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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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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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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5: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零章 早膳

  正月十八那天,鑫伯來見玲瓏,說他在滄州有位多年不見的好友,想去拜訪。
  
  鑫伯雖是陪房,但他早已子孫滿堂,山東有田地,京城有鋪子,他留在京城,無非就是昔日的主僕情份。玲瓏非常敬重他,就連顏栩也對這位老人高看一眼。
  
  聽說他要離開京城一陣子,玲瓏沒有多問,封了二百兩儀程,又讓大慶跟著侍候,顏栩聽說後,讓長史給鑫伯一面睿王府的腰牌,滄州民風強悍,一旦遇到麻煩,只要有這面腰牌,當地衙門不會為難於他。鑫伯謝了又謝,到了正月二十,鑫伯帶了大慶離開京城,臨走時還去四平胡同看望了馮氏。
  
  快到二月二了,過了二月二,便是花朝節,之後還有上巳節,而四月便是靖文帝的大壽,皇后娘娘的壽辰則在五月。
  
  雖說不是整壽,但公卿勛貴、大小官吏,都要進獻壽禮,自從進了臘月,京城裡凡是和祝壽相關的物件就成了緊俏貨。
  
  皇后娘娘的壽禮,玲瓏一早就在準備著,靖文帝的那份,她還沒有拿定主意。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連續幾個月,她都會很忙,忙著過節,忙著送禮,忙著赴宴。
  
  今天是正月二十,施萍素和陳楓按規矩一早過來請安,她們來得時候,王爺和王妃正要用早膳,她們前腳進來,浮蘇帶了小十七和楠哥兒也來了。
  
  幾個人一起給王爺和王妃請了安,小十七就熟絡地往炕上爬,穿著藏青色緞子棉褲的小腿好不容易伸到炕沿上,就看到顏栩板著臉,嚇得小十七連忙從炕沿下來。規規矩矩站在一旁,小眼珠子幾里咕嚕的,不時瞄向顏栩,楠哥兒則站在他的下首,卻翹起腳尖,好奇地看著炕桌上的菜式,小傢伙顯然餓了。他進府只有四五天。以前來吃飯。顏栩都沒在。
  
  施萍素和陳楓則垂手站在小十七和楠哥兒的對面,施萍素低眉垂目,陳楓眼睛卻偷偷瞄向旁邊服侍的丫鬟。進門的時候是紅綃和紅繡開門掀簾子,這會兒屋裡服侍的只有杏雨和濱蕪,沒有看到那個叫美景的妖精。
  
  看到小十七一副老鼠見到貓的模樣,玲瓏就輕輕抻下顏栩的衣袖。顏栩這才對小十七道︰「讓人抱你上來,爬來爬去的成何體統。」
  
  「是。」小十七答應著。伸出小手讓人抱抱。
  
  浮蘇連忙把他抱到炕上,濱蕪跪在地上給他脫了鞋子。
  
  小十七坐在顏栩的下首,拍拍炕沿,對楠哥兒說︰「來。坐我旁邊。」
  
  楠哥兒搖搖頭︰「祖母說了,我不能和你坐在一起吃飯。」
  
  玲瓏心裡一陣酸楚,楠哥兒是嫡長子。在家裡時是眾星捧月一般,可到了這裡。小小年紀卻要學著做個大人。
  
  顏栩顯然對楠哥兒的回答很滿意,溫聲道︰「你還小呢,等你大些再學規矩,但若是進宮以後,就要按你祖母教的來,懂了嗎?」
  
  「懂了。」楠哥兒大聲回答,聲音輕脆,滿是歡愉。
  
  玲瓏便笑著對杏雨道︰「快把楠哥兒抱上來,挨著姨母坐。」
  
  小十七不依︰「他要挨著我坐。」
  
  玲瓏笑道︰「好,就依著十七爺。」
  
  早有丫鬟添了碗筷上來,玲瓏便對兩名妾室說道︰「這麼早,你們也沒用膳吧,一起用吧。」
  
  兩人輕聲謝了,紅綃和紅繡抬了桌子進來,擺了碗筷。
  
  杏雨手下的小丫鬟濱蕪給兩人添飯布菜。
  
  玲瓏眼神好,她們的桌子離得也不遠,玲瓏清楚看到,濱蕪給施萍素添的是半碗粥,給陳楓的卻是滿滿一碗。
  
  玲瓏不動聲色,濱蕪哪有這心眼兒,肯定是杏雨告訴的。
  
  妾室們每次來請安,都要多耽擱些時辰,杏雨讓給施萍素半碗粥,卻給陳楓整碗,想來是猜到她們是用了飯才來的,這丫頭是故意捉弄人的。
  
  玲瓏不由莞爾,杏雨從小到大,都看不得她受一點點委屈。
  
  果然,陳楓苦著臉用飯,當著王爺,雖然不敢不吃,可那表情明明白白寫得氣憤。
  
  可惜王爺根本分不清她們誰是誰。
  
  顏栩用了早膳便走了,小十七和楠哥兒也去上學,玲瓏就對陳楓道︰「你準備一下,明天隨我進宮。」
  
  陳楓先是臉有喜色,隨即眉頭微蹙︰「皇后已經準了?王妃您也要一起去?」
  
  玲瓏在心裡哀嘆,難怪就連丫鬟們也能捉弄你,你要有多蠢?
  
  她耐心地說︰「妹妹是我府裡的,我自是要帶你進宮,否則會讓人說咱們府裡沒規矩。」
  
  話外音︰你連這規矩都不懂,白活了。
  
  沒有出嫁的閨秀進宮,要由家中長輩女眷帶著;妾室們出門,當然是要跟在正室身後。
  
  陳楓自從進府以後,還是頭回被玲瓏拿話給堵了,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是不自然。一直以來,金玲瓏都是裝出一副隨和的模樣,這次卻拿規矩說事。
  
  但終於可以進宮見陳嬪了,陳楓還是鬆了口氣,卻又沾沾自喜起來,和施萍素相比,她終是高了一頭。
  
  玲瓏又對施萍素道︰「這陣子我都很忙,府裡要做春衫了,你幫著海棠操持操持。」
  
  施萍素笑著應了,道︰「那妾身一會兒就去找海棠姑娘。」
  
  玲瓏便道︰「好了,陳妹妹也回去準備一下進宮的事,你們都回去吧,我這裡不用你們伺候。」
  
  說著,她端了茶,施萍素和陳楓便行禮退下。
  
  她們二人走了,玲瓏便對屋裡的小丫鬟們道︰「都退下去。」
  
  小丫鬟們全都退下,屋裡只有玲瓏和杏雨。
  
  玲瓏便對杏雨道︰「高嬤嬤和翠儂巴結到你頭上了?」
  
  杏雨笑道︰「那倒是還沒有,她們一時半刻還沒有這個面子。我只是氣不過三夫人總是頂撞您而已。」
  
  玲瓏道︰「明天我進宮,後天你隨我去水月庵,其他人只帶紅綃和紅繡,水月庵都是女客,別的侍衛也不方便,只帶雙喜和長安這兩個小的就行了,你親自去安排一下。」
  
  杏雨聽聞是去水月庵,原本笑嘻嘻的臉上凝重起來,小聲道︰「要不把煙霞也帶上?」
  
  玲瓏想了想,道︰「也好,有些事她或許比咱們知道得還多些。」
  
  煙霞就是銀鈴,她的娘是周嬤嬤,而周嬤嬤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她是尤吟秋的奶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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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5: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一章 江南口味

  王妃大婚時,正值府裡剛做完秋冬兩季的衣衫。這次雖是做春衫,但實際上是春夏兩季的衫子,王妃又讓連同東路的丫鬟婆子一起做了,西席和侍衛們也要添置,除了太監以外,整個王府三百餘人的衣衫都要趕在二月裡做出來。
  
  西路的管事紀貴又是個心眼多的,提早就和鑫伯說了,這次用的布匹都從王妃自己的鋪子裡進貨。
  
  這是王妃進府後第一次做兩季衣衫,定會讓人看緊了,想在這次撈油水,那肯定能給揪出來,索性撒手不管,布匹和人工都交給鑫伯,鑫伯不在,鋪子裡還有大掌櫃;選料子和統計人數這些事,就是海棠和施夫人去辦。兩邊都安排好,他這個管事只需帶了帳房來監督就行了,出了差錯也是算在王妃自己人的身上,和他沒關係。
  
  玲瓏早就猜到他的心思,這也沒錯,換做是她也會這樣,便私下裡叮囑海棠多多用心。
  
  海棠在紫藤軒裡叫來府裡各院的管事嬤嬤,統計做春衫的事。
  
  施萍素過來時,海棠正在忙著,鋪子裡派來兩個婆子,拿了各色衣料讓她們挑選。
  
  待到把料子選出來,又算出大致所需的布匹尺頭,也到了晌午。
  
  小丫鬟抬了炕桌進來,擺了午膳。
  
  施萍素看向炕桌,見和以往一樣,都是江南口味的飯菜,紅燒獅子頭、素燒響鈴、佛手白菜、蓮蓬豆腐,一碟子揚州炒飯,點心是蟹粉鍋貼兒。
  
  用了午膳,施萍素又和海棠在紫藤軒裡忙了一會兒,到了下午這才回到綠蔭軒。
  
  高嬤嬤正和兩個小丫頭說話。見施萍素帶著翠儂回來,便讓小丫頭出去,關上屋門,問道︰「府裡要做春衫了,王妃可有說給您和東邊那位各添置多少?」
  
  施萍素笑笑︰「我好歹也是有誥封的,王妃自會按照定制來的,這方面虧待不了。」
  
  高嬤嬤是她的乳娘。見她笑容淺淺。就知道心裡定是不太舒服。便問道︰「您去請安,可是受了委屈?」
  
  施萍素沉默片刻,這才說︰「乳娘從來沒有跟我去過紫藤軒。你知道嗎?我每次在紫藤軒用午膳和點心,廚房裡的那幫子人送過來的都是江南口味。」
  
  高嬤嬤眉頭微皺︰「王妃是江南人,嬤嬤見過她和王爺用膳,菜肴也多是江南口味的。這也沒什麼吧,你別多想。」
  
  施萍素笑道︰「我如果為這點事就別扭那就別活了。那天翠儂去大廚房。你問問她都看到什麼?」
  
  高嬤嬤看向翠儂,翠儂臉上帶著薄怒︰「那天我去要碗燉雞蛋,正看到大廚房裡的兩個粗使婆子在裝食盒,我就問是給誰的。她們說是浣翠和白露她們的,我就瞥了一眼,見那裡面有菜肉大包、炸醬麵。還有蘿蔔燉牛肉什麼的,總之沒有一樣是江南吃食。」
  
  高嬤嬤氣得把手裡的帕子死死擰住︰「這幫看人下菜碟的東西。眼睛長到頭頂上了,我就不信她們不知道,咱家小姐也在紫藤軒裡用膳?海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王妃陪嫁來的大丫頭,還能高過咱家小姐嗎?要是飯菜隨了王妃倒也罷了,竟然要讓小姐依著她的口味,難為小姐忍了這麼久,要我說,這事要讓王妃知道。」
  
  施萍素嘆了口氣︰「讓王妃知道有什麼用,頂多是訓斥幾句,還讓我落個小心眼的名聲,那海棠已經十九了,早就該放出去嫁人了,可王妃還是把做春衫這麼大的事也交給她。」
  
  高嬤嬤心裡一動︰「小姐,依您看來,王妃該不會是想把海棠給了王爺吧?」
  
  施萍素默然不語︰「那又有何不可?海棠比王爺還要年長,自是分不了王妃的寵愛,但卻能留在王妃身邊做體己人,比起美景可強多了,除了她還有杏雨,乳娘別忘了,杏雨可是王妃的乳姐姐,翠儂私底下打聽過,杏雨簽的是投靠文書,不是賣身契。她哥如今就在前院當差,也沒有賣身契。」
  
  沒有賣身契,就不是奴才。
  
  她給王爺做御媵,生下的孩子也比婢生子們的地位要高上一頭。
  
  放下綠蔭軒裡的事不提,金家西府的金祿媳婦親自來了王府見玲瓏。
  
  聽說來的是金祿媳婦,玲瓏心裡一驚,莫非是娘家出了大事,要知道,金祿媳婦可是金老太太身邊的人。
  
  金祿媳婦帶了四個小丫頭,見了玲瓏,行了全禮,讓小丫頭們把手裡捧的食盒遞給杏雨,笑著說︰「老太太親自讓府裡的廚子做的點心,王妃可要嘗嘗。」
  
  見她送了點心,玲瓏鬆了口氣,看來是沒有出事。
  
  她便問道︰「祖母身體可好?」
  
  「好著呢好著呢,媳婦子還是頭回來王府,可真是開了眼界,這皇家的氣派就是不一樣,回去說給老太太聽聽,她老人家還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玲瓏微笑道︰「二三月裡有春宴,到時就把祖母接過來聽戲,金祿嫂子要一起過來。」
  
  「那是那是,有這好機會媳婦子就是厚著臉皮也要磨著老太太帶我來。」
  
  接著,金祿媳婦就又說起進府看到的景,說得口沫橫飛的,其實論起風景,睿王府是比不上金家西府的,只是更大一些,規矩多了一些而已。
  
  見她東拉西扯,滿是奉承,玲瓏就猜到這是金老太太讓金祿媳婦來給她上眼藥了。
  
  年也過完了,各部衙門也恢復正常,你也該給王爺吹吹枕邊風了,今年的鹽引怎麼樣,能拿到多少,全都看你了。你上次在府裡將我一軍,這次總要做點什麼。
  
  玲瓏心裡暗笑,忽然問道︰「我上次回去時,聽聞六妹妹受了點傷,身子不太好。元宵節時我讓人送燈籠送湯圓,她們回來也沒說起六妹妹的近況,我這心裡一直惦記著,好在金祿嫂子來了,正好問問你。」
  
  金祿媳婦心裡一震,五姑奶奶真不好對付,好在來得是她,若是別人,還真讓她給震住了。
  
  「唉,六姑娘是個命苦的,您也知道,四老爺和四太太也顧不上她,二姑奶奶嫁得又遠,她受點傷只是小事,可這心裡鬱悶著,又沒人能說說話,這病到了現在還沒好呢。」
  
  玲瓏便換了一副悲憫的表情︰「既是這樣,可別讓六妹妹落下病根,她可還沒說親呢,傳出去可不太好,祖母若捨得,不如讓她和四嬸母女團聚,說不定見到至親的娘親,六妹妹的病就好了呢。」
  
  金祿媳婦怔住,五姑奶奶這是又提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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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5: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二章 血氣

  打發了金祿媳婦,玲瓏就回到書房裡,坐在繡架前繡炕屏。這炕屏自從年前就開始繡,至今也只繡了兩扇。過年這陣子事情太多,她也只能忙裡偷閒繡上幾針。
  
  這是獻給皇后娘娘的壽禮,雖然太后已經仙逝,沒有長輩在堂,皇后娘娘也不想大肆操辦,一則不是整壽,二來靖文帝的壽辰是四月,而皇后則是五月,相隔太近,以免衝撞。
  
  雖不大辦,但在後宮會擺壽酒,皇親和勛貴們也會賜壽面,當然,各家的壽禮也是不能免的。
  
  玲瓏頭回給婆婆送壽禮,也不知送些什麼才好。若是想送名貴的,總會有更貴重的,反而是件花錢不討好的事。玲瓏想來想去,就決定親手繡座炕屏,所用的是世面上花錢也難買到的雙面繡。
  
  只是雙面繡太費功夫,玲瓏甚至常常盼著顏栩晚點回來,能讓她靜下心來,安心繡炕屏。
  
  每次顏栩回來,她是別想安生的。
  
  剛繡了幾片翅膀,小十七和楠哥兒就下學了。兩人一左一右站在繡架旁,問問這問問那,玲瓏就讓喜兒帶他們去東次間裡吃點心。
  
  聽著兩個小傢伙吵吵嚷嚷,又哈哈大笑,玲瓏並不嫌煩,反而覺得很溫暖。
  
  家,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活了兩世,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中路那邊傳下話來,王爺有客,不回來用晚膳了。
  
  玲瓏心裡就又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
  
  早早地用了晚膳,浮蘇就帶著小十七和楠哥兒回了逸明軒,屋裡掌了燈,玲瓏坐在燈下繼續繡炕屏。
  
  因為明天還要進宮。她不敢繡得太晚,免得明天精神不好,二更時分,顏栩還沒回來,她吩咐丫鬟們給王爺留門,便上了床,靠在迎枕上打瞌睡。等著顏栩回來。
  
  可能是做女紅太費精力。她原是想假寐一會兒,沒想到頭剛剛靠到迎枕上,便沉沉睡下了。
  
  一覺醒來已是半夜時分。西洋鐘指向凌晨兩點。
  
  顏栩還沒回來。
  
  玲瓏心裡就有些不安起來,趿上繡鞋,叫來值夜的白露,問道︰「中路那邊又有人傳話來嗎?」
  
  「沒有。婢子讓門口留意了,若是有公公過來傳話會立刻請進來。到這會兒都沒來過呢。」
  
  玲瓏就更加嘀咕起來,內城一更後便宵禁,雖說憑著官憑名帖也能通行,但誰家待客也不會拖延安到這個時候。
  
  玲瓏不想睡了。讓白露她們把繡架搬到西次間裡,挑著燈,一邊繡花一邊等著顏栩。
  
  顏栩直到凌晨四點左右才回來。他緊緊裹著斗篷,帶進來一股冷風。
  
  玲瓏卻聞到。夾在冷風裡的是隱隱的血腥氣。
  
  她不動聲色,對白露道︰「抬些熱水進來,再煮碗姜湯。」
  
  顏栩揮揮手︰「讓她們上宵夜吧,我這會兒饑腸轆轆的。」
  
  玲瓏就猜到請客什麼的,全都是藉口,這熊孩子一準兒又出去了。
  
  把丫鬟們都打發出去,屋裡只留夫妻兩個。玲瓏掩了門,給顏栩解開斗篷上的緞帶。
  
  剛一解開,她就驚得輕呼出來,難怪他進來時一直把斗篷裹得緊緊的,原來裡面的藏藍袍子上,胸口往下全被鮮血染紅了。
  
  見她一張小臉變得慘白,顏栩連忙壓低了聲音︰「你別害怕,我沒受傷,這是別人的血。」
  
  玲瓏不信,索性解開他的袍子仔細去看,除了一身的汗味和血腥氣,他毫髮未傷。
  
  玲瓏拍拍胸口︰「讓您嚇死我了。」
  
  顏栩笑道︰「早知道會嚇到你,我就留在木樨堂不回來了。」
  
  玲瓏手腳麻利地把那件染血的袍子裹成一團,用塊半新不舊的布頭包了,塞到床底下,等到明天讓杏雨拿出去燒了。
  
  見她臨陣不亂,手腳俐落,經驗老到,顏栩苦笑︰「我好像真的娶了一個小賊。」
  
  玲瓏白他一眼,大賊不娶小賊,你還想娶個女捕快嗎?
  
  她又在屋裡點了甦合香,淡淡的清香很快就把屋內的血腥氣遮住了。
  
  丫鬟們抬了熱水進來,顏栩去淨房沐浴,玲瓏拆開他的髮髻,準備給他洗頭,這才發現,他的頭皮像是被利刃劃過,有鮮血隱隱滲出來,傷口很淺,並不嚴重。
  
  玲瓏連忙取了金創散給他灑在傷口上,顏栩就笑道︰「沒事,我都沒有感到疼。」
  
  玲瓏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這可是腦袋,您若是感到疼了,或許半邊腦殼就沒了。」
  
  她是真的有氣,先前見他身上染血的位置,應該不是敵人的血,而是抱住或托起受傷之人染上的,她還尋思著,或許他一直都在中路,只是派了別人去涉險。可看著他頭髮裡的傷,她就知道,這廝自己也去了!
  
  她平時雖然像個小大人,但很少會對著顏栩生氣,見她真的氣了,顏栩只好厚著臉皮哄她︰「下次肯定不會了,我這條命,還要留著和你生兒育女呢。」
  
  玲瓏瞪他一眼,聲音卻柔軟下來︰「把頭低下,我給您洗洗。」
  
  怕他的傷口進水感染,玲瓏小心翼翼給他把頭髮裡的血污洗干淨,又在浴盆裡放了曬乾的玉簪花,這才輕手輕腳出了淨房。
  
  丫鬟們已經在黑漆彭牙桌上擺了飯菜,顯然都是小廚房裡蔡嬤嬤的手藝,用砂鍋裝著的雞湯餛飩,煎得兩面焦黃的玉米餅子,幾碟子小菜,臨時準備,倒也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顏栩從淨房出來,玲瓏給他換上乾淨衣裳,自己也覺得有些餓了,遂讓丫鬟們都出去,她給顏栩布了飯菜,自己也盛了小半碗餛飩,陪他一起吃。
  
  顏栩是真的餓了,也不說話,風捲殘雲般吃了兩塊玉米餅,又喝了大半鍋餛飩。
  
  他吃東西時也很好看,玲瓏還是頭回見到,有人狼吞虎咽的時候還能這樣優雅。
  
  她停箸不吃,就是看著顏栩在吃。
  
  顏栩吃了一會兒,一抬眼,就看到玲瓏正在看著他,他牽牽嘴角,帶起一絲笑容︰「你若是不睏,我把今天的事說給你聽。」
  
  玲瓏的眼中閃過淡淡的疑問,她只是後宅女子,即使是王妃,也不能過問王爺外面的事。她也只是責怪他去親身犯險,卻沒指望他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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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三章 火藥

  用了飯,叫了白露撤下碗筷,服侍著顏栩用香茶漱了口,玲瓏這才重新鋪床,兩人靠在引枕上說話。
  
  顏栩悄聲道︰「你還記得裕王府嗎?我帶你去過的。」
  
  玲瓏當然記得,她點點頭,她還記得裕王府裡有個小院子,像是藏了人,而那天他們去的時候,園子裡的石燈是亮著的,分明就是有人提前點上燈,方便他們進出。
  
  她問道︰「晚上您是去那裡了?為何不帶我?」
  
  顏栩伸出手臂,把她攬過來,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今晚去的人頗多,帶上你不方便。」
  
  「人多了您還傷著?」
  
  顏栩便道︰「是我大意了......裕王府我都探了幾次,也沒有發現什麼,想不到這次卻踫上硬茬子。」
  
  你探了幾次,還要帶上一堆人再探?
  
  玲瓏不說話,靜靜聽著他說下去,她在洗澡水裡加了玉簪花,顏栩身上就有淡淡的清香,原本男人身上香噴噴的很別扭,可這香味從顏栩身上散發出來,卻讓人覺得安心。
  
  可這熊孩子做的事,卻總讓人擔心。
  
  「你記得我和你說過,二哥得了一封當年張孝廣寫給裕王的信?我在二哥府裡安了人,可卻沒有找到那封信,昨天卻得了情報,福王的人來到京城,進了裕王府。」
  
  「福王?在隴西的福王?」玲瓏問道。
  
  「對,就是他的人。說來還是因為上次在浚儀街的那幾個假災民,我才開始留意這件事。偏巧這次來的人裡面就有那個老四和老七。」
  
  「您一直讓人盯著?」
  
  顏栩點點頭︰「他們號稱隴西十雄,五年前他們中的老大犯了案子,要秋後問斬。福王卻免了他的死罪,還給他們十人全都弄了出身,封了世襲的軍職。這十個人便死心塌地跟著福王。那個姓劉的老者身份更不一般,他是福王的幕僚之一,他的女兒是福王的御媵,且已生下男丁。」
  
  玲瓏秒懂︰「那老者年事已高,又手無縛雞之力。他們上次趁著災民之亂混進京城。為何還要帶上他?」
  
  顏栩道︰「你問到點子上了,劉爺叫劉一覺,在此之前。他們先到河南,策動災民進京鬧事,隴西十雄雖然勇武鬥狠,可要做這種事。還要劉一覺出馬。從河南到京城,他們不但帶來災民。還分撥秘密帶進京城十箱火藥,但行蹤被咱們發現,離開京城之前,他們便把那十箱火藥藏進了裕王府。」
  
  玲瓏的腦子裡似有什麼閃過。就像一條隱形的線,把很多事串在一起。
  
  「裕王府裡的那個小院子,藏的是您的人吧?」
  
  顏栩笑道︰「我總是對裕王府不太放心。就讓人三天兩頭的過去守著,倒也不是長駐。可偏巧你去的那日,他們正好還沒有離開。」
  
  哪是正好沒離開,那是躲在暗處保護王爺而已。
  
  難怪他不讓自己過去,那個時候真是被他騙得死死的。
  
  玲瓏就問︰「他們藏了十箱火藥,藏了一年多,現在等不及了,又從隴西回來,為了把火藥拿出來?」
  
  「對,我帶了杜康過去,還有幾十人,原本想捉個活口,沒想到這些人都是狠茬子,除了死的幾個,餘下的全都跑了。」
  
  「您身上的血是杜康的?」
  
  「不是,那是老八的,那傢伙竟然死在本王懷裡,你說這有多噁心。」
  
  玲瓏的小臉皺成一團︰「您也不早說,那血衣我還摸過呢。」
  
  顏栩就笑,過了一會兒,遺憾地說︰「可惜今天打草驚蛇,白白替他們保管火藥了,非但一個活口也沒抓住,那些火藥想來他們也不會再要了。」
  
  玲瓏想了想,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出來︰「我倒是覺得他們的目標並非真的在那十箱火藥上面,他們只是想讓人知道,裕王府裡藏著火藥。」
  
  「你說什麼?」顏栩騰的一下坐直身子,連帶著把懷裡的玲瓏也帶著坐了起來。
  
  「您想想看,他們既然能利用災民鬧事,把這些火藥帶進內城,想要找個穩妥的地方藏起來也並非難事,可他們卻選在了裕王府。裕王沒有死,他還在刺槐胡同裡。如果有人在刺槐胡同用上一點兒火藥弄出些小動靜,錦衣衛便會認為有人想要救裕王出來。」
  
  顏栩的臉色越發沉重︰「錦衣衛想要盯上誰,總能盯出點事來,怕是刺槐胡同剛剛鬧出動靜,他們已到裕王府挖地三尺了。」
  
  玲瓏便笑︰「到那裡,裕王爺這謀逆之罪便是板上釘釘,想要繼續留在刺槐胡同頤養天年怕是不能了,那杯毒酒不喝是不行了。」
  
  顏栩把引枕撢向一旁,摟著玲瓏重又躺下,卻再也沒有說話。
  
  天光微熹,有淡淡的晨光從窗簾裡透進來,玲瓏打了個小盹兒,卻見顏栩平躺著,大睜著雙眼,還沒有睡著。
  
  「王爺,您一夜未睡,這會兒快點睡吧,我讓雙喜給小順子帶個話兒,有事都推到下午。」
  
  顏栩這才感到眼皮酸澀,嘟噥著︰「我就是想睡也還是睡不著。」
  
  玲瓏便問︰「如果福王真是包藏禍心,您不如把這事上奏父皇,您就算有三頭六臂,在這天子腳下,也不能太過張揚,搞不好被人算計了,倒把髒水潑到您的頭上。」
  
  顏栩眉頭微動,嘆了口氣︰「父皇若是知道我在查太子的事,肯定又要把閃辰揍個半死,他已經落下病根了,不能再挨揍了。」
  
  皇子犯錯,當爹的不揍自己兒子,卻要把底下的人打得死去活來。
  
  「太子的事畢竟過去十幾年了,父皇都不讓查,您為何還要自己查下去?」玲瓏有些不解,顏栩是賊,當賊的都不是見義勇為的。
  
  顏栩側過頭來,親親她的額頭︰「他們都說我是太子投胎轉世,我當然要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且,我和太子一樣,都是父皇嫡出,我若是不把這些事弄明白,說不定下一個死在父皇母后面前的就是我。」
  
  玲瓏的心攸的收緊,她緊緊攥住顏栩的寢衣,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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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6: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四章 誰在車上

  玲瓏帶著陳楓出門時,顏栩已經睡了,她小心翼翼撥開他的頭髮察看傷勢,見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臨走時又讓雙喜叫了小順子和小德子在堂屋裡候著,等著王爺起床伺候。
  
  玲瓏和陳楓的馬車一前一後離了睿王府,她並不知道,她剛剛離開,金子烽便來了,並沒有看到她的馬車。
  
  金子烽是從側門進來的,他先前常和顧錦之來往,王府的規矩應比國公府還要大一些。確實如此,除非是睿親王回府,或皇帝、皇后及各親王駕臨,再如像大婚那樣的盛事,否則就連王妃也是從旁邊的側門出入。
  
  聽說是舅爺來了,紀貴親自相迎,請金子烽在西路上院的宴息處坐了,讓小廝上茶上點心。
  
  得知玲瓏進宮去了,金子烽便問起王爺。雖說王爺不是一般人能見的,但金子烽是王妃的胞兄,又是有功名的,紀貴不敢敷衍,忙讓王妃的陪房鐵橋去回稟王爺。
  
  鐵橋去了木樨堂,才知道王爺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回來,這會子還在玨音雅居。
  
  鐵橋便帶個婆子來玨音雅居,見門口候著三四個小太監,都是王爺平素裡使喚的。
  
  「鐵哥兒,你怎麼到後院來了?」一個小太監問道。
  
  「舅老爺到了,王妃進宮去了,紀大爺讓我來稟了王爺。勞煩公公進去說一聲。」
  
  沒過一會兒,小太監出來,道︰「順公公說了,勞煩鐵哥兒請紀管事和舅老爺說說,請他老人家多候一會兒。這會子王爺還歇著呢,若是午膳時分王爺還沒歇好,就讓紀管事給舅老爺安排午膳。」
  
  鐵橋領了吩咐,回去交差。金子烽聞聽,心裡頓覺無奈,怎麼來得這般不巧,王妃進宮倒也罷了。怎麼都已這個時辰。王爺還在睡著?
  
  外面不是都傳王爺那個不行嗎?
  
  怎麼還能累成這樣?
  
  他來王府,原本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想過來和妹夫妹子套套近乎。大年初二那天。他陪著王爺賞習書畫,又說起古玩玉器,王爺談興甚歡,他自感對王爺的喜歡摸得差不多了。便趁著父親還沒轟他回泰山書院,便想隔三差五到王府小坐。明著是看望妹子,實則是想和王爺結交。
  
  也不知王爺還要什麼時候才能起身,一直等下去反倒讓人覺得他是另有目的。金子烽便向紀貴告辭,改日再來看望王爺和王妃。
  
  又把給王妃帶的冰片雪花糕放下。讓紀貴轉交,又給紀貴賞了封紅。
  
  紀貴親自把金子烽送出側門,見外面停著一架掛著銀絲琉璃燈的馬車。馬車翠幄玄頂,甚是華麗。
  
  再打開那個封紅。見裡面竟是二十兩的銀票,紀貴咂咂嘴,什麼仕農工商,有錢的才是正主兒。
  
  金子烽出了王府,自感處事還算體面,他上了馬車,正沾沾自喜,忽覺有些不對,待到他明白過來,他已經被人捂住了嘴。
  
  金子烽只是個書生,不過掙扎了幾下就被那人制住,那人用刀抵著他的脖子,沉聲道︰「讓這馬車往外城走。」
  
  金子烽不敢反抗,那刀尖抵得他生疼,想來脖子那裡已經流血了。
  
  「先別回府,去外城。」
  
  趕車的和坐在車前的小廝雖覺三爺的口氣似乎和平日不同,也沒敢多問,馬車便向城外駛去。
  
  玲瓏帶著陳楓進宮,先去永華宮見過皇后,皇后問了幾句,便讓個宮女領著陳楓去見陳嬪。
  
  見陳楓走了,皇后便問玲瓏︰「陳次妃可有服侍過睿王?」
  
  玲瓏低眉順目,輕聲道︰「就是進府的第一天,王爺去過她的屋,之後都沒有。」
  
  根本不用抬頭,玲瓏也能感覺到皇后娘娘的兩道目光,正像劍一樣刺過來。
  
  果然,皇后的聲音便帶著不悅︰「你們是少年夫妻,能夠情深意重這是好事,但睿王青春茂盛,你如果不想讓她們先你生出長子,讓姚嬤嬤用些法子便是,犯不上讓睿王只留在你屋裡。你是正室王妃,這些事你應該是懂的。」
  
  自從聽說十二把百子千孫全都灑在被單子上了,而且是三天兩頭的,皇后娘娘就心疼得不成不成的。
  
  你若是癸水未至也就罷了,你明明已經來了癸水,十二也明明行的,你不會服侍,還不讓他進別人屋裡,別說子嗣了,你這樣非把十二再給弄得像以前一樣不可。
  
  這些話,皇后娘娘是不敢和那個小祖宗說的,他非但不聽,說不定又要做點什麼讓她著急的事。
  
  不敢和兒子說的話,拿來訓斥兒媳婦卻毫無阻礙。
  
  玲瓏紅著臉應了,並沒有為自己開脫。
  
  她忽然發現,如果真讓顏栩睡到綠蔭軒去,她也是不高興的。
  
  成親這麼久,她已經習慣顏栩睡在她這裡,雖然有時候也煩他,可是真讓顏栩睡到綠蔭軒去,她應該也會不高興吧。
  
  別說是真的去,就是現在想一想,她就覺得嗓子裡像是堵著一團蒼蠅,膈應得難受。
  
  皇后見她溫柔如水地站在那裡,靜悄悄地,低著頭,可也能看到小臉紅彤彤的。
  
  皇后在心裡嘆口氣,原以為給十二找個小的,免得因為他那個不行而鬧出笑話,現在真找了個年紀小的,十二也行了,可這小丫頭卻服侍不了。
  
  「那隻小狗養得還好?」皇后岔開話題。
  
  「小狗?」玲瓏抬起頭來,一時不知皇后說的是哪隻小狗,得得還是十七?
  
  「是啊,就是睿王給本宮從行宮裡抱回來的那隻。」
  
  玲瓏鬆口氣,微笑道︰「小狗很乖的,也很可愛,過年時給它縫了衣裳,來拜年的見了,都說好看呢。」
  
  那隻小狗是十二藉著本宮的名義抱過來,送給自己媳婦的,他大費周章的,想來是對這個媳婦很中意吧。
  
  若是不喜歡,也不會放著兩個次妃那裡不去,整日守著個青青澀澀的小姑娘。
  
  想到這裡,皇后便語重心長起來︰「姚嬤嬤想來也教導過你了,你也不小了,新封的吳貴人、齊貴人都和你一般年紀,這次回去,對王爺多用點兒心。睿王從小就愛些新奇的玩藝兒,什麼好玩的到他手上就給拆了,若是拆了還能裝起來,那還是寶貝,裝不起來的,也就棄之不理扔在一邊了。」
  
  玲瓏當然知道顏栩有這個愛好,木樨堂裡到處都是他拆得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皇后這會兒拿來打比方的,不是那些東西,而是她。
  
  你再不會服侍我兒子,我兒子就不稀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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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6: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五章 玉寧公主

  玲瓏就在想,若是她回去推顏栩去綠蔭軒,他會怎麼樣呢?
  
  是客套幾句,然後不情不願地去了?
  
  還是會怎樣呢?
  
  玲瓏想不出來,她就覺得顏栩或許會發脾氣。
  
  他的皇子脾氣很嚴重,就像那天,她沒答應,他硬是整個晚上都沒理她,早上用膳時看都不看她。
  
  再說顏栩受傷的那次,她已經很賢惠地讓陳楓去侍疾了,他們也沒有發生什麼。
  
  還把陳楓凍病了。
  
  但玲瓏什麼都沒有說,苦哈哈的一張小臉,做個受氣小媳婦的樣子,聽著皇后婆婆的數落。
  
  她比別人家的媳婦要幸福多了,難得進宮一次,還不聽婆婆說上幾句啊。
  
  且,她早就發現,皇后和她的寶貝兒子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對於顏栩,她老人家完全是一副無奈的樣子。
  
  皇后也很孤單吧。
  
  長子死在自己面前,後宮裡舊人去了一撥,很快又來一撥新人,那些剛剛得寵的小貴人們年紀都能給她當孫女了。
  
  皇后喜歡丹青,卻也只能在這死氣沉沉的皇宮裡孤芳自賞,皇帝怕是難得才來一次吧。
  
  住在四平胡同裡的馮氏還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皇后這一生,都是為了別人活著。
  
  為了皇帝,為了兒子,為了娘家,為了那些想要取代她的女人們。
  
  她想對兒媳婦念叨幾句,就讓她念叨吧。
  
  即使母儀天下,她也就是個四十多歲的更年期婦女。
  
  想到這裡,玲瓏心裡就舒服許多,神情更加溫順。乖巧地聽著皇后的訓斥。
  
  皇后見她這樣,反而不想再說她了。真若是回去哭哭啼啼的,十二心疼了,還不知怎麼樣呢。
  
  陳楓還沒有回來,皇后就讓宮女端了新磨的杏仁露出來,賞給玲瓏喝。
  
  玲瓏喝著杏仁露,慢條斯理地給皇后說些王爺的事。比如王爺過年時放了很多煙花。比如王爺喜歡練武,府裡正在建演武廳,皇后的神色便愉悅起來。讓她別由著王爺的性子亂來,少吃生冷的,眼下季節交換,要記著給他添減衣裳。嘮嘮叨叨的,倒也和尋常母親一樣。玲瓏難以相信,她會忍心讓人對小十七那樣的孩子下手。
  
  正在這時,有宮女進來回稟,玉寧公主到了。
  
  玉寧公主是靖文帝唯一一位尚在閨中的女兒。她的生母身份低微,原本只是永華宮裡一位宮女,由皇后娘娘做主給了皇帝。因為生下她,這才封了貴人。可惜這位貴人還沒有出月子便去世了,玉寧公主原是交給桂嬪撫養,長到六歲時,由皇后接進永華宮,親自教養。
  
  玲瓏對這位小姑子印象不深,總覺得她小小年紀卻沒有朝氣,每每站在那裡,就像是道影子,總像是可有可無的人。
  
  玉寧公主住在永華宮的東南角的一處院落,她每天都會來給皇后請安,時間上卻是和嬪妃們錯開的。
  
  玉寧公主十四歲,容貌絹秀,但可能是少見陽光,臉色青白,缺乏少女應有的紅潤,可能是怕不敬,她抹了口脂,非但沒有增加顏色,反而多了幾分淒艷。
  
  她穿件丁香色的長褙子,頭髮上只插了兩支珠釵,就是最素淡的款式,只在釵頭嵌顆指肚大小的南珠。
  
  兩人相互見禮,宮女搬了杌子,玉寧公主坐在玲瓏旁邊。
  
  兩人差不多的年紀,可坐在一起就有了比較。
  
  今天不是正日子,玲瓏沒有按儀制打扮。身上是茜紅繡百蝶穿花雲錦通袖,梳著時興的牡丹髻,脖子上戴著用二十幾顆金剛石、貓眼石、紅瑪瑙、藍碧璽瓖成的八寶如意項圈,那些寶石都是指甲大小,成色極好,都是皇后娘娘年前賞的,顯然是剛剛瓖了,這次特意戴上,讓皇后看著歡喜。
  
  這樣鮮艷奪目的打扮,如若是穿在別人身上或許顯得俗傖,可用在她身上,卻襯得一張如初雪般的俏臉更加晶瑩,亮麗得就像一道風景。
  
  皇后娘娘嘆口氣,女兒家原就要這樣打扮,這個金氏不但會打扮,更會討人歡喜。
  
  她還記得當年在娘家時,家裡的老祖母就最喜歡看孫女們穿紅著綠,老人家說那樣看著喜興。
  
  她從第一次見到金氏,就覺得她長得喜興,帶著嬰兒肥的鵝蛋臉,嘴角總是微微翹起,不說話時就像是含著笑意,讓人看著喜歡。
  
  皇后娘娘對玉寧公主道︰「小小年紀,別總是穿得這麼素淨,像你十二皇嫂一樣,打扮得花朵似的多好。」
  
  玉寧公主恭順地應了,沒有多說話,坐了一會兒便告辭了。
  
  玲瓏也沒有在意,養在宮裡的孩子或多或少性子上都有些古怪,比如小十七。
  
  玉寧公主或許也是。
  
  待到陳楓回來,皇后留她們用了午膳,便說累了,讓她們回去。
  
  回到王府,剛到垂花門,就見一輛青油車駛過來,幾個小太監跟著車在旁邊跑著,顯然裡面坐著的是王爺。
  
  玲瓏和陳楓曲膝行禮,青油車從她們面前駛過。
  
  她直起身子正想去換車進去,就見那架青油車卻沒有拐向中路,而是停了下來,小順子跑過來,陪著笑臉︰「小順子給王妃請安,給三夫人請安。王妃啊,王爺在車裡等著您呢,您快點過去吧,幾位姐姐就不用服侍了。」
  
  玲瓏便問︰「王爺可歇好了?用過午膳嗎?」
  
  小順子道︰「王爺睡到快晌午,午膳用了一碗碎米粥,兩個奶油卷子,兩個香菇牛肉燒麥,進得香。」
  
  玲瓏點點頭,轉身對陳楓道︰「三妹妹先回去吧,你也累了,好好歇歇。」
  
  聽說王爺大白天的要讓金玲瓏到他車上去,陳楓從心底酸了起來。
  
  這真是不管不顧了,金玲瓏這個狐媚子。
  
  好在她今天進宮,當著陳嬪和另一位定嬪的面,把金玲瓏善妒的事全都說了,臨走時,陳嬪藉口讓她給梳頭,帶她去了隔壁的耳房,好生叮囑了一番。
  
  她剛剛有了底氣,心裡存了希望,可剛進王府,就親眼目睹了這個場景。
  
  見她愣愣地,眼裡向要噴出火來,玲瓏懶得理她,提了裙子,上前幾步,早有小太監放了腳凳,車簾卻從裡面被撩起來,露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那是顏栩的手,他探出頭來,拉著玲瓏上了青油車,笑著道︰「錦珍軒裡剛到了新貨,我帶你去挑上幾件。」
  
  玲瓏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這樣過去,太隆重了吧,我回去換件衣裳吧。」
  
  顏栩就笑道︰「這樣挺好,走吧。」
  
  走到半路上,路過京城裡有名的醉花生,顏栩又讓小順子進去,排了好一會兒,買了一大包醉花生。
  
  待到他們重新上路,就又耽擱了一會兒。
  
  玲瓏就問︰「王爺您喜歡吃醉花生啊?」
  
  顏栩道︰「買給閃辰的,他喜歡。」
  
  玲瓏掀起車簾一角偷偷向外張望,卻見有個穿著粗布棉襖的小丫頭正往這邊看過來。
  
  那小丫頭十四五歲,容貌絹秀,混在人群裡,若不是玲瓏洽好看到她,而她也洽好看向有著睿王府標誌的馬車,玲瓏也不會注意到她。
  
  可能是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小丫頭警覺得看看四周,轉身便鑽進了人群裡。
  
  玲瓏忍不住揉揉眼睛,或許是自己眼花吧,再說人有相似,大街上的小丫頭怎會是永華宮裡的那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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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6: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六章 大掌櫃

  「怎麼了?母后為難你了?」見玲瓏心不在焉,顏栩問道。
  
  玲瓏笑著搖頭︰「母后說天氣轉暖,讓我記著給您添減衣裳,不要涼著,也別熱著。」
  
  顏栩拉過她的手,笑道︰「母后是這樣的,你別嫌她嘮叨。」
  
  「怎麼會呢?我只是羨慕您......」活了兩世,都沒有人這樣為她嘮叨。
  
  顏栩便想起馮氏,若是馮氏沒有病,小東西會更開心吧。
  
  他便岔開話題,色兮兮地問道︰「母后沒問咱倆的事啊?」
  
  果然,玲瓏的臉紅了,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說道︰「今天遇到玉寧公主了,我看她像是挺不愛說話的,是不是很內向啊?」
  
  顏栩是很想繼續剛才的話題的,母后讓姚嬤嬤進府,他雖然也安慰過玲瓏,卻從來沒有反對過。姚嬤嬤經驗豐富,侍候燕喜無數,日後他和玲瓏圓房、生兒育女,都要用到她。且,他不想讓母后插手他們夫妻的床第之事,但有人經常給小娘子上上眼藥也行啊。
  
  聽到玲瓏問起玉寧,他便道︰「玉寧啊,見過幾次,我和她不熟。」
  
  玲瓏在心裡嘆口氣,這就是皇室家族,當哥哥的和妹妹也是不熟的,更不用說親情了。
  
  她小聲道︰「以後我們有了兒女,才不要這樣。妹妹要三天兩頭來給哥哥告狀,說哥哥搶了她的零嘴,可有人要欺負妹妹時,哥哥要跳出來保護妹妹。」
  
  顏栩難以置信這番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可她說得很認真,顏栩忽然明白。這是她嚮往的家吧。
  
  他便把她拉起懷裡,輕輕吻下她的額頭,柔聲道︰「好啊,前提是你要給我多生幾個,熱熱鬧鬧的,但最好都長得像你才好。」
  
  玲瓏剛想問他為什麼想讓兒女長得像她,話到嘴邊就想起他那個臉盲的毛病。
  
  他只認識她。
  
  他擔心將來他連自己的兒女都不認識。所以才希望兒女們長得都像她。
  
  「到時候我給他們在衣裳上繡上記號。您只要看他們的衣裳就能區分出來。」
  
  「你繡什麼記號呢,該不會是給哥哥繡隻小狗,妹妹繡隻小貓吧?」
  
  「您猜對了。我就是要繡小狗和小貓。」
  
  ......
  
  兩人一路聊著,關於玉寧公主的事,被放下不提了。
  
  到了錦珍軒,顏栩領她走進用琉璃屏風隔開的內室。
  
  早有一個人等在那裡。這人三十出頭,相貌清瞿。穿著醬色團花的潞綢袍子,乍看像是哪間鋪子的大掌櫃,可仔細去看,這人雖然瘦削。但身姿挺拔,露在衣袖外的一雙手青筋暴起,哪像是整日打算盤的生意人。再看他的神態。雖然謙恭,但卻掩飾不住上位者才有的氣度。
  
  見到顏栩。他跪下行了全禮︰「小人見過王爺。」
  
  顏栩雙手扶起他,神態甚是親密。
  
  玲瓏見這裡有外男,玲瓏便覺不妥,王爺明知這人在這裡,怎麼就帶著她大喇喇的進來了?
  
  她便對顏栩道︰「王爺有客,妾身到隔壁去坐一會兒。」
  
  沒想到顏栩卻輕輕扯住她的衣角,對那人道︰「大掌櫃,這就是我新娶的正妃。」
  
  大掌櫃先前見到王爺身邊有位衣著華貴的女子,也猜到是他的王妃,此刻便重又跪下行禮,玲瓏連忙側了身子避開,又給他還了禮。
  
  大掌櫃就微微一怔,莫非這個小王妃看出他的身份了?
  
  顏栩就對玲瓏道︰「讓小二把新貨送到隔壁去,你看上哪件只管讓他給你收起來。」
  
  玲瓏微笑著應了,又給顏栩和大掌櫃行了禮,這才退了出去。
  
  她剛剛出去,顏栩就像獻寶似的對大掌櫃道︰「她很好吧?」
  
  大掌櫃恭聲道︰「王爺心儀之人,定是很好的。」
  
  顏栩卻像是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又道︰「她初次見你,又不認識,自是會拘束一些,平日裡她還更好,這世上沒有哪個女子比她更好了。」
  
  大掌櫃心裡悅然,王爺終歸還是十幾歲的少年,平日裡倒還沉穩,說起心愛的女子,就變成毛頭小子了。
  
  「王妃蕙質蘭心,怕是已經猜到我是誰了。」
  
  顏栩哈哈大笑︰「她機靈著呢,被她識穿也是正常,你萬萬不要當她是普通閏閣女子,我為了娶到她,費盡心思。」
  
  大掌櫃在心裡苦笑,這女子倒也真是厲害,王爺這會子說起她來,就像是傻小子娶媳婦,樂得沒邊了。
  
  好不容易才回到正題上,顏栩這才問道︰「我原以為這批貨要到三四月裡才能到,想不到剛剛開春大掌櫃就過來了,路上可還順暢?」
  
  大掌櫃道︰「還好,有這些貨做掩護,倒也順順當當。」
  
  ......
  
  玲瓏看著面前琳瑯滿目的西洋物件兒,眼花繚亂。
  
  前世她便喜歡這些玩藝,可卻從沒有弄些收藏,並非是她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她居無定所,一個沒有家的人,要這些身外之物做什麼?
  
  看著這片五光十色,玲瓏就覺得自己特像是傍大款的,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奢侈了?
  
  好在她自己也有嫁妝,銀號裡還有存款。
  
  「王妃,還有這些,也是這次到貨的。只有這一點,怕是不能賣的。」
  
  小二拿過一隻荷包,鼓鼓囊囊的,玲瓏打開荷包,這是花種,矢車菊的花種!
  
  中原沒有矢車菊,這是顏栩讓人從海外帶來的。
  
  還是剛成親時,她和他說起矢車菊,到現在也不過半年,古代沒有飛機和現代化的輪船,半年的時光,是不可能讓這花種從西洋來到中土,他是如何做到的?
  
  玲瓏心有疑問,可更多的還是歡喜。
  
  她雙手在荷包上磨搓著,怎麼也捨不得放下,就像是個得到心愛東西的小姑娘,事實上她也就是個小姑娘。
  
  顏栩應該是把她放在心上了吧,要不怎麼她只是隨口提到矢車菊,他就把花種找來了呢?
  
  他這樣記掛著她,會記掛多久呢?
  
  若是他一直都這樣該有多好,可是會嗎?應該不會吧。
  
  玲瓏心裡忽酸忽甜的,就連顏栩什麼時候進來的,她都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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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七章 出事

  「這矢車菊比那什麼仙人掌要漂亮多了。」
  
  看到玲瓏拿著花種愛不釋手,顏栩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樣,從裡甜到外,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酸氣四溢。
  
  玲瓏瞅他一眼,他就朝著她露出個大大的笑臉。
  
  「都說了仙人掌是甘二姑娘送的了。」
  
  「我也沒說不是啊。」
  
  是甘二送的又如何,甘二是甘唐的妹子,甘唐是顧錦之的好兄弟。
  
  本王看到那些仙人掌就不舒服。
  
  玲瓏不想再和他解釋關於仙人掌的事,免得這個熊孩子任性起來把她的仙人掌全都拔了。
  
  噗,好像也挺可笑的,他能拔下來嗎?
  
  見她眼底眉梢都是笑意,顏栩猜到她沒有真的生氣,就湊過來問道︰「選到喜歡的物件兒了嗎?」
  
  其實東西太多,玲瓏已經挑花眼了,後來見到花種,就又把那堆東西全都放下了。
  
  她就揚揚手裡的花種,笑咪咪地說︰「選到了,就是這個。」
  
  顏栩心裡就被甜蜜填得滿滿的,這小東西也太讓人歡喜了,不想寵她都不行。
  
  他把她抱到腿上,湊到耳邊問她︰「那我們早點種花好不好?」
  
  矢車菊是春秋兩季播種,秋季最佳,春天也能種,現在已經開春了,也可以種到花房裡,那裡空氣潮濕,早點種植應該也行。
  
  她便答道︰「好啊,早點種上。」
  
  「那要多早呢,今晚就種好嗎?」
  
  玲瓏怔了怔,忽然就明白她是掉到坑裡了,顏栩這個不要臉的。故意陷害她。
  
  她哭笑不得地推他,顏栩就抱得更緊,這還是在鋪子裡,玲瓏不敢發出動靜,顏栩就猜到她不敢,索性更加放肆。
  
  兩人胡鬧了好一會兒,顏栩才鬆開她。卻又重重地在她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玲瓏從他腿上逃開。整整衣裳,坐到離他一尺見外的杌子上,問道︰「冒世子走了?」
  
  顏栩的嘴角就輕輕翹起。難怪冒世子說她已經猜出來了,這小東西果然是玲瓏剔透,不負這個好名字。
  
  「他是偷偷回來的,自是不能久留。已經走了。」
  
  玲瓏就在想,也不知這個「走了」。是指的離開鋪子,還是離開京城呢?
  
  冒世子此時應該是在福建。
  
  她知道有些事是不該她問的,也猜到顏栩今天特意帶她來,定是想把她引薦給冒世子。
  
  冒世子不是皇親長輩。又是外男,即使顏栩和冒家的關係親近,也不應該就這樣把她帶出來見人啊。
  
  顏栩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冒家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就像是他的至親一般。
  
  他在福建長大,而冒家駐守福建多年,顏栩還曾在冒侯爺的軍中待了一陣子,想來就是因為這個,他對冒家才有特殊的情意吧。
  
  得知冒家出事,杜康連夜帶人來找他;冒侯爺離開詔獄,他連夜偷回冒侯爺的家傳之物相贈。
  
  見玲瓏若有所思,顏栩就打趣道︰「你是不是在算計這間鋪子啊?這鋪子是我的私產,你不許把帳簿拿過去。」
  
  玲瓏嬌嗔地白他一眼︰「我才懶得拿呢,後宅每年的開銷銀子您別短給我就行。」
  
  玲瓏挑了幾樣小東西,兩人又說笑了一會兒,這才離開錦珍軒。
  
  剛回到王府,就聽說他們剛走,皇后娘娘就讓太監送來個玉石盆景。
  
  那盆景半尺多大,碧綠的荷葉上,盛開著一朵紅蓮,而在紅蓮旁邊,則是幾隻大小不一的蓮蓬。
  
  送禮來的太監還囑咐了,皇后娘娘讓王妃把這盆景擺到臥房裡。
  
  玲瓏啼笑皆非,她的皇后婆婆盯得越發緊了。
  
  蓮蓬,寓意多子多福。
  
  她把玉石盆景擺到西次間的珍寶閣上,也就是上次顏栩要放象牙寶船的地方。
  
  顏栩見到玉石盆景就笑了,笑得賊兮兮的。
  
  他和玲瓏說起金子烽來過的事︰「也不知舅兄有何事,倒顯得是我怠慢了。」
  
  玲瓏一回來就聽說金子烽來過,還給她帶了冰片雪花糕。
  
  這糕點是京城桂順齋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她不置可否,兄長的性子她是清楚的,還用問嗎?定是想來經常坐坐,和王爺妹夫套套近乎。
  
  剛成親時,正值金子烽落榜,金三老爺一怒之下,又把他送回泰山書院,他也就沒有機會過來。現在趁著還在京城,自然是要來走動走動。
  
  她便笑道︰「三哥還記得給我帶來冰片雪花糕,想來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來看看我過得好不好。」
  
  顏栩就問︰「你過得好嗎?」
  
  玲瓏淘氣地眨眨眼睛︰「您猜呢。」
  
  顏栩就厚著臉皮湊上來︰「和師父在一起,自是過得好的。」
  
  玲瓏笑得逃開,去整理剛從錦珍軒帶回的東西。
  
  這時天已擦黑,丫鬟們在外面擺桌子,放碗筷。玲瓏也給自己和顏栩都換了在家穿的常服,正要出去用膳,就見外面傳來雙喜的聲音︰「杏雨姐姐,王妃在嗎?」
  
  杏雨斥責道︰「你粗聲大氣的做什麼,沒規矩了?」
  
  「不是不是,是西府裡來人了,說是三爺出事了,讓快點稟了王妃。」
  
  雙喜話音未落,玲瓏已經自己掀了簾子出來。
  
  「西府裡誰來了,人呢?」
  
  雙喜抹把腦門上的汗珠子,顯然是一路跑進來的︰「是金祿叔親自來的,他這會兒在垂花門那裡候著呢。」
  
  金祿夫妻是金老太太的心腹,兩人跟著金老太太從江蘇過來,是西府裡舉足輕重的人物。如果不是真的出了大事,金老太太萬不會讓金祿來報信。
  
  聽說是金祿報信,玲瓏的眉頭就蹙了起來。她正要開口,顏栩聞聲也出來了,對玲瓏道︰「讓人到輛青油車過來,我陪你到垂花門那裡問問清楚。」
  
  玲瓏吃了一驚,金祿只是下人,王爺竟然要親自過去。
  
  「這使不得,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如果真是棘手的事兒,再讓人過來請您,您看可好?」
  
  顏栩點點頭,卻對一旁侍候的春霖道︰「你去東路把花雕叫過來,讓她到垂花門去見王妃。」
  
  聽到顏栩讓花雕陪著她,玲瓏心裡感激,卻也沒有說什麼,只對屋裡的丫鬟們道︰「你們別都跟著我,留幾個服侍王爺用膳。」
  
  說完,她便帶著雙喜匆匆走了,杏雨帶著紅綃紅繡從後面跟上。
  
  金子烽薄情寡義,他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他唯利是圖,他也是從睿王府裡走出去出事的。
  
  於情於理,他出事,睿王府就不能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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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7: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八章 出事(二)

  金祿是金家的家生子,不到四十的年紀,白淨面皮,細眉細眼,蓄著兩撇小黑鬍。他是在前年焦氏被送回老宅,金子焰入主南直隸的生意後,才被金老太太調到京城,在此之前,他只有一份閒差,但實際上他是盯著金四老爺金春的。
  
  金赦和金敏藉著金嫦的事,把金春徹底拉下馬,以往由金春打理的七八間鋪子全都交了出來,金祿留在江蘇也起不到作用,金老太太便把他調來京城,如今在西府裡管著糧油菜肉的采買。西府的各個廚房都是統一採買,這是個肥缺兒。
  
  金祿媳婦是金老太太身邊一等一的大紅人,金祿又管著採買,但這夫婦倆初到京城,甚是謹慎,又都有一張巧嘴,這幾年來在府裡上上下下人緣極好。
  
  金祿一直在垂花門里候著,見他是王妃娘家的人,紀貴早就打發小廝捧了茶盞在一旁立著。等了小半個時辰,有上歲數的婆子走進垂花門,告訴他王妃已經到了。
  
  金祿讓隨從的小廝留在垂花門裡,他跟著婆子走進垂花門內的一間屋子,早有小丫頭飛奔著端了火盆進去,金祿連忙走進去,躬下身子,神態舉止更加卑恭。
  
  這間屋子是用來接待來往的各府來辦差的下人僕婦的,平素裡守門的婆子也會在這裡歇著換班。
  
  玲瓏坐在炕桌旁,手裡捧著個紫銅雕花的手爐。
  
  金祿見到玲瓏,連忙跪下行了全禮,玲瓏受了禮,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金祿的官話講得不好,帶著濃重的江蘇腔︰「今天三爺出府了。一直都沒有回來,爺們兒應酬多,誰也沒把這個當回事。可到了傍晚時分,三爺身邊的扶欄一個人回來了,據他說,三爺先是到桂順齋買了冰片雪花糕,就來王府看望五姑奶奶。偏巧五姑奶奶進宮。王爺也不便見客,三爺就出了王府,讓馬車往外城去。可到了外城,忽然就出來一群流民,先是擋在馬車前面討錢,扶欄就讓車把式繞開。可他們剛剛調轉馬頭,也不知怎的。他就被人從馬車上扔下去了,那馬車就向瘋了似的,向著前面飛奔,他想去追。先前那群流民就擋了他的去路,還把他揍了一通,好在走沒多遠有金家的鋪子。鋪子裡的人把他送回來了。但他是回來了,三爺卻沒有音訊。老太太和三老爺這會兒都急得不成。想讓五姑奶奶拿個主意。」
  
  也就是說,金子烽從王府出來不久就被人綁票了。
  
  正在這時,外面有說話的聲音,婆子掀了簾子,花雕從外面進來。
  
  玲瓏便對金祿道︰「可報官了嗎?」
  
  金祿苦著張臉︰「老太太說不能報官,歹人看到報官就會撕票,再者說,三爺如今的身份非同尋常,他可是王爺的舅子。」
  
  玲瓏在心裡給金老太太點個讚,您老人家臨危不亂,時刻記著您那王爺孫女婿呢。
  
  她便問花雕︰「花雕姑姑,王府若是出了麻煩事,有沒有不許報官的說法?」
  
  花雕想了想,道︰「前年王爺在府外遇到刺客,就是讓五城兵馬司的人來處置的,這也算是有例可尋。」
  
  玲瓏點點頭,對金祿道︰「你這會兒先去五城兵馬司報官,身上可有三老爺的名帖?」
  
  金祿道︰「小的出來時怕過了宵禁的時辰,就請三老爺賜了名帖。」
  
  玲瓏就道︰「那你這會兒就快去報官吧。」
  
  金祿剛要走,花雕叫住他,對玲瓏道︰「五城兵馬司的那幫小子奸著呢,這個時辰過去,他們鐵定要拖到明天,我讓薛晉找個人跟著一起去。」
  
  金祿對京城不熟,且金老太太早就說了不讓報官,如今五姑奶奶又讓他去五城兵馬司,他就為難起來,見花雕要讓王府的人跟他一起去,他大喜過望,還是這樣好,若是金老太太怪罪下來,那也是王府的人去報官,他只是隨從而已。
  
  玲瓏聞言便對杏雨道︰「讓人備車,咱們去西府看看。」
  
  她又對雙喜道︰「你回去稟了王爺,就說我這會兒回娘家去,花雕姑姑和我在一起。」
  
  玲瓏上了馬車,花雕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府裡出來,隔了車簾告訴玲瓏︰「薛晉派了張勇和金府管事一起去五城兵馬司,王妃放心吧,張勇和五城兵馬司的那幫小子熟著呢。」
  
  玲瓏讓花雕上了另一輛馬車,離開了王府側門。
  
  街上已經宵禁,馬車上寫著睿字的燈籠高高掛著,一路坦途到了吉祥胡同。
  
  早有幾個健僕在大門前張望,看到睿王府的馬車,立刻飛奔著進去報信。
  
  杏雨扶了玲瓏下車,一行人走進金家西府。只見府內燈火通明,人影綽綽,顯然是出了大事,閡府上下都沒有歇息。
  
  梅姨娘候在春暉堂外面,見了玲瓏匆匆施禮,道︰「我的好姑奶奶,可把您盼來了,老太太這會子望眼欲穿了。」
  
  玲瓏相信梅姨娘沒有誇張,金老太太的確如此,她老人家但凡府裡出了事,首當其衝就想到把她叫回來,就和上次金嫦的事一樣,但金子烽是金家小三房的嫡長子,金嫦無法與他相比。
  
  金老太太坐在炕上,金三老爺則坐在炕下的圈椅上,玲瓏環視四周,倒是沒見東府來人,顯然是得到消息時天色已晚,不方便讓西府那邊的兩位姑奶奶回來了,若是可以,大堂姐璇璣定是要被叫回來的,璇璣的夫君董廉如今在金吾衛供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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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
發表於 2018-2-22 00:37: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零九章 出事(三)

  見到玲瓏,金老太太就拔著脖子看向她的身後︰「王爺呢,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讓王爺過來?」
  
  玲瓏眉頭微動,正要說話,金三老爺便勸慰道︰「王爺身份貴重,一舉一動都要興師動眾,哪能勞煩他過來,娘還是稍安勿躁。」
  
  金老太太便不高興起來,怒道︰「我能不稍安勿燥嗎?你都三十好幾,膝下就這麼一個能上台面的兒子,若是烽哥兒有個三長兩短,你這一支讓誰承繼,你還指望那個小娘養的金賢嗎?」
  
  玲瓏進來時,看到金賢和金妤就站在廡廊下,金老太太聲音尖利,金賢想不聽到怕都很難。
  
  玲瓏嘆口氣,金老太太比起大伯母聶氏差得太遠了。
  
  她轉身問金三老爺︰「父親,可有人送來信物或書信?」
  
  金三老爺嘆口氣︰「至今沒有,也不知是些什麼人,聽扶欄所說,倒像是和流民一夥的。」
  
  玲瓏便道︰「請父親多找些人手埋伏在各個門口,若有人來投書送信,就暗中跟上。還有各家鋪子,最好也提防著,往鋪子裡送信遠比來府上更安全更方便。」
  
  金三老爺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來人!」
  
  不到一會兒,便有十幾個小廝拿了金三老爺的名帖出門,往金家在城裡的各個商號去了。
  
  梅姨娘冷眼旁觀,五姑奶奶運籌帷幄的氣度,竟是比三老爺更加穩健。
  
  正在這時,青杏進來︰「老太太、三老爺、五姑奶奶,金祿爺讓人來報信,五城兵馬司的官爺們來了。這會兒已往上院的宴息處去了。」
  
  聽聞五城兵馬司的人來了,金老太太臉色大變,質問道︰「誰讓他們來的,誰去報官的?」
  
  玲瓏喝一口老君眉,放下茶盅,淡淡道︰「我讓他們去報官的。」
  
  「你?」金老太太噎了一下,緊接著就罵道。「你安的是什麼心。你就是不想讓娘家得好是吧?那可是你嫡親的兄長,你不顧他的死活了?」
  
  玲瓏捧著手爐,慢調斯理地道︰「您也說了。這是我嫡親的兄長,我可只有一個親哥哥,可您卻有七八個親孫子,這輕重緩急的。您心裡有數,您有空懷疑我的居心。不如好好打點,讓五城兵馬司的人多用點力氣。」
  
  金老太太早就領教過這個孫女的厲害,可還是給氣得幾乎背過氣,金三老爺久在官場。聽了女兒的話,立刻暗嘆一聲慚愧,娘親久在鄉下沒見過世面也就罷了。自己怎麼也糊塗起來,這個時候。當然要去上院見過五城兵馬司的人。
  
  金三老爺出了春暉堂,上了肩輿,往上院去了,剛走到半路,又見明晃晃地一堆人提著燈籠,簇擁著一輛騾車過來,金三老爺正想讓侍書去問問,就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廝跑過來,顯然是要到後院報信的,侍書把他攔下,問道︰「騾車上是誰?府裡來了客人嗎?怎麼沒有通傳就進來了?」
  
  小廝道︰「是睿王爺來了,他老人家是咱府的姑爺,就沒讓通傳,這會子要去春暉堂先見過老太太。」
  
  聽說是睿王爺來了,金三老爺幾乎是從肩輿上滾下來的,三步並做兩步來到騾車前面︰「王爺,真的是王爺來了?」
  
  睿親王從騾車裡探出頭來,看著眼前的人,有點遲疑,這人一身常服,又這麼恭敬,也不知是不是岳父?
  
  偏偏出來的急,沒帶雙喜。
  
  好在小順子一個箭步衝過來,笑著道︰「哎喲,是親家老爺啊,您都接到這裡來了。」
  
  金三老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這是自己的府第,哪能讓這些閹人笑話。
  
  他忙道︰「五城兵馬司的人到了,我正要過去,沒想到遇到王爺,心裡驚喜。」
  
  顏栩微笑道︰「是岳父大人啊,本王要去見過老夫人,順便接王妃回去,既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到了,那就不耽誤岳父大人了,改日再和岳父大人一敘。」
  
  金三老爺愣了愣,聽這口氣,王爺根本就不想插手這件事,且,也不想讓瓏姐兒插手。
  
  可若是他不想管,又為何連夜過來,睿親王不是普通的女婿,逢年過節能在岳家出現已是天大的恩賜。
  
  他正遲疑時,睿親王一行已經向著春暉堂去了。金三老爺無奈,只好硬了頭皮去宴息處見過五城兵馬司的人。
  
  還沒進宴息處,就看到等在那裡的金祿,金祿見了他便道︰「王府裡派了位姓張名勇的侍衛大人,正在裡面呢。三老爺您別忘了他那一份兒。」
  
  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晚上出動,不給點好處是不行的。
  
  既然要給他們好處,那就更要給張勇。
  
  金祿也是提前說一聲,免得三老爺沒有準備。
  
  金三老爺聞言慚愧,真是白混了,竟然忘了,以王爺的身份,哪能直接出面,他能來上一趟,已經是做給五城兵馬司的人看了。
  
  先不說金三老爺,單表春暉堂裡。
  
  顏栩見過金老太太,便對玲瓏道︰「天色不早了,明日你還要去水月庵,早些回去吧。」
  
  玲瓏還沒有回答,金老太太卻已急了,敢情你來一趟就是為了接媳婦,你毀了我一個孫女,這口氣我還沒出呢,這會子我孫子的事你不能不管。
  
  「五丫頭......」她剛一開口,睿親王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能把她老人家刺個透心涼。
  
  玲瓏含笑對金老太太福了身子,跟著顏栩離開春暉堂,坐到馬車上。
  
  顏栩沒上自己的車,也跟著坐進玲瓏的馬車。
  
  玲瓏就問他︰「說好的,我自己過來,有事再給您送信,您怎麼就來了?」
  
  顏栩笑道︰「我怕你晚上回不來,我一個人睡不著。」
  
  玲瓏的臉上飛起紅霞,嗔怪的白他一眼,卻又嘆了口氣︰「也不知三哥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顏栩拍拍她的手,讓她寬心︰「先等等,很快就有消息了。」
  
  玲瓏驚愕地抬起頭來,看向顏栩;「您知道些什麼?」
  
  顏栩便道︰「金祿和你說話也沒避人,我問了那裡的婆子,得知是和流民有關,便多想了一些,已經讓人去查了。」
  
  --------------------------------------

  作者說:金子烽出事,玲瓏不可能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是親生兄妹,即使兄妹之情淺淡,也是骨血相連。

  有讀者置疑玲瓏為何不報復金家,不報復親爹,讓金家家破人亡才好。我想有這種想法的妹子應該都很年輕,還不能體會娘家對於古代女人的重要性,玲瓏不是穿越女,她是百分百的古代人,娘家對古代女人很重要,直接決定了她在夫家的地位。馮氏就是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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