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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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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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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7: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一零章 熱火沒有遇乾柴

  從垂花門往玨音雅居的路上,已有幾叢迎春花率先綻放了花枝,燈光下,星星點點的嫩黃並不顯眼。玲瓏卻看到了,對顏栩道︰「王爺,等到三哥的事情塵埃落定,我想去趟豐台,選些花木。」
  
  顏栩輕輕握住她的柔夷︰「我陪你一起去,給岳母那裡也選上一些,你以前說過想去張家園子看金魚,改天我帶你去。」
  
  玲瓏眼睛裡閃過一抹喜悅,緊接著她撅起了小嘴︰「但願三哥別出大事才好,若是娘親有朝一日清醒過來,她會心疼的。」
  
  顏栩的心也跟著疼了一下,什麼金子烽,他根本不在乎,他疼惜的是身邊這個小人兒。
  
  他不想讓她擔心,便笑著逗她︰「聽說水月庵的送子觀音很靈驗,你想去水月庵也是求子吧,我倒是不急,先開花後結果也行,不用一舉得男。」
  
  玲瓏瞪他一眼,把手從他的大手裡抽出來,他卻緊追不放,重又握住,玲瓏又抽,他又握,倒像是在比試誰的手更快。聽到小順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兩人才停下來,玨音雅居到了。
  
  回到屋裡,美景手腳麻利地給玲瓏卸了釵環,散了髮,玲瓏問美景︰「今天是誰值夜?」
  
  美景回答︰「是海棠姐和秀水姑娘。」
  
  玲瓏點點頭,讓她們出去,她親手鋪了被褥,服侍顏栩歇息。
  
  卻見顏栩眨著眼睛問她︰「剛才那是美景?」
  
  玲瓏點點頭,您終於從聲音裡聽出來了。
  
  她瞟一眼顏栩。見他的耳根紅了,於是就狠狠瞪著他,顏栩的兩個耳朵紅得就像滴出血來︰「......她每次都是睡在外間。」
  
  玲瓏就想笑,如果我沒有事先問清楚,能讓她在我面前晃蕩嗎?
  
  「她梳頭梳得好,我就把她留在屋裡了,過兩年找個合適的人家把她放出去。」
  
  顏栩的紅耳朵稍稍變淺︰「對了。閃辰還沒有成親。你看你的丫鬟裡面有沒有合適的,......美景就免了。」
  
  閃辰?
  
  玲瓏怔了怔︰「閃辰是有官職的吧,我的丫鬟不給人做妾。閃辰不合適,您找個沒官職沒功名,有些家底,人品端正的。」
  
  顏栩想了想。真沒有合適人選,閃辰雖然不錯。但就如玲瓏說的,她的丫鬟嫁給閃辰也能是做妾,門不當戶不對,他便道︰「那就要到莊子裡找找了。西路這邊的紀貴就是家生子,你問問他吧。」
  
  玲瓏放下帳子,夫妻兩個又靠在枕上說了會兒話。顏栩知道玲瓏心裡惦記著娘家的事,就和她東拉西扯的。說著說著,兩人就都迷糊著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玲瓏聽到外面似有動靜,她練過武功,睡覺也比旁人警醒,她睜開眼睛,卻見顏栩已經坐起身來。
  
  「似是小順子在外面。」他輕聲說道。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小順子是不會半夜來玨音雅居的。
  
  玲瓏便叫值夜的丫鬟︰「海棠,誰在外面?」
  
  「王妃,順公公來了,有急事稟告王爺。」
  
  沒等海棠說完,顏栩已經起身下床,玲瓏也跟著起來,拿了衣裳給他穿上,又給他披了件厚厚的斗篷。
  
  玲瓏原以為顏栩去去就回,可這一去卻整夜沒有回來,玲瓏心裡七上八下,睡一會兒就又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快天亮時,感到有個熱烘烘的身子鑽進來,她一下子清醒過來,知道是顏栩回來了。
  
  她有些奇怪,這人明明是從外面回來的,怎麼身上熱烘烘的?
  
  她便下意識地去摸他的臉,臉也是熱的。
  
  她慌了,把蒙在玉玲瓏上面的綢布扯掉,夜明珠淡淡的光華照下來,顏栩的臉上紅彤彤的,就像是喝醉了一樣,而他的動作,也像是喝多了。
  
  他正在急切地解她的衣裳......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叫童御醫來給您看看吧?」根本不用猜,顏栩身上不對了。
  
  「別叫御醫......你讓我緩解了就沒事了,乖......」
  
  玲瓏的腦袋嗡的一聲,她想到什麼,可又不想信,顧不上害羞,伸手往他腿間摸去,沒有猜錯,那裡硬的......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她的心砰砰直跳,可已經不能多想了,身上的衣裳已被他褪盡,顏栩喘息著,迫不及待地壓了上來。
  
  和他圓房是遲早的事,可她不希望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玲瓏想都沒想,一個手刀劈在顏栩的後頸上,以玲瓏的功夫,根本傷不到顏栩分毫,可這時的顏栩已是意識模糊,她一掌劈下,顏栩就倒在她身上,昏死過去。
  
  玲瓏試試他的鼻息,長鬆了一口氣,從他身下掙扎出來,把他放好,讓他平躺在繡枕上。
  
  他的身體依然滾燙,比起方才更熱了。
  
  玲瓏想起當年銀鈴中的那種藥,這藥顯然還有不同,似是比那種更加厲害。
  
  她喊了海棠去準備熱水,自己重又把幔帳攏好,跪坐在拔步床上,看著昏睡著的顏栩痛苦地扭動著身子,終於咬咬牙,閉上眼睛,把手伸向他的腿間......
  
  顏栩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聽到外面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他喊了美景和琴江給他梳洗。出了西次間,見東次間裡一屋子人,原來是施萍素和海棠拿了新做的春夏衣裳樣子給玲瓏過目,這次的衣裳府裡人人有份,所以每個人都很歡喜,七嘴八舌,喜氣洋洋。
  
  顏栩就想起昨晚的事,那時他只想快點回來,可回來之後的事他就想不起來了,他問過美景,可美景沒有值夜,當然也不知道他昨晚有沒有要水。
  
  暈死了,他該不會就那樣把自己徒兒要了吧,這也太沒有柔情蜜意了,該不會用強了吧,完了,完了。
  
  今天她不是要去水月庵嗎?怎麼現在還沒去?
  
  一定是因為昨晚的事......
  
  顏栩站在堂屋裡,轉了三四圈,不知道應不應該把所有人都轟出去,和她解釋一下。
  
  解釋好像也沒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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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7: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一一章 綠蘿軒

  「王爺,您是要找王妃嗎?」
  
  一把脆生生的聲音傳來,顏栩已經轉到了第五圈,一回頭,見是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頭,可能是玲瓏身邊的紅綃或紅繡。
  
  總不能讓丫鬟們看出本王有多鬧心,顏栩站住身形,昂首挺胸,一副視死如歸的派頭,卻忽然覺得脖子後面有點疼。
  
  「沒事,我不找她。你知道去年從東路搬來的那兩缸金魚放在哪裡了?」
  
  「金魚啊,在綠蘿軒呢。」
  
  「綠蘿軒,現在誰在那裡住著?」
  
  「沒有人,前陣子七姑娘住過,七姑娘走後就一直空著,這會兒只有一個媽媽並兩個粗使丫頭負責打掃。」
  
  顏栩慶幸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就道︰「本王去綠蘿軒看金魚,你讓王妃忙完了也來。」
  
  綠蘿軒在玨音雅居的東南,西邊是種了滿院紫薇花的采薇小築,門口一條小溪,把綠蘿軒和紫薇小築與四周分隔開來,小溪上還有一座幾步長的青石拱橋,精巧雅致。
  
  從綠蘿軒進去,有一道短短的穿堂,那兩隻養著金魚的青花大缸便擺在穿堂裡。
  
  雖然沒有人住,但穿堂裡也並不冷清,梁上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地懸掛著一盆盆綠蘿,碧綠的葉片垂下來,滿室青翠。
  
  小順子和小德子在後面遠遠跟著,看到王爺臉色不虞,他們便沒敢跟過來。進了綠蘿軒。兩人就在廡廊外候著。
  
  綠蘿軒裡只有兩個粗使丫頭,平日裡就在院子裡幹活,聽說來的那人是王爺,早就嚇得不知所措。小順子索性也不讓她們去奉茶了,免了囉里哆嗦的惹王爺心煩。
  
  這倒正合了顏栩的心思,本王這會兒不想見人,讓本王一個人靜一靜。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玲瓏才姍姍來了。
  
  她也挺不想來的。想起昨晚的那件事,她就巴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可她還是來了,一來是王爺讓她來的;二來她也想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早上起床。就見小順子和小德子都在堂屋裡,原來昨晚他們不放心王爺,一直都在。
  
  可她無論怎麼問,這兩個小子卻什麼都不肯說。平時油嘴滑舌的,這會兒卻成了沒嘴葫蘆。
  
  玲瓏無奈。就讓雙喜到前院報信,讓人給水月庵遞個話,晚一天再去。
  
  這個時候,她是真沒有心思去水月庵了。
  
  見王妃來了。小順子和小德子全都鬆了口氣。
  
  玲瓏讓跟著她的紅綃和紅繡也在廡廊裡候著,她走進穿堂。
  
  顏栩正彎著腰,煞有介事地看著缸裡的金魚。不時用手撈出一條,拿在手裡看一看。揉一揉,重又扔進去。
  
  玲瓏皺眉︰「王爺,您這樣會把金魚弄壞的。」
  
  顏栩捏著金魚,扭過臉來衝著她咧嘴笑了,笑得怪難看的。
  
  「......我沒把你弄壞吧,找尹醫正看看,你若是害羞,姚嬤嬤也行......」
  
  玲瓏要過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他的話,她又想起昨晚的事,低著頭看著繡鞋上的寶相花,恨不能這蘇青磚的地面上忽然裂出一個縫,讓她鑽進去。
  
  「哪有,我沒事。」
  
  她一定有事,臉紅得像要滴血。顏栩走過去,細細打量她︰「我力氣大,一定弄傷你了吧,要不我這會兒到外面藥鋪子買藥,我親自去,別人不會知道。」
  
  買藥......你要買什麼藥啊!!!
  
  玲瓏也不知要說什麼了,她稍稍抬頭,目光正落到顏栩的腿間,哎呀,打死也不能告訴她,她昨晚主動做的那件事。
  
  「王爺,西府那邊有消息了嗎?」
  
  顏栩愣了下,這小東西畫風轉得也太快了,小臉蛋還紅著,可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搭邊。
  
  「西府那邊沒有消息,杜康的人卻帶來消息了。」
  
  顏栩起床後就來這裡了,想來杜康的消息是昨晚來的。
  
  玲瓏雖然對中路那邊的事一知半解,可也隱隱猜到,那邊的侍衛們似是分成幾部分。
  
  閃辰是御前侍衛,眼下是正五品的武官。原本他是顏栩的近身侍衛,但前年顏栩闖禍,靖文帝讓人把閃辰打得內傷,他眼下一直都在養病。王府的侍衛隊長是個叫薛晉的。而杜康和她的人卻不在這裡面,他們是另外的一部分,玲瓏相信,那年中秋之夜,她看到的那群死士,就是杜康的人,他們負責王府以外的事,而這些事,大多都是隱蔽的。
  
  「杜康姑姑有什麼消息,我哥可還安好?」玲瓏問道。
  
  顏栩看著玲瓏,眼睛巴拉巴拉的,可半天沒有說出話了。
  
  他語塞了。
  
  玲瓏的心就沉了下去。
  
  弟弟已經沒有了,如果哥哥再有三長兩短,有朝一日娘親清醒過來,該如何面對?
  
  還有整個西府,失去了唯一嫡子。
  
  娘親馮氏尚在,可已經不可能再和金三老爺傳宗接代,即使其他妾室再生下兒子,可排在前面的還是金賢。
  
  金家西府這一支,終歸還是要落在庶子手中。
  
  金子烽雖然不孝不義,薄情寡恥,可他是西府的頂梁柱。
  
  無論玲瓏對父親和兄長有多麼惱火,她也不想金家出事,更不想在娘親在堂的情況下,把西府拱手讓給庶子。
  
  「我哥......出事了?」
  
  金子烽昨天被人綁走時就已經出事,可此刻玲瓏口中的出事當然另有所指。
  
  顏栩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遍,怎麼就讓她誤會了?
  
  「舅兄還沒有下落,但那輛馬車找到了。」
  
  玲瓏鬆了口氣,王爺,才別說話大喘氣好吧?
  
  「馬車找到了?車裡有沒有血跡什麼的?」
  
  「血跡自是有的,但並不多,舅兄即使受傷也並無大礙,你別擔心,但車上有個盒子,似是被人遺落的,花雕沒敢打開,交給本王......」
  
  看到顏栩的耳朵紅得像滴血一樣,玲瓏就明白了,她再也忍不住,彎下腰笑了出來。
  
  常年打雁的人讓雁給啄了。
  
  還有沒有比這更搞笑的了。
  
  顏栩從耳朵紅到臉上,他這人就是這樣,先紅耳根,再紅耳朵,然後才是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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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7: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一二章 手指

  玲瓏笑得無聲無息,卻笑得彎下了腰,若是小順子他們沒在外面站著,她一定放聲大笑。
  
  顏栩恍然大悟,昨晚他一定沒有得懲,否則小東西不會笑成這個樣子。
  
  「我們還沒有那個,是吧?」他小聲試探。
  
  玲瓏的臉紅彤彤的,就像映紅晨空的朝霞,她輕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顏栩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小東西記仇,如果昨夜真的強取豪奪了,還不讓她記恨一輩子,本王還不知要損失多少銀子才能讓她封口。
  
  可心裡卻又空落落的,有淡淡的遺憾在裡面。
  
  「那盒子裡的東西,您是怎麼中招的?」玲瓏別提有多好奇了。
  
  既然沒有發生什麼事,顏栩就放鬆下來,提起昨晚的事,他還是有些沮喪,說起來也是件丟臉的事,好在剛剛察覺不對時,他大腦還澄明,立刻想到是怎麼回事,可很快他的眼前就不停晃過玲瓏的影子,也不記得說了些什麼,最後的記憶就是把玲瓏抱到懷裡寬衣解帶......
  
  莫非那都是本王的臆想?本王什麼都沒做過?
  
  「我昨晚回來以後和你說過什麼?」只問說過什麼,他沒好意思問做過什麼。
  
  玲瓏抬頭看向屋頂的綠蘿,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有說什麼啊,您身上滾燙,回來便呼呼大睡,我起先以為您發燒了,後來見您沒事,這才沒有叫御醫過來。」
  
  原來只是睡覺,顏栩放下心來,耳朵也不紅了。
  
  可為何本王的脖子後面隱隱作痛啊?
  
  且,本王今天就是覺得像是有點不對勁兒。可也說不出來。
  
  「王爺,您還沒說那盒子是什麼呢?」玲瓏的臉色也已恢復正常,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他,小眼神像是很有內涵似的。
  
  「那盒子極是精巧,看不到鎖頭,只有一個鎖孔,師父雖然知道此物古怪。可還是技癢。用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終於把那盒子打開了......早知如此,應該把盒子帶回來給你練手。」
  
  你說這人有多不要臉啊。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就這麼一會兒,他就在後悔沒把那盒子帶回玨音雅居,他的徒弟娘子才是開鎖高手。比他的功夫似乎還要高出一籌。
  
  如果開鎖的是她,而屋裡又只有他在場......
  
  當師父的表示。他是很願意被徒兒推倒的。
  
  玲瓏翻個白眼,不去理他,轉身就走。
  
  顏栩已經想出一肚子的話逗弄媳婦,沒想到她說走就走。急忙追上去,問道︰「你去哪兒?」
  
  「讓人去西府看看有沒有消息。」
  
  派出去的人還沒有離開,西府裡送信的便到了。
  
  金家在外城的一間筆墨鋪子裡。收到一隻錦盒,指明交給金三老爺。
  
  錦盒送到吉祥胡同的金家西府。金三老爺打開錦盒,看到的就是一根手指,金子烽的大拇指。
  
  這根拇指上有一道疤痕,是去年金子烽學做笛子時留下的,他的兩個通房全都一眼認出來。
  
  金三老爺是文官,哪裡見過這個,看到這根手指,便嘔吐起來,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噁心。
  
  玲瓏讓人送過去一匣子珍珠粉,兩丹御制安宮牛黃丸。
  
  到了下午,張勇陪著五城兵馬司的一名副指揮來見睿親王。五城兵馬司大多都是勛貴子弟,這名副指揮是甘唐的堂弟甘魯。
  
  顏栩因為顧錦之,連帶著對甘家人也沒好感。但甘魯不知個中原委,畢恭畢敬把這兩天查到的事報知王爺。
  
  五城兵馬司的人只用半日,便在外城抓了二百多流民。
  
  其實自前年流民湧入京城之後,朝廷已經三令五申讓他們肅清京城流民。這些流民即使抓住也是要轟出城去,過上一陣子,他們在城外混不下去,還是會想方設法進京城,想抓流民,是抓不完的。這些少爺兵便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巡城御史問起來時,他們便抓上二三十人交差。
  
  現在睿親王的大舅子公然被流民劫走,且,金三老爺出手大方,又暗示一番,只要把人找回來,一筆答謝銀子是不會省的。
  
  因此這些人便格外費力氣,西城這邊和外城的聯起手來,半日就抓了二百多人。當然這二百多人還沒有審完。
  
  睿親王聽完甘魯的匯報,便道︰「手指頭都給剁下來了,等你們都審完了,怕是身上的東西已經給拆完了。」
  
  說完,一拂衣袖,起身就走了,把個甘魯弄得土頭灰臉,這幫皇子皇孫們就是這麼不是東西。
  
  他沮喪地回去,一進門正看到許久不見的鎮國公世子顧錦之。
  
  顧錦之和他同為西城副指揮,只是一年之中,倒有半年看不到人,這也不用大驚小怪,五城兵馬司裡像顧世子這樣掛著頭餃不來上班的大有人在,只是顧世子把這事辦得格外漂亮,他雖然掛著空餃領著俸祿,但他把俸祿全都拿出來讓同僚們分了,每月另掏五十兩給大家喝酒。
  
  五城兵馬司裡雖然多是勛貴子弟和世襲武職,但大武朝的開國元勛貴們早在太祖皇帝駕崩前,便已經削減到只餘兩公八侯,另有伯府五家。而到了今上靖文帝時,這十五家勛貴之中,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了,除了像永安伯馮家那樣家破人亡的以外,大多都是靠著祖蔭勉強度日,甚至比不上普通大戶人家,像安樂侯沈家,就連侯府大宅也租出去一半貼補家用。而楚國公府更是傳聞是靠著國公夫人的陪嫁過日子。
  
  這樣一來,像甘唐和顧錦之這樣既有門路、出手又大方的,在五城兵馬司裡便是極有面子的。甘魯雖是甘唐的堂弟,但畢竟隔了房頭,事事都要有求於堂兄,看到堂兄的好朋友顧錦之也是低聲下氣。生怕惹了這位世子爺不高興了,兄弟們下個月的酒錢就沒有了。
  
  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顧世子來了,雖然早就錯過點卯的時辰,可人家還是來了。
  
  「出事的是金家三爺?看你這樣子定是在睿王爺那裡受氣了,好好好,這事交給我了,甘兄弟你去忙別的吧!放心,銀子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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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三章 水月庵

  臘八那日,在相國寺的賜粥會上,顧錦之遠遠看到了金玲瓏,她稚嫩的嬌軀包裹在華麗的禮服裡,沉重的鳳冠壓在她的頭上,更顯得弱質縴縴。
  
  顧錦之就想起那個春天的下午,勉強扎起雙丫髻的小姑娘穿著水紅的衫子,在陽光下奔跑,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就像那漫山遍野的杜鵑花。
  
  也只有兩三年而已,他還在等著她長大,可這朵花尚未綻放,就被人搶先一步摘走了,還摘得那麼狠那麼絕,讓他連搶回來的餘地都沒有。
  
  睿親王仗勢欺人,強娶豪奪,自從傳出賜婚的消息,至今已經快一年了。這期間,金五嫁進睿王府,且,大婚才一個月,睿親王的兩位美妾就抬進府。
  
  顧錦之常常想,換做是他,寧可和家裡大鬧一場,也不會剛娶妻便納妾的。
  
  何況那個人還是金五。
  
  春水般明媚的金五。
  
  顧家已是花至荼靡,他這一生也不會如父親那樣冠甲三軍。縱是姐妹們不喜歡金五又如何,他可以帶上她離開京城。他不會把她關在後宅裡,他會帶她四處走走,江南看春,塞北賞雪,讓她永遠做那個春日裡在山野間奔跑的小姑娘,鮮活靚麗。
  
  接下金家三爺的案子,顧錦之走出西城衙門,抬頭看向天空。初春的天空藍得透明,他似是已許久沒有看過這麼藍的天了。
  
  金玲瓏以後還會記得他吧,她不會忘記他們還沒有比完呢。
  
  他帶了十幾人,騎馬去了外城。
  
  次日一早,玲瓏便帶著杏雨、紅繡、紅綃和煙霞去了水月庵。
  
  水月庵在外城的城南小風山上,已有兩三百年的歷史。雖然比不上相國寺和永濟寺。但卻因是庵堂,反倒更受大戶女眷的信賴。
  
  睿王府裡提前幾日便給水月庵送了帖子,待到玲瓏一行剛到山門,便有監院普渡師太帶領大大小小七八個尼姑恭候在此。庵內一片寂靜,只有青衣小帕的女尼出出進進,卻看不到香客,想來得知睿王妃駕到。庵堂裡便謝客了。
  
  水月庵的主持師太普慈。六十開外,甚是健談。待到玲瓏一行稍事休息,普慈便親自陪著玲瓏到大殿裡依次參拜。
  
  玲瓏拜了送子觀音。讓杏雨添了五百兩香火銀子,為母親和顏栩各點一盞長明燈。她想了想,又給金子烽點了一盞,保佑金子烽平平安安。只要他能安好,母親一定高興吧。
  
  點完長明燈。普慈請了玲瓏到專門接待貴客女眷的雲房裡小息。
  
  「王妃,這茶用的是去年存下的露水,您嘗嘗看?」
  
  玲瓏品了一口,微笑道︰「大師真是雅人。這太姥銀針上下錯落,宛若雨後春筍,湯色清澈清亮。甘醇清鮮,實乃茶中佳品。」
  
  普慈眼中閃過一絲得色。水月庵能在京城多年香火不衰,靠的就是京城裡的這些貴婦人。普慈甚擅辭令,得知睿王妃要來上香,她便提前把睿王妃的出身打聽清楚。
  
  睿王妃是金家的,其父雖是進士,但金家至今也只出過兩個進士、三個秀才,算不上名門,連書香門第也算不上,頂多是個略通文采的商賈。
  
  但凡這種出身的女子,又嫁入高門,最是想要改頭換面,與名門大戶的貴婦結交,還喜歡做道場,盡一切可能,洗去身上的銅臭之氣。
  
  眼前的睿王妃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樣。十三四歲的年紀,穿著鵝黃薔薇纏枝妝花褙子,茜紅色二十四幅梔子花湘裙,梳著牡丹髻,綰著珍珠髮箍,並插兩朵酒盅大小的蜜臘瓖寶石芯子大花,濃淡相宜,卻又不失貴氣。
  
  欺霜勝雪的鵝蛋臉,胭脂淡淡暈開,因為年輕,抹了脂粉也是均勻潤在臉上,光潔如玉。
  
  得體的穿著,精致的容顏,再加上不俗的談吐,普慈對這位年紀輕輕便已氣派非凡的王妃更是高看一眼,這位睿王妃,真是不像是出身商賈的。
  
  她又打量站在玲瓏身邊的四個丫鬟。兩個大的一個穿著雪白綾子襖,一個十五六歲,粉紅色掐蔥綠芽邊比甲,戴著赤金瓖芙蓉石的鳳頭釵,戴著累絲金鐲子;另一個十七八歲,穿著豆青色掐丁香芽邊比甲,戴著足銀福字釵,手上是足銀的龍蝦鐲子。兩人都是粉面桃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府裡一二等的大丫鬟氣派。
  
  普慈的笑容便更加和藹,言語更加恭敬。
  
  玲瓏便和她說起京城的風物,又說到今天供的長明燈︰「除了給王爺供的燈,還給家母也點了一盞。我娘家姓金,雖然祖籍江南,但來京經年,親戚中女眷眾多,可惜我幼時長在祖母膝下,這水月庵還是第一次來呢,倒是我家的堂姐妹、嫂夫人,還有府裡的姨娘們,或是經常來吧,師太可有印象?」
  
  普慈師太便似恍然大悟般,驚喜道︰「原來王妃是金家的姑奶奶啊,說起來您還真是與佛有緣,您家東府裡的兩位姑奶奶和一位大奶奶都曾來過,當日金家大姑奶奶就是在觀音座前許了願,這才生下龍鳳胎,她還請貧尼做了水陸道場。東府的焰大奶奶剛生親不久,便由東府的大太太帶著一起來了,回去沒多久就有了身子,一舉得男。」
  
  好吧,原來這生孩子的事全都是因為有了你們。
  
  玲瓏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就像是這些話都說到她的心坎上一樣。
  
  看她的神色,普慈師太便暗自點頭,果然讓貧尼猜對了。京城裡都傳睿親王注定無後,睿王妃成親半年肚子也沒有動靜,想來是著急了,這才來這裡拜拜。
  
  就聽玲瓏問道︰「我家有位姨娘,聽說是京城裡哪家寺廟的修士,如今在家禮佛,也不知是不是拜在您的門下?」
  
  「姨娘?」普慈眼中掠過一絲不屑,她這水月庵來來往往的都是命婦貴女,那些姨娘們即使來了,也頂多是讓知客接待,她怎會認識?
  
  「貧尼倒是沒有印像了,或許不是拜在貧尼門下。」
  
  玲瓏心裡一動,這個普慈不像是搪塞她,她看一眼一旁的煙霞,煙霞的臉上也滿是不解。
  
  玲瓏又仔細想了想,沒錯,過年時回娘家,梅姨娘也說了尤吟秋在家裡做修士的事,她說的就是水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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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8: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一四章 往生

  玲瓏心裡疑惑,可臉上卻是一笑置之︰「或許是我記錯了,也可能是烏衣庵。」
  
  玲瓏又像是想起什麼︰「說起在家做修士,我還真要請師太賜部佛經回去供奉。」
  
  說著,她有意無意又端起茶盞,手腕上那串紅珊瑚佛珠便露了出來。
  
  普慈的眼睛果然就被這串佛珠吸引了,她忽然想起去年時京城的傳聞。
  
  「請恕貧尼眼拙,睿王妃這串佛珠可是志覺大師所贈之物?」
  
  玲瓏微微頜首︰「師太好眼力。這正是南林大師開光的,由志覺大師所贈的那串佛珠。」
  
  普慈看玲瓏的目光便又謙恭了幾分,原來她就是被志覺大師當場批命的那位金家小姐。
  
  這位普慈師太也是舌燦蓮花,玲瓏聽她又是一通盛讚,便又像是想到一件事︰「說起來我幼時曾經聽一位女先生講課,可惜後來我去了江蘇,那位女先生也不知去向,去年聽說她與佛有緣,也在家裡做了居士。她姓尤,閏名吟秋,識文斷字,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若是與貴庵有緣,師太他日見到,請代為轉告,邀她進府一敘。」
  
  普慈師太含笑道︰「您說的這位尤居士,還真與貧尼有緣,說起來,她在小庵裡供奉多年,去年又求貧尼收她做了俗家弟子。」
  
  玲瓏微笑,尤吟秋先前每年給水月庵二百兩香火錢,想來是去年又出了大頭,你這才收她做了俗家弟子。
  
  她又驚又喜,對杏雨道︰「既然尤娘子也在這裡記名,那真是有緣,杏雨。你拿二百兩銀子,多添些香火錢。」
  
  普慈沒想到這位小王妃出手如此闊綽,果真是金家出身的。
  
  再接下來,便是更加殷勤。又帶著一位三十上下的普慧師太,親自陪著王妃觀賞庵中名勝古刻。
  
  水月庵座落在小風山上,鐘靈石秀,風景秀美。庵中有多處石刻。其中不乏難得一見的閏中聖手。比如以一手狂草著稱的錢夫人,她在世時是四品誥封,詩文筆墨自是鮮少流傳。能在此處見到她親提的碑文極是難得。
  
  那個叫普慧的尼姑也很會察言觀色,見玲瓏在碑文前佇立良久,便讓小尼姑將碑文拓了下來。
  
  這一路走下來,每看到有女子所留石刻。全都如此炮制。
  
  玲瓏失笑,有的字寫得還不如她呢。但既然人家一片好心,她也不便推辭。
  
  身為住持的普慈自是不能一直相陪,初次見面如此殷勤,反倒會讓這位王妃看低了她。出家人講究的便是那種淡淡然的神秘感。普慈便讓普慧陪同。她推說庵裡還有瑣事先行離去。
  
  見她走了,玲瓏鬆了口氣,就問普慧一些關於佛法的事。普慧雖然年紀甚輕,卻也講得頭頭是道。玲瓏聽得不住點頭。
  
  她是不懂的。
  
  那普慧見睿王妃滿臉崇拜,心裡得意,說的話也更多了。
  
  玲瓏便問她︰「我在庵裡供了三盞長明燈,我那女先生尤娘子想來也是供了燈吧,說起來她父母早亡,也是可憐。」
  
  普慧聽玲瓏提起一位尤娘子,便想起一人,問道︰「您和尤娘子認識?」
  
  玲瓏道︰「方才在雲房裡,普慈大師說起她有一位在家修行的俗家弟子,沒想到竟是我幼時的女先生,真是有緣。想來她也是給父母至親供奉長明燈吧。」
  
  普慧眉峰微動,嘴角翕翕,卻什麼都沒說。
  
  又走了一會兒,前面有一處泉眼,泉水叮咚,有微微的白霧在泉眼上方凝結。
  
  「這是暖泉嗎?」玲瓏面露喜色。
  
  「王妃猜得不錯,這就是暖泉,後山這裡泉眼極多,但暖泉卻是只此一處。」
  
  玲瓏就讓紅繡紅綃去打水,可一時又無器具。好在常來此處觀泉的貴女極多,普慧使個眼色,就有小尼姑在旁邊的一間青磚小屋裡取來兩個瓦罐,這瓦罐還是簇新的,一看就是庵堂裡早就備下的,專為打水之用。
  
  接了兩罐泉水,玲瓏便指著不遠處的一間灰磚砌成的小院問道︰「怎麼在那裡還有一處院子,可是庵裡的師父們住的?」
  
  那裡只有兩三間房子,周圍青松環繞,有木魚聲和誦經聲傳來。
  
  普慧搖頭︰「阿彌陀佛,王妃不知,那是往生堂。建在這裡,是圖個清靜,以免驚擾。」
  
  但凡有過世的親人,便會在寺院裡供奉往生牌位,讓自己的親人早聞佛法,早脫苦海,往生西方淨土。
  
  一般大的寺院裡都有往生堂,但尼姑庵裡卻甚是少見。原因是在庵堂裡立往生牌位,男子來拜祭甚是不便,大多都是供奉到寺院之內,而非庵堂。
  
  玲瓏就問道︰「在這往生堂裡供奉的都是亡故女眷嗎?」很少聽說把男子牌位立到尼姑庵的。
  
  普慧的神情有些僵硬,像是不便說出口,可方才玲瓏稱重讚她的話還縈繞耳邊,像這往生堂的事,說說也無防,王妃掌管後宅,說不定也會來這裡供奉。
  
  她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低聲道︰「王妃不知,我們水月庵的往生堂與別的寺院不同,供奉的都是夭折的小童。」
  
  玲瓏的明艷照人的臉蛋就有些發白,她小聲問道︰「有那麼多沒能長大的小童要在這裡超渡嗎?」
  
  普慧便道︰「阿彌陀佛,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有的是夭折童子,還有的還是未成型的胎兒。唉,可這也有不同,這些小童未能成年,自是心含怨念,能在往生堂裡超渡的,都是父母心存疼惜的,念的是往生咒,盼著他能早日投胎轉世,自是和那些以法力鎮著的小鬼不同,雖然也要念經,卻是念的經文不同,不讓那些惡靈投胎轉世危害人間。」
  
  玲瓏的心砰砰直跳,她忽然明白,或許尤吟秋日日夜夜念的經就是這一種。
  
  「那些被鎮著的惡靈也在這裡嗎?」她感到自己的聲音已經打顫了,強自鎮定下來,普慧倒是沒有起疑,別說是王妃這種嬌滴滴的小姑娘,這種事就是出家多年的小尼姑也是心有懼意。
  
  「沒在庵裡超渡,都是在各自家裡供著。」
  
  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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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8: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一五章 比丘尼

  玲瓏離開水月庵時天色尚早,臨走時又花了二百兩銀子請了一部金剛經。
  
  來了一趟水月庵,花了九百兩,玲瓏咂舌,難怪水月庵的大小尼姑們個個皮光水滑,陪她逛一逛、點點燈,再送她兩罐子泉水,相當於西路兩三個月的嚼用沒有了。
  
  睿王妃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這九百兩沒有動用西路的錢,是那自己的私房錢,她就思考著要從哪裡弄點錢把這九百兩補上。
  
  她每月例錢是一百兩,九百兩就是九個月的。
  
  玲瓏還在娘家時對月例銀子就很重視,晚發兩天她都會打發丫鬟去催上三回。
  
  別以為土豪們只會一擲千金,金家人從娘胎裡就懂得一兩銀子當成十兩用的真諦。
  
  睿王妃的九百兩買來的是得來不易的情報,還有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王妃,婢子在庵堂裡問過了,沒有廟會時,小風山東麓山腳下也有小市集,有請香的和擺攤子賣小玩藝的,因為來庵堂的多是女眷,那裡擺攤的和逛逛的也都是女的,圖個做生意方便,您看還去逛逛嗎?」
  
  他們一行上山時是走的北麓。
  
  女人天生都喜歡買東西,更喜歡買些雜七雜八的小玩藝。更何況大戶人家的女眷們也沒有什麼機會逛大街。
  
  玲瓏的興趣立刻來了,盤算著浚儀街的宅子也該租出去了,每年至少還有一千多兩的進帳,自己手頭也能寬鬆一些。
  
  那套宅子雖說滿載著和師父的美好回憶,她曾經為了把宅子買回來頂風作案,以無名小賊的名字登上那一年六扇門的百花榜,但那都是往事。師父就在她床上,她沒有文藝女青年的脫俗氣質,把有紀念意義的宅子充分利用,多賺些銀子才能不負師徒情分。
  
  想到以後每個月又多了一百多兩銀子的租金,她的心情大好,對杏雨道︰「好啊,看看有沒有四姐姐那種貝殼做的胭脂扣。還有椰子殼的小荷包。」
  
  睿王府的車馬還停在庵堂外面不遠處的柳林前。侍衛們正在整理馬鞍準備上馬,還沒上車的丫鬟們聽說要繞路去逛市集,全都興奮了。七嘴八舌的,隔著車簾也能聽到她們七嘴八舌的,玲瓏卻沒有聽到煙霞的聲音。
  
  她心裡一動,讓杏雨把煙霞叫到她的馬車裡。問道︰「你好好想想,還曾聽你娘你哥哥提過尤姨娘什麼話?」
  
  煙霞沒想到王妃忽然問她這個。愣了愣,嘴角翕翕。
  
  玲瓏微微一笑,隔著窗簾縫隙觀賞沿途風景,口氣淡淡的︰「你還巴望著你娘和你哥把你認回去吧。就是我不要你的贖身錢,怕是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
  
  車廂裡鋪著厚厚的地毯,煙霞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王妃。婢子死心了,真的死心了。婢子這輩子是王妃的人。除了那種下作地方,您把我發落到哪裡,婢子全都心甘情願。」
  
  起先,玲瓏把她放在西嶺莊子裡,她還心有不甘,否則也不會露了口風給她哥,或許她哥帶她出來時,她還挺高興,可沒想到她哥轉手就把她賣了出去。
  
  玲瓏微笑道︰「你或許不知道,你來王府後,我便讓人到官府報案了,告你哥拐帶官宦家奴,如今西府把你的身契給我了,如果你哥被抓住,罪責又要再加一等,他拐帶的不是官宦家奴,而是親王府的。」
  
  玲瓏沒有嚇唬煙霞,她是真的讓人報官了。
  
  人找回來了是一回事,你拐人又是另一回事,敢拐走我的人,你是找死。再說你賣你妹子的錢,也沒有交給我啊。
  
  煙霞愣住,依大武律例,平民拐帶官宦家奴,無論是否判監,先賞五十大板。至於拐帶親王家奴是什麼罪,煙霞還不知道,只會判得更重。
  
  她雖然恨哥哥無情無義,也怨她娘為了兒子不顧女兒,但想到她哥真的被官府抓了,挨了那五十大板,怕就一命嗚呼了,她還是於心不忍。
  
  見她眼裡有淚,玲瓏猜到是把她給嚇住了,便道︰「想起來什麼就說吧......你也不小了,過上幾年給你找戶好人家嫁出去,若是還想孝順你娘,就把她接回來養老送終。」
  
  「......王妃,婢子真的......真的能放出去嫁人?」一直以來,煙霞都覺得自己先前得罪過王妃,以後年紀大了,看著礙眼,怕是就要轉手賣了。
  
  玲瓏便道︰「你雖是甘家送來的,但身契在我手裡,和我的陪嫁丫鬟也差不多。我屋裡二等丫鬟怎麼出嫁,你也按那個標準。但凡是一窮二白,人品不好,或是想納你們做妾的,我一概不答應。」
  
  煙霞打死也沒想到,跟著王妃出來一趟,竟能聽到王妃這樣的一番話,她算什麼東西,在金家時不過就是個拾掇花草的粗使丫頭,又禍害過王妃,可現在卻能得到王妃的承諾,她羞愧交加,不知說什麼才好,嗚咽著哭了出來,趴在織花地毯上不住磕頭。
  
  玲瓏笑道︰「行了,這麼大姑娘,提到嫁人就樂成這樣,別讓那兩個小的笑話了。」
  
  煙霞這才抹抹眼淚,直起腰來,卻依然跪著。
  
  玲瓏對杏雨道︰「這就上路吧。」
  
  杏雨從車簾裡探出頭去,對外面喊了一嗓子,馬車便緩緩而行。
  
  杏雨轉過身來,見煙霞還跪在那裡,但笑著道︰「別傻跪著了,王妃先前問你的事,你可想起來了嗎?」
  
  煙霞的臉脹得通紅,囁嚅道︰「我娘和我哥說話都是背著我,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王妃了,只是今天......」
  
  杏雨是個急性子,見煙霞說話吞吞吐吐,便罵道︰「你就不會爽利點,整日這樣,難怪人家把你當豬賣。」
  
  煙霞的臉就更紅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可能,好像,興許是看到那個人了......就看了側臉,也可能不是。」
  
  玲瓏眉頭微動︰「哪個人?」
  
  「就是從那個男的手裡買下我的那個尼姑......」
  
  「你真的看到那個尼姑了,就在水月庵?」玲瓏追問。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恍了一下,我看著像,給您拓的碑文晾在石階上,有一張被風刮走了,婢子去撿,看到山坡下面有個淨房,兩個尼姑一前一後從淨房裡出來,其中一個,像是買我的那人,可是我沒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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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六章 相見好

  走了一刻鐘,馬車便停了下來,前面便是小市集。
  
  杏雨服侍玲瓏下了馬車,侍衛們分散在前後。
  
  雖然不是初一十五,可市集上也挺熱鬧的,擺攤的果然以婆子居多,偶有男的,也是上歲數的老者或是尚未束髮的童子。
  
  反倒是逛市集的女子看到玲瓏帶的侍衛們,紛紛避開,玲瓏愣了一下,讓侍衛們去馬車那裡候著,她有武功,又帶了紅綃和紅繡,也不怕有人圖謀不軌。
  
  水月庵附近的市集雖然沒有永濟寺的大,但賣的東西卻更加精巧,想是來這裡光顧的都是女子的原因。
  
  南邊過來的瓷娃娃,大的套小的,賣的最貴的那個,套了整整九個,象徵多子多孫。
  
  裝花露的琺瑯瓶子,最小的只有拇指大小,比鼻煙壺還要小。
  
  還有同樣拇指大小的花鏟花鋤,精巧得讓人愛不釋手。
  
  看到一個攤子上圍滿了大姑娘小媳婦,紅綃擠進去,回來告訴玲瓏︰「是畫蛋殼的,有現成的,也能現畫,現畫就要多等一會兒。」
  
  玲瓏來了興趣,她的身法靈巧,摘下礙事佔空間的帷帽,兩三下擠到最前面,見一位老婦人一手拿著鴨蛋,一手執畫筆,細心描畫著一幅黃鸝鳴翠圖。
  
  玲瓏才不會圖新鮮買現畫的,現畫的大多倉促,比不上私底下精工細做的。
  
  她摸摸這個,看看那個,選了一隻梅花喜鵑喜上眉梢,一隻寶相花開,還有一隻螃蟹殼蟲的富甲天下。
  
  付了一兩銀子。她喜滋滋地從人群裡擠出來,正撞到一個人身上,裝著蛋殼的紙盒子原就沒有蓋好,這一撞就漏了,饒是玲瓏手快,也只救下兩隻,她認為畫得最好的富甲天下掉到地上。
  
  這種蛋殼是用真鴨蛋打個針眼大小的孔。把蛋液用嘴吸出來。和原裝的鴨蛋不同。就是薄薄的一層空殼,這麼一摔,便摔得粉碎。
  
  玲瓏心疼得不成不成的。撞她的是個胖大婦人,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溫柔賢惠的,非但不賠。還拔腿就走。
  
  紅綃和紅繡哪能讓王妃吃虧,擼了袖子就把那胖婦人扯住。胖婦人先前看到玲瓏衣衫華美,便猜到是大戶人家的女眷,見丫鬟把她扯住,就撒潑似的又喊又罵︰「當街欺負人啊。你們想抓人嗎?都來看看啊,看看這是哪家的天殺的,非要額我三錢銀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杏雨一聽,就要過去捂她的嘴。玲瓏叫住她,道︰「算了,別讓這種人壞了興致,走吧,別搭理她。」
  
  可這個時候,看熱鬧的已經圍了上來,衝著玲瓏主僕指指點點,玲瓏戴上帷帽,轉身又走,那婦人早就猜到大戶人家的太太們要顧及臉面,更是得理不饒人,扯著脖子破口大罵。
  
  她只顧罵了,根本不知道身上的荷包早就讓人摸走了。
  
  睿王妃哪能吃這個虧,三錢銀子雖然不多,可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所以就在這潑辣婦人拔腿要走的時候,她就把婦人的荷包給摸走了。
  
  所以她現在不想和個潑婦一般見識,也不知道荷包裡的銀子夠不夠三錢,如果不夠,那還是吃虧了。
  
  可那婦人越罵越難聽,玲瓏心裡有氣。那婦人正罵得得意,忽然一塊小石子飛過來,不偏不倚,正打到她的嘴上。
  
  她嚎的一聲,那石子雖然力道不大,但能這樣飛過來,也是有點力度的,疼得她哇哇直叫,再也罵不出來。

  聽到慘叫,玲瓏回過頭來,就見婦人正從嘴裡吐出兩 顆牙齒,嘴裡血淋淋的,明顯是受了傷。

  玲瓏吃了一驚,她雖然很生氣,可也沒想這樣懲治,不過是個潑婦而已,她摸了荷包,也沒有吃虧,沒必要和這種人較真。

  她看向紅綃和紅繡,兩個小丫頭也是吃驚得瞪大眼睛,顯然不是她們,侍衛們都回馬車那裡了,那這是誰幹的?

  明顯是為她出頭。

  看熱鬧的都是女子,見到這個場景全都嚇得紛紛散開,那潑婦坐在地上,還沒有緩過神來。

  玲瓏朝著潑婦面對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有個人正在看著她。

  那人穿著大紅箭袖,烏黑的頭髮束成馬尾,眼睛亮晶晶的,見玲瓏看到他了, 他便咧開嘴,衝她笑了。

  是他幹的。

  玲瓏垂下眼瞼,轉過身來,從身上摸出個半舊的荷包,對紅綃道:「就說這荷包是咱們撿的,問問是誰丟的。」

  三錢銀子換兩顆牙,已經夠了。

  她也不差這點錢。

  紅綃揚起荷包高聲喊:「誰丟了荷包啊,有人要嗎?」

  坐在地上的潑婦果然就緩過勁來,摸摸身上,忽的從地上站起來,邊跑邊喊:「我的,那是我的荷包。」

  看清楚撿荷包的是她先前辱罵的太太,她連個謝字都沒說,一把搶過荷包,灰溜溜的跑了。

  玲瓏鬆口氣,重又回過頭看過去,那人還站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絲毫沒有避諱。

  玲瓏把帷帽上的輕紗撩起來,展顏笑了,雙膝微曲,衝他施了一禮,帶著丫鬟們轉身離去,向著馬車停靠的地方走去。

  煙霞卻緊跑幾步,對玲瓏道:「王妃,顧世子在那邊,婢子想去給他老人家磕個頭。」

  當日煙霞從那個尼姑手上逃出來,在山野裡迷路,是顧錦之救了她。

  玲瓏點點頭:「去吧。我們在馬車那裡等著你。」

  她腳步不停,不多時便回到馬車上,煙霞還沒有回來。

  又等了一會兒,就見杏雨掀了車簾,探進身來:「王妃,煙霞那死丫頭把顧世子帶來了。」

  玲瓏一愣,隨即猜到煙霞是沒有這個膽子的,顧錦之那人有多神經病,她還不知道嗎?想必是他自己跟過來的。

  「讓鐵橋問問他可有什麼事。」

  玲瓏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顧錦之的聲音:「金秀才的事已有眉目,你別擔心, 具體消息,我會找合適的人給你帶信。我在五城兵馬司裡也有官職,你知道的,睿王爺那裡,我不便露面。」

  這是什麼?繞過顏栩直接找她?

  隔著車窗,玲瓏朗聲道:「若是世子不便,也可以讓人告知家父。」

  她沒有拒絕!

  顧錦之的聲音帶著歡快:「我記下了,你不要太擔心才好。」

  玲瓏蹙眉,這人該不會是誤會了吧?

  她便道:「妾身代家父謝過世子,天色不早,妾身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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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七章 我餓了

  看著睿王府的馬車絕塵而去,顧錦之佇立良久。
  
  金五,從來都是這樣!
  
  不給他半分機會。
  
  每當他暗自歡喜時,她便是一盆冷水潑下來。
  
  可是......她想潑水就潑吧,打幾個噴嚏而已。
  
  她嫁人就嫁人吧,這不關他的事。
  
  他喜歡她,和她嫁不嫁人沒有關係。
  
  老十二,那花開在你家裡,有本事你捂得嚴嚴的不要讓人看到,但凡你露出門縫,我即使搶不走,看上幾眼你能奈何?
  
  我顧錦之是一堆皇子的小舅子大舅子,可偏偏和你顏栩沒有任何關係。
  
  上次你仗著人多把老子揍得躺了整整一個月,所以,我也不必和你論交情。
  
  君子什麼的,老子沒興趣!
  
  玲瓏回到府裡,就讓人把雙喜叫過來,問他西府裡有沒有消息。
  
  雙喜整天都在吉祥胡同的金家西府等消息,快天黑時才回來,見王妃問起,小腦袋搖成撥郎鼓︰「三老爺和衙門裡告假了,東府的大老爺和大太太也在,下午時焰大爺也來了,他們一起去了墨留齋,足足兩個時辰才出來,進去時全都面無表情,出來時個個鎖著眉頭,心事忡忡的樣子。」
  
  即使是天天念經準備修仙的金大老爺金赦,也從不把喜怒哀樂寫在臉上,可現在雙喜都能看出來他們心事忡忡。
  
  玲瓏打死也猜不到,金家這幾位主腦人物在墨留齋裡商議了整個下午的事,並非是如何營救金子烽,而是他們將金子烽若是死了,長房今後在公中會損失的銀子數量詳細列出......
  
  金子烽是金家長房小三房嫡長子。也是唯一嫡子,金家長房總計只有五名嫡子,而二房有八名嫡子,三房最多,有十二名。
  
  金家尚未分家,一旦金老太太過世,金家面臨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家。
  
  雖然佔著長房優勢。但長房也只握著金家在南北直隸和西北道的山西陝西的生意。鹽引這幾天又越來越難做;二房和三房卻把金家在四川貴州江西湖南湖北的生意牢牢握在手中,固若金湯、水潑不盡。而其他房頭控制的兩廣和福建,也能和這幾房平分秋色。
  
  日後分家。二房和三房若是和其他房頭聯手,長房毫無優勢。如今若是再損失一名嫡子,可謂雪上加霜。那幾個老祖宗,就能以長房人丁單薄為由。坐地起價,到那個時候。長房所餘的,就只有家主和宗子的空餃和別人無從插手的北直隸!
  
  更有甚者,小三房失去唯一的嫡長子,只能讓庶出的金賢頂門立戶。馮氏佔著正室的名份。金三老爺即使老蚌生珠,生上十個兒子都只能是庶出。馮氏絕不會把某個庶子記在她的名下,認成嫡子。
  
  如果馮氏沒有病。那還有得商量。可現在馮氏不但病了,還住在女婿的宅子裡。想逼她認下庶子,即使她瘋瘋癲癲答應了,金玲瓏也不會答應!
  
  不論是金賢,還是任何一個庶子,他朝撐起小三房,都會落人話柄,金家在世的老祖宗們,在分家的時候,十有八九會以此為由將金三老爺這一支劃出去,或者逼著他從二房三房過繼子侄。
  
  真是那樣,長房便相當於只餘下兩房人。
  
  而二房有三房人,四房有五房人。
  
  這便是長房的首腦們鬱結之處。
  
  聽說還是沒有金子烽的消息,玲瓏沉默下來。
  
  她盼著顏栩早些回來,可也知道,和尤吟秋有關的事,都不能讓夫君知道。
  
  中路來人報信,王爺不回來用膳。
  
  因為有心事,晚膳用得很少。玲瓏正值青春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兩個月來食量驚人,像今晚這樣,只喝半碗小米粥,這還是第一次。
  
  玲瓏殃殃地沒什麼精神,拿了倖存的兩隻蛋殼,遣了丫鬟們,早早地回到西次間。
  
  看了看少了一隻的蛋殼,玲瓏心裡湧上一陣煩躁,靠在玫瑰紅的迎枕上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感覺似是有人正在給她寬衣解帶。
  
  她募的驚醒,睜開雙眼,顏栩不知何時回來了,帷幔沒有放下,他也穿得整整齊齊,卻像是發情了一樣正在解她衣裳。
  
  玲瓏心裡一動,想起他中招的那次,好像也是這樣。
  
  她抬手摸他額頭,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額頭冰涼,沒有發熱的跡象。
  
  玲瓏鬆了口氣,這人沒事,純屬正常發情。
  
  她掙扎著坐起來,對顏栩道︰「我服侍您更衣吧。」
  
  顏栩不說話,只是瞪著她,神態就像一隻蟄伏的豹子︰「陪我沐浴。」
  
  玲瓏蹙起眉頭,可還是柔聲說︰「像平時一樣,我給您洗頭吧。」
  
  「不行。」
  
  成親半年了,玲瓏知道顏栩口中的「不行」意味著什麼。
  
  她嗅出空間中有股與往常不同的危險氣息。
  
  「說好要到端午節,還有三個月......您不能說話不算數。」
  
  「四五月裡是父皇母后的壽辰,三月裡節令又多,就這時最合適。」
  
  玲瓏不解他說是合適是怎麼回事,圓房這種事,和公公婆婆過生日有關係嗎?
  
  屬於胡說八道,強辭奪理。
  
  她不想再聽他胡攪蠻纏,轉身就往外走。
  
  剛走兩步,顏栩就在背後抱住了她︰「小東西,你去哪兒?」他的聲音裡都是不滿。
  
  「您剛回來,怕是餓了吧,我去叫丫鬟們給您準備宵夜。」
  
  「本王是餓了,可卻不想吃宵夜......只想吃你。」
  
  天啊,這人是抽得哪門子風!
  
  玲瓏面紅耳赤,臉上火燒火燎,以前倒也聽他說過類似的話,可都是在黑燈瞎火的,也都是貼在她耳朵上小聲說,從沒像今天這樣,不但燈火通明,他還說得那麼大聲,理直氣壯。
  
  玲瓏生怕被值夜的丫鬟聽到,拿著帕子的小手捂住他的嘴︰「......您快別說了。」
  
  看她又羞又氣,像隻快要炸毛的小貓,顏栩的心裡也像是被貓爪子撓了幾下,又癢又疼。
  
  不由分說,他把她抱了起來,一隻手托抱著她的纖腰,另一隻手卻熟練地控制住她那雙不老實的雙腿。
  
  當師父的想要欺負自己徒弟,就是這麼簡單,制住小賊坯子的腿,她就像被縫了翅膀的小鳥,飛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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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8: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一八章 春寒乍暖

  感覺到年輕的軀體裡強勁的心跳,和他越來越熱的氣息,玲瓏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想起皇后婆婆眼中的責備,宮裡新晉得寵的貴人們都和她一般年紀,那她的身體應該也能承受了吧?
  
  現在已是二月,離端午節只差三個月,三個月而已。
  
  那......那就今天吧......
  
  她努力回想姚嬤嬤讓柏青給她示範的那些動作,可卻發現,大腦一片空白,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耳邊只有他的喘息聲,陽剛的氣息噴礡而出,滲出薄汗的俊顏離她越來越近,她嚇得閉上眼睛。
  
  當賊的和話本子上急色的男人不同,他的手靈巧而又熟練得解著她的衣裳,就像是打開一套層層封鎖的箱子,箱子裡面藏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而他就是唯一能擁有寶物的人。
  
  玲瓏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惜了姚嬤嬤細心的教導,這個時候沒有發揮絲毫作用,聰穎剔透的小王妃,和所有初涉人事的少女一樣,笨拙青澀,身體崩得緊緊的,僵硬得像一根會呼吸的木頭。
  
  不對,她幾乎已經不會呼吸了,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貝齒緊緊咬著櫻唇,手握成拳,指節因為緊張泛著青白,微微發抖。
  
  衣裳一件件從顏栩手中飄落下來,宛若片片花瓣,柔軟得讓人心疼。
  
  比花瓣更柔軟的是她的嬌軀,櫻紅的羅帳內,她的肌膚泛著胭脂色。雖然尚未圓房,但同床共枕這麼久,顏栩對她的嬌軀並不陌生。雖然她矜持得每晚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可顏栩還是看到過兩回。其中一次是他納妾的那個晚上,他闖進淨房,把一絲不掛的嬌妻抱了出來,還有一次是在清晨,晨光微曦間,他躁動不安......
  
  但那兩次都很倉促,或者說是狼狽。和這次的情形完全不同。
  
  當她像新生兒一樣。羊脂白玉般的肌膚一絲不掛地在他面前展現出來時,他忽然不知所措起來。
  
  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跪在她的腿間。傻愣愣的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穿得整整齊齊......
  
  美景說過,女子都喜歡男人溫柔,溫柔地吻她。溫柔地和她調情......可怎麼調情呢,她閉著眼睛呢。美景沒說閉著眼睛怎麼調情啊!
  
  姚嬤嬤說過,但凡是女子,身上都有一處最敏感的地方,只要弄到那處地方。她就化成一灘水,全由著他了......可她那處在哪裡啊?
  
  算了,她們說得全都不對。本王為何要相信她們,美景還是沒破身的處子。姚嬤嬤長年累月都在宮裡,八成就是老處女,她們教導女子還行,於男子所說的全是屁話。
  
  ......本王還是自己來吧。
  
  玲瓏緊張得像是崩緊的琴弦,那種當豬的感覺又來了,這一回,是真的上了屠宰場......不對,豬還要淋過水才挨刀呢,她從小風山回來,車馬勞頓,沒有洗澡......
  
  第一次做這個,她不想髒兮兮的。
  
  還在發呆的顏栩嚇了一跳,床上的玉人忽的坐了起來,一條腿跨下床,分明是要逃跑。
  
  「你別走,你去哪兒?」他抓住她的胳膊。
  
  方才坐起來很急,玲瓏只想著快去淨房清洗乾淨,眼睛沒有多看,被他抓住胳膊,她正想說要去洗洗,就看到面前和她同樣赤裸裸的少年。
  
  練武的身體沒有一絲贅肉,優美的線條,蜂腰結實緊致,健壯修長的長腿,他像一隻年輕的獵豹,正在瞪視著面前的獵物,而他的腿間,那一柱昂揚,正在向她打招呼。
  
  玲瓏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夜她為「中招」的他偷偷緩解的場景。
  
  她早就決定永遠不讓他知道那天的事!
  
  可這時,那天的每一個細節全都清晰地在她腦海中浮現,不行,我要快點躲起來。
  
  她掙扎著試圖甩開他的手臂,卻招來他更用力的控制,顏栩整個人撲上去,把她壓到身下,唇瓣相壓,他吻上了她。
  
  玲瓏的一條腿還半掛在床沿上。
  
  初時,他的吻還像暴風驟雨急切慌亂,但很快,他便想起上次他輕吻她時,小姑娘羞怯地回應......那種感覺太美好了,他傻樂了一整天,對,就是那樣。
  
  感受到他的吻越來越溫柔,玲瓏的心也漸漸緩和下來,她想起他在金家的花園裡摘了一朵牡丹花,他霸道地把那朵花塞進她的手裡,那一刻,她知道她的一生終是要和他連在一起了。
  
  只是那時她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和他做這樣的事......她還曾替他的大小老婆遺憾,怎麼就嫁給一個太監呢。
  
  她要是多笨,才會相信外面傳言的那些!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舌已經從她的櫻口中抽離,沿著她的脖勁一路舔吻下去,真的是舔,就像是貓科動物們對同類或主人常做的那樣......玲瓏呆住了,她沒想到他會這樣,姚嬤嬤說什麼來著,對了,姚嬤嬤是讓她這樣服侍王爺,怎麼反過來了。
  
  他不放過她的每一寸肌膚,他的唇舌在她身體上移動,時吻時舔,細細密密的落遍她的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覺像電流一樣襲遍她的四肢百胲,玲瓏感覺自己就像是要著起火來,她緊張地蜷起雙腿,他卻把她的雙腿伸開,吻上她腿間的幽谷。
  
  「不要,王爺,求您了,不要......」玲瓏羞愧地恨不能把自己藏起來,他怎麼會對自己做出這樣羞人的事?那個地方......
  
  顏栩沒有回答,他已經不能分神了,耳朵裡嗡嗡作響,這麼柔軟,太美好了,以前怎麼不知道還能這麼美好。
  
  感覺到她的顫抖掙扎,又感覺到她正在使出全身力氣試圖推開他,他就不高興了,發起狠來,唇舌大力摩擦,玲瓏強忍住驚呼,帶著哭腔求他︰「王爺,我不要了,我們改日再......」
  
  她說改日,這個時候了,她說改日?她的一條腿又試圖往床邊移動,還要跑!
  
  他終於吐出她的嬌蕾,從她腿間揚起頭來︰「因為你遇到顧錦之了,所以才不想在今天和我圓房,你還喜歡他?」
  
  如同晴天霹靂,又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玲瓏臉的潮紅褪去,漸漸變得蒼白。
  
  「您......您說顧錦之?」
  
  顏栩愣住,混蛋,他怎麼就說出顧錦之了,在這個時候,他怎麼就能這樣說出來了。
  
  可今天他真的不高興了,他的小王妃在顧錦之見面了,在遠離他遠離王府的地方!她甚至還特意把帷帽上的輕紗撩開!
  
  她是他千方百計強搶來的,她喜歡顧錦之,一直都喜歡。大戶人家的女子很少有單獨出門的,可他就看到過,他第一次見她,她在前面跑,顧錦之在後面追;後來在安定河邊,她也是和顧錦之在一起,兩人還裝得像是剛見面,分明就是去那裡幽會了;在西嶺,她和顧錦之在山上說了好一陣話,如果不是那樣,他也不會把顧錦之揍得半死。
  
  因為水月庵是女子去的地方,他不便陪同,這才放她一個人去進香,可她卻在那裡又和顧錦之見面了。
  
  世上怎有那麼巧的事,顧錦之怎會知道她去水月庵的?
  
  他沒有回來用晚膳並非是因為中路有事,而是他不讓自己回來,她在等著他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裡砸東西。
  
  小順子派人去叫浮蘇,小德子則去朝陽胡同找閃辰,他們去搬救兵,救兵還沒有到,他卻回來了。
  
  他要她。
  
  要了她,完完整整地要了她!
  
  想到這裡,他挺起身子,向那最向往的地方頂了過去。
  
  砰的一聲。
  
  顏栩的健美的身軀飛了出去,被櫻紅的帳子擋了一下,可還是一往直前,力道十足的摔到地上!
  
  一雙腿走出幔帳,腿的主人不緊不慢地把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撿起來,穿在身上。
  
  然後,看都沒看躺在地上裝死的那人,徑直走了出去。
  
  還要謝謝你當年動不動就把我倒掛在廊下,才能讓我的腿腳勁力十足,這招連環腿還是你教我的。
  
  「杏雨,去綠蘿軒,從今天起,我搬到綠蘿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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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38: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一九章 有本事別回來

  顏栩沒有受傷。
  
  這世上,有本事欺師滅祖的徒弟並不多,玲瓏肯定不是。
  
  他的確是在裝死。
  
  裝死的原因不是他想賣萌,而是......長到十八歲,除了在軍營裡被冒達明賞了一百軍棍,知道他的身份的人,沒人敢揍他。
  
  從小到大,那些陪他練武餵招的侍衛們不小心踫到他的衣角都要跪下求他恕罪。
  
  可現在,本王被人打了。
  
  本王被女人踹飛了。
  
  印像中那個叫什麼的女人曾經光著屁屁被他踹得飛了出去,只留下半條命。他還記得那女人的屁股又大又白,在空中形成一道白色的拋物線。
  
  本王一絲不掛從櫻紅的羅帳裡飛出來,那場景,看上去肯定也很美。
  
  可本王很鬱悶。
  
  所以本王不想睜眼,不想動彈。
  
  本王就想這樣趴著。
  
  本王不想讓那個謀殺親夫的小潑婦看到本王摔到地上,還是金槍不倒。
  
  就好像本王很想要她一樣。
  
  ......可本王真的很想要她,想得不成不成的。
  
  屋裡燒了地龍,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趴在上面倒也不太冷,可是顏栩也只是賴在地上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聽到門外傳來丫鬟們的走路聲和說話聲︰「把王妃常穿的常用的全都收到箱籠裡,別忘了把王妃剛買的那隻梅瓶也帶上。」
  
  真是連夜搬走!
  
  有丫鬟的腳步聲往西次間走來了,顏栩大吃一驚,嗖的一聲就從地上飛進拔步床上,丫鬟們撩開簾子進來時,王爺在被窩裡蒙頭大睡。
  
  好在她們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見床上的帷幔攏著,便縮縮脖子出去了,沒敢驚擾王爺。
  
  顏栩躲在大床上,看到枕邊空出的位置,心裡空落落的。
  
  玲瓏不是他親密接觸的第一個女人,卻是唯一有感覺的女人。
  
  十四歲那年,他身上的傷完全好了。三個月後的一個夜晚。冒達明讓人給他送來了一個女子。那女子比他年長許多,拉著他的手在身體上遊移,他感覺很好奇。那女子也很賣力,半個時辰後,那女子嚶嚶的哭了起來,帶女子來的嬤嬤走進來。只看了一眼,就讓人把女子抬了出去。他聽到走廊裡傳來清脆的耳光聲,接著,又抬進一個......
  
  他知道這是每個男子都要學會的,他早就聽人說起過。他沒在宮裡。這件事便由冒達明來給他安排。
  
  那夜,十四歲的十二皇子連御十一女......一個也沒成......
  
  雖然沒有人說什麼,可他知道。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
  
  軍營裡都是粗漢子,茶餘飯後談論的就是女人。除了冒家人。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當他是個普通的世家子弟。
  
  有一天,幾個軍官拉他去開葷,可當那妖嬈的營女支隔著衣裳摸到他的命根子時,他就像火燒屁股一樣跳了起來,在場的軍官們哈哈大笑,他紅著臉跑出去,閃辰找到他時,他正蹲在牆角處嘔吐。
  
  冒達明得知他被帶去開葷,勃然大怒。不到一日,那天在場的軍官和營女支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再也沒見過他們,不知是死是活。
  
  冒達明再也沒讓人給他送過女人。
  
  十五歲時,他回到京城。一向對他不聞不問的父皇見到他,龍目中有隱隱淚光。
  
  老宮人們私下說,他和當年的太子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們是一母同胞,當然會長得相像。
  
  父皇很高興,賜浴朝華池,還送來十名美女伺候他。父皇是憐惜他舟車勞頓,湯池邊放著錦榻......
  
  那天他狼狽不堪地跑了出來,身上還掛著水珠。
  
  朝華池裡裡外外有幾十人服侍,他就那樣跑出來,眾目睽睽下羞憤交加。
  
  他不肯再住到宮裡,連夜帶人回福建,還沒到山東,剛進錦衣衛的董冠清帶著一小旗人追上了他。
  
  他氣極敗壞,告訴董冠清︰「你能挨下爺這十鞭子沒死,爺就跟你回去。」
  
  董冠清被他抽得鮮血淋灕,最後一鞭抽下來,董冠清跪在地上,嘴裡都是鮮血,已經說不出話來,他醮了血在地上寫道「請殿下隨臣回京。」
  
  從那天起,董冠清就是他的人了。
  
  他回到京城,父皇破例讓他沒有大婚便開府另住,連帶著九皇子顏植也跟著沾了光,二人早早開府。
  
  他以為從此後再不用為女人的事煩惱,可他想錯了。自從他住進東華胡同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再難睡個安穩覺。
  
  他的身邊都是女人,床上更是女人。
  
  所以他只好三更半夜跑出來,起先是偷那些聚斂不義之財的,後來就是想偷誰就偷誰,有幾次他溜進皇宮,宮裡的東西照偷不誤。
  
  宮裡丟了東西,皇后娘娘拿了太監和宮女治罪,他淡淡地說一句︰「是我拿的。」
  
  皇后第二天便賞了一堆東西......以為他手頭緊,沒錢花了。
  
  其實他偷東西根本不是為了錢,他就是喜歡偷,想偷,他享受這個過程,更享受這種成就感。
  
  只要是正常男人都能睡女人,但能把這些東西偷回來的,卻沒有幾個。
  
  而他就能。
  
  再後來,皇后娘娘送了更多的女人,甚至還讓御醫給他進補藥,他終於忍無可忍,逃到了西嶺的清覺山莊,過上了自由日子。
  
  他來西嶺的第二天,就遇到玲瓏和顧錦之。
  
  那時他就想捉弄顧錦之了。
  
  原來他從那個時候就看顧錦之不順眼了。
  
  在此之前,他早就見過顧錦之,但他不認識。
  
  他之所以看顧錦之不順眼,是因為他想看那個跑得很快的小姑娘,可顧錦之總在前面擋著,太礙眼了,所以他就讓顧錦之跪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果然甩掉顧錦之,追兔子去了。
  
  那個野地裡追兔子的小姑娘,他一直都記得。
  
  還有那個躲在竹林外踩點的小丫頭,她的手生得好美。
  
  現在,追兔子的小姑娘,和長得一雙美手的小姑娘都被他娶回來了,變成了他那柔柔順順的小嬌妻。
  
  可是,她為什麼要那樣對他!
  
  你敢走,有本事就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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