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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我的半糖愛人(十二星釵之魔羯女郎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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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4: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我的半糖愛人(十二星釵之魔羯女郎篇) 作者:簡瓔

要不是因為公司重大建案的土地出問題,
非得找到新地主重新簽約不可,
她才不會漂洋過海的來這座小島,
也不會衰到在坐船的途中,
碰到這個茹毛飲血的野生原住民了,
這該死的野蠻人﹗
居然恐嚇她海裡有冤魂在找替死鬼,
嚇得她皮皮挫,直說要去投訴他,
誰知船一到達目的地,
她糗大了的發現野蠻人竟是新地主,
只好鞠躬哈腰黏上去,成天纏著要簽約,
意外得知他是因為情殤才躲到小島來,
害她對他一時獸性……呃,是母性大發,
但劈腿女友卻不長眼的跑來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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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4: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陽光燦爛的星期六上午,淩天微頭戴工程安全帽,身著及膝裙套裝,腳踩日步鞋,步履穩定又俐落的巡視“國家世紀音樂會館”的工地現場。

  她的來到讓員工如臨大敵。

  “這裡不行。”天微幾乎一眼就可以認定,她看不順眼的那片牆尺寸和施工圖上的絕對不一樣。

  看著她明眸大眼中的精銳,工地主任林大海雖然一臉無奈但沒白費唇舌為自己的工人辯解。“知道了,我馬上叫人敲掉重來。”

  跟著淩天微做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很清楚她在工作上的要求,她從來不吹毛求疵,但她實事求事,在公事方面,她是沒有情面可講的,有時甚至連包工師傅都會被她整組換掉。

  “距離完工日期還有六十二天又十三個小時。”爬上二樓,她像提醒自己也像在告訴跟在她身後的林大海。

  林大海不發一語的亦步亦趨,站在二樓尚未完工的淩亂建地上,天微半瞇起眸子,俯視中庭幾乎快完成的噴池花園。

  “確認南非的植物可以順利栽植到花園裡了嗎?”

  這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音樂會館由在南非經商成功的華裔商人李澤湧回饋祖國興建,他希望交流兩國文化,因此她在建物的設計上想出這個點子,也獲得南非方面的熱情贊助,屆時將有一批珍貴的南非植物移植到音樂會館來。

  “確認過了。”

  林大海的回答讓她滿意的點點頭,她接起在響的手機。

  “小微,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不等她開口,對方說完就急忙掛掉,也不等她回答。

  “老闆──”瞪著手機,她蹙起了秀眉。

  她當然不會撥回去,因為她知道對方不會接,“見了面再說”是她老闆的至理名言,他總認為隔著電話什麼都說不清楚,而手機這項科技產品更只是傳遞訊息的工具,絕不是用來把正事談清楚的。

  “老闆找我,我先回公司了。”匆匆對林大海交代幾個重點之後,她跳上鐵灰色五門掀背房車,流暢的駛在週六車流量驚人的馬路上。

  她這位老闆是個急驚風,更是她老爸的拜把兄弟,雖然兩人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實際上情同父女。

  所以嘍,他會那麼肯定美好的星期六她沒有約會而在工作,因為他太瞭解她了,她不是一個時時刻刻需要愛情的人,但卻是一枝沒有工作就會枯萎的花朵。

  漂亮的掀背房車在三十分鐘之後駛入“萬邦建設”的停車場,下車前,天微脫掉白布鞋,套上擱在副駕駛座上的白色高跟鞋,提起後座的公事包和幾份散置在座椅上的資料夾,修長的腿邁動,迅速步入樓高二十的建物。

  萬邦大樓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它最有名的玫瑰色大理石牆瀑布,它也是北市辦公大樓首座有樓中花園,建築雄偉壯闊又融合了現代與古典,以石材打造的外觀幾乎和美東的私人豪華住宅如出一轍,讓人很難跟它與理著三本頭的建物擁有者聯想在一起。

  “淩小姐早!”朝氣蓬勃的中年守衛笑著跟她打招呼,平時的上班日,一樓的櫃檯有年輕貌美的迎賓接待小姐,而例假日只有保全公司的守衛人員輪守崗位。

  “你早!”天微匆匆點頭,走進電梯,直達十八樓的董事室長。

  “我來了。”她推開董事長室的木質大門,大型辦公桌照常淩亂不已,牆上十個監控電腦正一五一十的實況轉播各個工地的現狀,她從螢幕上看到剛剛和她在巡視工地的林大海已經找人在敲她認為不對的那面牆了,她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女孩子家,週末不去約會,去什麼工地嘛,真是的。”朱三銘假意抱怨著,其實很高興有個這麼負責的部屬。

  天微可是比他那三個兒子都還得他的心哪,他甚至想,傳賢不傳子,將來他這董事長的位子就算是傳給她,他也了無遺憾了。

  “您說的很對,那我這就去約會,失陪了。”她轉身就走。

  “你這孩子──”朱三銘連忙拉住她。“明知道我是有正經事才把你給找來的,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呢?再說週末都去約會的女孩子太沒個性了,我們就是要與眾不同,你說對吧?”

  天微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這個老頑童,他常讓她想到射雕英雄傳裡的周伯通,瘋歸瘋,卻有一身武功。

  她老闆也是一樣,白手起家創立了萬邦建設,成立三十年來,沒虧過一毛錢,目前是上市營建公司的第一位,雖然他的身價扶搖直上,但還是很勤儉,做生意也很實在,最討厭膨風,也很討厭廣告公司吹噓誇大的宣傳詞,跟別的建築商不一樣,這也是她自大學畢業之後,一直願意跟著他做事的原因。

  “那麼,到底有什麼事呢?”她在暗紅色真皮沙發坐了下來,拿出公事包裡的隨身筆記本,習慣在老闆落落長的說明中抓重點記下。

  “事情是這樣的,”朱三銘也跟著坐下,卷起衣袖,開始泡起茶來。“我們要買的那兩萬坪上地出了點大問題。”

  天微的秀眉一挑。

  老頑童總是這樣,明明很嚴重的事,往往輕描淡寫帶過,叫人啼笑皆非。

  萬邦建設今年最大的建案就是那塊黃金空地的興建與開發,預計投入一百五十億的資金,對手是朱三銘最討厭的膨風建商“展陸建設集團”,他們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下去做的。

  “什麼問題?”天微老神在在地問。

  通常老頑童遇到棘手的問題之後,會先自己在辦公室裡閉關,想好對策才出關,因此想必現在已經有解套的方法,她只要負責執行就可以了。

  “土地的所有權人易主了,那是他們家族內部的問題,你也知道我們沒立場干涉人家要怎麼分配他們的財產,縱然會對我們造成損失。”

  朱三銘吞了口口水,繼續口沫橫飛。

  “我們也只能欣然接受……哦,不,是摸摸鼻子接受,總而言之,因為這個原因,我們之前與紐約梵氏地產集團遠東區總經理簽的那份合約作廢,我們必須與新地主簽約,這樣才能進行上地開發的計劃,否則龐大的先置資金會對我們造成很大的負擔。”

  哎,講了一堆,口乾舌燥的,先喝口茶先。

  “瞭解。”她點點頭。“那麼,就簽啊,為什麼不簽?”她的筆記本只扼要的寫著「土地需重新簽約”七個字。

  “這個嘛,這個就是問題的所在了。”他擱下茶杯,潤了潤唇舌。“因為我們找不到新地主,所以無法和他簽約,也無法得知他的意願,據說他在一個私人的小島上,那小島是印尼眾多島嶼中的一個,名叫米納島,從來沒有人去過那個地方,那裡也沒有通訊設備,因此我們沒辦法和他約個時間來談買賣上地的問題,他也不知道要在那個小島待上多久的時間,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也只能紆尊降貴的去找他了……哦,不不,對方是大土地,我們不該用這個成語,那麼該用什麼成語呢?”

  他想了想,放棄,又啜了口茶,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很渴的。“小微啊,我剛剛那句話該用什麼成語才對?”

  “那不重要。”她完全知道老頑童在打什麼主意。“您的意思是,要我去米納島上找新地主談買地的事情?”

  “哎呀!明師出高徒!”朱三銘響亮的拍了下大腿,大聲贊道︰“你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好幫手,這麼兩三下就瞭解我的意思了。”

  “知道了,什麼時候出發?”她也不想浪費時間,土地的事情一天不談下來,她也是一天不能安心。

  “看你方便啦。”朱三銘悄眼看她,很小聲很小聲的講︰“不過我已經叫林秘書替你訂了明天飛往印尼的機票了,島上只有一個會講中文的東方男人,所以你要找到他不會太困難……”

  同樣陽光燦爛的星期天下午,天微帶著簡便的手提行李飛抵印尼的雅加達。

  把她的蜜袋鼴丹尼爾先生托裘素幫忙照顧,她預計用兩天的時間往返,她給自己最多三天的時間談定這筆交易,因此她的手提旅行袋裡只有兩套換洗衣物和超薄筆記電腦,準備隨時向公司報告情況。

  米納島──如果不注意的看,在地圖上根本不會發現這座不起眼的小島,她可是很努力拿著放大鏡才找到的。

  島的實際大小──不清楚。

  島上居住的居民──不清楚

  電壓──同樣不詳,不過她聰明的帶了適用全世界的變電器,至於貨幣,她帶了通行全球的美金和旅行支票。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跟地主見了面,大筆一揮,簽定合約,那麼她就可以速速返回台灣交差了。

  出了海關之後,她看到一個皮膚黑黑的年輕人高舉著寫她名字的牌子,她立即朝那年輕人走過去。

  “哈羅。”她笑容可掬。

  年輕人招呼她上一部中古的轎車,由他駕駛,她坐在後座,一路所見都是簡陋的房屋,原始的像那種完全未經開發的鄉下。

  車程長到她幾乎快睡著,她開始打起瞌睡,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問,忽然聽見了海浪聲。

  她睜開半闔的惺忪睡眼,看到車窗外居然已經夜幕低垂了,而路邊連盞路燈都沒有,詭異的讓她發毛。

  這種時候再來怕也來不及了吧?

  疑問在腦中一個個自動浮跳起來。

  碼頭有那麼遠嗎?遠到從白天開到了晚上還沒到?

  還有,她都沒問車資怎麼算,如果待會這傢伙給她來個獅子大開口怎麼辦?她是不是也只能欣然接受了……不,只能摸摸鼻子接受……

  “到了。”年輕人用生澀的中文轉頭告訴她,顯然是他為了營生而學的有限字匯。

  “到了啊……謝謝。”天微吞了口口水,拿出皮夾。“那麼,總共多少錢呢?我可以給你美金嗎?”

  看到她拿出皮夾,年輕人 腆的搖了搖頭,他降下車窗,手朝停在海邊的一艘長相奇怪的白色小船一指。“到米納。”

  “哦~你的意思是,那艘船到米納島啊?”她想她聽懂了。

  “下去。”年輕人又說,不過他的表情是提醒她下車,而不是趕她下車。

  “哦。”她如夢初醒。

  怎麼搞的?她覺得自己來這裡好像變笨了,行動慢半拍,一點也不像坐在臺北辦公室裡那個光鮮亮麗的女強人。

  提著行李下車,沒想到年輕人咻地掉頭,馬上把車開走了,迅速消失在黑摸摸的夜色裡,留下她一個人形單影只的愣在那兒。

  “這下皇帝真的駕崩了……”她喃喃地看著汽車絕塵而去,轉身看著那艘駛往米納島的小小螃蟹船︰心中充滿了問號。

  這只小東西真的可以到米納島嗎?

  真的不會在黑夜的大海中翻掉嗎?

  想太多已經沒用了,除了上船,她別無選擇。

  “淩天微,走吧!”牙一咬,她提著行李,苗條高姚的巧影一移,白皙蓮足踏著不明生物,涉水上了船。

  幸好幸好,船開了大約十幾分鐘就換了大船,看到比較像樣的大船隻,她的心才定了下來。

  一上去,她就看見一個有著強健體魄的男子坐在船上,他的五宮很端正,雖然他也黑,但古銅色的膚色硬是和剛剛送她來碼頭那個年輕人不同,尤其是他的雙眼,在漆黑的夜裡炯亮的像天上星辰,深色背心與沙灘褲外的每一寸肌膚都顯得勇壯精實,沒有一絲贅肉。

  “嗨……你好。”她想表達友善之意,於是露齒一笑。“我從台灣來,要去米納島,你也是嗎?”

  說完才發現自己幹麼用山地腔講國語啊?這樣人家也是聽不懂啊。

  她看著他,他沒開口,但點了點頭,仍舊抿著唇。

  “你是這裡人嗎?”她再問,這次正常點了,用的是標準國語。

  他搖了搖頭,她瞬間大喜過望。“那你聽得懂中文嗎?或者英文?不然日文跟法文也行,我都學過一點。”她完全沒想到這段話她也是用國語講的,人家如果聽不懂中文,會回答才有鬼。

  “中文。”他答。

  “太好了!”她忘形的歡呼一聲,也不管這是在船上就忙不迭抓著他問︰“那你是從哪裡來的?也是台灣嗎?你要去米納島做什麼?那裡真的只有五十萬平方公尺嗎?那找人是不是很容易?”

  他動了動嘴角,黑瞳在吹著海風的夜裡閃著兩簇奇異光芒。“你最好坐穩點,不然會有苦頭吃,海裡不知道有什麼會吃人的生物。”

  天微一聽,嬌臉霎時沉了下來。“你在嚇唬我?”

  他沉靜打量她半晌,說道︰“十九世紀的時候,回教海盜在這附近的海域反覆劫掠,很多居民被海盜抓去當奴隸或販售,他們也搶奪陸上的女人在船上尋歡作樂,數不盡的女人因為不堪受辱跳海身亡,她們不甘心的魂魄一直飄蕩在這片海面上,過去曾有船隻不明翻覆的紀錄,據說,那些不甘心的女子魂魄在找替死鬼,尤其是女人需要格外小心,尤其是船上只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時,她更加容易‘脫穎而出’。”

  他說完後,黝黑的兩拳氣定神閑的交握在膝上,黑瞳裡的眸光挑舋一閃,落在她身上。

  天微屏氣凝神的瞪著他,她驀地轉過身去,後面當然是空無一物的漆黑海面,她轉回頭,陰惻惻的瞪他一眼。

  如果他是開玩笑的,那麼很抱歉,她不喜歡這個不好笑的笑話,而且她這個人是不喜歡隨便讓人開玩笑的。

  “你是不是男人?居然這樣嚇唬一個女孩子?”

  他滿意的揉揉下巴。“當有不明物體忽然抓住你的頭發,把你連發帶人的拉進海裡,而我卻依然平安無事的坐在這裡時,你就不會認為這是嚇唬了。”

  該死!她用眼神淩遲他。“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我要投訴你!”

  她是淩天微,她是從來不接受威脅的淩天微,上一個威脅她若不加薪將發動罷工的工頭被她在一個小時之內踢出了萬邦建設,雖然老頑童搖頭告訴她,這樣會讓她身涉對方報複的危險之中,但她仍然執意那麼做!

  所以了,她絕對不是被嚇唬個一兩句就會昏倒的女人,而眼前這個傢伙也休想嚇倒她。

  “除了海盜可以奸擄女人,普通男人也同樣可以。”他選擇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淡淡的說。

  她警戒的盯著他,視線從他精壯的手臂到腿毛茂盛的有力雙腿,粗略估計他掠倒她只要三十秒,剝掉她衣服──加上她掙紮──只要兩分鐘,強暴她一秒──這是她貶低他性能力的演算法──把她連人帶行李丟進海裡只要二十秒……她怎麼會認為他五官端正呢?他根本長得邪惡得很!就算他會講中文又怎麼樣?他一定是這不毛之地的野生原住民,茹毛飲血長大的!

  總之,她真是該死的大意!

  她怎麼可以什麼都沒問清楚就上了這艘賊船,船隻在漆黑的大海上航行,一路快速的開著,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船上只有他們兩個,如果他真的姦淫了她,把她推到海裡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怕了?”他輕易從她眸心讀到身為女人的本能恐懼,但叫他意外及被挑起興趣的是,她眸中遠大於恐懼的懊惱神情。

  她不怕他這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嗎?

  她不說幾句好聽的來拍拍他馬屁,讓他對她手下留情嗎?

  “你很可惡!”她飲恨地坐了下來,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裡,她不服輸的挺直坐著,冷冷的瞪視著他。“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馬上咬舌自盡、跳進海裡,你不會有機會動我半根寒毛的,聽清楚了嗎?”

  他的手往胸前一盤,那雙黑眸在暗幕裡灼灼放光,他輕松的說︰“咬舌自盡之後,你絕沒有力氣再跳進海裡。”

  她嗤哼一聲。“我可以邊咬邊跳。”體型輸人家,逞逞口舌之快也好,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她絕不是一隻軟腳蝦!

  此時氣呼呼的她沒有注意到,她眼中那個茹毛飲血長大的野生原住民,炯亮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而且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眼前自動浮現一幅生動的自盡畫面,一名女子邊咬斷舌頭,雙腳像彈簧一樣離開船面,咚地一聲跳進海裡。

  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笑了,三個月?四個月?

  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他的笑線就全自動的罷工了,無論多好笑的笑話和多值得大笑慶賀的事都無法動搖那根麻木的笑線半分。

  然而現在,一名陌生女子居然能夠令他發噱而笑,這似乎不太符合他這幾個月來沮喪又痛苦的心境。

  “你幹麼那樣看著我?”注意到他不尋常的眸光,嘿心的嘴角還泛著淫笑,天微防備的瞪視著他。“別想打我的歪主意,老實告訴你,我私生活很亂,最近剛檢查出來我是愛滋帶原者,我還有會傳染給別人的香港腳,另外,我的胸部是隆的,毫無觸感可言,一捏就破,如果你碰我的話,倒楣的是你自己。”

  瞬間,他的胸膛震動,喉嚨滾動出沉沉笑聲。

  他笑出了眼淚,同時也確定了一件事──他是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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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經過六十多分鐘的航程,開始看到陸地的燈火出現了。

  米納島在望,天微有如吃了顆定心丸,耳畔聽到唱歌跳舞的樂聲,她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了下來,終於有心情感受慵懶閑適的南洋海風了。

  “恐嚇他人是有罪的,等一下我一定會到派出所去告你威脅恐嚇。”提起擱在腳邊的行李,她信誓旦旦的說。

  在他莫名其妙的大笑過後,她就決定無論如何都不再理會他,雖然海浪令船隻顛簸得要命,雖然漆黑的海面根本伸手不見五指,她依然從行李袋裡取出一本企業管理方面的書籍看了起來,對他的言行舉止充耳不聞。

  說也奇怪,自從她自顧自的假裝看書不再理他之後,他居然也不再打擾她了,她曾偷眼覷了他幾回,發現他炯然的眸子望著遠方無垠的海面,抽著煙,仿佛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她好奇了,一個茹毛飲血還妄想要非禮她的原住民能思考些什麼東西?唇邊還浮著一個蕭索的線條哩,真是好笑!

  不過,不管他在思索些什麼,都跟她沒關系,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只要讓地主簽下臺約,她就可以收拾行李飛回台灣了,她將一生都不會再來這個怪地方,也一生都不會再讓誤上賊船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

  “島上沒有派出所這種東西。”他毫無公德心的把煙蒂扔到海裡,慢慢地開口告訴他。

  她冷若冰霜的瞪視著他。“現在知道怕已經太遲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向這個島的最高權力者投訴你,你很快就會被驅離這個島了。”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站了起來。

  她仰視著他約莫一九○公分的剛挺身軀,幸好她也擁有如模特兒般的高姚身材,不然不就矮他一截了?

  “等著看!”她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她才不信島上沒有派出所,他一定是怕了,想求饒又拉不下臉來,所以才想騙她,可惜她不是那麼好騙的,才不會上他的當!

  陸地距離泊船的地方還有一小段距離,她迫不及待的卷起褲管、脫下鞋,赤足涉水而過,正式踏上米納島的土地。

  登島之後,她馬上看到一個年輕人舉著寫她名字的名牌。提著高跟涼鞋和行李袋,她馬上朝對方迎過去。

  “你好、你好!我是淩天微──”

  沒想到年輕人卻從她身邊大步走過去,她錯愕的愣了一下,轉過頭去,看到年輕人在跟恐嚇她的傢伙講話,還不時指指她。

  她瞪視著他們怪異的舉動。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嘰哩咕嚕……”他們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快速交談著,兩個人的視線有時瞄向她,有時低頭商議。

  她有些驚慌的瞪視著他們。

  如果她猜的沒錯,他們是同夥,這是個海盜窩,他們要聯手做掉她或者輪暴她,劫財劫色,最方便的棄屍地點仍是那片漆黑無邊際的大海……

  “GO、GO。。”年輕人大步走回她身邊,讓她措手不及的從她手中把行李搶走。

  “喂!”天微歇斯底裡的追上去,行李“被搶”讓她有些失控。“你是誰?快把行李還給我!”

  “他聽不懂你講的話。”一個很討厭的聲音飄到她耳際。“如果想謝謝他,到達目的地時只要象徵性的給他一點酬勞就行了,一瓶汽水或一罐啤酒都行,這裡的人不會貪得無饜。”

  她瞪了多管閑事的傢伙一眼,沒好氣的說︰“我不要跟你講話,你也不要跟我講話!”

  說完,她又去搶自己的行李。“不管你是誰,我要自己提我的行李……”行李裡有兩份很重要的合約書、公司的用印,還有她的護照和回程機票等等,說什麼也不能交給一個意圖不明的人。

  “No、NO﹗”年輕人笑著搖頭,不肯放手。

  “救──命──啊!”她放聲大叫,希望引起別人注意。

  “救──命──啊!”沒想到年輕人竟然學她的聲音也放聲大叫,叫完哈哈大笑,樂得很。

  “我快瘋了!”她氣急敗壞的取出手機,想打電話給代為安排行程的旅行社發飆。

  “這裡手機不通。”那個很討厭的聲音又飄來她耳際刺她了。

  “謝了!”她俏容鐵青,沒好氣的說道︰“你會講他們的話,你告訴他,叫他把李行還給我!”

  他打量著她。“我為什麼要無條件的幫你?”

  他的語氣與問法實在叫人生氣,她深吸了口氣。“好!我會給報酬,十罐啤酒夠不夠?還是你要十罐汽水?”想來這裡還未開化,仍然停留在以物易物的時代。

  他真的沒想到在同一天之內,他會笑出聲音兩次。

  但千真萬確的,她又惹他發笑了。

  “你笑什麼?”他的笑聲倒是惹惱了她,紅顏微怒。

  他不理她,低頭與年輕人交談,兩人談得很愉快,好像全然忘了她的存在。

  “你們到底要把我的行李拿去哪裡?把行李還給我!”她又追上去,他們還是不理她,繼續聊他們的,而行李也始終如一的握在年輕人手中,不曾動搖。

  星空下,拂著海風的清涼空氣中,走過草地和灌木以及茂密的椰子樹,三條長長的人影一路拉拉扯扯的來到兩間面海邊的椰子屋。

  他們走了進去,天微別無選擇的跟著走進去,年輕人這時擱下剛剛說什麼都不肯放手的行李,笑著對她比了比那個討人厭的傢伙,然後就拍拍屁股,輕松的走了。

  “喂──”她無比傻眼。

  他不是來接她的嗎?怎麼把她和這傢伙丟在這裡就走人,那她怎麼辦?

  “我餓了,吃飯吧。”他點起了小油燈,像回到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的掀開飯桌上的菜蓋。

  桌上擺著五小碟的菜,他打開飯鍋,逕自裝了一碗飯坐下來開始吃,迅速吃完,又起身添了一碗飯。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天微吞了口口水。

  她看看表,晚上八點多,中餐是在飛機上吃的,怪異的旅程讓她沒時間去感受餓。

  而現在,飯菜的香味吸引著她的胃,害她不爭氣的分泌起唾液,可是她怎麼拉得下臉來吃。

  “咳!我說──”她清了清喉嚨。“幹麼不開燈?”

  他休想來製造浪漫這一套,她可是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島上沒有電。”他簡單的回答了她,轉眼之間又添了第三碗飯,沒注意到她突然乍紅的臉蛋。

  看他吃得那麼快,她不自覺的又吞了口口水,看了那飯鍋一眼。

  那麼小的飯鍋,裡面沒多少飯吧?如果她再不坐下趕快吃,給他吃完可怨不得別人,她有點後悔幹麼不聽裘素的意見,帶碗泡面來呢……

  “你不吃嗎?”他忽然拾起頭問她,炯亮的黑眸在小油燈的光亮中分外吸引人,像兩簇黑色火焰。

  憑良心說,這傢伙是長得不賴,可惜在這種地方生活,一定沒有文化。

  “誰說我不吃,我要吃。”她擱下緊緊握在手中的行李走過去掀開鍋蓋,語氣仍然倔強,不肯放下身段跟他和解。

  添完飯坐下後,夾菜前,她挺有個人原則的對他說︰“你放心,這頓我會付錢的。”

  她才不要占他便宜,當然,他也休想占她便宜,以為供她一餐就要她以身相許,門兒都沒有。

  “隨便你。”他根本不看她,逕自吃自己的,吃完第三碗,又添一碗,食量委實驚人。

  如果不是他天生麗質吃不胖,那麼就一定是他以運動控製體重,否則哪會有如此恰當的身段?

  “這是什麼?”她夾起一片嫩黃色的菜葉問他,味道爽口中帶著微辣,讓她脾胃一醒。

  “魚。”他如此回答。

  “騙誰?”她夾著菜葉在半空中晃了晃。“這明明是菜!”

  “知道還問?”調侃至極。

  她哼地一聲,決定把肚子的溫飽擺第一,不裝什麼文雅了。

  她也添了第二碗飯,這時候的他已經與飯菜休兵,他懶懶的靠在椅背上,南風徐徐從屋子的三面大窗吹進屋裡,從窗戶望出去,可見看見沙灘和海,雖然外頭的氣溫將近二十七、八度,但舒懶的海風讓人一點也不感覺到熱。

  飯鍋見底,餐碟均空,她吃飽了,此行的任務很快回到她明晰的腦中,她沒有任何心情享受片刻的靜謐,只想完成工作,然後回到她熟悉的土地上。

  “你知道一位名叫梵立的東方人嗎?如果你帶我去找他,我可以給你──”她想了想,很大方的說︰“我可以給你一百罐啤酒和一百罐汽水,外加任何你想要喝的飲料一百瓶,如何?同意這個交易嗎?”

  天微眼巴巴的等著他回答,他卻站了起來,收妥餐椅,跟她來個答非所問。

  “裡面有兩間房間,我睡前面那間,你睡後面那間,這裡的水很珍貴,如果要沖澡就節約水源,明天早上八點可以吃早餐,逾時不候。”

  她倏地站起來,兩手撐著桌面,眸底有著訝異。“你的意思是,我今天要睡這裡?”

  不會吧?這樣跟在船上有什麼不同?

  “沒錯。”他不理她的驚訝逕自走進房間,舒懶的聲調鑽進她貝耳裡。“忘了告訴你,十九世紀的海盜們非常欲求不滿,他們不只在海上奸擄女人,上了岸當然也要找找樂子,所以說,傳說島上也有不甘心受辱而自盡身亡的女子魂魄在找替死鬼,找的當然同樣是女子。”

  他沒告訴她,島上連熱水也沒有。

  當然,聰明的她在愣然過後很快的明白了,沒有電,就沒有電熱水器,所以自然沒有熱水,如果要洗熱水澡,恐怕要自己用柴燒水。

  幸好水不熱,但也不至於冷,天微迅速洗了頭也沖了澡,水龍頭的省水裝置讓她洗得並不痛快,不過沐浴後的清爽仍讓她精神一振。她走出浴室,回到他指定的第二間房間,煤油燈已經點著在床頭櫃了。

  那傢伙進來過。

  一向精明的她,為何會讓自己掉進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

  她信任秘書安排的旅行社,沒有多加調查米納島的背景,她認為只要合約簽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現在看看,她讓自己多狼狽,跟一個不知道身分背景的男人一起住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連要找的人都沒見到半面,這跟她的原則完全背道而馳,一點效率都沒有!

  就著油燈的光亮,她打量著不大的方正房間。

  牆壁是竹編製成的,地板鋪著竹子,可能是因為這樣吧,空氣裡充滿著大自然的芬芳,地上的草席上有個墊子,角落裡有個三格櫃,除了一支手電筒,櫃裡沒放其他東西,她的行李靜靜的擱在櫃旁。

  她走到窗前,敞開的窗外是大海。

  柔柔月光在海波上碎碎亮亮地閃耀著,耳畔聽到海浪拍打沙灘的旋律,海風溫柔的拂過她的臉,抬眼一看是無雲的星空,這景致美得叫人嘆息,但她卻該死的想起那傢伙的恐嚇!

  她知道拉下窗子他的恐嚇就成功了,然而在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的此時,也只能老大不情願的接受他的恐嚇了。

  她探出身去,動手將撐住窗戶的棍子往裡拉。

  “啊──”

  她發出一聲慘叫。

  砰地一聲,門被推開了,馬上有人沖了進來,她嘴唇泛青、眸帶淚花,控訴的看著他。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一直嚇她,她也不會想關窗戶去夾到手,這筆帳算在他頭上,一定要算在他頭上……嗅!痛!痛死了啦!

  “把手指打開!”他握住她雪白皓腕,強迫她張開扭縮成一團的五指。

  “張不開……”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掉到他粗黝的手背上,她真的不想因為這麼可笑的事而哭,可是好痛,真他媽的痛極了!

  “非張開不可!”他動作粗魯,硬是把她的五指扳開。

  “哦!”她呻吟一聲,表情痛徹心扉,因為身體發膚上的痛,她忽然變成了一朵脆弱的小花。

  他檢查著她的五指。“還能動,沒什麼大礙。”

  他替她揉著指節,居然出乎她意外的溫柔與仔細,拇指與食指搓揉著她指節的力道恰到好處,溫熱的傳進了她的肌膚裡。

  “可……可以了。”她抽回自己的手。

  “你看起來不像個連窗子都不會關的人。”他把窗子關上。

  天微沒好氣的吸吸鼻子,死都不會告訴他,如果不是因為他嚇唬她,她根本不必關窗子,然後害自己夾到手。

  他走了,她連忙取出常備的曼秀蕾敦藥膏來擦。

  擦完,她整個人放鬆地仰躺在墊子上,深深的朝天吐出一口氣來。

  這個房間沒有電視、沒有影碟,也沒有書報雜志,除了乖乖睡覺還真不知道能做什麼。

  “對啊,我可以上網!”

  靈光一閃,她連忙跳起來拿出行李袋裡小巧的筆記電腦,可是整個房間找了一圈,就是找不到網路線的插座。

  她蹙起了秀眉,煩躁到了極點。

  “太好了!沒有電,所以沒有電視,手機沒有訊號,連網路都沒有,吼!這裡到底是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她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就算週末假日也一定會給自己找事做,像這樣無所事事的浪費時間對她而就是浪費生命,她可是個連談戀愛都主張半糖主義的女人。

  大學時代,她的死黨芷伶有個交往一年的土木系男友,每天和男友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最後他們同居了,“蜜糖主義”的可怕之處也漸漸顯露出來。

  芷伶每和男友大吵過後就跑到她的租處訴苦,一住幾天不回去,這種情形不是偶發事件,而是兩、三天就發生一次,看得周圍的人都累死了,也對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充滿了疑問。

  她曾問過芷伶,他們既然這麼不合,為什麼不乾脆分手算了?

  偏偏他們又不分手,四年來一直反覆上演著吵架、出走、和好,最後還不是因為男方另外結交了一個外縣市的女友而分手。

  讓芷伶最嘔的一點是,她的前男友和那位外縣市的女友交往了三年仍然感情甚篤,遠距離的戀愛讓兩人更珍惜相處的時光,兩個人後來還結婚了,目前有兩個孩子,生活非常美滿。

  於是,天微深刻的體認到半糖戀愛的重要性,她還很公式的分析過,半糖主義的戀愛可以節省約會的支出,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就免不了要天天花錢,而且半糖戀愛也會讓彼此都有比較多的時間做自己的事,不會習慣性的要陪對方,反而該做的正事都沒做。

  另外,人往往都不懂得珍惜在身邊的人,像芷伶,同居時,她天天為男友做飯、洗衣,那個男人從來不曾感謝過她,反而視為理所當然,久而久之,芷伶還沒嫁給他就變成黃臉婆了,對男人而言,一點新鮮感都沒有。所以她發誓,她絕對不要變成像芷伶那樣可悲的女人。

  她一直是個很實際的魔羯座,身為家裡的長女,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她都按部就班的來,要她談起戀愛就天天跟男朋友黏在一起,她覺得真的很浪費時間。

  她認為在半糖主義的戀愛下,偶爾約個會不是很好嗎?可以好好的計劃當天要做什麼、要去哪裡玩,這可比芷伶和她男友到最後都只窩在家裡看電視強多了。

  所以大三那年,她交了男朋友之後,就堅持每週約會一次,最多兩次,而且不強迫對方的假日專屬於自己。

  因為見面的時間不多,而且都很有計劃的出遊,所以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直到對方大學畢業之後赴美留學,兩人這段情才理性的劃下休止符,她因此有了一段記憶很美好的初戀。

  當然,也不是每個男人都肯接受她這種半糖戀愛論調的。

  進入萬邦之後,因為工作的關系,她結識了一位建築師。

  那位傑出的建築師才交往三個月就邀請她同居,她敬謝不敏的推掉了,後來就漸漸疏遠他,因為那個男人的控製欲太強了,雖然她不跟他同居,可是他還是把她當成他的所有物,每天下班時間一到,他的電話就來了,一定要跟她一起屹晚飯,假日也一定要她出門約會,她哪受得了?

  第三段情史也毀於她的半糖論調。

  那是一位優秀的會計師,她向他提出半糖主義的交往,剛開始工作同樣很忙的他欣然接受,但時間一久,他就開始懷疑她是否有別的男友,否則熱戀中的人,為什麼不想時時刻刻跟他黏在一起,也從來不查他的勤?

  當然,分手收場是免不了的,她也不會遺憾,反正她就是無法接受蜜糖主義的戀愛,她根深柢固的認為,那絕對會扼殺一段戀情!

  她超級欣賞SHE的那首歌──半糖主義。

  我有自己的生活,愛不是每天相依為命,我要對愛堅持半糖主義︰永遠讓你覺得意猶未盡,若有似無的甜,才不會覺得膩……

  聽!寫得多好啊!

  就是這種感覺!她完全相信七年之癢一定會發生在戀人之間,除非一直以半糖主義來相處,全情投入只會加速愛情的死亡……

  哦!她怎麼會想起這個呢?

  一定是因為她太無聊了,她現在又沒有男朋友,半糖還是蜜糖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早知道島上會落後成這樣,她就該帶幾本書或者隨身聽來,起碼可以用來打發睡前的時間。

  現在扼腕已經太遲了,明天她一定要用最快的方法找出地主,迅速簽完合約,然後飛離這座連熱水都沒有、鳥不生蛋的爛島!

  她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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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5: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是長腳海鳥的蒼鳴將天微給喚醒的。

  她睜開眼睛,感覺到清風輕吻著她的臉頰,空氣中有淡淡的木材味和海水味,跟她家裡房間的馨香截然不同。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睡到自然醒了,她通常都分秒必爭的設好三個鬧鐘,善用生活中的每一天,絕對不浪費。

  每一個早晨,她都準時五點半起床做半小時的運動,然後淋浴、換裝,出門上班,在路上隨便買個早餐帶到公司邊看文件邊吃,無論天氣再冷、被窩再溫暖都不可能使她睡過頭。

  瞧,她就是個這麼有紀律的人。

  所以嘍,她也要求她的部屬每天不能超過七點半到公司,當然也絕對不可以準時六點下班,她幾乎把萬邦建設看成自己的事業在對待,就算她老爸、老媽常抱怨她很久沒回家了,她也依然以工作為重,並且認為沒有什麼不妥。

  然而,這個早晨打破了她所有的常規,她不是被鬧鐘喚醒的,等一下也沒有晨間會議要開,她更加不必強迫自己起來運動,因為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慢跑才好。

  梳洗過後,她換了套衣服走出房間。

  屋裡靜悄悄的,似乎一個人也沒有,她到隔壁敲敲門,半晌沒有回音,她走出房舍,這才發現她置身在一個多麼令人屏息凝氣的天堂!

  眼前是白色的沙灘和湛藍的海水,天空藍白相問,海與淡色的天空相互映照,四周椰樹茂密,樹幹筆直雄偉的聳入天際,黃綠色的大片葉子間滿是好大顆的椰果。

  回首一看,她昨晚住的那間房子居然是椰子屋!

  椰子屋的屋頂呈三角型,鋪著椰子葉編的椰茸,牆壁是竹編製成,就好像以前馬來人住的那種草編木屋。

  原始,太原始了……

  天微凝視著眼前靜謐的海,不知不覺走過綠色的草坪和白色的細沙,來到無垠大海的面前,椰葉隨著風搖擺,海面平靜無波。

  站在空無一人的大海之前,她忽然憶起了生命中第一次看海的情景,她也曾深受大自然的感動過,甚至因為海太美了,她眼眶還泛起感性的淚水。

  但是後來這種情形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隨著年紀漸長,她已經不知道何謂感動,因為全心投入於工作上的關系,她也鮮少旅行,出國一定是為了出差,達成目的就回國,連半點發現旅行中的感動的沖動都沒有。

  但現在,她又再次的被大自然給感動了。

  好奇妙的感覺︰心裡激動又澎湃,就像大海與她心律交疊似的,望著那片藍藍海水,她久久不能自已。

  好半晌,她就這麼一直佇立在那兒不動,直到長腳海鳥的蒼鳴驀地讓她醒覺了過來。

  老天!她在幹什麼?

  她居然用寶貴的時間在發呆?

  現在絕不是感性的時候,她得恢複平常的自己,趕快找到地主簽約才是,如果她沒有完成這項任務,不僅僅只是損失天文數字的資金,連萬邦的金字招牌也會垮掉。

  “淩天微!回來!”她用嚴厲的語氣命令自己。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再來一次!”

  她彎腰做起了柔軟體操,希望藉著這些平常她每天持續在做的簡單體操,能幫助她回複到平常的自己。

  體操做完了,她深呼吸,讓空氣充滿她整個胸腔,感覺到意猶未盡,她忽然想知道自己能下能金雞獨立。

  於是她抬起一腳,兩手展平,腳丫子埋進細沙裡的觸感真好,砂礫冰涼冰涼的,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經驗。

  “這樣太小兒科了,應該來點高難度的。”

  她把展平的雙手打直,忽而打直,忽而展平,迅速的來回替換,做快了,還真像展翅欲飛的小鳥。

  “打直、展平、打直、展平……嗚哇哇哇哇!”

  她發出人間慘叫,整個人失去平沖,在沙灘上跌了個狗吃屎。

  “唔……幸好沒人……”她揉著鼻樑站起來,忽然覺得自己很蠢。

  她在幹什麼呢?有時間在這裡要烏龍怎麼下去找地主談簽約的問題,大家都在等她的消息,她怎麼可以這樣自甘墮落,就算來到無人島,她也一樣是工作至上的淩天微──

  “這點是絕對不會變的!”她宣誓般的舉起右手,仰天大喊。

  “很精采。”

  男子調侃的嗓音鑽進她貝耳裡,她迅速回身,看到昨晚害她夾到手的那傢伙站在那裡。

  “你站多久了?”她瞪著他,防備地問。

  他老神在在。“沒多久,看了你所有的噴飯演出而已。”

  飯桌上,天微沒好氣的吃著早餐,依然只有他們兩個,這見鬼的島難不成真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那些食物都很鮮嫩,不必那麼費勁的嚼他們。”他看了咬牙切齒的她一眼,如是說。

  “細嚼慢咽有肋消化,你這種人不懂。”一想到自己的醜相全被他看完了,她就越想越氣,他還想指導她怎麼吃東西?真是找死!

  桌上的食物她全叫不出名字,當然也別幻想會有咖啡、吐司、火腿什麼的,早餐跟昨晚一樣,都是白飯配菜。

  菜很可口,雖然滿足了她的胃,可是她的靈魂好想喝杯咖啡啊。

  咖啡是每天喚醒她腦門的特效藥,如果沒有喝,就會渾身不對勁。

  她現在就渾身不對勁。

  “你知道什麼是咖啡嗎?”她問,直覺的把他當島上原住民,沒第二種想法。

  他不置可否的看著她。“怎麼樣?”這輩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這種問題,他真的又想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人很容易惹他發噱,從昨天到今天,他都有一種奇異的輕快感,這是過去三十年來未曾有過的感覺。

  他一直是個工作機器,如果不是那件生命不該有的意外,他也不會來到這座島,不會過這樣閑散的過日子,不會遇到這個奇怪的女人。

  “那是一種咖啡色的液體,原豆經過烘焙散發出香氣,將豆子磨了之後變成粉,然後用熱水濾過粉就變成一種誘人的提神飲品,可以加糖也可以加奶精,有人兩者都不加,我就習慣加半匙糖和一匙奶精。”她深吸了口空氣,表情活像在吸嗎啡。“我現在就好想來一杯!”

  他起身,從木櫃裡拿出一包已拆封的咖啡粉來。“抱歉,你費神描述的是這個嗎?”

  天微幾乎是彈跳起來的。“你居然有咖啡粉!”口氣像他居然有海洛英似的。

  他取出一個濾網,把濾網固定在一隻馬克杯上,每天來幫他煮三餐的卡格南都會替他準備一壺熱開水,保溫壺是他從雅加達買來的。

  須臾,一杯香味繚繞、熱氣騰騰的咖啡就完成了。

  “你幹什麼?”她眼睜睜看著他拿掉濾網,逕自享受的啜飲起來。

  這杯,不是要給她的嗎?

  “喝咖啡。”轉眼間,他已 掉半杯了。

  她眼巴巴的望著他,表情饞涎。“那我呢?”

  “這裡只有一個杯子,不過有多餘的碗。”他取出一個碗給她。“請便,不必客氣。”

  實在太想喝了,碗比濾網大得多,那傢伙又自顧自的享受著咖啡,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於是,她只好拿著濾網,小心翼翼的倒入熱水,有時候熱水會濺到指尖,好不容易才沖出一“碗”咖啡。

  “你看起來很優雅。”他給她贊賞的一眼。

  “謝謝。”絕對的沒有好氣。

  生平第一次,她用碗喝咖啡,雖然撫平了靈魂,但她也更加地恨他恨得牙癢癢的。

  他一定是故意要看她出糗的,沒關系,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現在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先找到地主簽約!

  “喂──”她叫他。“還記得我昨天跟你提過一個叫梵立的東方人吧?我急著找他,如果你有門路的話,我可以給你一百塊美金。”

  她傾身看著他,眸心發出利誘的光芒。“你知道什麼是美金吧?”問完,她直覺認為他壓根兒不懂,於是進一步說明,“不是美美的金子哦,是美國發行的貨幣,全球通行,你去雅加達的話也可以用,你們這裡的物價水準看起來滿低的,所以我想,一百塊美金可以買不少東西了。”

  把玩著白色的馬克杯,他又想笑了。

  她絕對是第一個對他解釋什麼是美金的人,她不知道每一個日升日落,他能夠動用的美金可是以“億”為單位來計算。

  “你笑什麼?”天微瞪著他。“如果你不肯幫忙的話,就替我找昨天那個年輕人過來。”

  “不必找了。”他在木桌上放下馬克杯,炯亮眼瞳直視著她,閑談似的提起,“我就是梵立。”

  她瞪直了眼,纖指直指著他,呆呆的重複。“你──梵立?”她快昏倒了。

  她像個打敗仗的將軍,急於看出些什麼會令自己犯錯的端倪。

  不不,她不可能這麼粗心大意,可是,究竟是哪裡出了錯,令她鬧了這麼大的一個笑柄?

  島上只有一個會講中文的東方男人……老頑童的話咻地一聲,鑽進她耳裡,她暗叫一聲糟!

  不妙!很不妙!他可能真的是梵立!

  東方男人──他明明是,是她執意將他歸為土生土長的原住民。

  會講中文──他不僅會講,還標準得很,一點奇怪的口音都沒有,是她選擇忽略這個部分。

  “這下皇帝真的駕崩了……”她閉著眼深呼吸一下。“鎮定下來,事情沒那麼糟,淩天微,你快鎮定下來,我命令你馬上鎮定下來!”

  天殺的!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如果他真的是她急欲要找的那位紐約梵氏地產集團的梵立先生,讓她想想,從昨天到今天,她對他說過什麼沒禮貌的話……

  她頹然把臉埋進雙手裡。

  沒禮貌的話……老天!可多了!

  “說吧,找我什麼事?”梵立將她變化萬千的窘態盡收眼底,他就像在逗弄一隻原本張牙舞爪但在瞬間被拔掉尖牙的母老虎,他已經好幾個月不曾單純的對一個人這麼感興趣了。

  那只被拔牙的母老虎,秀容熱辣辣的發燙著。“嗨,梵先生──”

  她擠出一個官方笑容,她真的非常願意減壽十年來交換回到初上船看到他的那一刻,如果知道他是梵立,她會對他無比謙卑。

  他輕笑。“你一定是要問我,島上的最高權力者在哪裡,你要投訴我在船上對你的恐嚇行為,對吧?”

  淩天微在心中呻吟一聲。

  這傢伙非得那麼會記仇不可嗎?

  “當然不是。”她勉強持續著甜美笑容。“讓我們忘了之前的事,從頭開始好嗎?我是萬邦建設的代表,我叫淩天微──”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即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請您等我一下!”

  梵立看著倩影匆匆去匆匆來,當她再度坐下時,氣息微紊,手中多了一張小巧的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請笑納。”她雙手奉上名片,再恭敬也不過了,態度與她之前把他當原住民時判若兩人。

  “梵先生──”他久久不收名片,她有點急了,輕喚他。

  “你的手有傷口嗎?”他雙眸盯著她,閑適地、風馬牛不相及的問。

  “啊?”她一愣。

  “你不是愛滋帶原者嗎?”他瞟她一眼。“如果你有傷口的話,你拿過的東西都有可能將愛滋傳染給我,因為我的手不巧早上也擦傷了。”

  老天!

  這個男人不但很會記仇,記憶力還很好,將她說過的話全還給她了。

  “那是開玩笑的,您應該知道。”她的櫻唇噙笑,清了清喉嚨開始說明,姿態超級低。“是這樣的,您在臺北的商業區擁有兩萬坪上地,我們公司原本已與紐約的梵氏地產集團簽好了合約,卻在合約生效的前一天,這筆土地由一位梵天錳老先生轉到了您名下,因此我們必須重新與您簽約……喔!抱歉,請您再等我一下!”

  她變笨了,來這個原始的島之後,她淩天微變笨了,居然去拿名片的時候沒把合約書給一並拿來。

  梵立再度看著苗條纖麗的倩影去匆匆回匆匆,這回手上多了兩份合約書模樣的文件。

  她探過身去殷殷講述。“這裡有兩份合約,請您過目,我們公司以超過市價百分之二的價格收購您的上地,金額絕對合理,如果沒問題的話,麻煩您在這裡、這裡、這裡以及這裡簽名蓋章……”

  梵立突然伸了個懶腰。

  她錯愕的抬眸看著他。

  他舒懶地站了起來。

  “小姐,我沒說過要賣地。”白牙在她面前一閃,挖苦地道︰“而且我從不跟有香港腳的女人打交道。”

  “等等我!梵先生!請你等等我!”

  天微手裡拿著草帽在追男人,她的裙擺飄揚,高舉在手中的草帽也彷佛快飛起來了。

  “你總算肯停下來等我了。”她吐了口氣。

  從椰子屋出來後,梵立就用巡島的步伐在行走。

  他看似漫無目地的走向村子,他們從小徑經過森林,她看到一間用木頭搭蓋的小學校舍和一群皮膚黑黑的學童,學校正面有個升旗台,上面飄揚著一面奇怪的旗子,然後是幾戶人家,有人自動走到梵立面前,他這才停了下來。

  “嘰哩瓜啦、嘰哩瓜啦……”梵立和島民在交談。

  天微看了眼熾烈的太陽,本能的瞇起了眸子。

  島上的風似乎無所不在,所有的樹、灌木跟草都隨風搖擺,天氣很熱,但風緩和了熱的感覺,她沒有流汗,只是下意識的拿草帽揚著臉。

  “梵先生,請你聽我說好嗎?”她在梵立與島民之間插嘴。“我們老闆真的很有誠意買您的地,如果您不滿意我們的買價,盡管開出您的價格,在合理範圍之內,我都可以代表萬邦建設作主答應您……”

  梵立看著她,島民也看著她,然後他們對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又回到他們的交談上,不理她。

  就是不理她。

  可惜她淩天微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

  她很大聲的清了清喉嚨。“梵先生!我想您剛剛絕沒有聽清楚我在說什麼,所以我就不厭其煩的再對您說一遍好了,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正在開發一塊地,連同您的那兩萬坪上地在內,總計劃開發坪數是八萬坪,現在,其他六萬坪的收購行動都已經順利完成了,只剩下您的部分,嚴格說起來,這不並是我們公司的疏失,而是貴公司的問題,你們的遠東區代表實在不該出爾反爾,以一句‘他也很抱歉’來推卸責任……”

  那個黑摸摸的島民在她侃侃而談的時候,一直用他單純無比的眼眸看著她,他忽然迅速對梵立說了一串話。

  “他說什麼?”她直覺他說的一定跟她有關。

  梵立咧唇一笑。“他問我這個聒噪的女人是誰?”

  “我哪有聒噪?”天微抗議。“只要你答應把土地賣給我,我馬上離開這個島,從此以後不會再煩你,你覺得如何?”

  他慢慢的、慢慢的對著眼巴巴等答案的她搖了搖頭。“我不要跟你講話,你也不要跟我講話。”

  “等等我!梵先生!”他又開始走了,她連忙追上去。

  為了跟他劃清界限,她曾說過叫他不要跟她講話,她也不會跟他講話這種話,沒想到他都記在心裡了。

  她真是……真是自作虐不可活啊。

  天微睜開眼,椰子樹梢大剌剌的擺動著,起碼有五公尺高的椰樹上大片葉子隨風搖曳。

  她真沒想到有一天的下午,她會像這樣毫無形象的躺在一座島上的椰子吊床上睡覺,不必趕著開會,不必趕著巡視工地,也不必盯牢數個電腦,更加不必被不懂事的屬下和秘書氣得半死。

  一切是這麼悠閑,吊床隨著風搖來搖去,眼前是三百六十度浩大無垠的天藍色蒼穹,她靜靜的躺在吊床上,整個天空下似乎只剩她一人,她下意識的抬手看看表,居然已經下乍四點多了。

  老天!她睡了三個鐘頭!

  早上,她追著梵立走了整座島,中午回到椰子屋,吃過簡單的便餐之後,他就晃呀晃的走出家門,來到這海岸邊。

  然後,他往吊床一躺,閉眼睡著了。

  而她,她當然不能無禮的去把他給搖起來,百無聊賴之下,她也只好學他了,隨便找了張吊床躺,心想這只是消磨時間,等他一起來,她就要繼續鍥而不舍的說服他把地賣給她。

  沒想到耳際吹拂著清風呼呼,眼眸瞇視著廣闊湛藍,整個世界靜謐的只剩風的聲音,而她也──睡、著、了!

  想到這裡,她連忙下了吊床。

  梵立躺的那張吊床卻空空如也,他不知道胞哪去了,她也沒心情欣賞周圍的一切了,連忙回椰子屋尋人去。

  “哈羅!梵先生!”

  她在後頭的廚房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忙不迭的繞進廚房去。

  “你是──”她看到一名笑容 腆的島上婦女在做飯。

  對方看到她,遞給她一張紙條。

  “遛狗。”她讀了出來。

  卡格南指指敞開的後門,院子裡有只毛色黑亮的中型犬,趴在地上,看起來懶洋洋的。

  幸好她不怕狗,這傢伙再可怕也不會比丹尼爾那只過動兒還令人頭疼吧?

  天微欣然接受了梵立派給她的任務,並主觀的認定只要她把這件工作做好,梵立就有可能答應把上地賣給她。

  “你叫什麼名字呢?該不會就叫小黑或黑仔吧?”

  她牽著黑狗在海岸邊漫步,走著走著,沒想到黑狗卻突然疾奔了起來。

  “媽呀!不要跑!”

  滑稽的事情發生了,她被狗拉著跑,就像水上摩托車在拉沖浪板一樣,畫面絕對不是她在遛狗,而是狗在遛她!

  “停下來!死狗!我叫你停下來!”她連聲咒罵,已經完全忘了好好對待這只狗可能會讓她順利簽下合約。

  最後,黑狗是停下來了,不過她卻因為雙腳緊急煞車不靈而跌得四腳朝天,整個人灰頭土臉,杏唇上沾了一圈細白沙。

  她一定跟這座島八字不合,一定是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黑狗興奮吠叫著朝她沖過來,她受驚一縮,杏眸圓睜,不甘示弱的回瞪著它。

  “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你千萬別過來,我警告你,我這個人最喜歡吃狗肉了,如果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一定把你宰了燉來吃……”

  “我想我絕不會把土賣給一個想吃掉黑騎士的人。”

  男性的嗓音蕩到她耳際,她倏然抬起眼,看到狗主人正居高臨下的盯著她。

  兩人視線交會,她看起來很狼狽,而他則閑適得很。

  收回視線,梵立蹲下身子,朝黑狗拍了兩下。“黑騎士,過來。”

  剛才宛若得了失心瘋般的黑狗瞬間乖巧地朝主人一搖一擺的走過去,還撒嬌的舔舔主人的手心。

  天微的喉嚨動了動,看著這一副溫馨的“主人與狗”。

  噢!天殺的!她真的買不到他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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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5: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向晚的黃昏,米納島的天空變為橘紅色,海平面下的落日真的很美,但一身細白沙的天微了無欣賞的心情,她亦步亦趨的跟在梵立後頭,好幾次差一點踩到他的腳後跟。

  “您一定得聽我解釋,梵先生,我絕對不是真的要吃您的愛犬,我也不敢吃狗肉,我只是嚇唬它而已……”

  梵立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白牙一閃,精眸閃爍著惡作劇的光芒。“就像我嚇唬你一樣?”

  她直覺的點頭。“對……不不,您從沒有嚇唬過我,我們那天是在閑聊,我想您也不會願意看到一間歷史悠久的建設公司因您而倒閉,請您高抬貴手,將您寶貴的土地賣給我,我代表萬邦建設一輩子戚激您……”

  現在對她而言,什麼尊嚴、面子、身為女人的矜持,通通都不重要,只要能買到那塊地,她什麼都願意做!

  “你可以看看晚霞,也可以聽聽海水的聲音,就是不要再開口講話,否則我永遠不會考慮把地賣給你。”

  梵立的威脅有效的令她住嘴了。

  因為不再開口,無聊之下,她真的抬眼看了看迷人的橙紅天際,耳畔傳來海水拍打海岸的潮聲,不規則,但那是大自然的音樂……

  “為什麼您會來住在這座島呢?”不知不覺,她與他並肩而行,並且忘了他的威脅,問起了心中的疑惑。

  像他這個一個標準的紐約客,年紀輕輕的就選擇了這般遺世獨立的生活,其中必有原因,而且應該是相當重大的原因。

  她偏頭研判著他,他的唇線微微勾起。

  “有個交往超過十年、隨時可以論及婚嫁的女人另結新歡,向我提出分手,這個原因夠不夠說服你?”

  天微倒抽一口冷氣,她依然偏著螓首,不過表情已經變成瞠目結舌的瞪視著他了。

  所以是……失戀嘍?

  失戀令這個站在金字塔頂峰的男人來此自我放逐?

  也就是說,他不是全然冷血的,甚至可以說,他是相當重感情的,所以失去一段感情會令他情傷至此。

  想到這裡,她陡然興奮起來,莫名的熱血從她腳底一直竄上來。

  她的希望又回來了,即便是他一直不願鬆口,她還是可能買到他的地的!太好了!失戀無罪!失戀萬歲!

  而且這麼隱私的問題,他可以不回答她的,可是他卻回答了,她想她是幸運的,大概是因為島上只有他們兩個東方人吧,所以他把她當“自己人”了,一定是這樣的,這實在是太好了,非常有助於她買到那塊地……

  “你們……已經沒聯絡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些什麼,但很小心翼翼的斟酌字眼,以免踩到金主的地雷。

  “這個地方沒有通訊設備。”他咧了下嘴,步履未停。

  她偏首看著他刀鑿般的側顏。

  沒錯,這裡是沒有通訊設備,但是她當然不是指這個,不過既然他不願意說,她也沒必要自討沒趣的追問。

  再說,她也不關心他的感情生活,她只關心他的土地,只要他別傷心到去跳海自殺就行了,管他跟舊情人有沒有聯絡?

  只是她有點不解,什麼樣的女人會下希罕榮華富貴的離開了他?更何況兩人還交往了十年以上,這就好像一對老夫老妻離了婚。

  難怪他會拋下塵世的一切躲到這裡來,形同妻子的女人跑了,這相當沒面子不是嗎?對於他這個擁有權勢、金錢與出眾外貌的男人來說,這一定是世上最叫他難堪的事了。

  等等……她剛剛想什麼來著?

  出眾外貌?

  他有出眾外貌嗎?

  她又看了他一眼。

  金黃色的夕陽灑落在他身上,挺直的鼻翼,橫飛的劍眉,深邃銳利的黑眸,加上絕對男性的身形……是的,她得承認,他確實是英俊的。

  “你在看什麼?”他忽然偏頭看了她一眼,眸裡的鋒芒像刀一樣。

  她有點嚇到。“沒、沒什麼。”

  搞什麼?這男人還真喜歡出其不意,她以為他專心在走路,他卻知道她在偷看他,幸好她發誓自己眼裡絕對沒有對他流露出愛慕之意,她可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癡,不管他多有錢都一樣,金錢是買不到她的愛情的。

  兩入跨進屋裡,飯菜已然在屋內飄香了。

  這裡的人似乎都習慣早早吃晚餐,大概也是因為晚上沒電沒事可做吧,吃完飯早點睡,更少起床後還有些活動可在太陽底下進行。

  “啊,好想喝瓶啤酒啊。”天微伸著懶腰,島上悠閑的氣息影響了她,她已經有點熟不拘禮了。“梵先生,拿紙條叫我遛狗的那個女人是島上的人吧?她每天替你做飯嗎?”

  他性格的嘴角勾了一勾。“她叫卡格南,想吃什麼告訴她,她會做糖醋魚。”

  “糖醋魚?”她杏眸一亮,正想問個詳細,屋裡忽然閃現一道頑長人影,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現身於梵立面前。

  “梵先生您好!”敏捷的遞出名片,同時卑躬屈膝的低首致意。“我是展陸建設集團的代表,本公司極有誠意想收購您在商業區的兩萬坪上地,希望您撥出一點寶貴的時間跟我談一談。”

  天微驚嚇般的瞪著那個穿全套西裝的蒼白高個子。“吳昭忘!”

  敵人!

  敵人居然踏到她的領地來了!

  瞬間,她體內的儲備戰力升到最高點,她伸手擋在梵立和吳昭志面前,絕不能讓敵軍染指她的獵物!

  “淩天微,你果然也來了。”吳昭志撥開她的阻擋,再次立身於梵立面前。

  “梵先生,想必您還沒有和這位小姐簽下任何約定吧?您千萬要三思而後行,萬邦建設絕不是一間可以信賴的建設公司,本公司才是您明智的選擇。”

  “你在講什麼鬼話?”天微氣沖沖的瞪著他。“你們展陸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建商哩!”

  “你別想在梵先生面前抹黑我們展陸,相信梵先生自有智慧判斷是非黑白,你在這裡造謠也是沒用的。”吳昭志拿出一份文件,必恭必敬的往飯桌做了請的姿勢。“梵先生,耽誤您幾分鐘的時問,請您過目我們的合約。”

  梵立不置可否的移步往飯桌瘧去,天微大驚。

  “不不!你不要看他們的狗屁合約,我也有合約要給你看,你等等我!我馬上去拿!”

  真是失策!她沒想到展陸集團也會派人過來,如果合約被這個小人給簽走了,她這一生絕對會活在這個懊悔之中!

  “淩天微,聽說你昨天就來了,卻到今天還沒簽好合約,這足以証明梵先生沒有和你們簽約的意願,你就不要徒勞無功了。”吳昭志鄙夷的一笑,說著風涼話。

  “去你的!你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她激動的漲紅了臉。“告訴你,你不會得逞的!這份合約是我的,任何人也別想搶走!尤其是你,你這支瘦竹竿,你一直都用小人步數來搶別人的案子,也靠這招爬到副理的位子,”

  “叫囂就有用嗎?”吳昭志被她罵得很不爽。“我用小人步數爬到副理的位子,你還不是靠美色爬到你現在的位子,朱董是你乾爹吧?多麼曖昧啊,業界的人都知道你跟他有不尋常的關系,至於什麼關系會讓年紀輕輕的你在公司裡擔任要職,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說什麼?”真是氣死她了。“你最好不要血口噴人,否則我一定告你毀謗!你們展陸建設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你自己知道,我就在梵先生的面前一一點開……”

  吳昭立臉色一變。“你敢?”

  “我當然敢!”只要能阻止梵立看展陸的合約,她沒什麼不敢的。

  “兩位──”戰火越演越烈,梵立總算開口了。

  他們同時熄火看向他,等他繼續說。

  “兩位要怎麼吵我沒意見,不過島上用餐的時間是固定的,現在如果不坐下來吃飯,直到明天早上才有飯可吃,不知道兩位是要繼續吵還是吃?”

  兩人對看一眼,雖然火藥味依然濃厚,但識時務者為俊傑,要吵等填飽肚子再來吵也還不遲。

  “吃!”兩人異口同聲,說完仍然怒意難平,又狠狠瞪了對方一眼才哼地別開眼,像小學生一樣。

  “很好。”梵立兩手盤在胸前,像個教官般的下達他的命令,“我希望在晚餐結束之前都不要再聽到兩位的聲音,不然就請兩位離開這問屋子到外頭去自生自滅。”

  沖過澡,天微在四四方方的房間裡走來走去,苦思對策。

  吳昭志也留下來了,他住在隔壁那間椰子屋,雖然如此,難保他不會陰險的跑過來先下手為強。

  “這樣不行!”她不能在房裡坐以待斃。

  就算梵立房裡只有他一個大男人,而男女又授受不親,她還是決定去找他來加強自己的勝算!

  說做就做,她套了件薄外套,跑到梵立門口敲門。

  “梵先生,我可以進去嗎?”看到房門縫還透著小油燈的光亮,他應該還沒睡吧?

  “進來。”

  太好了,他還沒睡。

  她打開房門,看到他盤腿坐在和室桌前,高大的他使得房間看起來相形之下變得窄小。

  他的房間跟她的大致相同,雖然也是家徒四壁的感覺,但至少有張小和室桌,床墊也比她的看起來舒服。

  她眼尖的看到矮桌上攤著一堆文件資料,還有一些設計圖,她靠過去,忘了來意,好奇起來。

  “你在忙公司的事嗎?”她湊到他身邊坐。

  就說嘛,一問大公司的負責人怎麼可能完全丟下公司的事不理呢?

  “我在想,讓這座島有電的機率是多少。”

  “你想讓島上有電?”她的精神一振。

  沒電的地方真的很不方便,做什麼都綁手綁腳的,如果這裡有電的話,一定可以帶來不少觀光資源,不然是沒有遊客會來的。

  “結論呢?”他沒阻止,她也就興致勃勃的翻動起資料,順口念了出來,“建立一個供給四百八十位元島民需要的太陽能系統,設置一個足以覆蓋整座島嶼三分之一大小的太陽能面板,費用約是……”

  她倒抽了一口氣。

  設置這樣一個太陽能面板居然要價億元以上,她想沒有一個瘋子會願意花這筆錢來建設一座荒島的。

  “這太貴了……”她咋舌的搖搖頭,驀然間,忽然靈光一現。“風力發電呢?這裡的風不是很強嗎?風力發電應該可行吧?”

  梵立聳了聳眉。“同樣所費不貲。”

  這個理由實在太好笑了。“反正你那麼有錢……”她直覺地說,忽爾住口。

  是啊,他是有錢沒錯,但他為什麼要砸錢投資一座幾乎肯定是不可能回收任何金錢的小島呢?

  這裡只是他暫時放逐自我的地方,等情傷一過,他會回到紐約,回去過他紐約客的生活,這裡的居民好與不好,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在她看來,他根本不必大費周章的替島民想辦法發電,沒有電力的日子,他們早已習慣了,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有錢人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他皮笑肉不笑地牽了下嘴角,這才說出心中的盤算。“我希望用最節省的方法改善島上的生活品質,我不可能一輩子支援他們,他們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雙手,我只是替他們起個頭而已。”

  “當然、當然!”天微陪笑著。“梵先生,你千萬別把我說的那句話放在心上,我非常贊成你的想法,救急不救窮嘛,是吧?其實你根本不必替他們想任何辦法,不如我們現在來談談那筆土地交易比較實在,這個交易您將獲利……”

  “梵先生──”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吳昭志的聲音傳進來,她發指的瞪著房門。

  她就知道這小人會來這招!幸好她也來了。

  “姓吳的!”她一把拉開門。“梵先生現在在做一項很偉大的思考,他沒空接見你這個凡夫俗子,你走!”

  “你──”吳昭志退後一步,手指著她,另一手搗著胸口。“淩天微!你居然……居然用美人計?你太卑鄙了!”

  “不要含血噴人,我才沒你卑鄙!”她冷冷的回口譏諷。“誰不知道你們展陸最愛來美人計這套,你以為每間公司都和你們一樣下流嗎?”

  “下、下流?”他瞪大了眼,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這是什麼話?你們公司下下流,那麼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三更半夜的在梵先生房裡?”

  “你有沒有點時間觀念啊?”她激動的指著自己腕上的手錶。“現在才不是三更半夜,我只是來向梵先生說聲晚安,你的思想不要那麼齷齪好嗎?”

  他挺了挺胸,理直氣壯的說︰“我也是來向梵先生道晚安的,怎麼樣,不行嗎?”

  她瞅著他手裡的文件。“道晚安為什麼要拿資料夾?”

  “那你呢?”他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道晚安為什麼要走進梵先生房裡,在門口說不就行了嗎?”

  “我有禮貌,習慣在人家面前正正式式的道晚安……”

  “那麼你道好了嗎?道好了換我,你回你的房間,我也要關起門來,正正式式的向梵先生道晚安……”

  梵立打斷了他們的唇槍舌戰。“既然兩位都是來向我道晚安的,我聽到了,你們可以回房了,明天見。”

  門板嘎吱一聲,在他們面前關上了。

  吳昭志眼巴巴的看著那道關上的門。“梵先生──”

  “現在你高興了吧?”天微氣呼呼的瞪著他。

  她都已經轉入正題了,如果這個程咬金不要來,說不定她已經簽到合約了。

  “高興的應該是你才對吧?”吳昭志同樣很不爽。

  她瞪著壞事的吳昭志,吳昭志同樣也瞪著她,兩人哼地一聲,各自回房。

  她發誓她明天一定要比吳昭志早起,在他起床之前拿到合約,她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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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5: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結果,天微並沒有早起,一覺醒來已快中午。

  昨晚下了一陣急雨,雨聲嘩啦嘩啦的打在屋頂,背景音樂是呼嘯的海浪聲,雨天的空氣流通在椰子樹屋裡,她忘了合約,忘了和吳昭志的不愉快,還以為會失眠哩,沒想到恍恍惚惚的就睡著了。

  她連忙換好衣服出去找梵立,沒想到競和甫進門的吳昭志撞個正著。

  她防備的瞪著他。“你一定不是睡到現在吧?”

  她太有把握自己絕對不會睡過頭的,所以連鬧鐘都沒有設定,白白把機會拱手讓給了敵人。

  “你呢?”吳昭志抬起頭來,也是一臉防備。“你和梵先生吃過早餐了?”

  她看著他,眨眨眼,輕挑一下嘴角。“咦?你的眼皮怎麼了?”

  整個右眼皮都腫起來了,眼睛變得好小,看仔細一點,脖子也一點一點紅紅的,好像過敏。

  “被蚊子咬的。”他撇了撇唇,沒好氣地問︰“你都沒被蚊子咬到嗎?”真是不公平,他開始抱怨。“這是什麼鬼地方?連床墊都沒有,我對竹地板過敏,都起疹子了,海風害我氣管不舒服,腸胃也脹脹的,一定是昨晚吃的東西不幹淨。”

  天微很樂。“那表示你跟這裡水土不服,你快回去吧,不然難保還會有更慘的事發生在你身上。”

  他扶了扶鏡框。“你不必嚇我,我是不會回去的。”

  “隨便你。”她一派輕松的揚揚秀眉。“告訴你,這座島上下只有蚊子,還有海盜,這是梵先生告訴我的,海盜不但會姦淫女人,也看那些蒼白的高個兒男人最不順眼了,把他們剝了皮烤來吃是家常便飯,像你這一型的就是他們最喜歡的對象。”

  他臉色一變。“淩天微,你在說什麼?”

  “你在怕?”她呵呵一笑,很高興嚇到他了。

  在工作上,吳昭志是個很會投機的人,不過他的膽識不高,如果能用嚇的把他給嚇回去,那她就省事多了。

  “那塊上地我們公司誓在必得。”他看了她一眼。“而且你不知道吧?香港盛豐地產已經和我們公司簽約了,即將挹注兩千萬美金的資金,未來我們展陸的前途一片光明,無可限量,所以我帶著土地合約回去是誓在必得的事。”

  “我也一樣,我不會把工地讓給任何人,必要的時候,我會用一切的手段爭取到那塊地!”

  她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有負所托”,她也知道那塊地對萬邦建設有多重要,就算要和梵立在這裡纏鬥一年半載,一點也不必懷疑魔羯座的她毫不遲疑的會這麼做!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交談聲從門外傳進,兩人同時住了嘴。

  他們看到梵立和一位中年男子走進來,那皮膚黝黑的島民穿襯衫和西裝褲,挺稱頭的,還穿了皮鞋哩,擦得亮晶晶。

  “梵先生!”她和吳昭志爭先恐後的搶到他面前,一副生怕他看不到他們的樣子。

  “梵先生,您早!”吳昭志搶先開口,“不知道您現在有空嗎?我們來談談關於那筆土地的事……”

  天微硬是把他擠到旁邊去。“要談也是跟我談,吳大經理,你知道先來後到這回事吧?”

  他也不甘示弱的擠回去。“你這個女人怎麼那麼沒有禮貌,我在跟梵先生講話,請你不要插嘴好嗎?”

  “禮貌是看人使用的,像你這種人,不值得我用禮貌……”

  兩人又開始唇槍舌戰了,梵立只看了他們一眼就不再理會,繼續和那位憨厚的島民先生交談,不一會兒,他逕自入房,迅速換了一套西裝出來。

  當他走出來之後,天微整個人呆掉了,她忘了和吳昭志的鬥嘴,死瞪著他看,莫名的有些暈眩,甚至離譜得連喉嚨都緊縮了!

  他還真適合穿西裝,和他銳利的黑眸很相配,深黝的臉龐看起來更加性格,陽剛的體魄完全撐得起這套西裝。

  卜通、蔔通,她的心臟怦怦直跳,一聲一聲,清晰可聞。

  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直一直加快,也意識到某種奇怪的感覺正迅速蔓延,她不明白,穿西裝的男人在她生活中不是很尋常嗎?她的男性部屬每一個都穿西裝,她要見的客戶也全都西裝筆挺,為什麼她獨獨對梵立的西裝造型會產生這麼奇怪的生理反應?

  她感覺到口乾舌燥,雙頰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他們繼續交談,眼看著他們跨出門了,天微這才回神,連忙抓了草帽跟出去。

  “梵先生,等等我!”

  她警告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就算他穿西裝很帥,以後再想不遲,從現在開始,她要每分每秒都緊迫盯人,絕不給吳昭忘任何機會!

  天微從來不知道,原來婚禮也可以這個樣子的。

  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 ,婚宴大餐有燉豬肉、紅燒魚、海鮮總燴,飲料是水果雞尾酒,雖然大白天的,但每個人都很快樂的喝到茫酥酥。

  “這樣就算結完婚了嗎?”她忍不住問梵立。

  和梵立一起回椰子屋換衣服的是新郎的哥哥,跟比較年輕的新郎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她覺得他和島民的關系似乎很好,不但會他們的語言,也受邀參加他們的婚禮,而她和吳昭志則是硬跟著他來的拖油瓶,不過純朴善良的島民們也很歡迎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熱情邀他們一起飲酒作樂。

  “他們兩個月前已經舉行過結婚典禮了,今天是傳統上女方邀請兩方親友進行宴客的日子。”

  “嘿喲!看我的!”酒量不佳的吳昭志已經失態了,他和在地島民男女不拘的手拉手,一起手足舞蹈,平常蒼白的瘦臉變得紅通通的,顯然已經把買地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和風舒服的拂面,天微又啜了口雞尾酒,她旁邊坐著梵立,兩人坐在一張大大的原木長椅上,天空藍得像用蠟筆畫的一樣,遠處的銀色浪潮在風中無聲無息的湧上岸來。

  那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又上來了,她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夢中,不必在會議室裡對著不成材的部屬發飆,也不必馬不停蹄的趕著巡視工地,她好像已經脫離了現實世界,來到一處世外桃花源。

  “梵先生……呃……”她打了個酒嗝,抬眼看著他,微醺地半眸起了美眸。“……你穿西裝……很好看。”

  沒聽到她提起買地,卻突兀的贊美起他的衣著來,梵立頗為意外的偏首看她,發現她似乎是喝醉了。

  也是該醉的時候了,這雞尾酒裡加了大量的伏特加和水果,對於每天都要喝上幾杯的居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初嘗此酒的人可就要小心了,後勁不但很強,果香還會讓人不自覺的一杯接著一杯。

  “謝謝。”他把她的螓首拉到自己肩窩處,以防她往後傾倒,這張木椅可是沒有靠背的。

  “哇!我發現你的睫毛也很長耶。”她的雙頰嫣紅如櫻,咯咯咯的笑起來,還動手觸了觸他濃密的長睫。“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帥?”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迷蒙的醉眸。

  他相信她不是在拍他馬屁,不過這能算是酒後吐真言嗎?

  當然有很多人贊美過他的外型,但那些都是吹捧他的報章雜志,從沒有任何一個淑女當著他的面告訴他,他很帥,她是第一個。

  如果不是喝醉了,她也不會說這種話吧?

  “你呀……”她突然伸出手點了點他剛正的下顎處,用與他相交十年以上的知己語氣勸慰著他,“你……呃,不要再傷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你條件這麼好,那種不懂得珍惜你的女人讓她隨風去吧,你會……呃……會找到更好的,相信我……”

  他再度把她掉下去的螓首扶正,讓她靠著他的肩。

  奇怪,人一醉,不分親疏,話就會變得很多。

  “其實……沒有女朋友也沒什麼不好,像我就好幾年沒有交男朋友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她抬顏對他嫣然一笑,露出編貝白齒。“你不知道吧?我是個半糖主義者,對男人我才不想付出全部的心力哩,那樣太辛苦了,所以我根本不在乎有沒有男朋友,還是工作最實在……”

  他皺起了眉宇。

  這不是半糖主義者吧?這是偏激的女性主義。

  認為工作重於另一半,他不太支持女人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如果他的女性職員能夠都像她一樣,那麼他的公司肯定不再需要他來煩惱。

  “對了,你有沒有養寵物?”她對他綻出一朵甜甜的微笑,醉醺醺地說︰“我養了一隻蜜袋鼴,它好頑皮,那是我弟弟的寵物,那小子跑到澳洲留學前丟給我,一開始我被它的過動弄得快抓狂,不過現在我已經少不了它了……咯咯咯咯咯……”她又快樂的笑了起來。“告訴你喔,寵物可比男人有用多了……”

  他俊顏一凜。

  這是什麼意思?

  她該不會──該不會──

  他搖頭,搖掉腦中離譜的想法,雖然他是真的在想“人獸交”這三個字,誰叫她的語氣那麼曖昧。

  “男人怎麼比得上寵物呢?”她自問自答。“每天晚上我獨自回家時,它都還沒睡在等我,只要我生病,它就會在我腳邊打轉不肯走開,我也交過男朋友啊,可是就算我發燒到三十九度半,他也照睡不誤,還沒良心的打呼哩,你說,養寵物是不是比交個男朋友有用多了?”

  他失笑的看著她,因為她的醉態,還有從她口中吐出來那似是而非的理論。

  他絕不能認同寵物比男人有用,那是她沒有遇到對的男人……

  “你知道嗎?連我養的那只貓都比你瞭解我的寂寞!”他腦中驀然響起邵朵麗失控的咆嘯。

  因為寂寞,所以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出軌嗎?

  他又不是在玩,他在工作,他是一問大公司的負責人,他有責任使每個員工的家庭得到溫飽,而她卻只因為寂寞就背叛他,他不能接受,他也永遠無法原諒她。

  “你們女人都是同樣的想法嗎?”他忽然抬起了她的下巴,黑眸進射出輕鄙的精光。“你們不能忠於一個男人,即便他為了事業而忙碌,如果他沒有時時刻刻體貼的呵護著你們,你們就會紅杏出牆,是嗎?”問到後來,他的語氣已經不知不覺有點凶惡了,仿佛把對全天下對男人不忠的女人的怒氣全算在她頭上。

  “大概吧,天曉得呢?”她微側著粉臉看他,眸底是一片坦然。“我不知道別的女人是怎麼樣,但我是沒那種機會體會啦,因為通常我都是工作太忙被劈腿的那一個。”

  她誠實的告白瞬間讓他莫名的怒火全消了。

  這是一項新的認知。

  原來女人也會因為是個工作狂而被男人背叛,不是只有男人才會有這種屈辱。

  “其實啊,他們會選擇離開我,我反而覺得如釋重負。”她又笑了出來,好像她在說的是多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因為遷就一個人太累了,你不覺得嗎?愛情怎麼可以有負擔呢?有負擔的就不叫愛情了,叫做責任,而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上的責任,我在沖刺事業,交往的男人如果不能體諒我,我就會覺得綁手綁腳的,比如,我在開重要會議,他卻無聊到猛打電話查我行蹤,我在應酬客戶,他卻懷疑我陪客人上床,整天疑神疑鬼的,不但有礙他的身心,也讓我很困擾耶……”

  他啼笑皆非的看著她那張侃侃而談的粉嫩櫻唇。

  怎麼講得她好像是男人一樣?

  沖刺事業?

  女人跟人家沖黥什麼事業?好好在家相夫敦子,做個賢內肋就好了,賺錢養家是男人的責任……慢著!

  他忽然發現他無法接受一個工作狂當女伴,可是邵朵麗絕對不是個女強人、工作狂,她處處以他為重,時時需要他的關心呵護,她需要的愛情像片海洋一樣,為什麼他也無法跟她有個完美的結局?

  “喂!”天微拍了拍出神的他。“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男人心裡在想什麼啊?女朋友不黏人不是比較好嗎?為什麼我們不對你們索命連環Call,你們反而渾身不自在,這究竟是什麼道理啊?”

  什麼道理?

  他無法確切地回答她,因為他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只有邵朵麗一個女人,對于女人的心理,說實話,他從沒關心過。

  在沒有來到米納島自我放逐之前,他是個事事要求精準,絕不浪費時間的男人,當他認定了一個女人,也認為她將是他一生的伴侶,他就認為自己不需要再去尋尋覓覓更適合自己的女人,因為那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所以他安心了,將時間全部投注在事業上,他的父親有四個兒子,他們各自擁有不同的母親,可想而知,豪門家族的內鬥有多麼激烈。

  他冷酷、冷靜的性格就是在這種家庭環境之下造就而成的,他快、狠、準的決斷力也是在這環境下後天養成,他非如此不可,不然隨時有其他異母兄弟會追上來咬他一口。

  他不喜歡這個環境,一點都不喜歡,他也希望將來讓他的妻小免於這場鬥爭之中,他甚至在法國鄉間買了一問古堡,婚後他要讓朵麗住在那裡,替他生兒育女,過著與世無爭的開心日子,而殺戮,由他一個人來面對就夠了。

  他仍然需要繼續忙於工作之中,當他想他們的時候,他會乘坐私人飛機去看他們,他可以享有天倫之樂,也可以保護家人的安全,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邵朵麗的背叛,她的背叛破壞了這一切的規劃……

  想到這裡,他的心緊緊一縮。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因為寂寞就背叛他?他從來沒有過別的女人,即使工作需要,他需要逢場作戲,但不管在肉體上還是感情上,他從來沒有背叛過她。

  當她告訴他,她和那個劇場導演在一起時很快樂,她覺得擁有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時,他憤怒的想去殺了那個男人!

  一個二流的劇場導演能給她什麼?他導的劇全都名不見經傳,他當然可以有很多時間陪她!

  而她,難道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日以繼夜、那麼賣力的工作嗎?

  他的祖父和父親都以著超乎尋常人的嚴厲眼光在評量著他們兄弟,他的母親早已失寵了,現在他父親的寵愛全在年紀最小的妻子身上,如果他表現不好,整個母系家族的人都要跟著他一起去喝西北風了。

  這些情形她都知道,她卻還是選擇了讓他痛苦難堪,當他紅著怒目問她是否和已那個男人上床,她點頭時,他崩潰了。

  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這些年來她只有他一個男人,他無法想像她在別的男人身下是什麼樣子,也無法忍受她被別的男人的臟手給碰了,他們再也無法回到最初,再也無法保持完美了……

  “說啊!你回答我啊?你怎麼不回答我?沒話好說了喔……好吧,饒了你。一天微咯咯一笑,忽然站了起來,放肆地張開雙臂旋轉一圈。“好舒服哦!我要去游泳!”

  他連忙拉住她。

  這副樣子去游泳,不馬上變浮屍才怪。

  “我想吃蛋糕!來人啊!服務生!拿蛋糕上來!”她又打了個酒嗝,逕自揮舞著手吩咐“服務生”。

  “淩天微!”他好氣又好笑的製止發酒瘋的她。

  “叫我幹麼?”她把粉臉湊到他面前,忽然放肆地伸出右手勾住他的頸子,連腿也半跨到了他身上,還不像話的吹響一記口哨,左手調情的摸了摸他正點的下巴,對他拋了記媚眼道︰“帥哥,我們來跳舞吧!”

  梵立瞠瞪著媚眼如絲的她,對自己居然對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的調情有反應感到不可思議。

  “你在害羞嗎?帥哥?”她又大膽又柔媚的摸了摸他的胸膛,然後驚喜的發現──“哇靠!你的胸肌好結實,不錯、不錯,我喜歡有點肌肉的男人,軟趴趴的男人太娘了,你說是不是?”

  他有種投身舞男界的錯覺,這個女人醉了與清醒時簡直判若兩人,她醉了之後,對每個男人都這麼失態嗎?

  “來,帥哥,我們都是新時代的女性,跟我一起這樣唱吧~”天微拉著他狂轉圈圈,醉眸灑滿笑意,酒精在她體內發酵,櫻唇輕輕哼了起來,“我要對愛堅持半糖主義︰永遠讓你覺得意猶末盡,若有似無的甜,才不會覺得膩,我要對愛堅持半糖主義,真心不用天天黏在一起,愛得來下易,要留一點空隙彼此才能呼吸……”

  嗯,她歌喉不錯……不,那不是重點。

  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是新時代的“女性”,太離譜了,這絕對會是他輩子碰到最離譜的一件事,絕對!

  該死!那見鬼的水果酒到底是加了什麼啊?

  天微揉著鳴叫不已的太陽穴,真希望有顆止痛藥來幫助她度過退酒期,不然拿把鐵錘把她的腦袋敲開花也好。

  她努力的回想,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到椰子屋來的,然而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是吳昭忘把她抱回來的嗎?

  不可能!

  那傢伙陰險又狡猾,恨不得置她於死地,又怎麼可能會幫她呢?

  那麼,是梵立嘍?

  有可能,因為在婚宴上,她就是一直和他坐在一起的,她模模糊糊還有點印象,也有印象吳昭志和島民打成一片,至於後來……後來……

  “該死!”她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懊惱的起身,窗外已經日出東方了,她睡了多久啊?昨天婚禮結束還沒天暗吧?她可真豬。

  糟了!吳昭志該不會趁她熟睡已經簽好合約了吧?

  想到這裡,顧不得頭疼了,她連忙出去找人。

  人是找到了,梵立和吳昭志兩個大男人在飯桌兩頭對坐著,姓吳的雙手抵著頭,像只鬥敗的公雞。

  這可稀奇了,她沒見他這麼沮喪過,好像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她走近他們。“怎麼了?”完全是出於好奇,不是關心。

  吳昭志一臉惶恐的抬起頭來。“不要說!梵先生,我求求你不要告訴她!”

  “為什麼不要告訴我?”她更好奇了,她雙眸來回在兩人之間。“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

  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簽好約了不能告訴她啊,那是什麼?

  “不不,您千萬不能告訴她!”吳昭志眨巴著眼睛,快哭快哭的。“這女人是守不住秘密的,回到臺北之後,她一定會說出去,那我的一生就完了,求求你,梵先生,你不要告訴她啦!”

  越是這樣,天微越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這麼嚴重?”她揚眉看著梵立。

  “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上忙也不一定。”

  “才怪,這個女人才不會這麼好心……”吳昭志悻悻然的說。

  梵立站了起來。“他下午要離開米納島,我剛好也要去雅加達,你要不要一起去?”

  “當然要!”她才不會給他們獨處的機會,萬一他們在船上簽約,那她不就虧大了。

  不過……

  她的眸光兜回吳昭志身上。

  真的是太奇怪了,一點都不像他的作風,約沒簽成,他卻要離開米納島,這會不會是他的另一個詭計?

  嗯,她要小心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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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往碼頭的一路上,吳昭志都沉默不語,表現得像只喪家之犬。

  天微無法再懷疑他有什麼詭計,因為他看起來心事重重,蒼白的瘦臉愁眉不展,好像被戴了綠帽子。

  “喂,姓吳的,是不是你老婆……”

  “你、你在說什麼?”她的玩笑還沒開完,吳昭志就嚇得驚跳起來,船隻驀地搖晃了一下,他的臉色更白了。

  她狐疑的盯著他,一臉研究。“你幹麼那麼緊張?”

  “我哪有?”

  他悲苦的坐下來,抱著頭,一副想跳海的模樣,這下連淩天微都不想再虧他了。

  “他究竟是怎麼了?”她小聲問梵立。

  梵立傭懶地眨開眼瞼,當然是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她沒趣地撇撇櫻唇,海風吹著她額前的秀發,露出她美麗的額頭。

  她拂拂秀發,故作不經意地問︰“對了,梵先生,昨天是你送我回椰子屋的嗎?”

  他看了她一眼。“不是。”

  當然是。

  而且不是送,是用扛的,因為舞到最後,當她停下來的時,也是她咚一聲醉倒的時候,他連抱她都不能,只好用扛的。

  “不是?”她嚇到了。“那是誰送我回去的?”

  他忍住心頭的笑意。“你自己走回去的。”昨天她失控的一舉一動,每每讓他想起都想發笑。

  “真的嗎?”有點懷疑,不過應該是這樣沒錯,因為她是個有意志力的女人,就算喝醉了也不會太離譜的,她這麼告訴自己。

  雖然,有某些地方不太對勁……

  她看著閉眼假寐的梵立。

  今天他不穿西裝了,不過昨天那瀟灑的影像仍舊讓她一想起來就喉嚨發緊,而那種悸動的電流當然不會因為今天他不穿西裝了就不存在。

  所謂被電到了就是這麼一回事吧,不是一見鐘情,而是再見才鐘情……

  他驀地張開黑眸,她本能深抽了口氣。

  “我只是在看船這麼顛,你怎麼睡得著而已──”她解釋著,覺得不夠,又聳聳肩膀。“其實我是想問你,到了雅加達之後,我們可不可以找家咖啡廳坐下來談生意,你知道的,關於那塊土地……”奇怪,怎麼有越描越黑的感覺?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又閉起了眼。

  她當然不能強迫他睜開眼睛回答他,反正她也只是問問而已,倒是到了雅加達之後,她得打個電話回去報平安,失聯了兩天,公司不會已經亂成一團了吧?

  “什麼?臭小子,官君佑﹗我明明交代你要盯緊那個工程的,你XX的居然讓它給我落後,你是不想活了是嗎?如果你另有高就那就請便,我不希罕你這種不負責任的傢伙﹗”

  意識到有女職員在看她,天微連忙壓低聲音。“我告訴你,如果我回去之前,你還不能搞定那個案子,我就會炒你魷魚,聽懂了沒有?啊?”尾音還是忍不住放大加恐嚇。

  這裡是位在雅加達一棟商業大樓裡的一間獨立辦公室,顯然是梵立偶爾交代公事的地方,除了電腦、傳真機等事務機器,就只有一名女職員在收發信件,而且面無表情。

  “好了。”恐嚇完畢,她又再度壓低了聲音。“臭小子,你幫我告訴董事長,我會盡快把上地合約簽好,另外你轉告董事長,展陸建設的代表因不明原因夾著尾巴逃回台灣去了,現在我們沒有對手,我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掛上電話,她又撥通電話給裘素。

  “哈羅,美女,我的丹尼爾還好吧?它有沒有皮到讓你很抓狂啊……我啊?我很好,再過幾天就可以回去了……名產?”

  天微腦中浮現一個問號。

  米納島上有什麼名產嗎?

  “知道了,我盡量找找看,不過不保証會買東西回去送你哦,因為那裡看起來就像‘浩劫重生’那部電影裡的場景,也滿像金毛獅王待的那個孤島,我這樣形容你就瞭解我被派到這裡出差有多可憐了吧……”

  掛上電話,她看到半靠坐在辦公桌旁的梵立手裡迅速翻動著檔,眉峰聚攏,好像很忙的樣子。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她湊過去。

  他沒看她,還是聚精會神的看他的文件。“丹尼爾就是你養的那只蜜袋鼯?那只比男人有用的寵物?”

  “嗯﹗”她笑了。“我不在的這幾天,托我一個好朋友照顧它,我的朋友養了一隻玩具貴賓,聽說它們兩個很合得來……咦?”她抬眸狐疑地瞅著他。“梵先生,你怎麼知道我有養寵物?”

  他眼也不抬,倒背如流地說︰“每天晚上你獨自回家時,它都還沒睡在等你,只要你生病,它就會在你腳邊打轉不肯走開,你也交過男朋友,可是就算你發燒到三十九度半,那男人也照睡不誤,還沒良心的打呼,你問我,養寵物是不是比交個男朋友有用多了?”

  她杏眸圓睜的瞪視著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他說過這些話了?

  奇就奇在,他不是瞎編的,他說的一點也沒錯,正是她的心聲。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他的背誦,這算是他的天賦吧,過目不忘,過耳也不忘。

  “其實那些男人會選擇離開你,你反而覺得如釋重負,因為遷就一個人太累了,愛情怎麼可以有負擔呢?有負擔的就不叫愛情了,叫做責任,而你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上的責任,你在沖刺事業,交往的男人如果不能體諒你,你就會覺得綁手綁腳的,比如,你在開重要會議,他卻無聊到猛打電話查你行蹤,你在應酬客戶,他卻懷疑你陪客人上床,整天疑神疑鬼的,不但有礙他的身心,也讓你很困擾。”

  天微杏眸倏然大睜,驚恐的瞪著他。

  “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對你說過這些話的?”她結結巴巴地問。

  梵立不疾不徐的擱下手中的文件夾。“昨天你開始叫我帥哥之前。”

  她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咳咳咳……我我我……我叫你帥哥?”不會吧?她不會真的這麼失態吧?

  “你說我胸前的肌肉很結實,你喜歡有點肌肉的男人。”

  瞳孔睜大,再睜大,她幾乎沒倒退三大步來表示自己的震驚。

  怎麼會這樣?

  她完全想不起來這回事,然而她又該死的知道,他沒有在騙她……是昨天喝酒醉之後說的嗎? 

  她在腦中倒帶一遍,努力的想,拚命的想,但,救命啊﹗怎麼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然後她潤了潤唇,小心翼翼的看著梵立。“請問……我還有更失態的事嗎?”

  不要點頭,千萬不要點頭啊﹗她暗暗祈禱著。

  該死﹗

  他點頭了。

  “有。”他的眼睛亮閃閃的。

  她想死﹗

  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她酒量挺不錯的,昨天她不過喝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六杯水果酒而已,而且她喝的原因是因為她很渴,水果雞尾酒冰冰涼涼的很順口,所以她才會喝那麼多。

  沒想到,她還是喝酒誤事了,不知道對梵立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來,這下她哪有臉跟他談上地的事啊?

  “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他主導著一切。

  天微當然只有跟著走的份,而且她還在酒後丟臉的事件裡不可自拔,她真的不能原諒自己啊。

  “老闆,還有件事──”看他要走,女職員霍然站了起來,從抽屜裡拿出一疊傳真紙來。

  她像平地裡丟了顆炸彈報告──

  “老闆,有個名叫邵朵麗的小姐找你很多次了。”

  一頓飯,吃得沉默無比。

  知道梵立心情不佳,天微識趣的沒打擾他,默默吃完了午晚餐,兩人搭上回米納島的船,這次人數比較多了,一共五個人。

  這艘船比較小,有個黑黑的年輕人發動引擎,還有個同樣也是黑黑的男人執掌船舵,加上她和梵立,另外還有一名男客,也就是說,她是船上唯一的女性。

  船啟航沒多久,連她這個外行也感受到風浪特別大,又過了一會兒,海浪不時翻弄著他們搭乘的小船,險象環生。

  “梵先生──”她指著西邊天空一塊黑壓壓的烏雲,那塊烏雲正朝小船的方向飄過來,她忽然感到很不安。

  “我們必須回航﹗”梵立對船夫大叫一聲,船夫看了那塊烏雲一眼,接著馬上把船掉頭,全速回航。

  “怎麼了?我們為什麼要回去?”天微不安的緊抓著梵立的手臂,這個時候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

  “那是怪風的雲層,如果不回航,我們會被大浪給吞沒。”他的神情很嚴肅,這使她也體認到了處境的危險。

  她蹙眉望著黑壓壓的天空,才一下子,黑雲就湧至了,空氣突然像結冰一樣冷了起來,怪風翻騰著海浪,天空下起了鬥大的雨珠,那是一種打在身上會有痛感的雨。

  天微下意識的緊拉住梵立不放,她好害怕,她想到“明天過後”那部電影,大自然的力量是人類無法克服的,她會不會死在這個地方?或者,這是被海盜擄掠的不甘願女子魂魄在找替死鬼……

  “不要胡思亂想﹗”梵立展臂環住了她的身子。

  她緊緊咬著嘴唇,不讓害怕的自己喊叫。

  放眼望去,海岸到處是熔岩林立,海水翻騰撞擊出翻天巨浪,這是好萊塢電影的特效情節,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實之中?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她,她會懼怕海浪,她會斥為無稽,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因為他們這艘船上五條性命都操縱在大海的手裡。

  “緊緊抓住我,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放手。”

  梵立的聲音傳到她耳旁,她更加死命的抓著他。

  她從來沒有如此需要一個男人的感覺,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獨立,對於伴侶可有可無,還認為談戀愛根本不必朝朝暮暮,但現在……她怯懦的縮在梵立懷裡,一心只想在他身上求得保護。

  她是個女人,只是個女人,她重新體認了這個事實,而女人天生是需要男人來保護的,如果她真愛一個男人,又怎麼會甘於只跟他談半糖戀愛呢?

  她猛然醒覺。

  也就是說,過去交往過的那些男人,她都不是真心在愛他們的嘍?

  如果不愛,那又為什麼和他們交往呢?

  沒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感覺,也沒有一見鐘情的觸電,更加沒有撞擊的火花,只因為有人追求,她就不置可否的接受了。

  接受,然後交往,發覺不適合,而後分開,如此周而複始。

  原來,感情不該這麼公式化,那些追她的男人,只因為條件不錯,人也不錯,而她剛好又沒有男朋友,她就接受人家的追求,她這樣算什麼呢?

  曾經曾經,她在某個機場的候機室裡也曾見到一些氣質非常出眾的男子,但她總是看看就算,根本不認為自己和那些萍水相逢的男人會有什麼發展,也從來沒有動過主動搭訕的念頭,她對感情一直是不太積極的。

  像是方仰寧,見過他之後,她覺得他是那種她會喜歡的男人,可是察覺到他的心在裘素身上,她也就馬上放棄了。

  裘素說過,如果遇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就算倒追也無妨,她還語出驚人的表示,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如果遇到更令她心動的人,她會舍棄舊愛,只為了令她心動的新歡。

  生死交關的此時,天微為自己扼腕,又不長得很醜,沒有轟轟烈烈的談一場戀愛實在太可惜了。

  如果她這次沒死,她要好好談場戀愛,她要丟掉她的半糖主義,認真的去愛一個人……

  她凝眸定在梵立緊蹙眉峰的側顏上。

  明明就對他有感覺,她奇怪自己居然還能把工作擺在第一位,一點也不會為自己製造和他培養感情的機會,她這樣算是女人嗎?

  天空烏雲密佈,豆大的雨珠毫下留情的從天而降,巨浪翻天之中,船夫發現了一處小小的海灘,連忙將船滑行進去,在岩石下躲雨。

  天微還是緊緊依偎著梵立,她始終抓著他的手臂不放,而他強健的身軀也始終寸步不離她,然而船停下來,她沒了理由再巴著他不放,於是她主動松開了手。

  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來。“幸好我們有回航,否則一定早被大浪吞沒了吧?”

  他仍凝著眉眼。“現在暫時安全了,但海上的變化很難說,還要看情況才能決定是否能回島上去。”

  她微微一愣。“如果不能回島上去呢?”

  他的唇動了動。“也只能在這裡過夜了。”

  她慌亂的看著他。“這裡?”

  不會吧?小小的沙灘,岩石下只有他們這艘小船,放眼望去是波浪大作的可怕大海,而且她越來越冷,還有一點頭暈……

  “這是最壞的可能,也可能待會就放晴了。”他安慰著她,說實在的,他也不忍心再嚇她,因為她的臉色蒼白得要命,連嘴唇都沒有血色了。

  “我知道了。”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調適自己的心情,也做好要露宿海上的準備。

  可是,她並沒有沮喪的感覺,若是平常,耽誤到正事,她一定會很煩,可是今天和梵立一起飄流在海上,別有一番滋味,也別有一番期待,或許,會發生一些什麼她無法預料的事。

  “還有,我答應你,平安回到陸地時,我就跟你簽合約,拿到合約,你可以馬上回去交差。”

  她霍地睜開眼睛看著他,發現他是認真的,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是我自願跟來的,你不必對我負責任……”什麼跟什麼?她見鬼的怎麼會說出這麼曖昧不明的話來?

  她連忙解釋,“我是說,你真的不必因為目前這個情況而把地賣給我,沒有這個必要﹗”

  他聳聳了肩,無所謂。“那麼,把吳昭志的聯絡電話給我吧,我跟他聯絡,我想他會有興趣向我買地的。”

  “不行﹗”天微的語調不自覺的提高了,看到船上其餘三人同時把目光轉向自己,她連忙壓低聲音。“我的意思是,吳昭志都已經走了,表示他根本沒誠意向你買地,而我,我陪你在這裡共患難,我才有誠意,如果你要賣地,當然要賣給我才對﹗”

  他用一種講理的態度看著她。“我說了要賣給你啊,是你說不必的。”

  “你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她忽然打了個冷顫,海面上的氣溫好像越來越低了。

  “你很冷?”她的冷顫沒有逃過他銳利的眼。

  “你不冷嗎?”她反問他。

  她的身體像冰一樣冷起來,冷得她不想說話,貝齒不停打顫。

  他看著她瑟縮的模樣。“知道成語接龍嗎?如果你贏了,土地就按市價賣給你的公司。”

  “真……真的?”她抖得連句話都說不好,其他人也一樣,個個在發抖,就只有梵立還挺得住,她服了他。

  “狂風巨浪。”他起頭。

  “浪……浪人情歌……”不對,這是歌名。“浪子……回頭。”

  “頭頭是道。”

  “這個簡單……”她抖著笑了笑。“道貌岸然。”

  “燃眉之急。” 

  “你中文不錯嘛。”她抖著說︰“岌岌可危。”

  “危言聳聽。”

  她不由得聯想到他們現在的情況。“聽……聽天由命。”

  他微微一笑。“命不該絕。”

  “絕……絕無……僅有。”她抽了口氣,搓著冷冰冰的手。“你不覺……越來越冷了嗎?難不成……這裡會下雪?”

  “這裡不會下雪。”他接著答,“有目共睹。”

  一個小時過去了,天微輪流在手裡哈著氣跟梵立玩成語接龍,她是感激他的,如果不這樣玩,獎品又那麼誘人,她一定會冷得睡著,那她就死定了。

  “……雙管齊下。”她說。

  “下不為例。”

  他想了想。“我輸了。”

  她瞪大了杏眸。“你是故意讓我的嗎?”

  “不是。”他只是想讓她振奮精神,不過當然,他是刻意讓她的。

  她滿臉不信。“那怎麼可能……”

  船夫驀然歡呼一聲,打斷她的疑問,看到那三個人迅速的交談起來,她連忙問梵立,“說什麼?他們在說什麼?”

  他聽了下他們談話的內容。“我們可以走了。”

  她眼睛瞪得更大。“可以走了?”

  不會吧,海面上大浪不減,雖然黑雲散了,怪風也停息了,可是這時候走不會再遇上危險嗎?

  但這裡當然沒有她作主的餘地,縱然滿心的懷疑與不安,船夫還是決定再度出航了。

  再出航當然也沒那麼順利就回到米納島,天色漸漸昏暗,船底一直被洶湧至極的巨浪拍打著,一下子船沉沒在大浪之中,一下子破浪而起,又一下子整艘船又落在巨浪的懷抱中,驚嚇程度百分百。

  天微完全沒辦法睜開眼睛,海水不斷打在她身上,她渾身都濕透了,尖叫是免不了的,這比她唯一一次的泛舟經驗可怕一百倍,更別說此時旁邊根本不會有巡守人員來救護他們了。

  梵立緊緊拉著她,昏天暗地之中,船底吱吱作響,整艘船好像快解體了,如果待會她抱著裂開的船身碎片飄流在海上,她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完全是一場和天的競爭﹗

  幸好,一行人反覆和大浪搏鬥了兩個多小時之後,水色總算逐漸變成亮青色的了。

  暴風雨過去了,風速減弱,只有前方外海處還持續有白色碎浪在翻湧著,船總算可以比較平順的航行了。

  大夥歡呼起來,每個人都累壞了,天微抬起頭看了梵立一眼,他也正看著她,那向來銳利的眸光裡居然有一抹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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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6: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船到碼頭,直到雙腳踏上米納島的土地之後,天微才有了踏實的感覺。

  梵立緊緊牽著她的手走回椰子屋,兩個人都渾身濕透,但島上的風是暖風,她已經不覺得冷了。

  “去沖個澡吧。”他松開她的手,把沖澡間先讓給她。

  她回房拿了換洗衣物定進沖澡間︰心還是跳得很快。

  在船上她抬起頭看他,發現他也正看著她時,她幾乎想拉下他的頸子吻他,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瞬間有那麼沖動的飢渴。

  他對她也有同樣的感覺嗎?

  他拉著她下船,下了船還一直拉著她的手沒放開,她也任由他拉著,他們在船上“相依為命”了那麼久,任何一對陌生男女經此一役都會進出火花吧?更別說她老早為他的西裝造型傾倒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又跳得飛快。

  船上歷險的鏡頭一幕一幕回到她腦海裡,他不時伸手攬住她,她則一直像只驚弓之鳥躲在他懷裡,好幾次巨浪打在船身時,她還嚇得抱住了他的腰身,那男性的氣息……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好像如此這般就可以感受到他的味道。

  梵立──除了要跟他買地,她對他實在一無所知啊,他說他被交往超過十年的女人給背叛了,現在他還愛著那個女人嗎?

  如果他還愛著那個女人,趁什麼都還沒發生,她還是早點打消對他的綺念比較好……

  慢吞吞的沖著身子,臉紅心跳的胡思亂想了好久,直到驚覺自己在浴室待太久了,她才連忙擦幹身子,穿好衣服定出去。

  她去敲他的房門。“抱歉,我洗太久了,你可以去洗……”

  梵立打開了門。

  一看到他,她居然完全忘了自己要對他說什麼。

  她口乾舌燥的抬頭看著他,在小油燈的照明下,看到他黑眸熠熠,跳躍著兩簇幽柔的火光,而他的唇,他那好看得過分的唇,正該死的引誘著她﹗

  她定定神,潤了潤唇,努力趕走吻他的渴望。“我是說,可以換你去洗了。”

  “我洗好了。”他緩慢地說。

  她眨眨明眸。“你……洗好了?”

  他深如子夜的黑瞳,直勾勾的瞅著她。“我到隔壁去洗。”

  老實說,此刻他渴望著她。

  昨天那場婚宴,她喝醉了對他調情,他知道自己有所反應,只是他當然不會趁人之危,對一個酒醉沒意識的女人做些什麼。

  而今天同船共難,她一直像只無助的小貓黏著他,當她害怕時,不時往他懷裡躲,那種美好的英雄感,直到他剛剛獨處在房裡時還不時冒出來,讓他產生本能的生理反應。

  他已經多久沒有滿足自己的欲望了?

  自從朵麗對他提出分手,自從他獨自一人走避到這座小島來,算一算,已經大半年了。

  他以為自己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忘掉那個女人帶給他的屈辱,但今天得知她在找他的消息時,他竟沒有一絲絲的喜悅。

  於是他知道,他已經不再需要躲在這座島療傷了,想到她,他不再痛,不再憤怒,尤其是今天,他渴望的只有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

  她很美,真的很美,縱然沒有女性化的長鬈發,黑發的長度大約只超過她的下巴五公分吧,但打薄的劉海下是一張顧盼俏麗的巴掌大面孔,雙眸清亮有神采,秀麗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唇,她是美女。

  “喔,這樣啊。”得知他洗過澡了,天微又不自在的潤了潤唇。

  難怪他看起來如此乾爽,害她一顆芳心怦怦亂跳,她一定是瘋了,不然她不會想著,如果他把她拉進房去,她絕對不會拒絕他的……

  “既然你洗過了,我好像應該回房了哦……”她別開視線,不知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多麼失望。

  “等等。”梵立叫住她。

  她幾乎是立即就回頭,她的眸底寫著渴望,她的心跳又加速了,她吞了口口水問他,“還有事嗎?”

  他若無其事的說︰“把合約拿過來,我們正式簽約。”

  如果他不提的話,她真的幾乎忘了這件事了。

  原來他叫住她只是為了履行諾言,跟她簽上地買賣合約,她真的感到很失望,她沒有魅力嗎?還是,他對她根本沒感覺,微妙的電流是她想太多了?

  不管如此,能夠再多跟他相處一下都是好的,她發覺自己簡直想睡在他房裡,她不想和他分開。

  “你等我,我去拿﹗”

  她迅速回房拿了合約,還拿出小鏡子整理一下儀容,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她還真想化個妝,女為悅己者容嘛……

  這個想法害她心臟緊縮了一下,他根本就對她沒感覺,因為他是男人,在暴風雨來襲時保護她,因為她是女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到底為什麼因為這樣就對他產生不切實際的羅曼蒂克想法?

  她連忙把鏡子收回包包裡,拿了合約定到他房門口。

  房門沒關上,他也跟剛剛一樣還站在門口等她,表情和姿勢都沒變,只是看到她有點喘的出現,他居然立即將她拉進了懷裡﹗

  她仰頭瞠瞪著他,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突兀,雖然這明明就是她所期待的……她呻吟了一聲。

  梵立什麼也沒說,用吻封住了她的雙唇,她的心臟差點停了一拍,大腦在瞬間當機了。

  老天﹗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嬌喘著,這實在太亂來了,他居然問也不問就吻了她?而她,她居然也沒有馬上推開他?

  總之,他吻得太激狂了,她已經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退得他順勢把她的纖背壓在牆上,他的手指陷入了她的腰臀之間,她的體內掠過一道痙攣。

  天微意亂情迷的閉起眼睛,就是這樣的吻,跟她想像中的一模一樣,他是個會接吻的男人,靈活的舌尖翻攪著她的唇齒,她的俏顏如火,一睜眸就對上他燒著灼熱火光的黑眼。

  他成功的撩撥起她所有的女性特質,她巧妙地回吻著他,有技巧的勾纏著他的舌,輕慢的吸吮著他的下唇,她放縱自己享受與他的肢體摩擦,這感覺就像天雷終于勾動地火了。

  他們一直熱吻著,她手中的合約早已掉落在地,沒人理會那份合約,他們有滿滿的激情需要發泄,連說話都是多餘的。

  他們吻進了房間,無所謂誰是主動的,誰又是被動的,她只知道她渾身著火似的發熱,他的手指和嘴唇像有魔法,她喘息著,為他而迷醉……

  激情結束在三十分鐘之後。

  他們仰躺在床墊上,兩個人都還在喘息著,濃烈的激情讓他們幾乎快透不過氣來,窗外,閃爍著星光,傳來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

  天微這才意識到他們剛剛居然沒關窗子,那她那些毫無顧忌、毫不保留的大聲呻吟不就都被人聽光了?

  “我們……為什麼會這樣?”

  她問。

  梵立看著她,兩人目光對視。

  他的胸膛因汗水而潮濕,喘息漸漸平息,他的唇對她露出一個慵懶的微笑,他伸出手輕撫她的嘴唇,移動手指,輕觸她的小小柔軟的耳垂。

  在她回房去拿合約書之前,一切不是都還很正常的嗎?

  她走回房那短短的幾分鐘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獸性大發……她不由得彎唇微笑。

  沒錯,就是獸性大發。

  他剛剛的表現就像一隻瘋狂的野獸,拚了命的在發泄旺盛到家的精力,在他的身下,她連一點點思考的餘地都沒有,只能隨著他起舞,登上極樂的殿堂。

  “聽過嗎?”他輕揉著她美好的耳垂,黝黑的眼凝望著她。“耳朵軟的人︰心也很軟。”

  她的耳朵形狀很美,像一隻小小的粉色貝殼,連接耳垂到下巴的線條也很美,她有一副好身材,玲瓏,但凹凸有致。

  “是嗎?”天微揚揚眼睫,也動手摸他耳朵,然後她誇張的揚起了秀眉。“好硬﹗嗯,看來你是個狠心的人。”

  他笑了,沒否認。

  在某方面,是的,他是個狠心的人,梵氏家族的男人,不狠心無法生存下去。

  “你知道什麼是愛人嗎?”他想起朵麗的某一次哭泣,那是端莊的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那麼失態。“我不是你的公事,處理完畢就可以丟下,等到發生問題,職員呈上來時再處理一下又可以丟掉,我是個活生生的女人,我需要你的疼愛、你的呵護,梵立,你到底懂不懂?”

  她哭得聲嘶力竭,他卻只感覺到極度不耐煩,因為他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在等他,沒空陪她玩愛情遊戲。

  他以為她在使小性子,沒想到他們會漸行漸遠,他以為他們會按照他的計劃共度一輩子,她卻另結新歡了。

  她當然給了他沉重的一擊,因為她的背叛,他得忍受家族裡許多不堪入耳的閑言閑語,最後他終於受不了了,他暫時離開了紐約,這是讓流言最快平息的方法,這是幕僚給他的強烈建議,如果不是為了集團的形象,他不會這麼做。

  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快和一個女人躺在同一張床上。

  對於工作,他要求嚴厲,對於感情,他是個有感情潔癖的男人,所以他十年來忠於同一個女人,即使他並沒有太多時間陪邵朵麗,她仍是他唯一的女人……

  “你在想什麼?”天微敏銳的發覺他眼裡有些微變化,像想到了什麼,那一閃而過的隱晦……才相處三天而已,她當然不瞭解他,但她最私密的部分他都看過了,他們共有了親密關系,她希望他不是在想別的女人。

  “到我懷裡來。”梵立沒有回答她,但視線瞬也不瞬的鎖著她,那專注的深邃黑眸叫人心動,平時的銳利精眸不見了,此刻像一口深井,沉沉的,叫她迷醉。

  她柔順的依進了他的懷抱之中,堅實的臂立即環住她,她側躺著依偎著他,還撒嬌的地伸手抱住了他的頸項。

  在他懷裡,她覺得很舒服,這使得她對他的渴望得到了滿足,而他的沖動也証明瞭她的感覺不是單方面的。

  “我讓你覺得快樂嗎?”她揚眸問他。

  “是的,你讓我很快樂。”身體跟心理,都感到滿足,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感情潔癖,無法隨便跟一個沒感覺的女人上床,換句話說,她讓他有感覺。

  “我喜歡你這句話,這句話征服了我。”她滿意的笑了,雙手改為捧住他的臉,柔柔的吻住了他的唇。

  他馬上糾纏住她的唇舌,兩個人的呼吸瞬間又亂了頻率,吻到激情處,他的大掌自有意識的撫摸過她酥胸的柔軟,他翻身壓住她,灼熱的眼鎖定她激情迷蒙的水眸。

  天微臉紅心跳的看著他,他正摟著她的纖腰,兩人的下半身曲線完全密合,感覺到他的蓄勢待發的熱情,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她知道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完全知道。

  但是,就讓它發生吧﹗在這個有星光的小小島嶼上,做什麼都不奇怪,她真的沒必要再《一 了。

  “看到南十字星了嗎?”柔醇的男性嗓音說。

  順著梵立引導的方向望去,南邊的天空有四顆明亮星體組成的星座,不但明亮又清楚,天微興奮極了。

  “這也太清楚了吧?好像電影特效拉過來放大的喔﹗”

  浪漫的感覺立即攫住了她,她依偎在他的頸窩邊,兩人並肩躺在潔白的沙灘上,海浪不時打過來,但距離他們還遠得很,椰子樹好像在天空中搖曳,風吹得她舒服極了。

  “米納島位在赤道附近,大約北緯十度的地方,所以才可以清晰看見南半球的星座。”

  “原來是這樣啊。”她還在震撼之中,那光芒四射、形狀明顯的星體,她還以為只有在天文學的書上看得到,親眼目睹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把南十字星上下方的星體連在一起,”梵立牽起她的手比劃著。“再往南延伸大約五倍左右,那個位置就是天的南極點。”

  她瞥了他一眼,抽回手。“嗯哼,你懂的可真不少,是不是常和女生一起看星星、要浪漫啊?”

  他勾唇一笑,又拉起她的手包在掌心裡。“信不信由你,你是第一個。”

  雖然他略懂星象,但紐約的天空可沒這麼明亮,就算他想觀星也無從觀起,這是只有在米納島才有的浪漫。

  “那真是太榮幸了。”語氣雖然還有點酸,但天微卻任由他拉著她的手親吻,她愛死了他這些小動作,那代表著依戀。

  算算日子,十幾天一下子就過去了,她老早和他簽好了合約,也托人帶去雅加達傳真回公司了。

  任務達成,她應該回台灣了才對,但她根本就不想走,原因當然是因為梵立。

  那一晚之後,她一頭栽進了他的世界裡,她根本不必仔細去規劃要跟他談半糖戀愛還是蜜糖戀愛,跳脫了一成不變的工作空間,現在的她可閑得很,所以她天天二十四小時跟他黏在一起。

  然後她驚訝的發現,其實蜜糖戀愛也沒她想像中恐怖,跟一個喜歡的男人朝朝暮暮原來也可以這麼開心,當遇到可以給她安全感的男人,她也可以溫柔熱情得像只小母羊。

  她會不會就此上癮了?如果對像是他的話……

  她忽然側首看著他。

  很難想像在十多天之前,她和他同在一艘船上,當時她還對他恨得牙癢癢的,直罵他不是個男人。

  而現在,她當然肯定他是個男人,是個百分之百的男人,每個夜晚都對她熱情如火,但是否就此屬於她,他們的未來還是個問號,彼此都還沒提到,只是一逕享樂。

  這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吧,她血液裡務實的一面跑出來了。

  她可是沒辦法永遠跟他一起在米納島上不食人間煙火,她還有工作等著她,這樣散漫慵懶的日子當成度假還可以,定居下來就免了吧,她不會習慣的。”

  “梵立,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她需要弄清楚,才能好好計劃。

  他輕輕握住她精巧的下巴,閑適地說︰“我們結婚,你跟我回紐約。”

  “不要胡說﹗”她嬌嗔地拍掉他的手,這不是她要聽的答案。“別開玩笑,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要走?”

  “我像在開玩笑嗎?”他以為她會樂得跳起來抱著他親吻。“你回去辭職,安排一個時間,我去拜訪你父母,你也要見見我龐大又複雜的家人,然後我們定居在紐約,你有意見要加入嗎?”

  她霍地撐起上半身瞪著他,他是認真的嗎?

  她喃喃搖著頭。“當然……這太瘋狂了。”

  結婚?

  她跟他結婚?

  跟一個認識不到二十天的男人閃電結婚,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她以為婚姻也跟她人生裡其他大事一樣,都需要按部就班的來,但他打破了她的規律,如果他沒提出結婚的要求,她沒想過她可以這麼做。

  淩天微閃電結婚──這幾個字眼湧進腦海裡,如果她真的做了,那麼從她幼稚園到國小到國中到高中到大學的同學,以及所有熟知她性格的親朋好友都會跌破眼鏡吧?

  “確實有點瘋狂,相信我,我也這麼認為,而我也不是隨便對女人有這種沖動。”

  梵立把她重新拉回身邊躺好,將她摟在懷裡,聞著她身上清甜的素馨香,溫熱的唇貼在她耳畔上。

  “上一段感情結束得讓我很錯愕,坦白說,我以為我會從此憎恨女人,但,命運就是這麼奇妙,你冒失的到這裡找我買地,憑空闖入了我的生命,救贖了我,我們註定要相識。”

  她瞅著他。

  他的說法讓她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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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6: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沒錯,或許她可以嘗試脫離正軌的生活,可是辭職……公司需要她,老董又視她為左右手,她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可是他……梵立對她而言也很重要,他和她的工作是不能放在一起衡量的,她很貪心,她想兩者兼顧。

  “好吧,假設我答應了你,那結婚以後呢?”天微提出問題。“嫁雞隨雞……不,夫唱婦隨,我跟你住到紐約去,那我要幹麼?難不成從此當一個好命的少奶奶嗎?我可不喜歡。”

  “我的公司很大,你還怕沒得忙嗎?”他拍拍她的面頰。“在你懷孕之前,我可以在你喜歡的部門替你安插一份工作。”

  她瞪著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當空降部隊?”

  她相信任何地方都一樣,沒人喜歡空降部隊,而且還是一個老闆娘。

  這麼一來,大家一定對她唯唯諾諾的,她要怎麼展現她的能力啊?還有,她深耕許久的地方──萬邦建設,不是她說拋就拋得下的,她對那裡的人事物都有感情,尤其是可愛的老頑童,還有那老是給她闖禍的小子宮君佑,她如果走了,公司肯定會亂上一陣子。

  唉,好難,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梵立看著她那煩惱的模樣,他挑眉,“不想到我公司上班,你有別的想法?”

  “暫時沒有。”她又從他懷裡爬了起來,緊蹙著秀眉。“總之,我不想去你的公司上班,那很奇怪,我不喜歡,我想你公司的人也不會喜歡吧?”

  “他們會不會喜歡,那是他們的問題,只要你願意就好。”也就是說,他根本不容許任何人反對。

  她懊惱一嘆,無奈的瞅著他。“梵立,我是個很不可愛的女人對不對?”

  任何女人有這種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都該馬上放鞭炮慶祝才對,偏偏她就覺得很煩惱。

  “對男人而言,沒錯。”

  她有點沮喪。“沒關系,你可以重新考慮你的求婚,我不會當一回事的。”

  她沮喪的模樣盡落他眼底,他不由得有心疼的感覺。

  梵立伸出手去,緊緊將她摟回懷裡,這種時候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讓她忘了一切。

  他扳住她的下巴,溫柔的吻上那張令他上癮的櫻唇,她皺了皺鼻子,嚶嚀一聲,不自覺的開啟唇辦,讓他進入。

  她知道她又要沉淪了。

  每次他吻她,她總會忘了天南和地北,忘了她前一秒說了什麼話,整個世界只剩下他,還有他賦予她那熱情的舌吻。

  或許不必想太多,她該投降,試著對愛情投降。

  “如果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答應你的求婚。”天微拉著他的手把玩。

  他笑瞅著她。“你問。”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吳昭志到底為什麼會落荒而逃啊?”她真的好想知道。

  他的俊顏寫著意外和錯愕,實在沒想到她要問這個,他沉吟了一下。“他不想讓你知道。”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下,她興匆匆的催促他,“所以我才更想知道啊,快說,說了我們就結婚去﹗”

  他搖頭。“我還是不能告訴你。”

  她搖著他的臂膀,用撒嬌攻勢。“告訴我啦,我答應你,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他越是這樣,她越想知道。

  他還是搖頭。

  天微嗤哼一聲,霍然站起來。“我覺得你根本沒誠意跟我結婚,求婚是求假的吧,只是在尋我開心。”

  居然真的不告訴她?她和他是什麼關系,他和吳昭志又是什麼交情?何必為了守那個奸人的承諾,把他們的氣氛都弄僵了。

  “除了這一件,任何事你都可以問。”

  “偏偏我想知道的只有這件事。”她別開頭,氣得不想看他,嘴裡悻悻然的說著氣話,“沒關系,不說就不說,反正我們也只是一場遊戲,等假期結束,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就什麼瓜葛都沒有,反正像你這種有錢公子哥兒也不缺女人,你放心,我當然也不會把我們的關系看得太重……”

  還沒說完,她猛然被他拉進懷裡。

  “幹……幹麼?”

  他的眼光好陰騖,她嚇到了。

  “你說你不會把我們的關系看得太重?”他沉鬱的望著她。

  他認真的態度令她的心緊緊一縮,卻仍然嘴硬的說︰“沒錯,我不會把我們的關系看得太重,你連這點小事都不肯告訴我,我沒辦法與你共度一生,你去找別人吧,我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我……”

  他心頭一擰,猛然放開她的手。

  “梵立,我們分手吧,我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我,你……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邵朵麗的分手宣言回蕩在他耳際,女人為何都是這個樣?

  “那好,你就去找別人吧﹗”柔情不見了,溫柔跑掉了,梵立從一個深情款款的情人變成一頭怒火中燒的野獸,大步決絕而去。

  天微愣愣的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越走越遠,海風搖曳著椰樹,吹起了她的衣裙,她愕然望著他的身影,憤怒和傷心交織成一團火焰。

  他走了,他竟然這樣就丟下她走了,她只不過說了幾句氣話而已,難道他就不能哄哄她嗎?她是女人耶。

  和女人計較的男人算什麼男人嘛,剛才還柔情萬千的摟著她,現在卻可以頭也不回的走掉,他不怕她被壞人給捉走嗎?雖然島上沒有壞人可言……

  噢﹗老天﹗她蹲了下來,心亂成一團,她把面孔深深的埋在雙膝之間,氣急敗壞,淚眼盈眶。

  該死﹗該死﹗她怎麼會遇上這麼一個不解風情又不知變通的死硬派男人?難怪他的前女友會拋棄他,他活該被人給拋棄﹗

  叫她去找別人是吧?好﹗她就去找別人,他以為她沒有別人可找嗎?明天她就回台灣,從此和他一刀兩斷,什麼求婚、什麼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通通都是假的,到頭來,還是只有工作和寵物是真的……

  “起來。”梵立走回她跟前,嗓音痦啞。

  她的模樣……他寧願她追上來對他破口大罵,也不要看到她蹲在這裡傷心。

  這個女人真的牽動了他的心,他無法丟下她走掉,而顯然她的脾氣也不怎麼好,如果他不回頭,她明天就會走。

  他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

  天微霍然抬頭,晶瑩的淚水還掛在眼角,氣焰不見了,迷茫的神情混合著稚氣,她眼紅鼻子紅,看起來分外嬌弱。

  “你不是很有個性走了嗎?”她揚起睫,沒好氣的站起來,與他面對面,瞪著他,氣惱的問︰“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做什麼?”

  他的黑眸在暗幕裡灼灼放光,在她怨懟的瞪視中,伸手將她抱進懷裡。“我擔心你會害怕被海盜姦淫的女子冤魂,所以回來看看你。”

  “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惡?”她突然發怒,動手槌著他的胸膛。

  他承受著這份甜蜜的重量,月光照出他嘴角淡淡的溫柔,他順著她的發。“知道。”

  “哼﹗”她板著臉,不肯輕易原諒他。

  他板趄她不肯好好看他的俏容,眼底深深切切的。“天使,你願意包容我這個可惡的男人嗎?”

  問她這句話時,他同樣感受到另一種震顫,一種不相信他會這麼對女人說話的震顫。

  “我才不要。”她矯情地打掉他的手,還是不肯看他,其實心裡已經軟化了。

  他深深的看著她。“真的不要?”

  她搖頭。“不要。”不要才怪,雖然很可惡,但她想一輩子佔有他……

  “唔……你做什麼?”她瞪大了雙眸。

  梵立在吻她,天微奮力拍打著他的肩,但沒用,他繼續吻,直到她不知不覺的踮起了腳尖迎合他,直到她心甘情願軟綿的依回他懷裡,直到她主動摟住他的頸項,熱烈的回應他的吻。

  這一刻,她知道不管她怎麼嘴硬︰心老早在愛神面前點頭了。

  “真的嗎?這裡就快有電了?”

  從梵立口中知道這個消息,天微簡直想歡呼。

  他微笑說道︰“這套供電系統由德國製造,包含太陽能專用的冰箱跟蓄電池、面板及配線,大概一萬塊美金就可以搞定。”

  “真是太棒了﹗”她興匆匆的去調酒。“這值得好好慶祝一下。”

  雖然水果伏特加雞尾酒曾讓她酒醉,也讓她酒後大大失態,但她卻從此愛上那種味道,自己也學著調,現在已經是高手了。

  兩人對坐著品酒,歸期已定,就在幾天之後,他要陪同她一起回台灣拜會她的家人,還要押著她辭職,不如此鐵腕,他認為對工作狂熱的她,可能隨時會改變主意。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裡的海風和椰影,還有美味的野生鮑魚。”她慢慢啜著調酒,轉動晶瑩的水杯,語氣就像明天她就要走了。

  “我們隨時可以再回來。”如果她喜歡的話,他甚至可以買下這座島,這並不困難。

  “到時再說吧,我真的無法想像嫁給你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她夾了口島民自己曬的小魚幹往嘴裡送,想起另一件事。“對了,你怎麼還不告訴我吳昭志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別再賣關子了,我真的很想知道耶……”

  “請問──”一道接近中低音的女子聲從門口傳來,打斷兩人閑聊的氣氛。

  天微朝門口張望了一眼。

  這個時間,整座島的人們都在午睡吧?是什麼人呢?

  小飯桌就擺在窗邊,椰子屋根本沒什麼客廳、餐廳之別,只有通往臥房的走廊前掛了拼布門簾,廳裡擺著四張矮椅和一張小茶幾,坐在飯桌旁可以對門口一目了然。

  她看到有個衣著入時的高姚女子目光試探的走進來,她顯然不是在地人。

  女子有一頭黑色的長鬈發,長發及腰,因為身材高姚,大約有一百七十公分吧,所以顯得身形更為修長,她骨架很細,五官立體美麗,帶著幾分混血兒的味道,膚色偏奶油色,整個人看起來艷光四射,只不過她臉上的妝有點糊掉了。

  “你找哪位?”天微站起來。

  她還在不明所以,眼角餘光卻看到梵立也站起來了,她不經意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瞪視著佇立在門邊的女子,面孔微微變色。

  “你來做什麼?”梵立的黑眸瞬間變得銳利無比。

  “我總算找到你了。”女子松了口氣。“為什麼躲到這種地方來?”她不解的望著他。“據說這裡沒水也沒電不是嗎?伯母很擔心你,聽說你都不跟她聯絡。”

  天微覺得她的口音有點奇怪,態度也有點奇怪……不,不是有一點,而是很奇怪,她一點也不像是梵立的普通朋友。

  她看著梵立,希望得到解答。“抱歉,可以替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

  “我是梵立的女朋友,我姓邵,邵朵麗。”女子在梵立未回答前先開口了,她仿佛現在才意識到天微的存在,她看看梵立,又看看天微,美眸流轉著疑惑。“你是──”

  天微的呼吸頓時有點紊亂。

  她很想幽默的回答那女子──好巧,我也是梵立的女朋友。

  可是她做不到,一顆心還沒用的直直往下沉,她相信自己的臉色好看不到哪裡去。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們早就分手了。”梵立保護似的站到天微面前,他瞇起眸子,不耐煩的看著邵朵麗。“我們之間已經了無瓜葛,你不要亂說話。”

  邵朵麗嘆息一聲,美眸直勾勾的瞅著他。“你果然還在生我的氣。”

  “這裡好像沒我存在的必要,失陪一下,我到沙灘散個步,你們聊吧。”

  梵立拉住了天微,不讓她走。“不要誤會,我不知道她會來。”

  “我沒事。”她強裝鎮定,還牽強的對他露出一記微笑。“有朋自遠方來,說什麼也要招待人家喝杯咖啡,不是嗎?”她抽回自己的手,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我。”

  她走了,眼裡的強顏歡笑,他都看到了。

  他慍怒又冷淡的瞪視著邵朵麗。“說吧,你來這裡做什麼?” 

  “立……”她哀愁的看著他。“我要你知道一件事──”她吸了吸鼻子。“我並沒有另結新歡,一切都是騙你的。”

  “你說什麼?”他的俊顏倏地緊繃了。

  她淚汪汪的看著他。“我……肝裡檢查出癌細胞,我怕我死了,你會過度傷心,所以我就騙你我另外有了男朋友,其實是不想你難過。”說著說著,她奔進了他懷裡,緊緊的抱住了他。“這幾個月做了化療,情況稍微控製住了,醫生說我情況很好,我不會死,所以我才會來找你,知道你為了我,已經大半年不進公司了,我好難過,我們都太愛對方了,不是嗎?”

  梵立完全的怔住了。

  不只他,倚在窗邊偷聽的天微也呆愣了。

  這個他交往十年、隨時可以論及婚嫁、他準備要娶的女人沒有背叛他,她沒有變心,只是因為替他著想才會編出一個漫天大謊……天微搖著頭,情願沒躲在這裡偷聽。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邵朵麗激動又熱切的吻著梵立的耳朵和麵頰,甚聖吻他的嘴唇。看到他也情不自禁的伸手環繞住他那“前女友”的纖腰,輕撫她的背心,天微的心涼了半截,一股酸酸楚楚的感覺從心底深處直沖上來,她快不能呼吸了。

  淚水驀然沖進了眼眶,她滑坐在泥地上︰心臟劃過一陣刺痛。

  裡面那一對相愛的男女抱得難分難舍,接來會發生什麼事可想而知,久別再見的戀人,當然要撫慰彼此的身心,他們,會上床吧?

  接著他們會和好如初,他會更愛那女的吧?雨過天晴,他們會快樂的結婚去,然後生孩子,編織屬於他們的幸福。

  至於她與他……天微抹掉淚水,就當一切沒發生過吧﹗

  只是,她的心……好痛……好痛……

  天微把自己灌醉,夜幕低垂之後,她瘋瘋癲癲的唱著歌回到椰子屋,等人等到快瘋了的梵立立即起身一把抓住她。

  “你究竟跑到哪裡去了?”他皺著眉峰。

  瞧她喝得醉醺醺的,整張臉都快變成蘋果了,連路都走不穩,真懷疑她是怎麼回來的?最近的一個賣酒雜貨店,少說也要走上二十分鐘。

  “我去喝酒啊﹗”她笑嘻嘻的推開他。“不要碰我﹗我要睡覺了﹗”

  他想跟她好好談談,可是她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瘋樣根本沒辦法談,他只好把她架進房裡,押著她睡覺。

  等她醒來再談吧……坐在床沿,他輕輕撥開她臉上淩亂的發絲,露出她俏麗的臉孔來。

  喝得這麼醉,可見朵麗的來到真的黥激了她,但也沒必要什麼都還沒聽他說就把自己給灌醉吧?

  這女人還真奇特啊……

  溫柔的替她蓋上被子,傾身吻了她紅艷艷的嘴唇一記,替她將小油燈點亮,他退出了房間。

  梵立一走出去,天微就睜開了眼睛,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都要拋棄她了,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

  她是喝了點酒,那是為了讓自己不要緊張得一直胡思亂想,她沒有那麼醉,裝瘋賣傻是不想太快聽到他說出分手兩字。

  她好傻,是不是?

  早說、晚說,反正他終究會說。

  他們才相識不到一個月,又怎麼比得上人家的十年之情呢?他總不會為她拋棄了有情有義的舊女友吧?

  一切已成定局,要怪只能怪老天為什麼讓她這麼晚才遇到他,又為什麼不讓他的前女友早點出現,起碼在他們相愛之前出現,那麼她就不會那麼痛了。

  她把面頰埋進被子裡,低聲飲泣,生怕被隔壁房的他給聽到,可是驀然想到他的前女友可能就在他房裡,她又快崩潰了。

  無止境的嫉妒瞬間急湧上心頭,淚水像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這十幾天來,他們每天都相擁而眠,而今她的位置躺著別的女人,他們在做什麼呢?

  這個想法燙傷了她,她驀地彈坐起來。

  她抱著頭狂搖。

  天哪﹗她真的快瘋了。

  她好恨……

  她恨他讓她這麼痛苦,她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輕易愛上了他,她恨他那個白癡女友什麼謊不好撒,偏偏撒這種謊,她恨當初他爽爽快快的把地賣給她就好了,一拿到合約她就會回台灣,也下會讓自己有對他心動的機會……

  她恨,恨的事太多了……最恨的是,他為什麼不選擇她﹗

  好傻的一個問題﹗

  他當然不能也不會選擇她。

  選擇了她,他就會變成一個千夫所指、無情無義的男人,拋棄她是理所當然的,再理直氣壯也不過了。

  天微拿出手機,叫出兩人甜蜜的合照。

  “再見了,梵立……”她凝視著照片裡的他,鼻子發酸,心頭劃過一陣難受的痛楚。“我真的愛過你……”

  涼涼的晨風中,天微醒過來了。

  才清晨五點,她開始收拾行李,表情木然,動作也木然,她不想給梵立開口說分手的機會,她要自己走,保留最後的尊嚴,她絕對不要在他面前掉眼淚。

  選擇離開是情非得已,並不是怕他為難,她才沒那麼惺惺作態,她只是非常清楚的知道一件事,任何人聽到他那女友欺騙他的理由,都會於心不忍的,他是男人,當然更是如此。

  而她知道,如果聽到他說要分手,她不知道自己會傷心成什麼樣子,她不想失態,她要他的記憶裡,保留她完美的影像,因為他們,相愛過,也因為要離開的此刻,她仍然深愛著他……

  “不能再留戀了……”深吸一口氣,她穿上薄外套。

  如同來時一般,她的行李並不多,把梵立買給她的幾件當地紗裙留下,這是會觸痛她心口的東西,她不想帶定。

  輕巧的推開房門,她像小偷般的躡手躡腳,沒有聲息的步履不由自主的在梵立房門前停了好一會,才匆匆的逃避自己想再見他一面的心情,奪門而出。

  心痛﹗

  心好痛﹗

  原來愛一個人真會愛到有心痛的感覺,以前她從來不曾這樣,每次和男人分手,她都只有輕松的感覺,總是把工作擺在第一的她,對于男人受不了她的工作狂熱提出分手,她都會如釋重負。

  她苦澀的揚起了嘴角,看著澄藍無雲的天空。

  看來半糖主義的戀愛也沒什麼不好,起碼在分手時不會痛。

  “為什麼今天沒有風?”她最喜歡米納島上的風了,無時無刻搖曳著樹葉、輕拂她的臉龐,讓她全身有被洗淨般的感受。

  只是今天,她要離開了,偏偏連絲風都沒有,高聳入天的椰樹靜悄悄的立著,像在為她的離開默哀。

  她會忘的,忘了他,只需要一陣子,忙碌的工作會幫助她遺忘,她一定可以撐得過來……

  “淩小姐。”

  她的步履一頓,身後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頭,看到那個女人站在門邊。

  她果然在裡面過夜……印証了腦中的想法,天微胸口一痛。

  “你要走了?”邵朵麗看著她手中的旅行袋。“可以和你聊兩句嗎?”

  天微點了點頭,邵朵麗朝她走近,這個女人連走路都很美很優雅,她一定出身良好,受過很好的家庭教育。

  “對你……我很抱歉。”邵朵麗誠懇的凝視著她。“如果不是我……如果我不要來就好了,你們就……”她似乎不曉得怎麼說下去,眼眶居然盈著淚水。

  “不能怪你。”天微灑脫的笑了笑,雖然,這其實很勉強。

  奇怪,情敵沒有張牙舞爪的對她示威,她反而凶不起來,她就是這樣一個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怪女人啊。

  “你很漂亮,你是那種梵立會激賞的女人。”她自貶道︰“不像我,我雖然看起來像模特兒……因為我有外國血統,又長得高,所以十個人有八個人都說我像模特兒,其實我既沒用又膽小,還很依賴梵立,這麼久了,他沒有拋棄我,完全是因為他認為他該為我的青春負責任的緣故。”

  情敵的告白……天微頗為意外她會對她講這些,畢竟她們是陌生人,沒必要和她談什麼心吧?

  “真的很謝謝你,諒解我們……”邵朵麗真心的說。

  該死﹗那句“我們”又刺痛她了。“不客氣。”她僵硬的回答。

  “其實……”邵朵麗垂下了濃密的眼睫,小聲的說︰“我已經是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了,因為梵立不愛小孩,所以我拿掉過很多次他的孩子……”

  天微瞪視著她,瞬間有天旋地轉的感覺。

  她拿過很多次梵立的孩子……

  知覺好一會兒才回到她腦袋裡。

  沒錯,是該這樣,這很正常不是嗎?他們交往了十年,難不成她要告訴自己,他們還沒上過床嗎?

  “除了梵立,我不可能再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她幽幽的說︰“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想娶一個不孕的女人,除了梵立以外,因為他不要孩子,而我這樣是他造成的,只有他不會嫌棄我。”

  天微一言不發的聽著,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要講什麼。

  安慰她嗎?免了吧,這個時候的她,比這女人更需要人來安慰。

  至於同情,她也沒有同情這女人的感覺。

  她只是意外,也很驚訝,並且認為自己要離開的決定是對的,梵立和這個女人的關系太長久了,很多東西已經密切得分不開了。

  就算她和梵立照原訂計劃結婚了,這個前女友也一定會不時跑出來橫在他們中間,與其到時氣死自己,不如現在做個了斷。

  “所以我很謝謝你,如果你執意不退出,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因為我知道,人的心總是喜新厭舊的,縱然對我有虧欠,但梵立現在比較喜歡的那一個一定是你,不是我。”

  天微看著她。

  這個女人可真老實,起碼她不會自欺欺人,而天微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追出來跟她講話了。

  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她保証不會再介入他們,這女人要聽的就是這個吧。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跟梵立見面了。”

  “可是,你應該知道,他對你有愧,他會找你。”

  這女人的目的原來是這個,她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我保証他找不到我。”她這算走得無牽無掛嗎? 

  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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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0 00:06: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七個月後──

  阿拉伯聯合酋長國之一的杜拜是波斯灣的一顆明珠。

  這裡每天都在變化,每天都在施工,因為這裡的房租每年上漲百分之一百,所以房地產已成百家爭鳴,也因為這裡有多達兩幹兩百多億美元的計劃在興建,所以世界知名的建築商爭相來這裡淘金。

  萬邦建設也不例外。

  “小子,你說,我們真的在沙漠裡嗎?”柏瓷酒店炫麗的風采令天微眩惑不已。

  如果不是老頑童派她來這裡出差,如果不是萬邦建設要和一間來自加拿大的建築集團合作在這裡蓋一千間度假別墅,她永遠不會相信印象中都騎駱駝的阿拉伯人進步得有如搭火箭,已經一飛沖天了。

  “這裡真的是太美了,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美的城市……”迎賓大廳超炫麗的幾何色彩讓官君佑看得眼花撩亂。

  “拜託,你是第一次出國好不好?”天微白他一眼。“本小姐走過的城市不下數十個,才有資格講這種話。”

  “經理,我們快到房間去吧。”官君佑興奮的催促,這裡處處充滿著中東色彩的悠閑感,他想看看房間長什麼樣,聽說豪華得不得了,一個晚上的房費等於普通職員一年不吃不喝的薪水,這可是和美女上司出差才有的特殊待遇哦,他們老董可是很器重他的美女上司的。

  “不必你講,我也累得很。”八小時的航程讓她覺得累,難道她真的已經老了嗎?

  想她大學畢業那年,她可是一個人背著行囊跑到歐洲自助旅行了整整兩個月,直到回國的那天都還精神抖擻,而現在,不過坐了幾個小時的商務艙就折磨得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感慨的拍拍官君佑的肩。

  “小子,好好珍惜你所剩不多的青春吧。”

  官君佑專人丫了一下。“經理,你沒事幹麼嚇我啊,我才二十六歲耶。”

  “告訴你,你就聽,不會害你就是了。”想她以前也認為年輕是用不完的,沒想到一眨眼就快到三十拉警報的年紀,真是歲月不饒人。

  “經理,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他擔心的看著她俏麗面孔上的一臉悵然。“這半年來你都沒什麼精神,要不要找間大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你才有隱疾﹗”她沒好氣地拍了他腦門一記。

  她是失戀好不好?

  有看過人家失戀還活蹦亂跳的嗎?更何況她傷得那麼重,當然需要一年半載來黏舐傷口,這陣子毫無動力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也是一片好意,幹麼動不動就打我?”官君佑蹙起了劍眉,嘴裡咕噥著。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喜歡跟著美女上司做事。

  大學畢業後進入萬邦建設,跟著她學到很多,雖然總是被她罵到臭頭,這個漂亮的女人是個工作狂,對工作的要求更是認真到很納粹,還開不得玩笑,但他知道,只要把分內工作做好,她是絕對不會隨便找人麻煩的。

  “好了,別抱怨了。”天微打開房門,懶洋洋地說︰“把行李放好,我請你去情調好的咖啡廳喝咖啡行了吧?”

  官君佑歡呼一聲,進房去也。

  她笑著搖搖頭走進房間,這小子還嫩得很呢。

  擱下行李箱,她四處走動看看。

  房裡的奢華品味沒有浪得虛名,以阿拉伯建築特色為設計的房問裡,處處都顯出精緻典雅的中東味。

  她拉開窗簾,走到濱海的露臺,海風吹拂著她的臉龐,她半瞇起眼眸,看著連接人工島的跨海大橋。

  這實在巧奪天工,柏瓷酒店所在的小島完全是人工打造出來的,當他們下了飛機、走出機場之後,就由加長型的勞斯萊斯禮車飛越酒店專屬的跨海大橋將他們送到酒店門口,讓他們享受頂級的貴賓禮遇。

  不過,縱使這酒店豪華得無以複加,為什麼她還是懷念起那間馬虎的椰子屋呢?

  想到這個,她的心又隱隱作痛了。

  都半年過去了,他也應該忘了她了吧?

  她刻意不去留意他的消息,把心全部放在工作上來麻痺自己,工作是良藥,至少在全心投入工作時,她可以有一時半刻不想他。

  “經理﹗好了沒?我們可以去喝咖啡了嗎?”宮君佑在門外猛敲,活像沒 過咖啡似的。

  思念某人的情緒被打斷了,天微回過神來,她又看了遠方的海天一色一眼,這才懶洋洋的走去開門。

  “你還真急。”

  他無辜的看著她。“是經理你自己說放下行李就要去喝咖啡的,又不是我提議的,幹麼對人家板張臭臉?”

  “我有嗎?”她摸摸自己的臉。

  有臭嗎?

  她只是沒有笑的力氣而已。

  話說回來,這半年來,她幾時曾真心笑過呢?

  這小於簡直完全忘了來這裡幹麼了。

  舞臺上在表演大腿歌舞秀,天微瞪了樂在其中的宮君佑一眼,有時覺得他像個還沒變嗓的小男生,亂不懂事一把的,可是這會兒,他的男兒本“色”全跑出來了,看著舞娘們姣好的火辣身材,他都快流口水了。

  真的有那麼好看嗎?

  為什麼她覺得很無聊,無聊到她想回房間睡覺,但這是合作建商招待他們的節目之一,她不好推辭,只好來了。

  什麼時候那個能作主的大頭才會來?已經三天了,他們來到杜拜已經堂堂邁入第三個笙歌夜晚,對方派了主管來接待他們,但能簽合約的人卻遲遲未到,她真的有點快要失去耐性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起身。

  “好,你去吧﹗”官君佑點點頭,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忍不住惡狠狠的瞪著他。

  臭小子,老董派他一起來的目的是什麼他知不知道啊?就是保護她這個弱女子啊,在這個陌生的阿拉伯國度裡,在這個龍蛇混雜的歌舞廳裡,現在她說她要獨自去洗手間,他卻無動於哀的坐著,眼睛還津津有味的盯著舞臺,一點也不擔心她的安危,這算什麼?

  天微一路沒好氣的走到了化妝室,方便完畢,卻再也沒有心情回到歌舞廳裡去忍受那些震耳欲聾的噪音。

  唉,她怎麼會連一點點順便遊樂的心情都沒有呢?

  記得剛剛進來時,在樓下好像看到一間星巴克,不如去喝杯咖啡算了,也好過在裡面看女人跳大腿舞,她覺得自己修長筆直的腿比她們肥壯的腿好看,幹麼荼毒自己的眼睛?

  百無聊賴的走出去,放眼所及,盡是各式各樣的商店,還是很驚訝人家能將大型的室內商城蓋得這麼奢華。

  這裡雖然名為購物商場,但不全然都是購物區,接待人員告訴他們,這間約有九十個足球場大小的超大建築物裡,有超過四百問的商店,有十五問電影院,有八十問餐廳,還有一大堆秀場,滿足不斷湧入的觀光客。

  所以呢,結論是,老頑童雜念歸雜念,還是有其獨到眼光的,知道提早來這裡搶灘,只是她滿意外的,這裡紙醉金迷的感覺很像另一個拉斯維加斯,向來務實的老董怎麼會看中這裡呢?

  “Sorry﹗”有個戴面罩的高挺男人撞了她一下,然後迅速從她身旁走過。

  看著對方走遠的背影,她撫著手肘,沒好氣的咕噥,“拜託,走路也長長眼睛好嗎?路那麼寬也能撞到人,真是不像話……”

  她驀然住了嘴。

  那個男人的背影好眼熟……她的心跳飛也似的加速了,再仔細一想,連聲音也好像有點熟悉……

  她吞了口口水。

  不可能。

  這裡是阿拉伯,距離紐約很遠很遠,就算要遇到熟人也不會在這裡,更何況是那個人呢?

  她想太多了,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經理,你想,在這裡喝一杯咖啡大概要多少錢啊?”

  宮君佑很小聲地用氣音問她,天微瞪了他一眼,他立即嚇得閉上嘴巴,不敢再胡亂開口。

  臭小子,問這種小眉小眼的問題,這樣會挫了他們萬邦建設的銳氣,他究竟有沒有見過世面啊?

  這問咖啡廳是很漂亮,據說是柏瓷酒店裡最貴的一間咖啡廳,但也沒必要大驚小怪吧,難不成一杯咖啡會比一頓牛排大餐貴嗎?她還請得起好不好?

  “兩位,我們主人來了。”對方的人馬說。

  天微眸子瞟過去,看到一名身著傳統中東服飾的高大男子大步走進咖啡廳,身後還跟著四名西裝筆挺的保鏢。

  她眼也不眨的看著對方。

  主人?

  這是哪門子的稱呼?

  納罕歸納罕,不過她還是很客氣的站了起來,露出一個歡迎的笑容。“您好,米先生,很高興見到您。”她客套的伸出手。

  這一身中東裝束、遮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傢伙真的聽得懂中文嗎?

  他的隨侍說他聽得懂,只是不會講,但她還是很懷疑。

  “倪浩、倪浩。”官君佑也連忙站起來,又緊張又喜孜孜,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大的場面,對方實在太有大老闆的架式了。

  天微翻了個白眼,這小子幹麼用外國腔調講話啊,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她看著米先生,想看看人家眼裡有沒有流露出笑意,沒想到卻害自己的心臟怦然一跳,差點跳出胸口。

  這對眼睛……這對眼睛好熟悉……

  不不,不會﹗一定是她水上下服,精神錯亂了,不然不會覺得昨天那個背影像他,今天這雙眼睛又像他……

  “主人請兩位坐。”翻譯說。

  她定了定神,又看了米先生一眼,對方正巧也在看著她,那對精眸裡的灼灼光芒讓她又是悚然一驚。

  老天﹗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有點腿軟的坐下,壓根無法集中精神,她發覺自己的手指漸漸冰冷,她緊張時通常都會這樣,她不敢相信在商場上身經百戰的她,此刻居然想逃﹗

  “主人請淩小姐過目敝公司律師所擬的合約,看看有沒有問題,或者有哪裡需要補充的。”

  “哦──好﹗”她回過神來,用冰冷的手指拿起桌上的合約,一條一條的審視,只不過她在看的時候,總覺得有雙灼灼的目光在瞅著她,她因此顯得很不自然。

  好不容易看完之後,她故作鎮定的甜美一笑。“沒問題,條款都很清楚,不需要補充。”

  擱下臺約,她儀態優美的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眼眸卻不由自主的偷覦了那位米先生一眼。

  不看還好,看了她心臟又是怦然亂跳,差點被咖啡給嗆到。

  他在看她﹗他也在看著她﹗他該不會真的一直在看她吧?

  不不,不要亂想,看她也是種禮貌啊,他們在談一筆天文數字的大生意耶,難不成她希望對方不把她“放在眼裡”嗎?

  “米先生晚上想邀請兩位一起欣賞歌劇,請兩位賞臉。”翻譯傳達著米先生的意思。

  壓抑著快跳出胸口的心,她潤了潤唇。“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正式簽約?”

  她想快點簽好約離開這個怪地方,這個會一再讓她想起他的怪地方﹗

  就見米先生那張遮在面罩下的嘴附在翻譯耳邊說了幾句話,翻譯傳達道︰“米先生說,明天早上就可以正式簽約。”

  她放下心中大石。

  既然如此,那她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愛看歌劇就看吧,為了合約,她可以再忍受一晚的噪音,縱然歌劇和歌舞秀對她而言,根本沒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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