沉穩的聲音,她的睡意飛走了,她飛奔下床去開門。

  “奶奶怎麼樣?她沒事吧?”她連忙問他,心裡是忐忑的。

  方 才剛走,如果她又闖了大禍……老天,她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雷榮森凝視著她擔憂的雙眸。“答應我不生氣,我就告訴你。”

  “生氣?”她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生氣?別賣關於了,快告訴我吧﹗你不知道,我真的擔心得快咬舌自盡了。”

  她誇張的形容詞令他笑了。“奶奶沒事,醫生說她血壓正常,血糖正常,心跳正常,一切都正常,她的體脂肪甚至比年輕人還低。”

  “可是她不是昏倒了嗎?”她不解的問。

  她親眼看到眾人七手八腳的把老人家抬了出去,那不是假的吧?

  “奶奶只是氣不過被你頂撞,大家又沒跟她同仇敵愾的意思,好像還很認同你,所以──”點到為止,他的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公孫映文驀然瞪大眼睛。“她裝昏倒?”

  雷榮森笑著點了點頭。

  她還在奶奶裝暈的傻眼中,不知道怎麼搞的,忽然一陣腿軟,雷榮森連忙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斂起了笑意,眸中盡是不假掩飾的關切。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天哪,好丟臉,怎麼會這樣?她公孫映文可是從來沒有這麼落魄過,她的臉都紅了。

  雷榮森打量著她臉上可疑的紅暈。

  “別再看我了啦,你一定不相信,我只是肚子餓罷了。”來到法國卻餓到腿軟,這麼淒慘落魄的遭遇,說出去沒人信吧?

  “肚子餓?”難道廚子今天沒準備晚餐?

  在他訝異的眸中,她沒好氣的說︰“你家的廚子沒有偷懶,是我的問題,奶奶被我氣得進醫院,我怎麼有心情吃東西?沒想到奶奶老好巨猾,居然是裝的,連這麼精明的我,都被她給騙了。”

  這次栽在奶奶手裡,以後也別想翻身了,她可以不必再自詡是正義之神了,那些狗屁不通的封號比不上老人家一個乾脆的昏例。

  他又笑了,上下看了她的性感蕾絲睡衣一眼,不經意的說︰“去換件衣服,我們下樓去吃東西,我也還沒吃晚餐,正好一起吃。”

  在他不經意的眼光中,她驚呼一聲,亡羊補牢的護住自己稍嫌太低的V領口。

  這件絲質睡衣是她某一年在紐約買的,好穿又舒服,她每回出國都會帶著它,總能伴她有一夜好眠。

  可是,就在剛剛,她居然就穿這樣和雷榮森講話?

  繼騙到她一個吻之後,他會不會以為她是個很隨便的女人?

  “咳──”她特意清了清喉嚨。“首先我要說明,我跟異性見面的時候,向來絕對是服裝儀容整齊的。”

  他點頭。

  她繼續說下去,“第二,我剛剛是在睡覺,所以穿著睡衣很正常,如果你給我充裕的時間,我會穿戴整齊再開門。”

  他又點頭。

  她俏頰嫣紅,但一本正經的說︰“由於急著詢問奶奶的情況,我完全沒發現自己穿著睡衣在跟你講話,這是第三點。”

  “說完了?”他眸中笑意深濃。

  “說完了。”她咬住嘴唇,悶悶的看著他。

  她的聲明有那麼好笑嗎?為什麼他好像很難捉摸?

  不,應該說是她自以為聰明又精明,其實根本就不懂男人吧?

  她的追求者眾,可是向來享受被眾星供月的她,根本沒花心思瞭解過男人腦袋裡的想法,她單純認為自己的美貌就是魅惑男人的利器,所以根本不必多此一舉去瞭解男人,所以她被他要了也是活該,誰叫她平時不做功課,不知道男人的心意什麼時候是真的,什麼時候是假的。

  想到這裡,她就打不起任何精神來。

  若不是肚子真的太餓,她一點也不想下去單獨面對雷榮森,他一定暗自在心裡嘲笑她像只情場上的菜鳥。

  真是去他的﹗她以為自己在情場一定是無往不利的,也一宅是手到擒來的,真是越想越鬱悶。


  因為抱持著感情被愚弄了的想法,所以公孫映文在下樓吃東西時,面孔冷到不行。

  “東西不好吃嗎?”雷榮森打趣的問。

  “很好吃啊。”可是她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好吃的樣子,雖然明明美味到家的白奶油醬拌烤鮮 魚完全的滿足了她的胃,她並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飽足感。

  她用最快的速度填飽肚子,並且計劃著明天要打電話去航空公司訂機票。

  她要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這樣他才不會以為她是那種一個吻就要他負責終身的女人……哼哼,他是這麼講的沒錯吧?

  她可以瞭解奶奶為什麼不喜歡他了,她真不該為了他頂撞奶奶的,她真後悔自己太沖動行事了,這種事她以後絕絕對對不會再做了。

  不過,如果在回台灣之前不把他給整回來,她還真不甘心,因為他真的給了她很大很大的挫折感,那一吻的灰頭土臉,她公孫映文是沒齒難忘的。

  “你慢慢吃吧,我要休息,先失陪了。”

  下了餐桌,正想瀟灑的離開餐廳,然而場面話才說完,一隻天大的老鼠從她腳邊飛竄而過,她嚇得尖叫起來,整個人縮回到椅中。

  “老鼠﹗是老鼠﹗”她驚恐的瞪著那只肥老鼠,這只該死的畜生為什麼獨鐘在她椅下竄來竄去?

  還有更該死的﹗就是她怕極了老鼠,所以現在只好像個弱女子似的蹲在椅中等他解救。

  “別怕,我來把它趕出去。”

  他才一說完,電燈驀地全熄滅了,恐懼老鼠會沿著椅腳爬上她身體的想法令她兩只手臂爬滿了雞皮疙瘩。

  “老天……為什麼會這樣?”在這一刻,她絕對是脆弱的。

  “只是停電而已。”他真實感覺到了她的無助,他起身,在黑暗中精準的走向她。

  一股男性的氣息向她靠近,知道他來到她身邊,她毫不猶豫的抱住了他,管他三分鐘前才發誓要把他趕出腦海的,此刻的她需要他,需要極了﹗

  清新的馨香撲進他鼻息之中,他知道老鼠早已逃掉了,但是一任她蹲在椅中攔抱住他的腰,如果這樣能降低她的歇斯底裡,他樂意讓她抱著。

  越是跟她相處,他就越發現她的多種風貌。

  她一點也不像她的外表那樣明艷精明,相反的,她有些傻大姊的地方,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或者不肯承認。

  不管如何,那些小小的缺點在他看來,相當可愛,或許就如同小 說的吧,公孫映文是標準的天蠍座,擁有性感的天性,以及容易勾魂攝魄的氣息,可以柔媚得像水,也可以激烈得像火,

  “老鼠到底走了沒?”她頭皮發麻地問。

  雷榮森順勢輕撫著她的秀發。“我想應該走了吧。”

  “為什麼不早說?”她埋怨著,吐出一口長氣。“我腳……麻了?”

  低沉的笑聲從他喉口逸出,他一把抱起了身材竊窕的她,同樣準確的走向樓梯。

  其實裔外的月光很明亮,她太緊張了,不然同樣可以看得到。

  “喂,你可不要故意把我摔下去喔。”她攀住他的頸子威脅十足的警告,但不知道怎麼搞的,這樣賴在他懷裡,她心中竟又升起了一股甜蜜。

  “學著相信人,你會得到更多。”

  聽著他胸腔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公孫映文不以為然的撇了撇紅唇,表示根本不想聽他說的鬼話。

  她就是太相信看到的他,才會被他騙走了一個吻,他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她說教?

  到了她房間,他體貼的把她放上床,但卻坐在床沿,遲遲不走。

  “謝謝你抱我上來,你可以走了。”她輕哼著,還孩子氣的拉起被子蓋住臉,表示不想看到他。

  他微感失笑的拉下綴滿碎花的被單,朝她微微一笑,手指很自然的撫上她的秀頰。“我們好像還有話沒談完。”

  她的心咚的一跳,明明心臟快跳出喉嚨了,卻強作鎮定,表情冷冷的問︰“什麼話?一定都是廢話。”

  他不理她的刺,逕自溫柔說道︰“昨天在葡萄園裡,我說你是時代新女性,一定不是那種一個吻就要男人負責終身的女人。”

  “沒錯,我已經牢牢記住了,不勞閣下重複。”

  她的語氣比檸檬還酸,因為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已經被她列為今生最不想提起的十件事之一了。

  “我還沒說完。”

  她瞪視著他,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可講的。

  “你不是一個吻就要男人負責終身的女人,但我是一個吻就要對女人負責終身的男人。”

  她好像在瞬間得了失語症。

  如果說他沒交過女朋友,她絕對不信。

  這樣的間接情話太動人了,這樣的許諾告白也太震撼了……

  她不是在作夢吧?心跳正高速的撞擊著她的每一個細胞。

  驀然間聽到這樣的告白,卻又覺得有點不甘心,不不,不是一點,而是很不甘心,因為她白白懊惱了好幾個小時。

  這個人講話怎麼不講得清楚一點呢?還分成兩段式的﹗

  “如果你的個性不改一改,你可能會錯失很多原本你可以聽得到的、領受得到的美好事物。”

  他又在說教了,不過他溫熱的唇也同時落到了她的唇上,灼熱靈活的舌立即采入她口中,時而綿密輾轉,時而狂熱吸吮的糾纏著她的丁香小舌,探索著她口中的香甜,她的芳唇很快的被他吻腫了。

  她快無法呼吸了,沉醉在他的吻裡,直到按捺不住激情的情欲,她玉臂攀住了他的頸項,將他拉向自己,水眸勾魂般的瞅著他。

  “今晚,你……你陪我。”畢竟不是說慣這種話的人啊,公孫映文說的有點結結巴巴,還害臊的臉紅了。

  當誤會冰釋之後,她才願意承認自己有多渴望他。

  “你確定?”雷榮森的唇抵著她的耳邊問,小腹已然竄過一股熱流,黑眸跟著望進她眼底。

  不等她明確的回答,他堅實健碩的身軀已經上了床,壓住她的嬌軀。

  他啄吻著她,衣物灑落在原木地板上。

  情欲在這個停電的夜晚,升到了最高點,也沖破了藩籬。


  “執行長,老太爺好像有意把總經理的職位給河岸先生。”

  隔天一大早,彼岸的另一頭,忠心耿耿的秘書急急向公孫映文稟報。

  “我知道了。”她的聲音冷靜也冷淡到不行。

  奇怪,她覺得大和集團的核心鬥爭怎麼好像已經離她很遠了?

  就算爺爺現在直接任命公孫河岸為大和集團的總裁,她也不會覺得奇怪,反正自從公孫河岸回來之後,爺爺就一再傳遞這個訊息給家裡的每個人,不是嗎?

  秘書的如臨大敵並沒有讓她提早結束休假的想法,今天她想要展現自個女性柔軟的一面,給她的親密愛人一個驚喜。

  沒錯﹗大和集團撇一邊去,她要為雷榮森洗手做羹湯﹗

  她的廚藝勉強還算過得去,她得承認廚藝不是她的強項,所以費了好大的勁,幾乎快把廚房翻過來了,終於趕在中午之前做好了一個壽司便當,喜孜孜的叫司機送她到蕾夢度假城飯店去?

  她認為打造蕾夢度假城的人是天才,當她定進飯店寬敞舒適的大廳,看著華麗的壁畫時,她相信沒有一個女人會不被這樣浪漫夢幻的華麗給迷惑。

  難怪連續幾年,蕾夢度假城都勇奪歐洲地區最佳仕女度假天堂的美譽,營收當然也相信驚人,換句話說,雷榮森是個極有生意頭腦的領導者。

  她傾心的男人有能力,有事業的幹勁,這是一定要的,能夠與她匹配的男人不多呵。

  大家都等著看她公孫映文會交到怎麼樣的一個男朋友,她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的,等她挽著雷榮森的手出現在社交界時,相信她會得到眾人贊賞的眼光。

  她有過人的記憶力,即使只來過一次,還是熱門熟路的找到了那間別有洞天的辦公室。

  這次她連敲門都省了,直接打開門。

  意外的,辦公室裡空無一人,上次她看到的那些人都下在。

  很好,她的嘴角揚起了微笑,這簡直就是老天給她的機會嘛,可以跟她的意中人好好單獨相處。

  叩、叩、叩﹗

  她敲了三下門,雷榮森親自來開門,他拿著無線電話,一臉嚴肅凝重。

  一看到他銳利的眼神,她有點嚇一跳,他的眉頭蹙緊著,像是在處理的事情很棘手。

  開了門之後,他示意她先坐,高大挺拔的身子俐落的旋回橢圓辦公桌後方,沒有坐下,繼續他的談話。

  “滕先生,科技園區勢必污染這個純樸的小鎮……不,我絕對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這是我自小生長的地方,它的美,我很清楚,這裡同時也是我奶奶要頤養天年的地方,任何一個人都不想在度假天堂看工業煙囪。”

  公孫映文把保鮮盒放在桌上,隨即打量起他雅潔的辦公室,耳朵本能的聽著他談話的內容。

  真是的,又是奶奶。

  奶奶那麼排斥他,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顧及奶奶。

  就讓不講道理的老奶奶在人生最後的這幾年都生活在烏煙瘴氣之中好了,反正她的心肝一定是黑的。

  “既然如此,我認為我們沒必要再談下去,再見。”

  雷榮森嚴峻的掛上了電話,走向她。

  “有人想在小鎮蓋科技園區?”公孫映文忍不住關切起他的公事來,或者說干涉也可以啦,總之她想知道。

  才來幾天而已,可是她已經愛上這個地方了,對這裡的一切,她也莫名的產生了休戚與共的感覺。

  他坐了下來,臉色沉銳。

  “一個來自新加坡的大財團,他們想要買下度假城附近全部的土地,初步的構想是和德國合作,蓋電子廠房,不過他們也想和美國迪士尼合作,在這裡興建蕾夢迪士尼。”

  “這不是好事吧?”她揚了揚眉毛,直覺地說︰“迪士尼會湧進多少人潮,我們都相當清楚,到時這裡就不會是人人嚮往的度假天堂了,會變成雜亂無章的難民營。”

  想像一下,推開飯店的露臺窗戶,原本該看見山景或湖景的,可是卻看到一堆大人帶著吵鬧不休的孩童在大排長龍,等著入園,那一定很殺風景。

  更可怕的是,小鎮的觀光資源過度開發,可能會變成到處看得到垃圾,外國遊客玩完了,拍拍屁股就定,留下的殘局誰來買單呢?

  “我會用一切的力量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她所想的,他當然也想過了。“對方已經和幾名大地主談妥了,他們用高價收購土地,幾乎沒有人會拒絕,我必須加快腳步才行。”

  聽到這裡,她忽然有了個想法,而且渾身充滿戰鬥力,興奮莫名。

  如果它能幫到他,向他展現她的實力,他一定會對她另眼相看,一定會的,到時他就會知道,她是一個可以配得上他的女人,而他們又是多麼相配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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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為什麼這麼獨斷專行?”

  公孫映文以為自己回到莊園會接受雷榮森的贊美,但不然,他不但生氣,而且狂怒。

  還有,他不給她面子,一陣風似的在融洽的晚餐時間回到莊園,在眾人面前指責她,讓她難堪。

  “你在說什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他這麼生氣。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昨夜的恩愛甜蜜不見了,雷榮森的炮口火藥對準她,猛開火。“為什麼自做主張去找滕劍倫?你以為用更高的價格去收購土地就是解決之道嗎?收購了土地之後呢?你要做什麼?賣給我嗎?”

  她傻眼了,全部人也都傻眼了,只有方老太太的眼中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早叫你不要袒護這小子你偏不聽,吃了大悶虧了吧。”方老太太逮著了機會說著風涼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聽到母親跳進來攪局,方年崧不得不介入。

  公孫映文冷冷的搶答,“伯父,您別緊張,沒什麼,什麼都沒有,只是有人的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罷了。”

  枉費她以高於S集團兩倍的價格說服了其中三位地主轉而將上地賣給蕾夢度假城,他可知道她費了多少口舌,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麼可以讓她在大家面前這麼難堪?

  他真的是太過份了,更氣人的是,宋雅扉也在場,她知道宋雅扉對雷榮森有傾慕之心,這下子宋雅扉一定在心裡看她的笑話了。

  越想越氣,拋下餐巾紙,她臉罩寒冰的離開了餐廳,連句客套話都省了。

  “榮森,快去追啊,”吳芝嫻責備的催促著兒子。“就算映文有什麼不對,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說什麼你都不該這樣責備她啊。”

  宋雅扉也連忙介面,“是啊,阿姨說的對,來者是客,你快去安撫公孫小姐吧,不要讓她跑遠了。”

  雷榮森在離莊園不遠的杏樹下找到公孫映文,一看到他來,她賭氣的又要走,他一把拉住她,她轉身狠狠的瞪著他。

  “怎麼?是不是又想來教訓我了?”

  一想到他剛才的態度,她就氣到快爆炸了,不知道宋雅扉心裡是怎麼想的?一定跟奶奶一樣在幸災樂禍吧,她真的好想尖叫﹗

  “難道你認為自己沒有不對的地方?”他蹙眉審視著她爆怒的容顏,發現她一點自省的能力都沒有。

  “我倒想知道,我哪裡不對了?”她美麗的下巴拾得高高的,一副倔強的模樣。

  “你告訴滕劍倫,你代表蕾夢度假城,你代表我,你也告訴那些地主,你代表蕾夢度假城要向他們收購土地﹗”

  他真的沒想到她會做這樣的事﹗

  她自以為聰明,卻是捅了個大樓子。

  她向滕氏的S集團撂話,揚言大和集團將和蕾夢度假城合作,這根本是空包彈,卻引得許多股東風聞此一消息來向他詢問,以為大和集團要挹注大筆資金,讓他無法向他們交代。

  她自作主張去向地主收購上地,價格貴得離譜,此舉更為荒謬,因為他根本沒打算要收購任何一筆土地,他要的不是蕾夢度假城附近所有的上地,而是要打消S集團設廠的計劃。

  她的做為已經打草驚蛇了,他還有什麼籌碼去跟S集團談判?

  “憑我們的關系,我不能代表你嗎?”公孫映文問得理直氣壯,還是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錯。

  “憑我們的關系,所以你可以代表我?”他的黑眸半瞇了起來,定定的看著她,悶聲問︰“我想問你,你認為我們是什麼關系,以至於你認為你可以代表我?”

  她迅速揚起睫毛看著他,臉色微變。

  “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有昨夜的耳鬢 磨,他以為她會隨隨便便這麼做嗎?

  她擁有大和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她確實想挹注蕾夢度假城一筆資金,收購那些上地也不成問題,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

  “意思是──”雷榮森凝神看著她。“即便我們今天是夫妻關系,你在做這件事之前,也該經過我的同意,我無法認同你的作法,你讓我很困擾。”

  該死﹗她讓他困擾﹗很困擾﹗

  她沉默的瞪著他,美眸燃燒著怒焰。

  好半晌,她終於找到反擊的武器了。

  “其實我去S集團並不是為了你,而是想見見聞名已久的滕劍倫。”她紅唇微彎,勾起了一抹表徵勝利的微笑。“大名鼎鼎的滕劍倫,我在台灣就久仰他的大名了,這次能在這裡見到他,是我的榮幸,蕾夢度假城未來的命運根本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以為我真是為你而去的嗎?別傻了。”

  她得意的看到他咬了咬牙,眉頭微蹙了一下。

  “如果這些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最好馬上收回去。”

  他不懂,當一個人做錯了,不是馬上坦承錯誤就好了嗎?為什麼要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來加深彼此的誤會?

  “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所以沒必要收回。”公孫映文挑唇笑了一笑。“還有,我看你是自作多情了,我收購附近的上地又不是為了幫你,我是想投資S集團設廠計劃,我認為滕劍倫的眼光比你好多了,一定會讓我賺錢。”

  說完之後,看到他沉默的表情,她心裡的快感更大了。

  “你一直是用這種方式在生活的嗎?”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問。

  她愣了一愣,不懂他為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起了這個。

  雷榮森深深的看著她。“當你在面對理該承受的指責時,只會用牙尖嘴利來証明你是對的嗎?除此之外,你找不到更好的解決之道了嗎?”

  她驀然想起公孫河岸忍無可忍掐住她脖子的那一次。

  她在公孫河岸的面前詆毀他的母親,所以他氣得想殺了她。

  而她,得到了什麼呢?

  什麼也沒得到,這是兩敗俱傷的事,她並沒有因為激怒了他而高興太久,因為她知道,不管她再怎麼想把他趕走,他終究還是爺爺最重視的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傷了什麼人都無所謂,只想在口頭上占上風,這種心態非但要不得,也很幼稚。”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往莊園的方向而去,她死瞪著他的背影,整個人像座找不到出口的火山。



  在房裡心情惡劣的來回走了一整晚,公孫映文終於願意承認這件事是她的錯。

  好,她知道她的作法錯了,她也知道她說的那些話有多麼刺耳,她願意向雷榮森認錯道歉,這樣總行了吧?

  如果她想留住這份感情,她就非得這麼做不可──這是她目前唯一的認知。

  她決定去找他談一談。

  然而在夜深人靜的這時,她走出房門,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不期然的看到雷榮森正抱著宋雅扉走上樓來。

  他們親密的模樣,那書面幾乎奪走了她的呼吸。

  看到她,他似乎也微感驚訝,不過他什麼也沒說,抱著緊闔雙眸的宋雅扉,從她身邊走過,直接進入末雅扉的房間。

  她緊盯著他們進入的那扇門,怒火中燒,激動不已。

  原來他還留著這麼一手,在同一間屋子裡,有兩個可以任他過夜的女人,他可真會享齊人之福﹗

  她站在原地等著,一臉的興師問罪,直到幾分鐘之後,雷榮森走了出來,她立即朝他開火。

  “告訴我,宋雅扉和你究竟是什麼關系?”

  她擺明是懷疑他與雅扉的清白,像她這樣總是先下定論的獨斷性格,真的很要不得,這樣的她不管在各方面都會過得很辛苦。

  他平靜的凝視著她火爆的雙眸,她的模樣像張牙舞爪的潑婦,再美麗的女人顯現這樣的表情,都不可能再美麗。

  “你不認為當看到一件你不明白的事,應該先問清楚再下定論嗎?”

  他問得理性,然而這份理性卻讓她不是滋味極了,她都快氣炸了,他還可以這麼理性,那她算什麼?

  還有,不敢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一定是心虛了﹗

  想到這裡,她口氣更沖。“眼見為憑,你敢否認你沒有抱著宋雅扉到房裡去?你在她房間對她做了什麼?你心知肚明﹗”

  雷榮森沉默的蹙著眉心。

  剛剛在樓下的時候,雅扉忽然心絞痛,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抱她上樓吃藥休息,事實就是這麼簡單,他可以對她解釋,雅扉也可以作証。

  但是,三、兩句話就可以澄清的誤會,他卻沒有想獲得她諒解的急切。

  她必須要改變性格中的某個部份,否則他們無法再進一步,他認為光有心動的火花和愉悅的肉體關系是不足以維持長久的親密的。

  他已經認定她了,不想將兩人之間當成一場愛情遊戲,因此他有必要改變她,讓她知道情人間真正的愛與相處之道是什麼。

  “怎麼了?為什麼不敢回答我?”公孫映文揚著明媚的長睫,挑舋地問︰“宋雅扉穿蕾絲內衣挑逗你嗎?她的身材火辣嗎?還是,她有什麼高明的技巧取悅了你?說啊﹗回答我啊﹗”

  她就是這樣,和人吵架時,句句像刀,回話又毒又剌,這是她改不掉的壞習慣,總挑最難聽的字眼講。

  “看來你精神挺不錯的,我累了,恕我失陪。”他知道這樣做,她絕對會更氣,這無疑是一條打壞他們關系的捷徑。

  “不準走﹗你這樣走掉是什麼意思?要跟我分手嗎?”她展開雙手攔住他的去路,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想撕碎對方。

  雷榮森仍舊平靜的看著她。“這個世界不是以你為中心的。”

  她真的是被寵壞了,如果能將她濃烈的愛恨情仇改正過來,她才有可能體會什麼叫美好的愛情。

  人的一生很長,他是個和平主義者,不贊成水裡來、火裡去。

  “什麼意思?”她的臉色一下子全白了。

  他的聲音幽冷而清晰。“我們不適合對方。”

  她的俏臉更白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世上居然有一個男人不是被她公孫映文給甩掉,而是先甩掉她的。

  “你以為我很希罕跟你在一起嗎?”公孫映文爆發了,也不管夜深人靜,有多少人會在門扉後偷聽他們爭執。“我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你認真﹗你以為你是誰?你只不過是這個家的拖油瓶罷了,你信嗎?如果我要的話,方昕隨時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他才是這個家的真命天子,這裡的一切將來都是屬於他的,你不要太神氣了,以為現在掌管方家的一切就自以為是正牌王子了,你還差得遠哩﹗”

  “說完了嗎?”雷榮森被動的看著她。

  “還沒﹗”她仍舊不許他走,她的眼光憤怒而凶惡。“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血緣?知不知道什麼叫血濃于水?就算你再賣力討好奶奶也是沒有用的,你根本跟這個家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她討厭你,就因為這個理由,你覺得無力嗎?你覺得不公平嗎?”

  她揚起一抹冷笑,得意的嘲弄著他。“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麼不公平,我看就連宋雅扉也不見得看得起你,她是小 的表姐,她的家世很好,你應該是妄想藉由娶她來融人方家吧,我勸你快打消這個念頭,宋家是不會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的﹗”

  說完之後,公孫映文感覺很痛快,非常的痛快。

  她總能捉到一個人的痛處,用力的擊落,她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麼傷人,但她不在乎,只要能讓對方難過,她總是在所不惜。

  可是奇怪的是,說這些話的同時,她居然哭了,不爭氣的淚霧讓她感覺到生氣,這無疑已經洩漏了她的情緒,她根本不想攻擊他,只想撲進他的懷裡大哭一場。

  她多希望這不爭氣的淚水會軟化他,他會走到她面前,將她擁進懷裡,輕柔撫慰,然後兩個人誤會冰釋……

  不過這一切只是出於她的渴望,事實上的他並沒有如此做;

  “你真的是一個不懂愛的人。”

  說完,雷榮森緊抿著唇線,沒有反擊她,沒有辯白的離開了。

  他轉身的時候,仿佛有一條無形的鞭子,重重的抽在她的心臟上。

  她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形,以往刺傷的人,都是她厭惡王極的人,只有這一次不然,她傷的人,是她愛上且在乎的人。

  看到他一聲不吭的走了,她感覺到茫然與無助,沒有半點勝利的快感,有的只是強烈的心痛。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這是她人生中沒有過的挫折,她要他,而他,卻不要她,他跑了,她愛的男人跑掉了……這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


  這就是當一個富家女的好處,任何時候,只要高興,她都可以馬上飛到她想去的地方。

  冷戰了數天,發現雷榮森忙於處理S集團要蓋科技廠房之事,根本就不理會她,她像空氣般的被他盡情忽視,於是在第四天,她賭氣的收拾了行李,回到台灣。

  沒錯,這個地方沒有惹她心煩的雷榮森了。

  沒錯,這個地方她擁有許多的追求者,根本不必擔心會被冷落。

  沒錯,她要讓他後悔,後悔沒有挽留她。

  離開的那天早晨,她特別拖著行李下樓用早餐,他明明看見了啊,卻視而不見,如常在餐畢上了司機駕駛的車走了。

  恨哪……

  她恨他的無情,雖然沒有海誓山盟,但那一夜的激情和恩愛卻歷歷在目啊,難道可以輕易的說忘就忘嗎?

  始亂終棄,她認為他就是對她始亂終棄,騙了她一個吻和一夜激情,拍拍屁股就走人,根本沒打算對她負責任。

  說的好聽,說什麼他是一個吻就要對女人負責終身的男人,既是如此,他怎麼不挽留她,還任由她心碎的走掉?

  你真的是一個不懂愛的人……

  腦海裡不期然又浮現了他的話,她心煩的把筆住桌面一丟,按鈴找秘書。

  “張秘書,替我泡杯咖啡。”

  不知道S集團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她查過資料,S集團的滕劍倫在新市商場的作風向來以心狠手辣聞名,他要的,沒有逃得過的。

  雷榮森會是滕劍倫的對手嗎?

  管他的,這不是不關她的事嗎?就算來年再舊地重遊,她看到蕾夢莊園已經夷為平地,也不會感到驚訝。

  她有心插手,人家卻嫌她礙事,她可是大和集團堂堂的總執行長耶,所做的事從來沒人敢質疑,他卻否決了她的能力,真的是好心沒好報,如果他遭了滕劍倫的毒手,她是萬萬不會同情他的。

  “執行長,您要的咖啡來了,”張秘書把香味四溢的咖啡恭敬的擱上桌,順道請示,“永泰企業的林小開約您明天晚餐,不知道您要赴約嗎?還有,林園集團的林少東也要邀您參加他弟弟的生日派對,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聽到張秘書的話,她忽然靈機一動。

  這個下無,她做了一件很無聊的事,無聊透頂。

  她把追求者的照片全用電子郵件寄給吳芝嫻看,寫明要眼光獨到、品味一流的伯母替適婚年齡的她挑選適當的結婚人選。

  隔天,她更加幼稚。

  她用使命必達的聯邦快遞寄了兩箱紅酒到蕾夢莊園,說是她的追求者送的,她一個人喝不完,要與大家分享,然而做了這些事,她並沒有感到好過一點,反倒是雷榮森的毫無反應,讓他心情鬱卒極了。

  他在做什麼呢?她走了之後,他有沒有想念過她呢?

  她之於他,又到底算什麼呢?

  而,什麼才算懂愛的人?這太深奧了,她真的不瞭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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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個月後

  公孫家不管早餐、午餐或晚餐,餐桌上一向是安靜無聲的,但這天,大家長公孫應龍卻丟了一顆炸彈出來。

  公孫河岸在大和集團的表現日漸進步,令他的特訓成員深感安慰,公孫應龍命人替公孫河岸買了幾張假文憑,對他的寵愛不言而喻。

  然後,在這晚照常槁木死灰的餐桌上,公孫應龍下了一個命令,他要愛孫公孫河岸和萊爾集團的千金林伊曼相親。

  這個宣告無疑是顆原子彈,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應。

  “爸﹗這太過份了吧?”公孫映文的母親郭俐儀第一個不平。“如果要和林家千金相親,應該是我們小武去相親才對,為什麼是他呢?”

  萊爾集團市值嚇人,而且眾所皆知,林伊曼容貌與氣質都很出眾,更難得的是,她擁有一顆精算商業的頭腦,這點絕對可以補足她那沒用兒子的不足。

  “我想堂哥你應該對林小姐沒興趣吧?”公孫映文切著火腿,眼睛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公孫河岸發問。

  她的問題是希望公孫河岸表明立場,不然她那沒大腦的母親又要丟人現眼的在爺爺面前,替她那不爭氣的弟弟爭寵了。

  自從上回被這只蠻荒泰山掐過脖子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客氣多了。

  她自嘲的告訴自己,她是怕惡人一族,他有蠻勁,又敢要狠,算她怕了他,不過她也因此收斂起了對他的囂張態度。

  算是各讓一步吧,畢竟根據她的長期觀察,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堂哥心機沒她想的那麼深,不像要獨占大和集團的樣子,她也就不再對他咄咄逼人。

  而且……她的心房驀然滑過一絲柔軟。

  看到雷榮森包容方奶奶的氣度,真的讓她反省了許多,一家人,盡管沒有血緣仍是一家人不是嗎?

  更何況她和公孫河岸還有深厚的血緣關系啊,如果再無緣無故的排擠他,連她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孟特助,相親的時間你再通知我的秘書。”

  她聽到公孫河岸在對爺爺的貼身心腹說話,此語形同接受這項命令。

  她瞥見公孫河岸的美儀老師秦遇霞失神的喝著咖啡,耳邊聽到她母親大感不平的怨聲載道,還有映武在不爽的摔杯子。

  不過這一切都不關她的事。

  她知道現在的她,情緒處于看似表面平靜,其實內心潛藏的那座火山隨時會爆炸。

  因為她已經失去雷榮森的消息一個月了,一個月前一時沖動的寄出那些相親照片,方伯母禮貌的寫了封問候信給她,然而也是隻字未提她那折磨死人的兒子。

  她開始覺得自己得了相思病,也懷疑自己晚來的月信是不是“有了”,甚至亢奮的想,如果她真的有了,就找到主動聯絡雷榮森的理由了。

  然而她的月信只是晚了,婦科醫生告訴她,她沒有懷孕,應該是壓力太大才會導致經期失調,要她放鬆心情。

  於是她決定換個發型,改變心情。

  “執行長,您這個發型真是太太太適合您了﹗”張秘書用熱烈的語氣表達她的贊賞之意。

  當她頂著一頭俏麗的短發到公司時,全部人都為之驚艷。

  可是啊可是,她還是做什麼都顯得心浮氣煩。

  一定是天氣……

  她起身,啜了口手中的香醇咖啡,美眸看著玻璃帷幕外的行道樹,樹葉都轉紅了呢,已經深秋,秋高氣爽,連冷氣都不用吹,她有什麼好煩的?

  足足發呆了幾十分鐘,張秘書捧著一束香馥濃郁的香水百合走了進來。

  “是亞都建設的吳老闆送的。”張秘書笑吟吟的把花束插進水晶花瓶裡。

  公孫映文懶洋洋的看了追求者的仰慕花束一眼,心裡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如同昨晚她和麗池飯店第二代小開去坐遊輪,對方包下一整艘遊輪,還佈置了三萬朵香檳玫瑰來討她的開心,她依然無動於衷一樣。

  對,因為要証明自己的魅力,這一個月來,她瘋狂接受追求者的邀約,她本來就是社交界最耀眼的一朵花,加上刻意放電,沒有男人不對她一見鐘情的。

  然而這些卻換不到她的快感,她不開心,還覺得空虛,有時約會晚歸,疲倦的躺平在床上,她都有種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荒謬感覺,原來對於不喜歡的人,無論對方再怎麼討好她都沒用,她一點也不感動。

  她知道她失戀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失戀了。

  因為雷榮森一點消息都沒有,他沒有追到台灣來,沒有來安撫她,他連一句好聽的話都沒有傳達給她,她之於他,果然是無關緊要的。

  這項殘酷的認知讓她心碎,也讓她夜不成眠。

  他真是狠心,真是好狠的心哪……

  “還有這個,今年的秘書室旅遊,大家選出來的地方,”張秘書把幾張資料放到她面前。“有法國的塞亞城堡度假旅館,還有瑞士的依斯湖度假別莊,最後這間最貴,但也是評價最好的蕾夢度假城,在法瑞邊境,聽說風景如畫……”

  “你剛剛說的是蕾夢──蕾夢度假城嗎?”她不相信似的重複問了一次,不知不覺的拿起資料來看。

  怎麼會這麼巧,張秘書怎麼會剛好提到這個地方?

  “是啊,您也知道蕾夢度假城嗎?”張秘書笑了笑。“據說每晚房價高達三千歐元耶,如果您答應的話,那些秘書小姐肯定會高興得半夜睡不著覺……咦,怎麼這樣?執行長?執行長?”

  張秘書看到上司居然拿著資料在發呆,忍不住這次的在她面前揮了揮手。“執行長?哈羅,您看得到我的手嗎?”

  她覺得上司有點反常,以前她總是充滿幹勁,從不浪費時間發呆的,可是現在她甚至會在開會到一半時出神。

  唉,這也難怪,被冷落了,有誰高興得起來?

  自從老太爺重用認祖歸宗的河岸少爺之後,她們家執行長就一直處於情緒低落的邊緣地帶,如今是越來越明顯了。

  “你在幹什麼?”她瞪了要寶中的張秘書一眼,撇撇紅唇。“你先出去,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張秘書摸摸鼻子定了,公孫映文強壓住內心波動的情緒,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然後她終於忍不住拿起了蕾夢度假城的簡介資料。

  她看著看著,低回不已。

  如果她真的答應小秘書們去蕾夢度假城度假,那她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再見雷榮森了嗎?

  可是聰明如他,如果看出她的用心怎麼辦?

  不不,快點打消念頭吧,這是個蠢想法,她絕對不能這麼做,如果她自己送上門去,他會以為她真有那麼放不開他。

  所以她千萬不可以再有這種想法冒出來了,既然走了就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想了吧。


  公孫家辦了場風風光光的喜事,公孫河岸和萊爾集團的千金林伊曼結婚了。

  在婚宴上,公孫映文不啻是比新娘子更耀眼的一朵花,她身著招搖奪目的細肩帶銀色魚尾晚禮服,緊身曼妙,將窈窕身段顯露無遺。

  但在整個過程中,她卻覺得無聊透頂,若不是邀請了好友杜奕寧來觀禮,她可能在禮成的那一剎那就起身走人。

  “原來看一對不相愛的新人結合是這種感覺,完全無法替他們感到喜悅。”她知道從頭到尾自己的表情都冷若冰霜,因此嚇跑許多想來跟她搭訕的企業家第二代。

  “所以你知道嘍,跟不愛的人可以結合,但絕對不能結婚。”美麗報的社長,風采翩翩的杜奕寧如是說。

  公孫映文白了他一眼,不太認同他的論調。

  因為他令她又該死的想到了雷榮森。

  是不是因為不愛她,所以他跟她結合了,卻沒有與她白首偕老的意願?因為不愛她,所以即便她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他也沒有挽留她?

  因為又想到他,雞尾酒會上,她恍神了,美麗的眼眸呈現迷蒙的美感,她不知道她有多性感、多動人。

  “老天﹗雷森榮﹗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聽到身後嘹亮誇張的招呼聲,她整個人幾乎沒跳起來。

  手執香檳杯,她急切的尋找聲音來源處,看到兩名同樣高大的男子在交談,一名她認得,是她公司的業務部副理,另一名著台身黑色手工西裝的……

  她的心快眺出胸口了,將香檳杯往侍者盤中一擱,她提起魚尾裙角,疾步走向背對著她的男子。

  他是什麼時候來台灣的?還偷偷的來參加她堂哥的婚禮?是誰邀請他的?是她父母嗎?

  不對啊,她父母從沒關心過她,壓根就不知道她有方 這名摯友,又怎麼知道要邀請他來呢?

  帶著滿腹疑竇和想見他的急迫心情,她越走越快,直到她拍那人的肩膀,對方轉過身來,她驀然一呆──

  “你是誰?”不是雷榮森,強大的失落感令她的語氣既冰冷又無禮又魯莽,她黑亮的眼瞳瞪視著面貌平凡的男子,咄咄逼人的質問。

  “呃──”男子忽然間被一名艷麗不可方物的絕色美女逼問著,他目瞪口呆,完全說不出話來,

  “大小姐──”副理不敢得罪的搓著手。“這是我朋友雷先生,他在加拿大負責一間成衣工廠……”

  公孫映文打斷他的話,滿帶敵意的美眸睨視著雷姓男子。“你也叫雷榮森?”

  男子趕忙解釋,“不不,我叫雷森榮。”

  任何人在她的氣焰之下,都會自動矮半截。

  “你叫雷森榮?”是她聽錯了,原來是她聽錯了,人家明明叫雷森榮的啊,怎麼到她耳裡卻變成了雷榮森?

  “請問,有……有什麼不對嗎?”雷森榮不安的問。

  撇了撇紅唇,她沒好氣的說︰“這個名字差勁極了,你最好去改改名字。”

  緊蹙著細致的柳眉,她高傲的走了,情緒惡劣的從侍者盤中再取一杯香檳,豪爽的一飲而盡。

  回想起剛剛波濤洶湧的心情,這下全部變成了嘲諷。

  只是一個聽錯的名字就引起她莫大的情緒反應,如果見到他的人呢?她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呢?


  很快的,聖誕節來了,公孫映文收到了吳芝嫻的聖誕問候卡。

  卡片很漂亮,而吳芝嫻的用語則很含糊,她說家裡快辦喜事了,歡迎她再到蕾夢莊園一遊,誠摯的歡迎。

  喜事?公孫家才辦完喜事,方家也要辦喜事了,喜事、喜事,這世間哪來那麼多喜事啊?

  短短幾句話讓她猜測許久,沖人她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雷榮森要辦喜事嗎?該不會是他和宋雅扉要結婚了吧?

  這個想法令她心口為之一窒,幾乎快不能呼吸了。

  如果要辦喜事的真是雷榮森,她……

  她又想怎麼樣呢?

  心裡亂糟糟的,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當晚她氣悶的跑到酒吧買醉,雖然,她根本就不確定要辦喜事的是不是雷榮森,她就已經因為認定了而惱怒不已。

  她去了麗嘉飯店的鋼琴酒吧,這裡往來的都是政商名流,可以安全的買醉,在安全上毋需顧慮。

  然後才一走進去,她就遇到了熟人。

  她看到了公孫河岸的美儀老師秦遇霞。

  “你不是秦遇霞嗎?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她走向秦遇霞坐的吧台邊,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感覺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沒想到端莊不已的秦家小姐也會來這種地方,她以為秦遇霞是那種除了果汁,連雞尾酒也不沾的女人。

  “公孫小姐……”秦遇霞已經喝了幾杯,不勝酒力的她,眼兒開始迷醉了。“真高興在這裡見到你。”還不忘禮數。

  “我可以坐下嗎?”不等回答,公孫映文便俐落的把公事包住吧台一擱,穿著套裝窄裙的雙腿熟練的坐上了高腳椅。

  “坐啊,我請你喝一杯。”秦遇霞笑了笑,她的腦袋已經暈眩了。

  “威士卡。”雖然秦遇霞說要請她喝酒,但她壓根兒就不相信秦遇霞會點酒,她迅速幫自己點了平常慣喝的酒。

  “今天怎麼會到這裡來?一個人嗎?”她點起一根煙,搖搖調酒師送上來的玻璃杯,冰塊叮當作響。

  秦遇霞看起來很失意,奇怪了,曾經同住一個屋簷下快一年,她都看不出秦遇霞這溫溫順順的女人內心這麼狂野,居然會來酒吧買醉。

  “嗯……我一個人。”秦遇霞搖了搖酒杯,雙眼迷蒙的看著她。“你知道嗎?剛開始我簡直無法瞭解一個地痞混混的世界,可是最後我卻愛慘了這個混混,這實在很奇怪,不是嗎?”

  “啊?”煙抽了幾口,她看著秦遇霞,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你也不懂對不對?”秦遇霞像是找到盟友了,盡情訴苦,“我怎麼會愛上他呢?他老是在捉弄我,從來不用心聽我講課,還小妞小妞的叫我,一點也不尊重我是他的老師,他粗鄙、吊兒郎當、不學無術又玩世不恭,個性還很陰暗,瘋狂起來的時候,誰也拿他沒辦法,他曾載著我飆車,飆到我昏倒也不理我,吻我的時候,居然讓一台筆記電腦給爆炸了,過程好滑稽,我怎麼會傻得愛上他呢?唉……”

  秦遇霞根本不像在說給別人聽,她逕自說她想說的,像是把積壓在心底好久好久的煩憂,一古腦全說了出來。

  “秦遇霞,你──”公孫映文忘了自己的煩惱,紅唇無法抑製的張成了0型。

  天哪﹗原來……

  原來以教養著稱,名滿社交圈的第一名媛秦遇霞居然愛上了她已婚的堂哥公孫河岸?

  她不是八卦的人,可是這件新聞太大了,真的讓她的嘴闔不攏啊。

  看著咚一聲醉倒在吧臺上的秦遇霞,她的嘴還是張得大大的。

  怎麼會這樣?

  雖然事到如今她得承認公孫河岸確實不差,但他有什麼魅力讓秦遇霞這麼好的女人也愛上了他?

  震驚之中,她驀然想到了自己。

  她愛雷榮森嗎?

  是的,她愛他,為他而心動……但是,只因他沒有追上來求她,沒有給她面子,所以這份心動就當沒發生過嗎?

  她要和秦遇霞一樣,等到雷榮森真辦喜事了,再一個人獨自來酒吧買醉訴情哀嗎?

  不不,她不要這麼傻,雷榮森如果真和宋雅扉結婚了,她會後悔莫及,她會懊惱到什麼地步,連自己也不敢想像。

  再看一眼醉昏過去的秦遇霞,她的決心在剎那間更堅定了。


  入冬的蕾夢度假城更美、更夢幻了。

  這個冬天來了近百名的香港影視明星,他們在這裡盡享最高隱私的假期,一時間飯店裡星光閃閃,每天看這些明星們爭奇鬥艷,看得讓人眼花撩亂。

  “……這個傳聞真的很駭人,已經有好幾個旅行團耳聞不敢來訂房了,我個人認為這個問題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嚴重……”

  雷榮森在法籍客服經理安道略話還沒說完時,即出乎安道略意料之外的一個回身,面對著他的客服經理,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興味的淡笑。

  “你不覺得人比鬼可怕嗎?”他氣定神閑地反問安道略。

  “啊?”安道略微微一愣。

  雷榮森此時完全收起笑容,嚴肅起來,語氣透露了一些什麼,卻又讓安道略捉摸不定。

  “飯店有鬧鬼傳聞,我不希望聽到身為客服經理的你再以訛傳訛,如果是‘有心人士’在散播這個流言,你放心,我一定會揪出來,也請你轉告那些‘有心人士’,想揩油找我雷榮森是找錯人了。”

  “總、總經理──”安道略結巴了起來。“我想您是誤會了,絕對沒有什麼有心人士在造謠,請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也會竭我所能去杜絕這個流言,以示我對飯店的忠誠。”

  “很好。”雷榮森這時又笑了,他嘉獎地拍拍安道略的肩,勉勵道︰“蕾夢度假城就是需要像你這樣忠心耿耿的人才。”

  這嘉勉的話,卻聽得安道略頭皮發麻,誠惶誠恐。

  沒錯,因為一筆爛賭債,他收了對手飯店的錢,放出蕾夢度假城鬧鬼的風聲,然而新的賭債又冒出來了,於是他又動了歪腦筋,希望雷榮森同意付一筆錢讓他去處理這個流言。

  可是現在,雷榮森不但不買他的帳,還反將了他一軍,會不會暗地裡早就知道他就是出賣度假城的兇手了?

  “對了,釀酒廠的廠長下個月就要退休了,董事長的意思是,希望由你接任這個重要的職位,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沒問題。”

  就在安道略忐忑不安的時候,雷榮森的聲音又平滑如絲的冒了出來。

  “啊?”安道略一臉的錯愕。“您──您說什麼?”

  媽的﹗這不是擺明瞭明升暗降嗎?

  雖然他在蕾夢度假城只是個小小的客服經理,可是油水不少,去釀酒廠還能有什麼搞頭?他的一生都毀了,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老太太知道這件事嗎?”他馬上把護身符搬出來。

  就因為他奶奶和方老夫人有交情,他才得以進入蕾夢度假城,而方老夫人打從心裡瞧不起雷榮森這個外姓人又是人盡皆知的事,他相信只要他向老夫人告狀,一切就搞定了。

  “這個問題很好。”雷榮森笑了笑,眼光突然轉冷。“我想董事長會很樂意回答你。”

  “是嗎?”安道略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像只喪家之犬的跟在雷榮森身後,滿腹的鬱卒。

  兩人走到接待大廳的自動玻璃門邊,一部計程車駛近,身著白色製服的飯店服務生立即趨前開車門。

  “歡迎來到蕾夢度假城﹗”訓練有素的宏亮聲音。

  雷榮森本能停住了腳步,飯店每一天的每一位客人之于他,都是重要及無可取代的。

  他看到一名俊朗斯文的男子下了車,東方人,深吸了口新鮮冰冷的空氣,看起來對四周的環境感到很滿意,這是他樂見的。

  “紳士,你不覺得你該扶扶公主嗎?”

  抱怨的女聲之後,一名短發俏麗的東方女子跟著下了車,雷榮森的視線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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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9 0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在這一刻,公孫映文的錯愕全寫在俏臉上了。

  她沒想到會那麼快見到雷榮森,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原打算Checkin之後,用整個晚上來好好練習之後再與他見面的……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不用練習了,他就佇立在蕾夢度假城氣派的大門前,黑眸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

  他朝氣勃勃,一點也看不出有憔悴情傷的痕跡,她的心幽怨的一緊,決定賭一口氣。

  她假裝不認識雷榮森,很快以婀娜多姿的風情,挽住了杜奕寧的手臂。

  “親愛的,這就是我說的好地方,很美吧?”

  杜奕寧根本就不必思考,聰明的他已經感受到某種不對勁的氣氛了,他氣定神閑的配合著公孫映文的戲癮。

  “確實很美。”杜奕寧笑了笑,惡作劇的問她,“親愛的,你應該只訂了一間房吧?這裡是孕育愛情的溫床。”

  公孫映文皮笑肉不笑的瞪視著杜奕寧。

  該死的傢伙,居然趁火打劫,要不是雷榮森在她面前,她真想踢杜奕寧一腳,不過,現在她卻只能假笑著,笑容之虛偽,連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當然啊,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我當然只訂了一間房間啊,有誰看不出來我們是熱戀中的情侶……”

  她驀然住了口,因為雷榮森向前一步,顯然她那假裝兩個人並不認識的態度沒有影響到他。

  反倒是她,被他突如其來的逼近給嚇了一跳,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怎麼樣。

  “我對你很失望。”雷榮森緩緩注視著她。

  她負氣飛回台灣,他以為她會好好自省,想一想她自以為是正確的人生觀是哪裡出了錯,等她再回來時,她會有所改變。

  當他看到她攜著男伴,做作的在他面前演戲時,他就知道他高估她的智慧了,顯然這段分離的時間裡,她並沒有沉潛,而是在苦思報複他的方法,在她的字典裡沒有改變二字。

  “你說什麼?”公孫映文氣結的瞪著他。

  該死、該死、該死﹗居然劈頭就對她講這種話?他是憑什麼?他究竟是憑什麼這樣對待她?

  就在她氣得快殺人的時候,雷榮森又開口了。

  “人的一生,不是非得用濃烈的愛恨情仇才能証明自己的存在,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想要充滿報複意味的愛。”

  說完,他顯然要走了。

  “你站住﹗”她氣得跳腳,他居然在大庭廣眾面前訓她?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而且,天殺的﹗什麼叫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想要充滿報複意味的愛?

  她又沒說她愛他,他憑什麼這麼自以為是?

  現在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正不理她的抗議,就這麼踅身進入飯店﹗

  雷榮森走了之後,杜奕寧竟用十分欣賞的口吻說︰“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對他牽陽腸掛肚了。”

  聞言,她馬上暴跳如雷。

  “誰說我對他牽腸掛肚了?”

  她不要承認﹗說什麼都不要承認她是為了他,特意千裡迢迢飛來到這裡的。

  “他說的沒錯,只會懲罰男人、報複男人的女人令人吃不消啊。”杜奕寧落井下石的說完,在公孫映文還沒失去風度 他一腳之前,笑吟吟的率先走進飯店大廳。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沒錯,這一回,她踢到鐵板,饒是頑石也要點頭了。

  好不容易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來到這裡的他,忽然有個新主意冒了出來……


  杜奕寧居然跑了﹗

  隔天,公孫映文在找不到人吃早餐後,發現了這個事實。

  杜奕寧一大早就退了房,並且要飯店替他叫車到機場。

  所以很顯然,他飛回台灣去了﹗

  她真的快嘔死了,免費招待他來度假,他居然把她丟在這裡,這麼一來,她的戲還怎麼演下去?

  “小 ,你大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心情苦悶之際,她帶了一束花來到方 的墓園,陰沉的天空沒有一絲晴朗,她咬牙切齒的問著根本不會給她答案的故友。

  “我究竟是為什麼會愛上了他?”她自問著,眉峰蹙得死緊。“難道他就是我命中註定的剋星嗎?”

  動心的感覺,至今難以割捨,那一夜的久久纏綿,想起來她的心房還會痙孿,他卻翻臉不認人了,該死啊﹗

  “再度見面,他連一句思念的話都沒說,我可以肯定我的離去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他活得像是生命裡從沒出現過我,我真的有那麼微不足道嗎?”

  想到昨天雷榮森對待她的態度,她仍無法輕易釋懷,這份感情對她是刻骨銘心的,對他呢?像是可有可無。

  “我真的很後侮愛上了他。”但更恨的是,她已經收不回這份愛了,也看不清楚他的心,如果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她,她知道自己會有多痛苦。“他根本就不是人……”是令她墜入愛河的討厭鬼。

  她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啊,為什麼他那麼冷靜,讓她有完全使不著力的無力感?

  她輕嘆一聲,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原來找不到可以吵架的人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原來對方沒有回應會叫人這麼難以忍受。

  “知道他不是人就對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冷清寂靜的墓園中,認同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這聲音她認得。

  一回頭,果然看到方老太太站在她身後,咆哮的冷風中,落葉紛飛裡有著蕭素的氛氛。

  “那傢伙是惡魔哪……”方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把她當成了盟友。“他來到我們方家就是為了謀得方家的財產,一步步的蠶食,演得掏心掏肺,叫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把你也給騙了去,幸虧你及時發現了他的真面目,一切還不晚。”

  公孫映文瞪視著方老太太,不相信這位長輩隨時隨地都在詆毀雷榮森,而雷榮森呢,卻還把她當家人看,真是笨得可以。

  “他啊,害死了小 ,接下來就要害我們小昕了。”方老太太煞有介事的說著,“他的陰謀就是這樣,先得到年崧的信任,等大家都相信他了,對他沒有戒心,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為什麼要這樣?”她突然不客氣的打斷方老太太的話,直視著她,直截了當的問︰“您為什麼要一直扭曲雷榮森的為人?”

  方老太太明顯的一愣。

  這丫頭是怎麼了?

  剛剛不是說,她很後悔愛上那個傢伙嗎?怎麼現在質問起她來了?

  “您很清楚,雷榮森的為人不像您所言的,他沒有陰謀,也沒有害死小 ,更沒有加害方昕的意圖,有您這種長輩,我覺得是雷榮森的不幸。”

  “什……什麼?﹗”方老太太簡直不敢相信公孫映文又再次忤逆了她,同樣為了那個外姓人。

  “不是嗎?”公孫映文冷冷的說︰“您是長輩,卻沒有長輩該有的胸襟,您一直用莫須有的罪名在跟一個晚輩計較,如果逼走了雷榮森,您就真的會快活了嗎?如果雷榮森真有陰謀,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您這個言辭尖刻的長輩,他大可以先把您害死,為什麼您現在還可以活得好端端的?”

  “你……你究竟是誰派來的?”方老太太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公孫映文冷嗤一聲,打從心裡感到可笑。“又是誰派來的,您以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想害死您嗎?”

  方老太太深抽了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公孫映文,愕然的、喃喃的說︰

  “你跟那個人是同夥,你們是同夥,你們有陰謀,你們都有陰謀……”

  “對啊﹗我們是同夥。”她痛快的說著下需要負責任的話。“我們是撒旦專門派來整治那些不聽話,思想又邪惡的老人家的。”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方老太太打了個冷顫,她看了眼四周,仿佛真會有惡靈下降來整她。

  “我的意思是,不要太自私了。”她清清楚楚的說︰“您愛方 和方昕,可是雷榮森也是方家的一份子,他對方家盡心盡力,這個家少不了他,有沒有陰謀,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要再隨便汙蠛他,小 走了,他的痛不會比您少,不要等到他真的被您逼走了,才後悔莫及。”

  方老太太張大了眼睛和嘴,還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緊揪著胸襟,像是快呼吸不過來了。

  公孫映文決定放她一馬,她要回飯店泡個熱水澡,然後再想想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扳回劣勢。

  “你……你……回來……”方老太太虛弱的在她身後喊。

  迎著冷冽的風,公孫映文頭也不回。

  她才不回去哩,替雷榮森教訓了老太婆,感覺真痛快,有些老人家就是這樣,愛倚老賣老,跟她爺爺一樣。

  “回──回來──”嘶喊的聲音逐漸微弱。

  驀然間,她聽到咚的一聲,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腦門,她猛然回過頭去,看到方老太太已經軟綿綿的倒下了。

  “老天﹗別嚇我﹗”她奔過去──


  方老太太被送進了醫院,公孫映文垂頭喪氣的通知雷榮森趕來,他並沒有時間責備她,因為醫生宣佈了一項消息,方老太太需要進行換肝手術,否則她可能不會再醒過來。

  原來,方老太太的肝臟惡化許久了,她的肝臟上長了一個惡性腫瘤,只是她不願家人替她擔心,一直隱瞞著自己的病情。

  雷榮森即刻下了個決定。

  “醫生,如果我符合捐肝的資格,請你馬上進行換肝的手術。”

  呆坐在一旁候診椅中的公孫映文聞言瞪大了眼,她拾眸看著語氣與神情均堅定的雷榮森,忍不住一把無明火湧上來。

  他是瘋了不成?

  為了一個處處找他麻煩的老太婆,竟然要將自己寶貴的肝臟捐出去?

  “就算你把心臟捐給她,她也不會感激你的﹗”公孫映文氣急敗壞的走到他面前,沖口而出。

  “我這麼做,不是為了要任何人的感激,奶奶的生命還可以延續下去,她就一定要活著。”

  “你是笨蛋不成?”她要把他罵醒。“如果要捐肝,也應該叫方昕來捐,他姓方﹗你這個不姓方的人在跟人家一頭熱些什麼啊?你知不知道奶奶在昏倒之前,開口閉口罵的全是你,在她心中,你比一堆垃圾還不如,可能跟一坨屎沒兩樣,這樣你還要捐肝給她?”

  迎視著她激動的面孔,雷榮森的決定沒有變。“我做我認為對且該做的事。”

  “你這怪胎﹗”她怒罵著,“奶奶會說你惺惺作態,說你假好心,說你只是為了謀得方家的財產才這麼做的﹗值得嗎?在腹部開一口就得到這些冷言冷語,值得嗎?”

  她一點都不喜歡自個眼眶那莫名其妙湧出來的淚花,這代表著什麼?她氣哭了嗎?還是動容了?為他這份堅定不移的執著動容了?

  從來,她就不曉得什麼叫以德報怨,自從奶奶死了之後,面對複雜的大家庭和冷漠的親子關系,她沒有做任何的努力,所做的就是自己也穿上盔甲,他們公式化的對待她,她也公式化的還他們,從沒想過該先付出一些什麼,或許就能得到一些什麼。

  如果他的想法也跟她一樣,今天他就不會站在這裡,連半點猶豫都沒有的要把自己的肝臟給捐出去了。

  她想起了許多許多的畫面,方 的喪禮上,奶奶的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身上,火山爆發之後的冷言冷語,奶奶的針鋒總是對著他一個人。

  然而,他是真的把奶奶當成自己的親奶奶了啊,所以才能縱容她所有的別扭性子,包容她的偏心和私心,在她即將失去生命之際,毫不猶豫的要救活她。

  因為是自己的奶奶啊,再有不是,也是自己的奶奶,所以是非救不可的,根本不需要考慮。

  如果,是她那頑固只疼公孫河岸的爺爺需要換肝呢?她是否會像雷榮森一樣挺身而出?

  會的,她也會的。

  因為那是她自己的爺爺,縱然他沒有把眼光放在她這個孫女的身上,卻也還是她的爺爺。

  她好像在瞬間瞭解了雷榮森的想法,這些都是她沒有體驗過,也從來不曾去細想的事。

  “映文──”

  她驀然回神,眸光有點迷蒙,接觸到雷榮森湛黑的眼眸,聽到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在跟她說話。

  “忙了一上午,還沒吃東西,去替我買點吃的,我想檢驗過後,我會需要補充體力的。”

  簡單的幾句話,卻神奇的,使他們的距離拉近了。

  他跟隨醫護人員進入了檢驗室,她則乖乖的去買食物等著替他補充體力。

  望著窗外的冬陽,心裡七上八下的記掛著不知是否可以進行手術的他︰心卻不空了。


  “好了,就是這樣。”

  公孫映文點了傳送鍵,將郵件寄到曼哈頓。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睡了,但就在剛剛,換肝的手術很順利的完成了,雖然雷榮森和奶奶都還沒清醒,但她感到很輕松。

  病房裡有方家人在照料,覷了個空檔,她利用醫院的開放式網路傳了一封電子郵件給公孫河岸。

  許多事,在該做時即時去做,不要留下遺憾。

  而此刻的她,有些話想對公孫河岸說,她希望在她有勇氣對他說一聲抱歉和叫他一聲堂哥之時,即去做,她做得一點也不勉強,因為現在的她是真的認為她該這麼做。

  三天之後,她收到公孫河岸的簡訊一則。

  內容很簡單,卻也令她發噱不已。

  他說,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如大家所願的坐上大和集團總裁的寶座時,他一定任命她這個識時務為俊傑,懂得早早來示好的堂妹一個總經理的大位,絕不食言,不然就讓他被美國的薯條、漢堡給肥死。

  好狂妄的語氣啊,不過也像公孫河岸會講的話。

  心結至此,是解開了。

  她終於瞭解體諒他人的感覺有多麼美好了,她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她對公孫河岸的怨憎竟也是造成她並不快樂的原因之一。

  “怎麼覺得一覺醒來,你變漂亮了?”雖然還不能出院,但雷榮森的精神很好,吃著美女為他剝的水果,不像個才動過大手術且少了一部份肝臟的人。

  “我本來就很漂亮啊,所以沒有所謂變不變漂亮的問題。”公孫映文揚揚眉梢回答他。

  怪了,難不成他會讀心術,知道她心地變美了,人也跟著變漂亮?

  “從小就這麼漂亮嗎?”他笑瞅著她不施脂粉,卻還是美麗不可方物的細致面孔。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沒化妝,他知道他住院的這幾天,她一直待在這裡沒走。

  “當然啊。”這種問題簡直就是污辱她嘛。“信不信由你,我十二歲的時候就有大學生要追我了。”

  他笑了。“那你一定是偷了人家的錢。”

  “你──”

  她氣結的瞪著他,還做勢掄起了拳頭要扁出言不遜的他,但她的粉拳卻被他握進了掌中,他順勢一拉,坐在床沿的她,整個上身跌進了他的懷中。

  她的雙眸還瞪得大大的,他的嘴唇已經冷不防的堵住了她的唇,她輕吟一聲,軟軟的癱在他胸前,一點也不想費力抗拒這個好不容易等來的吻。

  落在她唇上的灼熱加重了,她喘息著,快無法呼吸了。

  這個吻持續了好久好久,久到令她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不想再跟他鬥嘴了,只想永遠停留在他的懷抱之中,她也終於認同了美麗報那位兩性專家韋淩珊所寫過的一篇專欄了。

  韋淩珊說,人都需要一個伴侶,尤其是天性裡就比較多愁善感的女人。

  兩個人在一起可以做很多事,即使只是去便利商店買個零食也是有伴且有趣的,一個人卻往往只會待在屋裡,感覺到人生是無聊且寂寞。

  就算是女強人,也想找個可以依靠的避風港啊,她曾經以為她的人生只要有事業就夠了,現在她則完全推翻了這個理論。

  “雷──”她的眼神又昏然又迷蒙,難耐的蠕動著嬌軀,恨不得此刻是在家裡的床上,而不是在病房裡。

  “咳──”

  不自在的假咳聲在門口響起,他們迅速分開了。

  方老太太坐在輪椅裡,由吳芝嫻推著來,老臉上可沒有笑意,只有不假辭色,公孫映文的嬌顏頓時羞紅了,這兩個人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她體內的激情還沒有散去。

  “奶奶說有些話要告訴你,硬是要我帶她來。”

  吳芝嫻慈愛的眼裡流露著笑意,她很高興他們能有個圓滿的結局,這也是她之所以會特地寄聖誕卡給公孫映文的用意。

  “奶奶有什麼話要告訴我,讓我過去就是了,何必親自跑這一趟?”雷榮森微笑看著對方。

  方老太太則是把頭一偏,嘴硬地說︰“不要以為救了我一命,我就會感激你。”

  雷榮森仍舊老神在在的微笑。“我知道。”

  方老太太又是哼的一聲。“知道就好,不要以為替方家立下了多大的功勞,如果小昕在,他也會捐肝給我,才輪不到你來假好心哩。”

  “我知道。”雷榮森毫不動怒,氣定神閑的回答。

  “事到如今還說這種話太沒良心了吧奶奶……”公孫映文的嘴巴及時被雷榮森給搗住,不許她講下去。

  不止是雷榮森,連吳芝嫻都微笑以對,似乎並不在意奶奶如何對待他們,只有她一個人在抱不平。

  “奶奶﹗您真是嚇死我了﹗大哥在哪裡?他沒事吧?”

  方昕帶著女友沖進病房,他去接在瑞士一見鐘情要結婚的美籍女友,沒想到人在美國,家裡卻發生了大事。

  “我的寶貝回來了﹗”方老太太張手抱住孫子,兩祖孫抱著哭成一團,活像歷劫歸來。

  “真是偏心。”公孫映文忍不住嘀咕︰

  雷榮森當她小女孩似的揉揉她的發,低聲道︰“知道S集團收購土地的事,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嗎?”

  她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轉移了,好奇的抬眸問他,“怎麼解決的?”

  他饒有興味地說︰“奶奶解決的。”

  她愕然偏首瞧著他。“奶奶?”這可出乎她意料之外。

  就算奶奶有那個能力解決,也會見死不救才對啊,畢竟奶奶有生之年的任務就是讓雷榮森不好過不是嗎?

  “奶奶是鄰近土地最大的地主,她在事發之後就悄悄將土地轉到我名下,讓我可以全權運用,少了奶奶那幾筆上地,就算S集團收購了九成上地也不管用,等於是塊廢地。”

  聽完雷榮森的說明,她驀然想起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刀子口、豆腐心。

  原來奶奶就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那她真是錯怪奶奶了,還害她昏倒住院,要命﹗

  “不會再討厭奶奶了吧?”雷榮森微笑道︰“她也有她可愛的一面。”

  “我不會再把她當老巫婆了。”她承諾。

  “別以為我們在哭,就以為我們聽不到你們在說什麼。”方昕大聲的說︰“你們說,其實奶奶也有可愛的一面﹗”

  說完還朝他們眨眨眼,大家都笑了。

  在這一刻,公孫映文真的感受到了她不曾感受過的家庭溫暖,從奶奶去世至今,失落許久的幸福,好像已經握在她掌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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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方昕的婚事在方家是件大事,更何況因為方 的過世,家裡的氣壓已經低迷很久了,這件喜事叫每個人都振奮不已。

  婚禮理所當然是在蕾夢度假城裡舉行,金童玉女似的一對新人喜孜孜地一直手拉著手笑嘻嘻,讓大家都感染了他們的喜悅。

  “首先,謝謝各位來參加我和茱麗亞的婚禮。”一身白色西裝的方昕還真像個王子,他臉上散發著光采,搶了司儀的麥克風自己發言,叫人絕倒。

  “你這個弟弟還真是不拘小節啊。”公孫映文有感而發,隨即想到同樣是婚禮,她堂哥的婚禮就太嚴肅了,這裡真的隨興得多,每個人都洋溢著熱情,她好像越來越喜歡這個地方了。

  “他就是這樣。”雷榮森的笑意停留在嘴角。“從小就有表演欲,他的心願是當一名叱 好萊塢的國際大導演,不過這個夢想似乎遙不可及,奶奶認為那叫敗壞門風。”

  公孫映文忍不住大笑。“奶奶的見解果然與眾不同。”

  “接下來,我有兩件事要宣佈。”方昕率性的吻了下新娘嬌艷的臉頰,贏得起哄的滿堂喝彩,他清了清喉嚨續道︰“第一件事,我快要做爸爸了──”他笑嘻嘻的撫摸著新娘平坦的小腹。“這裡有我們愛的結晶,請大家給我們祝福﹗”

  霎時四周充滿了拉炮、吹哨和歡呼的聲音,公孫映文錯愕的眨了眨眼,看到方老太太當眾激動的落下淚來。

  “傳宗接代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她喃喃地道,忽然問人在她旁邊的雷榮森,“你認為有下一代很重要嗎?”

  他敏感的看向她的小腹,她臉紅了,嬌嗔地駁斥,“別亂猜,我沒懷孕,我只是看到奶奶這麼高興,有感而發罷了。”

  奇怪,當他在看她的小腹時,她的身體竟掠過一陣興奮,腦海裡自動回想起他們的那一夜……

  她驀然感覺到他溫暖的手指緊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正親密的倚近著,她心跳加速的抬眸看著他,看到他氣定神閑的,彷佛什麼事都沒有。

  “謝謝大家的掌聲。”方昕笑容可掬地頷首致謝,還戲劇性十足的朝大家揮揮手。“接下來是第二件事。”

  在眾人屏息以待中,他說道︰“婚後我將與茱麗亞暫時定居美國,茱麗亞的父親是幅斯電影公司的投資者之一,他將幫助我完成執導演簡的夢想,家裡的一切就要偏勞我大哥了。”

  這無疑是顆大炸彈,方昕馬上被關心他的家人團團圍住,方老太太更因為接受不了孫子即將不在身邊的打擊,做出一副昏倒狀。

  “你知道方昕將離開歐洲嗎?”公孫映文疑惑的問雷榮森,蕾夢度假城的重擔將落在他一人肩上了,而他,甚王不姓方。

  “我不知道他要走,但是我這個大哥祝福他。”他握著她的手,走出花團錦簇的婚禮廳。“每個人都有追尋夢想的權利,而這裡正是我實現夢想的地方,十歲那年我來到這裡,跟在我繼父身邊,跟隨飯店一起長大,看著飯店越來越好,我的理想就是打造一個老少閑宜的度假聖地,我想未來我會逐步將這個理想實現。”

  她又再一次的感到佩服他。

  他總是懂她在介意些什麼。

  她介意他的付出和得到的不成比例,介意方昕可以自由自在任性的飛,而他卻必須固守在這裡,等方昕倦鳥返巢,或者在好萊塢根本闖不出一個名堂時,他要將度假城的經營權交還給方昕。

  然而她又險險忘了,在他心裡,方昕是他的家人,為家人做任何事都是理所當然的,更別說要求回報了。

  他的胸襟她是遙遙比不上的,如果他都不介意了,她還有什麼好不平的呢?愛他,就是要認同他的想法,不是嗎?

  她忽然陷人了沉思之中。

  方昕為了夢想和所愛要遠赴他鄉了,她呢?

  過去她的理想是一手掌控大和集團,然而這份女強人的雄心壯志已經有所變動了。

  現在的她,愛情是第一位,如果愛情要她留下,她就會留下,而如果愛情沒有要求她留下呢?

  她看了眼雷榮森。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開口要求她為他留下來。

  那麼,在他的愛情裡,是不需要她的嗎?


  盛大婚禮的當晚,在方家的蕾夢莊園另外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派對,算是家人為方昕辦的惜別會。

  氣氛在感傷中有溫馨,因為活潑開朗的新娘已經大方承諾了,等寶寶生下來,她將回來莊園住半年,讓奶奶看曾孫看個夠。

  方老太太總算放心了,破涕為笑,對方昕叮嚀再叮嚀,也頻頻交代不懂中文的新娘要學中文。

  餐會大家圍在客廳的壁爐前談天說地,一邊品酒,一邊品嘗吳芝嫻親手做的各式小點心。

  “小昕,看到你結婚,表姊真替你高興。”宋雅扉從頭到尾都溫柔的注視著他們這一對,眼中充滿了羨慕。

  雖然她因為身體不適,已經在莊園裡躺了好幾天,甚至就連婚禮也沒辦法去參加,但她那份祝福的心意是不會少的,也送了新娘子一條很漂亮的鑽石項鏈當結婚賀禮。

  “表姊,你這麼漂亮,早晚都會遇到你的真命天子的,放心吧,到時你穿新娘禮服,一定比茱麗亞還漂亮。”

  宋雅扉笑了。“謝謝你。”

  她的眼光若有所思的瞅向雷榮森,不巧雷榮森也往她的方向看過來,乍看之下,仿佛兩人在四目交投似的。

  “哼。”公孫映文的低哼在這熱鬧的氣氛裡,只有她自己聽得見,她的不高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是在生氣沒錯,宋雅扉和雷榮森眉來眼去的,搞得他們好像才是一對。

  她不相信,她走了又回來,還在病房守了這麼多天,今天一整天的婚禮又跟雷榮森出雙入對的,宋雅扉會不知道她與雷榮森關系匪淺。

  是故意裝傻吧?

  還是,雷榮森對她也有承諾?

  想到那個害她與雷榮森爭吵的夜晚,導火線就是因為她看到他抱著宋雅扉進房,那個疑團,他至今還沒對她解釋過。

  她真該好好的問清楚,這兩個人之間到底什麼關系。

  “啊──”宋雅扉的病痛說來就來,她緊揪著心臟位置,表情像是無法負載巨痛。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每個人都緊張得不得了,尤其是方老太太,她可是非常疼宋雅扉這個外孫女的。

  “是不是心痛?”雷榮森迅速靠到了她身邊,把她的頭往後仰靠,輕輕按摩著她的太陽穴。

  “嗯……”宋雅扉無助的喘息著,整張臉都發白了。

  “你忍耐一下,我去替你拿藥。”他奔上樓去拿藥了。

  公孫映文不是滋味的看著這一幕,他真是比任何人都著急啊,她全都看在眼裡了。

  她不懂,在場這麼多人,宋雅扉就算發病也死不了,他有必要表現得這麼積極嗎?

  搞得好像他是宋雅扉的男朋友似的,那她算什麼?他一點都沒顧慮到她的感受,佳人眉頭一皺,他也跟著渾身不對勁了,真是過份﹗

  她低頭灌著悶酒,沒人注意她,大家的心思都在宋雅扉身上,想不到苦肉計這種古時候的招數到現在還這麼好用,叫她公孫映文用苦肉計來留住愛情那是不可能的事,她也不屑用。

  她又喝了一口酒,知道雷榮森已經將藥拿下來了,宋雅扉也服了藥,但她不想理他們,只是喝自己的酒,假裝很開心。

  夜深了,除了宋雅扉之外,每個人都喝了酒,直到過午夜十二點,爐火還在燃燒著,大夥總算不勝酒力全體回房去了。

  公孫映文喝得太多了,她連獨自上樓的能耐都沒有,還要雷榮森扶著她才能走。

  進房後,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你喝太多了。”雷榮森將她的頭搬到枕頭上,讓她躺得舒服一點。

  “好熱哦。”她的手在臉上毫無幫助的扇著風,漫不經心的潤了潤紅艷艷的嘴唇。

  他體貼的把她額際的發絲往後撥,燈光幽暗的室內,她的晶眸閃亮亮的看著他,她的渴望全由眼神傳達給他了,她有自信,她的身材絕對比宋雅扉那個瘦排骨強。

  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該愛她,不該愛宋雅扉。

  他低下頭親吻她美麗的頸項,她已經忍不住環抱住了他,他的頭更低了,拉下她香肩上的衣物,嘴唇往下游 ,吮吻著她柔軟的胸部,她含糊不清的呻吟在黑暗中輕輕的回蕩。

  他的頭發拂過她的胸前,往下親吻著她平坦的美麗小腹,溫柔的愛撫著她。

  “雷……”她發出壓抑又輾轉的呻吟。

  他褪去兩人身上的束縛,健碩的身子覆上她的嬌軀,全身上下流竄的活力和她緊密的結合在一起,他的男性軀體所散發出來的熱度叫她著迷,她緊緊抓著他的兩臂,只能無助的任由他激情的沖擊著她……

  她在兩個人都得到滿足,還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時,藉著酒意,忽然哭了。

  她的眼淚震動了他的心弦,他拭去她的淚水,抱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問︰“怎麼了?為什麼要哭?”

  她的聲音悶悶的傳到他耳裡,“我心痛。”

  雷榮森笑了。“你該不會在跟雅扉吃醋吧?”

  說得好像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似的,她忍不住抬眼瞪視著他。“你跟她究竟什麼關系?”

  他勾唇笑了笑。“我們是表兄妹,你不知道嗎?”

  公孫映文嘲弄的說︰“是啊,一對沒有血緣的表兄妹,一對隨時可以結婚生小孩的表兄妹,一對親密到可以抱著進房間的表兄妹。”

  他凝視著她,眼光失望。“如果你存心給我按這個罪名,你就按吧,我沒什麼好說的。”

  她更氣了。

  又是這樣,又是一句話都不解釋,難道他不認為在此時此刻,他們剛剛才佔有了彼此之際,他該對她解釋些什麼嗎?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宋雅扉嗎?”公孫映文死瞪著他,柔情不見了,激情不見了,現在的她像只爆怒的毒蠍子,只想咬死對方。

  “我當然喜歡雅扉。”他想也不想的說︰“她溫柔善良,沒有人不喜歡她。”

  “那你怎麼不去跟她上床?”她氣急敗壞的問︰“還是你已經領教過她的床上功夫了?因為比我差,所以你又回頭來找我?”

  雷榮森的眼光在瞬間轉冷了,他蹙起了眉峰,語重心長的開口,“別說一些叫自己後悔的話,你這麼說是同時污辱了我們三個人。”

  “我污辱她,你心疼了?”她又開始發揮吵架時,句句像刀的看家本領了。

  “如果你那麼心疼她,幹麼躺在我床上?你去躺在她床上啊﹗”

  “夠了﹗”他翻身坐起,開始穿衣服。

  他的聲音毫無溫度的傳進她耳裡。“為什麼你要用這麼累人的方式和人相處?在你看來,凡事好好的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嗎?”

  因為他穿衣要離開的舉動,她怒火更熾了,跟著翻身坐起,音調越揚越高。

  “為什麼講到宋雅扉你的反應就這麼大?她對你而言很重要嗎?因為我污辱了她,你就可以在激情過後丟下我不管是嗎?”

  “記得我說過你是個不懂愛的人嗎?”他問。

  她不由自主的微愣了愣。

  是的,他說的,而她也銘記在心,甚至想起來會懊惱自己的行為居然給他這樣的感想。

  “那麼現在我仍是同樣一句話,你是個不懂愛的人。”他站起來,準備要走了。

  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撞擊了一下,感覺到若他一走,她真的就永遠失去他了。

  “不要──不要走﹗”在愛情的面前,她拋棄了自尊,猛然從身後抱住他,委屈和不甘的淚水潸然滑落,她喊出了心底的話。“我只是嫉妒﹗嫉妒你對宋雅扉的好,嫉妒你跟她的默契,嫉妒你連她的藥放在哪裡都知道,你──”

  她住了嘴,因為她說不出“你應該只對我一個人好的不是嗎?”這句話,但這卻是她想說的。

  驀然之間,他心軟了。

  她像個孩子在要要不到的玩具,她的愛欲憎恨竟然這麼強烈,這表示她肯定有個不快樂的家庭生活。

  他拿掉她的手,轉過身,看著她漾著淚光的雙眸,低嘆了一聲,把她擁進懷裡。

  他善意的舉動使她熱烈的投入了他懷中,緊緊的回抱住他。

  “你現在一定很討厭我對不對?你一定覺得我很不可理喻對不對?”她悶悶的說︰“宋雅扉一定不會像我這樣,而我也永遠無法像宋雅扉……所以,我們不可能了是不是?如果是的話,你就老實告訴我沒關系,也好讓我徹底死心回台灣去,省得我留在這裡跟你糾纏不清,惹你討厭。”

  “你真的認為我喜歡的人是雅扉嗎?”雷榮森問。

  她咬著下唇,“你一直在誇獎她,不是嗎?”

  他沉穩地說︰“一個人不可能只有愛人,也不可能只為愛人而活,將來我們結婚了,我也不會因為你而忽略身邊的所有人,你會是我生命裡很重要的部份,但不會是唯一。”

  公孫映文愣住了,心跳驀然加速。

  他的意思是,將來他們結婚……他要和她結婚?

  好像在作夢,他真的這麼說嗎?

  她抬起晶眸來看著他,口乾舌燥的接到他的眼神,看到他唇邊的微笑,然後她知道了,她沒有聽錯。

  他真的提到了結婚二字。

  這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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