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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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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姚穎怡]金玉良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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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5 23:3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零章相看

  這個時候,帶著王妃到位於西嶺的皇莊住上一陣子,是很好的主意。
  
  但是,顏栩有些為難:「......岳母的封誥......」
  
  金三老爺去了福建任上,擢升正四品,他上任伊始,便為金老太太和馮氏請封,封誥早在四月裡便已下頒,但那時玲瓏剛巧在永濟寺剛剛遇險,又逢帝后的壽辰,便將慶賀的宴請暫緩。原是想在皇后娘娘壽辰過後,再大排宴席,為馮氏祝賀,可沒想到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玲瓏是很想親自操持,為母親慶祝一番的。
  
  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所有的皇子都要謹慎,即使他們不去皇莊,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興師動眾大排宴席。
  
  顏栩憐惜地望著坐在羅漢床一側的玲瓏,小小的鵝蛋臉,明媚如春水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比起去年剛嫁過來時,她的頭髮變更濃密,鬆鬆挽個纂兒,只插了一朵妃色的皺紗絹花,這朵花做得惟妙惟肖,花芯子顫微微的,仔細一看,卻是用銀絲綴了米粒大小的幾顆珍珠。
  
  看到他臉上難得一見的懊惱,玲瓏翹起嘴角,溢出甜甜的笑容。
  
  「我娘的病還沒全好,下帖子邀請赴宴的也大多都是沾親帶故的,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急了,等到咱們從皇莊回來,再給我娘好好操持。」
  
  難得她小小年紀這樣識得大體,不像傳說中那些動不動就哭天抹淚的小姑娘,顏栩心頭便就有些遺憾,若是他朝坐在永華宮裡的是她,那該有多好。
  
  可又轉念一想,以玲瓏的性格,必定不會肯吃虧的,到那時免不了你來我往,時間長了,就像母后那樣稍有動靜便是草木皆兵,無論見到父皇還是自己,都是報怨多過親近。
  
  可若是她溫和對待,那必定就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吐,就像她娘馮氏一樣。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幾次三番表白心跡,她不想母儀天下,不想成為萬凰之主。
  
  自己喜歡她,喜歡的就是她的嬌俏可人,她的落落大方,她的偶露崢嶸,就連她的貪財也並不讓他討厭,反而覺得她比起那些自鳴清高的女子更加真實。
  
  一旦她變成母后那個樣子,他真的還能喜歡得起來嗎?
  
  顏栩有些自責,他想方設法擁有了她,又花盡心思投其所好,討她歡心,卻從沒有仔細琢磨過她的心思,見她不開心,也就是送上金銀珠寶,卻從沒想過她抱著這些珠寶首飾就真的把所有的不開心全都忘了嗎?
  
  玲瓏並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的片刻之間,她和顏栩之間又拉近了。
  
  所以當顏栩對她說:「我知道因為這次的事,讓岳母和你都要跟著一起受委屈了,不如我們請岳母也到皇莊小住,在那裡你每天都能陪著岳母,承歡膝下。」
  
  「天氣晴朗的時候,我帶你到山上打獵,釣魚,我們還可以架起柴火,把打到的獵物烤來吃。」
  
  「若是你嫌悶了,也可以請姨姐和姨妹來西嶺陪著你。」
  
  「去年大婚時,父皇便把清覺山莊賜給我了,現在那裡是我的私產,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顏栩初次見到玲瓏時,便是在西嶺,所以去年大婚之前,內務府統計他的御封私產時,他就趁機把清覺山莊要過來了。
  
  玲瓏還是剛剛知道。
  
  想到他們在西嶺也有自己的莊子了,玲瓏很高興,顏栩向她描述的這一切她也很喜歡,可又覺得似乎缺些什麼。
  
  以往顏栩不是都要帶她去金玉樓打首飾嗎?
  
  「王爺,上次在您的小庫,我看到幾顆貓兒眼,我就在想,若是用貓兒眼做耳墜子肯定很好看,在屋裡一個樣,到了外面陽光底下就又不同了。」
  
  顏栩傷感地看著她:「愛妃,你想要貓兒眼的耳墜子嗎?」
  
  玲瓏點頭,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金光閃爍。
  
  顏栩咬咬牙:「這幾天我不能出門,就把金玉樓的人叫過來吧,看看你還有什麼想要的,一併打了。」
  
  玲瓏笑逐顏開,璇璣給海棠說了一門親事,說好的明天相看,若是成了,她就要給海棠添箱了,趁著還沒去西嶺,讓金玉樓給海棠打製一套頭面。
  
  次日一早,玲瓏便讓丫鬟們開始準備去西嶺的箱籠。她這才發現,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不到半個時辰便能準備妥當,輕裝簡騎便能出門。
  
  她吩咐下去,整個西路便忙碌起來。海棠和杏雨開始擬單子,要帶哪些人,留下哪些人,帶哪件衣裳,哪些頭面,王妃平日裡看的書,把玩的物件,牆上的畫軸,屋裡的器皿,就連花卉盆栽也要帶上。
  
  又派了兩名俐落的婆子去四平胡同,幫著那邊的丫鬟婆子準備馮氏出行的東西。
  
  長安去西府給金子烽送了信,告訴他馮氏要去皇莊小住的事,金子烽素來是個八面玲瓏的,當下拿了一千兩銀子,親自送到四平胡同。
  
  熱熱鬧鬧到了中午,璇璣便帶著幾個陪房過來了。
  
  聽說玲瓏要請馮氏去西嶺,也很高興,慶王的事她還不知道,還問玲瓏何時為馮氏辦賀宴,見玲瓏岔開話題,她心裡一動,沒有繼續問下去。
  
  璇璣提的這門親事,是她陪房的兒子,名叫馬長青。馬家是江蘇人,馬長青的父親是種田的好手,只因北方的耕地遠比南方要多些,他們一家便投靠了金家,做了璇璣的陪房,如今管理著璇璣在大興的一處田莊。馬家來到京城多年,早已有了家底,他家又擅長耕種,每年除去上繳的銀子,自己還能收益不少,家裡有幫傭的老媽子,還有使喚的小廝和丫鬟。
  
  馬長青的母親早在幾年前便去世了,他爹沒有續弦,馬長青只有一個妹妹,已經十四歲,因為做得一手好針線,拜了蘇繡名家黃師傅為師,眼下在金家繡坊裡做繡娘,還沒有談婚論嫁。
  
  馬長青二十二歲,比海棠大三歲,念過幾年書,長得清秀白淨,典型的江南後生。早年正在議親的時候,恰好他娘生病,也就把親事耽擱下來,待到他娘去世,他又要守孝三年,這樣一來,就變成大齡青年了。
  
  玲瓏叫他進來相看的時候,見他知書達理,神態從容,比起上次甘氏領來的那幾位更加沉穩,既沒有來到王府的緊張,又沒有想要討好表現,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玲瓏問起他的籍貫,原來是離吳縣很近的吳江,心裡就又滿意了幾分。
  
  海棠是吳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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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0: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一章 秀才

  玲瓏和璇璣在屋裡相看,杏雨則拉著海棠躲在屏風後面。
  
  待到送走璇璣,玲瓏便問海棠對這個馬長青可還滿意。
  
  海棠是聰明人,上次臨江侯世子夫人甘氏帶人來後,王妃什麼也沒有問她;而這次王妃卻問她是否滿意,也就是說王妃看好這個馬長青。
  
  馬長青長得清秀,言談舉止也沒有小家子氣,人口簡單,沒有婆婆要立規矩,也沒有妯娌,其他親戚都在吳江。她嫁過去便是家裡的主婦,馬家是大姑奶奶的陪房,知根知底,而她自己是金家的家生子,以後嫁過去,馬家也不敢輕侮了她。
  
  更重要的,這人是王妃看中的人。
  
  也不過片刻,海棠便想得清清楚楚,她紅著臉,羞澀地說道︰「奴婢全憑王妃做主。」
  
  但凡是姑娘家這樣說了,那就是滿意這門親事,如果她不滿意,那肯定就會說「奴婢還想多侍候王妃幾年。」
  
  玲瓏莞爾,海棠不嬌揉做作,也沒有故弄姿態,她很高興。
  
  當下就讓杏雨親自去了董家,讓璇璣告訴馬家,請媒人來正式提親。
  
  因為睿親王也要一起去西嶺,再加上她這個王妃,一來二去,沒有十天半月,是準備不完的。
  
  玲瓏便想趁著這個時候,把海棠的親事定下來,誰知道他們要在西嶺住多久。
  
  璇璣從小就是按宗婦的標準來教養的,像這類給丫鬟陪房操辦親事的事,更是駕輕就熟。
  
  海棠是金家的家生子,按理說她的親事要問過她的老子娘,但玲瓏的身份擺在那裡,自是給她全權作主,只是讓金子烽給江蘇老宅寫信時知會了一聲。
  
  到了顏栩和玲瓏啟程去西嶺時,馬長青和海棠已經行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之禮。
  
  玲瓏原是想讓海棠在甜水巷出嫁,馬家的聘禮也送到那裡,又想到鑫伯安排了兩個人住在那裡,到現在也沒有說什麼,便覺得還是換個地方。
  
  一般來說,大丫鬟們出嫁,若是沒在自己娘家,也是主子租個院子,讓她從那裡嫁出去。可玲瓏念著當年海棠對她的救命之恩,以及這幾年的主僕之情,便想多給海棠一份體面,讓她在自己的宅子裡出嫁。
  
  四平胡同一應俱全,倒是個好地方,只是那裡是顏栩的宅子,如果讓海棠在那裡出嫁,面子太大,不但馬家小門小戶消受不起,就是董家也會多想。
  
  這樣一想,她心裡便一動,讓雙喜請了鑫伯過來。
  
  「鑫伯,您是知曉的,我在京城裡只有甜水巷一套宅子,海棠的親事定下來了,男方家裡急著納征,我原是想讓他們把聘禮送到甜水巷,再讓海棠也搬進去,到時候就在那裡出嫁的。若馮祿一家兒女雙全,馮祿家的也是全福人,有他們一家子照顧著海棠,那是最好不過.....」
  
  馮祿是鑫伯的侄兒,他們家在京城管著鑫伯的小鋪子,玲瓏又讓他們照看打理甜水巷的宅子。
  
  見玲瓏說到這裡欲言又止,鑫伯便猜到她請他過來的目的。
  
  他道︰「王妃放心吧,我這就讓那兩個故交之子住到鋪子裡去。」
  
  玲瓏趁機問道︰「他們二人應是年紀不大吧,有沒有讀書,還是在學做生意?」
  
  鑫伯淡然道︰「他們不是讀書種子,倒是都有一把子力氣,就跟著師傅學習武藝。」
  
  這兩個人是鑫伯去滄州時帶回來的。
  
  滄州素有尚武之風,歷來鏢局路過滄州不喊鏢,那裡練家子很多。
  
  鑫伯這樣說,玲瓏倒也不覺有異,笑著說︰「既然他們都是練武的,不如改日讓楊晉看看,我和王爺說一聲吧。」
  
  自從閃辰病了,楊晉便是王府的侍衛長,他是五品侍衛,玲瓏既然說讓楊晉見見這兩個人,也就是想讓他們來府裡做侍衛。
  
  能做王爺侍衛,以後就有機會混個官身。
  
  明知道只要玲瓏開口,這件事便成了一半,可鑫伯卻還是婉拒了︰「多謝王妃給那兩個孩子體面,可他們家裡的長輩對他們極是看中,想讓他們走武舉之路。這才托了小老兒帶他們來京城,一是見見世面,二來也是博眾家之長,在武技上更進一籌。」
  
  玲瓏愕然,原來這兩個人竟是想當武舉的。
  
  大武朝以武功得天下,科舉更是分了文武,武科也是每三年便有一次,兩年後就是大考之年,這兩個人這時來京城,那就是已有功名了。
  
  「他們今年多大,已經是秀才了嗎?」玲瓏還是頭回聽到身邊的人有考武舉的,因而很好奇。
  
  「他們一個十八歲,另一個十六歲,都是去年考中的秀才。練武的能考中秀才已是不易,這才想到要考科舉的。」
  
  玲瓏點點頭,她還真是沒有想到,鑫伯放在甜水巷的這兩個人竟是有功名的,去年的時候,他們也只有十七歲和十五歲,這麼小的年紀考中秀才的,那是鳳毛鱗角。
  
  金子烽便是十五歲的秀才,當時金三老爺大喜若望,寫信給老宅報喜,金家老宅張燈結彩,金老太太還下帖子請幾位仕林之家的夫人過來聽戲飲宴,可惜人家沒來。
  
  玲瓏想到這裡,便對鑫伯道︰「既然是兩位秀才老爺,哪能讓他們住到您的小鋪子裡啊。浚儀街的宅子太大了,還空著一進沒有租出去,您就讓他們住到那裡去吧,另外兩戶人家都是行商,租這地方就是來京城時落腳之用,一個月裡倒有一半是空著的,倒是也算清靜,他們住在那裡,讀書習武也不受影響。」
  
  浚儀街的宅子就是鑫伯出面買下來的,玲瓏雖然一心一意要把這宅子送給師父,但後來發生了很多事,這處宅子還在她的名下。
  
  鑫伯對那裡最是清楚不過,當即也沒有推辭,上前謝過玲瓏,便去安排搬家的事了。
  
  玲瓏看著他蒼老卻依然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
  
  鑫伯這樣的人,竟然連應有的客套推辭都沒有,大咧咧地就讓兩個秀才搬到浚儀街了。
  
  沒過半日,給玲瓏管帳的人就讓個婆子過來告訴她,鑫伯交了租金一百二十兩。
  
  玲瓏揚揚眉,浚儀街的宅子在城東,與王公貴族毗鄰,寸土寸金的地方,一百二十兩是一進院子半年的租金,拿著這個錢,能在外城找個獨門獨院,租上一年。
  
  看來鑫伯很希望讓這兩個人住在她的宅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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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0: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二章 撞柱子

  到了睿親王一行離開王府去西嶺時,距離慶王府出事已經半個月了。
  
  在這期間,皇子們都是謹小慎微,閉門不出,慶親王被請到宗人府,直到五天後才回來,據說人瘦了一圈兒。
  
  慶王妃早產,慶王嫡子夭折,這樣大的兩件事,宗室和勛貴們也都是低調處理,甚至沒有主持中饋的女眷登門,就連顧家幾位做了王妃的姐妹也只是讓人送了些補品過去。
  
  聽說只有顧解語的生母、鎮國公夫人周氏帶著另一個女兒顧嫣然去了慶王府,但也只服侍了三天,就被鎮國公世子顧錦之派人接了回去。
  
  靖文帝因為這件事很生氣,可偏偏火上澆油,有御史在百官朝會的時候,當著文武百官,把一本在街頭巷尾流傳的話本子呈給了靖文帝。
  
  這本書叫做《神仙有毒》。
  
  據這位御史所說,他最初看到這本書,只是因為書名太過大逆不道,該當天譴。待到仔細再查,才知道這本書在京城很流行,書中提到的紅燈胡同就在外城,幾個月前因為打架失火鬧到衙門,紅燈胡同的那處宅子因此關門大吉。
  
  誰也沒想到,沒過幾天,每天都有人在紅燈胡同附近徘徊,看車馬都是大戶人家的,後來這些車馬不來了,每天都有十幾二十個小廝模樣的人來這裡打聽。
  
  有一天還有幾個家丁抬了一位大爺過去,那位爺口角流涎,像瘋了一樣敲打著緊閉的大門,又哭又喊。
  
  有人認出來,這位大爺是酒醋局掌事太監楊德海的親侄子。
  
  正在這個時候,《神仙有毒》這本書橫空出世,看過書的人都說書裡所說的紅燈胡同,就是外城的這處走過水的宅子,而那些來這裡打聽消息,包括楊大少,都是來買神仙膏的。
  
  書中所寫,神仙膏乍用時如同補藥,讓人精神百倍,但常食成癮,最後便如同廢人一般。
  
  但凡做御史的,都有成就名臣之心,這位御史更是如此。
  
  於是,他把《神仙有毒》一套五卷全都買回來,逐字逐句研究,又結合坊間流傳的關於紅燈胡同的傳說,就此得出結論,《神仙有毒》就是以紅燈胡同為藍本寫出來的。
  
  這本書的作者名叫狂燥不肖生......
  
  經查......沒有查到......
  
  但無論此書出自何人之手,紅燈胡同都是禍國殃民的地方。
  
  這位御史義正言辭︰「經下官查考,在京官員和勛貴子弟中,曾經出入紅燈胡同的大有人在,聖上如若不信微臣,可讓錦衣衛去查。」
  
  內閣的閣老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二貨咆哮朝堂,當即有人便大聲斥責,這位御史二話不說,朝著站著兩名太監的柱子便撞了過去。
  
  這兩名太監見多識廣,立刻用他們羸弱的小身板擋在柱子前面,御史衝到面前硬生生止住腳步,不慌不忙,換個角度,朝著另一根柱子又撞過去!
  
  雖說靖文帝每個月都要看上兩三個御史撞柱子,他老人家早就見怪不怪,但是像這樣拿著難登大雅之堂的話本子來撞柱子的,他還是頭回遇到。
  
  這些御史整日挑三撿四,上綱上線,拿著雞毛當令箭,朕卻還不能不理他們,否則就全了他們的心思,他們變成忠臣、名臣,朕就成了昏君、暴君。
  
  「罷了,把那本書呈上來。」
  
  下朝之後,靖文帝便將錦衣衛指揮史紀坤叫到南書房,把這本書摔到他的面前,讓他徹查此事。
  
  紀坤離開南書房,就讓人把錦衣衛鎮撫董冠清叫到面前,卻沒想到,董冠清立刻便將幾張密報交給了他。
  
  原來錦衣衛的暗衛們,早在幾個月前便已盯上了紅燈胡同,只是因為此事不但牽連到官宦,還扯上了勛貴之家,這才沒有繼續跟進。
  
  紀坤聞言頭大如斗,在心裡把那位御史罵得狗血噴頭。
  
  罵歸罵,他還是把這幾張密報整理後呈給了靖文帝。
  
  京城裡一片風聲鶴唳。
  
  這個時候,顏栩已經拖家帶口,來到清覺山莊了。
  
  海棠和馬家已過了納征之禮,兩個人的年紀都不小了,因此馬家想早些親迎,玲瓏笑著答應,成親的日子便定在了八月末。
  
  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海棠要搬到甜水巷待嫁。玲瓏讓麗水和秀水跟著一起住過去,又讓鑫伯的侄媳婦馮祿家的照顧她。
  
  海棠磨磨蹭蹭不想走,硬是和留在府裡看家的浣翠交接了十幾日,這才坐了一乘小轎,搬進了甜水巷。
  
  顏栩早就許諾給五百兩嫁妝,玲瓏給海棠打了一整套平時能戴出去的銀頭面,瓖著青玉葫蘆的金簪子和珍珠簪子各兩支,她又擔心別人不好意思送禮超過她,又給了海棠一對羊脂玉的耳墜子。
  
  玲瓏又給了海棠三百兩銀子,讓她自己留著當私房錢。
  
  海棠是睿王妃身邊一等一的大丫鬟,給她面子就是給睿王妃的面子。
  
  常來睿王府的女眷們也都陸續打發府裡的婆子過來隨禮。臨江侯世子夫人甘氏親自過來,給了海棠一個封紅,待她走後,海棠打開給嚇了一跳,裡面竟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甘氏來給海棠提過親,卻被程雪懷給胡攪一通,讓甘氏很沒面子,這次給了海棠隨了厚禮,也是想要找回顏面。
  
  聶氏也給了五十兩的添箱,焰大奶奶和煥二奶奶、璇璣和琳瑯各給了二十兩和一支金簪子,金妤則讓人送來了一對二兩重的銀鐲子。
  
  睿王府裡的三位姑姑、兩位夫人,還有府裡各院的丫鬟婆子們,全都湊了銀子,給海棠隨了份子。
  
  不算海棠這些年自己存的私房,單就主子們給的和收到的份子,她的嫁妝就有一千多兩,很多大戶人家嫁女兒,也就是這些。
  
  海棠是個精明人,她請了馮祿,用睿王爺賞的五百兩,在外城買了間一進的小宅子收租。這樣一來,她過門以後每年還能有一百兩銀子的體己錢。
  
  馬家聽說之後,急得不成,這個媳婦原本就是睿王妃的一等大丫鬟,現在又帶著這麼多的嫁妝,怕馬長青以後在媳婦面前抬不起頭,便給小倆口買了間賣糧油米麵的鋪子。
  
  璇璣來西嶺給馮氏請安的時候,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玲瓏,還有她從董廉那裡聽到的,關於紅燈胡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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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0: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三章 麻雀

  「你把丫頭嫁得這麼體面,除非是被豬油蒙了心,但凡是腦子清明的,也沒人想往爺們兒床上爬了。」璇璣笑著打趣玲瓏。
  
  別說是通房丫頭,就是做了姨娘的,怕是也沒有海棠過得滋潤。
  
  就是睿王府的兩位夫人,因是做妾,進門時除了些許首飾,也沒有嫁妝,更要伏低做小,哪如海棠雖然嫁的是小門小戶,可是卻堂堂正正,體體面面。
  
  聽到璇璣這樣說,玲瓏便想起當年海棠為了不給四老爺做小,拿剪子鉸頭髮的事來,她能讓海棠跟著她,也是因為那時不但金四老爺來到京城,而且金三老爺也要納妾。
  
  她悄聲把當年海棠的事告訴了璇璣,璇璣臉色大變,小聲說︰「你也真是個膽子大的,這樣剛烈又有心機的丫頭你也敢要。」
  
  玲瓏笑道︰「越是這樣的才越是寶貝。」
  
  送走璇璣,玲瓏便去找顏栩。
  
  來到清覺山莊三天了,她才知道上當了。
  
  什麼山上打獵,林中燒烤,溪邊釣魚,全都是哄小孩的。
  
  顏栩自從到了清覺山莊,就和他的幾個幕僚一頭扎進小黑屋,用膳的時候也是讓人送進去。
  
  晚上回來就寢時,往往已是深夜,玲瓏睏得眼皮都睜不開,更是和他沒有說話的機會。
  
  好在馮氏也住在山莊裡,就像顏栩說的,玲瓏可以整日陪著娘親,倒也並不寂寞。
  
  她梳妝打扮一番,只帶了雙喜,去了別鶴堂。
  
  莊子裡和王府不同,沒有王府裡森嚴的區域劃分。
  
  別鶴堂是顏栩的書房和待客的地方,玲瓏住在涵碧山房,馮氏住在清風館,浮蘇帶著小十七和楠哥兒住在冠雲軒,陳楓和施萍素住在岫雲樓,西席的學堂則設在蕭山館,還有幾個跨院做了幕僚和王府侍衛們的居所。
  
  這還是玲瓏第一次來到別鶴堂。
  
  門外守著幾名侍衛,卻沒有見到內侍。
  
  有人進去通傳,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小德子從裡面出來,陪笑道︰「王妃來啦,奴婢服侍您進去吧,王爺在裡面等著您呢。」
  
  玲瓏暗地裡撇嘴,這馬屁拍得驢唇不對馬嘴。
  
  走過穿堂,是個種著西府海棠的院落,迎面是個敞廳,掛著一幅中堂,玲瓏看了一眼,這是顏栩的字,龍飛鳳舞,比起有價有市的太宗真跡不知好了多少。
  
  她頓生有與榮焉之感,即使沒有霧亭的高難度,顏栩的字也寫得很好。
  
  敞廳裡布置得很簡單,黑漆繪著蘭草的八仙桌,四張黑漆太師椅,紫檀木瓖雲母的屏風,卻是繪著萬馬奔騰。
  
  玲瓏搖搖頭,這品味也真夠可以的,還不如被顏栩折騰得滿地零配件的木樨堂呢。
  
  顏栩就站在敞廳外的廊下,正在餵鳥。
  
  廊下掛著一拉溜七八個蘇式鳥籠,這些鳥籠四周的竹絲柱色深發亮,顯然都已有些年頭,讓玲瓏大跌眼鏡的,鳥籠裡用來給鳥兒餵食的竟是薄如蛋殼的白玉玉碗。
  
  唧唧喳喳,鳥兒吵個不停,玲瓏這時才注意到更讓她吃驚不小的事。
  
  這籠子裡養的,不是金絲雀也不是畫眉鳥,竟然全都是麻雀!
  
  古董鳥籠加上價比黃金的白玉碗,養的是一堆麻雀。
  
  每隻鳥籠裡有三四隻麻雀,這一排鳥籠裡雖有二三十隻。
  
  顏栩正站在這排鳥籠面前,拿著銀勺細心地挑了鳥食放進白玉碗。
  
  雙喜早就知趣地留在穿堂裡候著,小德子道︰「王爺,王妃來啦。」
  
  顏栩穿件茶白雲錦仙鶴紋直裰,青絲用象牙簪子綰起,白皙的皮膚宛如上釉的細瓷,潤澤卻又清冷。
  
  看到玲瓏,他的嘴角勾起,和言悅色︰「你怎麼來了?」
  
  玲瓏眉頭微動,難怪這裡叫別鶴樓,也不知是你家哪一代的老祖宗取的名字,別了仙鶴,養了麻雀。
  
  「大堂姐來過,這會子剛剛送走。」她笑著說道。
  
  顏栩拉著玲瓏在八仙桌前坐下,便道︰「大姨姐來了?怎麼沒有留膳?」
  
  玲瓏便道︰「董家夫人把府裡中饋都交給她了,她就是來給我娘請安,順便看看楠哥兒,還要急著回京城,府裡有一堆事等著她呢。」
  
  顏栩便問起馮氏可住得習慣,玲瓏就和他寒暄幾句。
  
  接著,玲瓏看看四周,幾名內侍懂事地退到廊外。
  
  玲瓏這才說道︰「大堂姐說御史在百官朝會上撞了柱子,您可在場?」
  
  如果她記得沒錯,最近一次的百官朝會,顏栩也去了。
  
  他是沒有就藩的親王,百官朝會是必須到的。
  
  但玲瓏卻沒有聽他提起當日的事。
  
  顏栩怔了怔,笑著道︰「我在啊,挺好玩的,可惜你沒看到。」
  
  玲瓏揚揚眉,人家是死諫,你倒是覺得好玩,忠臣和紈褲的區別。
  
  睿王和睿王妃,才是那本書的始作俑者。
  
  當然,這本書並非是他們寫的。
  
  顏栩故意說得輕鬆,因為慶王的事,他不想再在玲瓏面前製造緊張空氣,這些事情,沒有必要讓個小姑娘跟著提心吊膽。
  
  「這事交給董冠清了,就是有人想要把這事蓋住,也很難了,董冠清的手段我是見識過的。」
  
  玲瓏看出他不想多說,便指著廊下的幾籠子麻雀問道︰「怎麼養些麻雀啊,還養得這麼瘦。」
  
  「瘦嗎?我是擔心它們太肥飛不起來,所以餵得少了些。」顏栩訕訕地答道。
  
  玲瓏更詫異了︰「您養這麼多麻雀,是為了讓它們比賽看誰飛得高?」
  
  你說這人是不是閒得淡疼?
  
  顏栩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正色道︰「我把那隻雕兒偷回來給你養著玩,你說好不好?」
  
  玲瓏怔住,他說的雕兒,該不會就是永濟寺裡的那隻吧?
  
  麻雀?
  
  金雕?
  
  玲瓏恍然大悟,這些麻雀是用來吸引那隻金雕的。
  
  「您找到那隻金雕了?是什麼養的?為什麼要行刺我?那個假扮成小沙彌的又是什麼人?他真的是小孩子嗎?還是像白員外一樣是個長不大的老妖怪?」
  
  她像炒豆子一樣問個不停,顏栩往旁邊挪了挪,拍拍空出來的太師椅的一角,不安好心地道︰「你坐過來,我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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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四章 廢腿

  玲瓏明知道她坐過去,就是要被他佔便宜。
  
  ......可她還是坐過去了。
  
  兩個月了,那隻雕和那個假扮的小沙彌,常常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想過很多種可能,甚至懷疑過那人是秦空空派來的,秦空空的人曾經看上她想要把她搶走,或許是礙於她的身份,這才想到用金雕來搶奪她。
  
  可是她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個夜晚,她是女扮男裝的,即使是被人一眼看穿,可是誰會把望風的小賊當成王妃呢?
  
  她只坐下半個身子︰「王爺,您有那隻雕兒的消息了?」
  
  顏栩看著她坐下,眼睛裡的笑意便再也藏不住,伸手把她攬進懷裡,在她那梨花般的臉頰上親了親。
  
  玲瓏想到內侍們就在廊下,立時羞得面如朝霞,像個小兔子一樣從顏栩身邊蹦開了。
  
  顏栩哈哈大笑,她怎麼就能矯情得這麼可愛呢。
  
  玲瓏看他笑得肆無忌憚,鼓起腮來瞪著他,生氣的樣子就像一條被沖上岸的小魚。
  
  顏栩笑夠了,便又開始耍賴︰「來到皇莊以後,你整天陪著岳母,都不理我了。」
  
  玲瓏摸摸耳朵,她沒有聽錯,這麼沒節操的話真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明明是您沒空陪我,我這才去陪著我娘的。」說一出口,玲瓏這才發現她被顏栩帶到溝裡了。
  
  她正色道︰「這和金雕有關係嗎?」
  
  顏栩又笑了,春日的陽光中,他的笑容宛若寶石璀璨奪目︰「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小時候曾經險些被秦空空抓走的事吧?」
  
  秦空空......
  
  玲瓏點頭,無語。
  
  「就是在我讓人查那隻金雕的時候,才知道秦空空有個很害怕的人,這幾年她和她的門人深居淺出,甚至假扮收屍人,就是擔心被那個仇家盯上。可是無論她如何躲藏,前不久還是被那仇家廢了雙腿,算起來應是在我們做青銅馬的買賣之後,那次我見到她時,她的雙腿還是完整的。」
  
  玲瓏的掌心滲出汗來,她緊緊握住雙拳。
  
  上一世,秦瑪麗被廢去了雙腿。
  
  這一世,祖師爺秦空空也被廢去了雙腿。
  
  「她的仇家是誰,她幹了那麼多缺德事,仇家應該很多,怎麼就能確定是那一個?」玲瓏問道。
  
  「她是秦空空的師傅,只是當年秦空空還不叫秦空空。她師傅已是八、九十歲的老人,她在外面遊歷多年,前幾年回到中原,才知道秦空空就是她的徒弟,可能是她追悔莫及,便想替天行道,秦空空怕死了她,這幾年便東躲西藏。她師傅為了找到她,便放出青銅馬的消息,秦空空真的上鉤,這才被她廢去雙腿。」
  
  「青銅馬?您朝思暮想的青銅馬是假消息?」
  
  顏栩痛苦地點點頭,神情沮喪。
  
  玲瓏費了好大勁兒,才忍住了笑。
  
  顏栩得知青銅馬的消息,便派人幾次三番去找那家古董鋪子,那家鋪子素來就不乾淨,和三山五岳都有來往,沒過多久,果然就把青銅馬找到了,運到京城待價而沽。
  
  顏栩當時洋洋自得,他以為是人家上了他的當,卻沒想到,這是一個局,而他就是幫著攪局的路人甲。
  
  不過秦空空竟然被廢去了雙腿,這個消息對於玲瓏而言,太震驚了。
  
  如果前世殺死她的那個老人沒有騙她,廢去師傅秦瑪麗雙腿的人,就是她的父親,也是秦瑪麗的青梅竹馬。
  
  可是這一世,秦空空卻被人廢去了雙腿!
  
  如果秦空空真的是秦瑪麗的先人,是她的祖師爺,那麼秦空空被廢去雙腿,她是不是就不能再教導徒弟,秦空空這一支的傳承,是不是能走上正途?
  
  當然,做偷兒的永遠都不是正行。但靠著利用偷來的小孩做買賣,一旦徒弟不想被利用,便將徒弟害死的事,即使是撈偏門的,也會為人所不恥。
  
  這就難怪,當年的秦瑪麗沒有親朋好友,玲瓏初出道時,很多人為難她,很多時候都是看她年紀小,這才放她一馬。
  
  廢去雙腿,無論再快的手,做為偷兒,他也廢了。
  
  玲瓏嘆了口氣,對待偷兒的懲罰,沒有什麼比廢他雙腿更殘忍的。
  
  生不如死。
  
  每分每秒都生活在憤恨和痛苦之中。
  
  所以才會有了前世的她吧。
  
  玲瓏嘆了口氣。
  
  顏栩見她忽然不笑了,小臉上有淡淡的哀傷,他輕輕拿起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上冷汗淋灕。
  
  「嚇到你了?」他輕聲問道,寶貝徒兒一向不是膽子小的人。
  
  玲瓏搖搖頭︰「沒有啊,我就是在想做偷兒的失去雙腿,那一定是生不如死的。」
  
  原來如此,她定是聯想到他們二人了。
  
  擔心有朝一日,他們師徒也被人廢去雙腿。
  
  「別擔心,一切有我,再說我們除了偷東西,也沒做傷天害理的事。」
  
  說到傷天害理時,他的口氣微頓。皇子們手上都不乾淨。
  
  玲瓏已經從秦空空的事情上緩合過來,她順勢拉扯著顏栩的衣袖,問道︰「您還沒有說到金雕呢。」
  
  「初時我還曾想,是不是你在秦空空門人面前露過一手,她記掛你,想把你搶走,就讓人順著這條線去查,可是查來查去,沒有查到金雕的訊息,卻查到她被廢了雙腿,擔心有仇家趁機報復,早就藏起來了。」
  
  「她自顧不暇,哪還有收徒弟的心思。」
  
  「可是那天假扮小沙彌的人,也被利箭射到了腿,聽你們描述的情景,他那條腿如果沒能及時醫治,要想保住也非易事。」
  
  「你剛剛出事,我便讓人在京城布下天羅地折,他受了重傷,又帶了一頭巨雕,走到哪裡都會惹人注目,而京城裡黑白兩道擅治箭傷的大夫,也全都被錦衣衛的人監視起來,那人就是想讓金雕帶著他飛出城門,都比登天還難。」
  
  「可是他和那隻雕,卻如同一滴水,消失無蹤,人間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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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1: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五章 小孩子

  「您讓董冠清插手了這件事?」玲瓏詫異。這件事發生後,顏栩還在永濟寺的後山與智覺大師手彈,從永濟寺回來之後,他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再後來這事傳得滿城風雨,她被皇后娘娘斥責,靖文帝又給她壓驚,這件中也就變成了不能提不可提的。
  
  玲瓏沒想到,他們還沒有離開永濟寺時,顏栩便已經開始行動了。
  
  她又想起杜康和那幾十名死士。
  
  玲瓏成親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那些死士。這些人在顏栩口中已經變成「杜康的人」。
  
  且,每次和顏栩出門,她也沒有見他帶上那些人啊,比如去永濟寺,用的都是楊晉的人,可顏栩暗中命令的人,肯定不會是楊晉的人,依然是杜康的人。
  
  壽王當初要求娶杜康,相當於去掉顏栩的一條臂膀。
  
  「那後來呢?」玲瓏繼續追問。
  
  好在顏栩剛才就說過,想用這些麻雀把金雕引出來,否則玲瓏會以為沒有下文。
  
  顏栩便道︰「他既然沒有出城,又沒有求醫,那他就是留在京城,他的身邊或他自己就有醫治的能力。」
  
  「除非他是住在高門大戶之中,一年半載難以被人發現。但凡他住的是普通百姓的房子,這頭巨雕就是最關鍵的線索。」
  
  玲瓏莞爾,淘氣地說道︰「所以您就讓人去盯著每天買很多牛肉的小孩?如果小孩順便再去藥鋪子,那就萬無一失了。」
  
  顏栩的嘴角翕翕,岳父那個不著調的,怎麼就能生出自家媳婦這麼機靈的小姑娘。
  
  不,和岳父岳母無關,全靠她的師傅調教的。
  
  後天的教育很重要,非常重要。
  
  顏栩打從心底笑出來,愉悅之色溢於言表。
  
  「你是怎麼想到的?」他美滋滋地問道。
  
  如果他不是貴為親王,玲瓏一定會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
  
  「雕兒每天都要吃肉,以牛肉最佳,那個假的小沙彌腿上有傷,他既然沒有去看大夫,那就只能是自己用藥,他腿腳不便,便打發鄰居家的小孩去給他買藥買牛肉。」
  
  「能躺在炕上叫來鄰居小孩,當然不是用腳找來的,而是喊一嗓子,小孩聽到後跑過來。」
  
  「這樣的地方,很可能是大雜院,就是一個院子裡住了很多人家。」
  
  「那隻金雕,走到哪裡都會把人嚇得發抖,而不久以前,睿王妃被金雕驚到的事,早已傳得街知巷聞。」
  
  「他的鄰居們可以不知他的底氣,但看到這隻雕,想要不好奇,那肯定是瞎子、聾子。」
  
  「可現在鄰居們不但沒有報官,反而接受了他和他的雕,還讓自家的小孩給他跑腿,那這些鄰居肯定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良民。」
  
  「但凡這些撈便門的人會住在哪裡,錦衣衛肯定知道,所以他們只需守住離那裡最近的肉攤子,守株待兔就能找到那個小孩,再跟著小孩找到他。」
  
  玲瓏說完了,眼睛裡隱隱的有幾分得意,但她向來內斂,也不過一瞬間,她便又變回嫻靜如水。
  
  顏栩贊賞地望著她,他怎麼就能這樣有眼光呢,世間這麼多女子,最美最聰明的這個讓他遇到了。
  
  遇到別人你也不認識啊......就算認識了你也硬不起來啊。
  
  玲瓏繼續說道︰「您方才提到秦空空,那這些小孩想來都是偷兒吧。年紀還小,還不能算是偷兒,頂多是扒手,有的連扒手也還不夠資格,只能在人多的地方,挑著穿衣打扮最體面,抱住人家的大腿,不給錢就死活不鬆開。」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酸澀。
  
  那是她遇到師傅秦瑪麗之前過的生活。
  
  大多的時間,她都是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行人的腿,如果那人不肯給錢,自有功夫比她好的同伴趁機扒了錢包。
  
  她們得手的次數多了,她的膽子也就漸漸大起來,雖然沒有專門的師傅,扒不到錢包,但是卻敢趁人不備用刀片劃開女人的包包,或者趁著人多的時候拉開包包的拉鏈。
  
  她就是那個時候,被師傅秦瑪麗抓住了她的手。師傅像欣賞藝術品一樣看著她的手,她知道她的手生得好看,從小就知道,她一直都以為秦瑪麗是因為看上她的手,才收養她的。
  
  直到臨死的時候,她才知道不完全是這樣的。
  
  顏栩又一次點頭稱讚︰「你分析得太對了,這些小孩子都是小扒手,被一個叫黑哥的潑皮管著,每天要把偷來的大頭孝敬黑哥,那個院子裡住的就是這群孩子,黑哥並不住在那裡,周圍的鄰居看到他們避之不及,何況他們住的地方本就是城中最破最亂的。」
  
  「這人自己也是十二三歲的小孩子,他混進小扒手中間很容易,那些小孩子看到他的雕並不害怕,反而覺得有趣。」
  
  分析得頭頭是道,可是你還是沒有抓到人,不但沒有抓到人,連根鳥毛也沒有。
  
  玲瓏暗中鄙夷一番,眼睛看向繪著蘭草的八仙桌,掩飾她那嫌棄的小眼神。
  
  顏栩不以為忤,嫁給他以後,她溫馴多了,若是以前的小球,還不知如何噁心他呢。
  
  「錦衣衛去的時候,一人一雕都不見了,那些小孩子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玲瓏更鄙視了,這幫傢伙肯定對那群孩子嚴刑拷打了,否則怎會確定他們真的不知道的。
  
  據說只要是正常人,被錦衣衛抓進問訊的牢房,能活著出來的,也大多快要瘋了。
  
  「您養這麼多麻雀,就是為了那隻雕兒,但是您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又怎麼引雕?」玲瓏問道。
  
  顏栩還沒說話,但眼中已經冒出光來,臉上全是興奮,這一刻,玲瓏明白了,他之所以要去偷雕,並非全是為了給她報仇。
  
  他沒有偷過雕,所以才想去偷雕。
  
  把雕偷回來以後,他有的是人力和時間去熬雕,直到讓這隻雕完全歸順於他。
  
  他可以派人到關外給他尋找一頭金雕,可是那樣怎比偷別人的雕更過癮呢。
  
  偷來以後不賣不用,每天就那麼看著,看到就能想到他有多麼了不起,就像看他那一屋子寶貝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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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1: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六章 熊孩子

  海棠無香,卻只有西府海棠不但艷如朝霞,還芳香襲人。清覺山莊歷史悠久,能追溯到前朝,大武立朝後,西嶺一代都成了皇莊土地。一了先帝時,他一生戎馬,疏於享樂,從未來過這裡的皇莊。
  
  西嶺一帶的皇莊平素都是太監們管理,日久天長,和當地的農戶積怨極深,清越山一帶的百姓們忍無可忍,便請人寫了狀子,又經人指點,跪在百官下朝必經的興安大街攔轎喊怨,將狀子遞到御史言官手中。
  
  經此一鬧,先帝便想起西嶺還有大片空置的皇莊。先帝是戰鬥精英,長年戰事的結果便是國泰民安,國庫空虛。
  
  他索性讓內務府找了名目將西嶺一帶的皇莊陸續賣了出去,用來充盈國庫.
  
  待到先帝駕崩之前,西嶺也只餘下清覺和清眠兩處莊子。
  
  並非是他老人家捨不得一併賣了,而是這兩座莊子都是前朝王公留下的,佔地最大,莊子裡面也修建得富麗堂皇,太祖和太宗都曾經來此小住。這樣的兩座皇莊,除非御賜,否則有錢也不敢買。
  
  規格太高,稍不留神就有僭越之嫌。
  
  到了靖文年間,皇莊土地早就賣得七七八八,索性就將西嶺的兩座莊子留下來,太后健在時,曾在清眠山莊避暑,而清覺山莊就成了皇子們打獵的地方。
  
  如今清覺山莊賜給了顏栩,便成了他的私產。
  
  這裡相比睿王府,更多了蒼桑和韻致。隨處可見兩三人合抱的參天古木,就連莊子外面曾經讓玲瓏望而卻步的竹林,也非今年睿王府花了大筆銀子建的那片竹林可比。
  
  別鶴堂據說始於前朝,院子裡遍植四季常青的龍柏和冬青,又在一片碧綠中種了西府海棠。
  
  海棠無香,卻唯獨西府海棠不但艷如朝霞,還花香襲人。
  
  此時五月天,已經結滿花蕾,有的已經綻放開來,青翠濃綠之中,紅粉交錯,宛若胭脂點點。
  
  庭院深深處,古意盎然中,朱欄明媚照黃塘,芳樹交加枕短牆。
  
  玲瓏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花香滿園,又夾雜著龍柏的清香,早知道清覺山莊這麼好,她早就來了。
  
  「那,王爺,您是在哪裡找到金雕的蹤跡的?」玲瓏問道。
  
  顏栩也看向院子裡的西府海棠,目光卻有些渙散,顯然是心不在焉。
  
  「如果找到了,我還養這些麻雀做什麼?就是因為沒有找到,才抓了這麼多。」
  
  玲瓏真後悔沒在自己還是小球的時候,狠狠罵他幾回。
  
  現在想罵他,都只能腹誹。
  
  「這些麻雀是您自己抓的?」玲瓏問道。
  
  顏栩的輕功很好,但他的手法比不上玲瓏,所以他注定是大盜,而玲瓏是小偷。
  
  入戶盜竊的不用手快,天橋上偷錢包的卻沒有手慢的。
  
  果然,顏栩不屑。
  
  「內侍們抓的。」
  
  玲瓏腦補,一群小太監在別鶴堂裡灑上鳥食,用竹筐抓麻雀的場景。
  
  這裡原來的主人,打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這樣風雅的地方竟成了某位皇n代養麻雀的地方。
  
  「那咱們到哪裡引雕兒啊?」玲瓏一點也不好奇,她現在強忍著想噴他一臉的願望。
  
  顏栩的眼睛亮了起來,拉著玲瓏走進用萬馬奔騰屏風隔開的一側書房。
  
  玲瓏憤憤地看了一眼屏風,對他說道︰「換個屏風吧,我記得庫房裡有套玉石的。」
  
  顏栩正色︰「不換,這套屏風是我從福建帶回來的,我小時候常和閃辰在屏風後面藏貓貓。」
  
  好吧,今天才知道,原來他還是個念舊的。
  
  但凡有貯物癖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念舊。
  
  顏栩從黑漆大書案旁邊的滿池嬌青花大瓷瓶裡拿出一卷畫軸。
  
  畫軸展開,上面疊巒起伏,一條迤邐的山路,在山間若隱若現。
  
  「這是......」玲瓏不解。
  
  顏栩指著畫面角落的一處︰「這裡你總記得吧?」
  
  那是一座石亭,建在懸崖之上,崖下白霧滾滾,霧氣迷離。
  
  「這是霧亭?那這是西嶺?」玲瓏問道。
  
  畫面只是一幅,但從霧亭的位置也能估摸出,那條山路離霧亭很遠,說有幾十里也有可能。
  
  顏栩微笑著糾正︰「這不是西嶺,這是越清山,霧亭所在的那裡才是西嶺。」
  
  西嶺位於越清山西麓,越清山連綿起伏,縱橫幾百里。
  
  「您是說那個假沙彌和他的雕藏在越清山?他們如何出城的?錦衣衛沒有多長一隻眼,守城的人也看不到還有一頭雕?或者,和那天一樣,是飛出去的?」
  
  「的確是飛出去的,有人看到了。」顏栩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瀾,顯然這個消息他已經知道許久了。
  
  「飛出去的?還有人看到?那怎麼沒有一箭射下來?」玲瓏不解。
  
  「如果射和稍有偏差,把那頭金雕射死射傷怎麼辦?」顏栩辯解。
  
  玲瓏撫額,她想起曾聽花雕說起的,前年秋圍時,顏栩為了不傷到皮子,徒手抓住一隻銀狐。
  
  這個人,就是這樣!
  
  他不是想給自家媳婦報仇,他就是想要那頭雕。
  
  玲瓏氣得滿臉通紅,強忍著壓低著聲音︰「那雕飛進了越清山?所以那天我說想來這裡,您就一口答應?」
  
  顏栩搖頭︰「我們決定來這裡時,還沒有那雕的蹤影,你知道的,這陣子父皇母后壽辰,我有多忙,哪裡顧得上這些事。」
  
  玲瓏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她發現顏栩很容易讓她動怒,這可不行。
  
  她又不能和離,以後還有幾十年要和他一起過日子,動不動就生氣,那對身體不好,老得快。
  
  玲瓏就問道︰「既是跑進了越清山,這就很難找了,除非是這群麻雀成了精,否則引不出那頭金雕。」
  
  顏栩神色黯然︰「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和你商量,唉,我都讓幕僚們商量了好幾天了。」
  
  玲瓏撫額。
  
  自從顏栩來到西嶺,便整日和幕僚們躲在別鶴堂,一日三餐都要讓人送進來。
  
  這陣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想要避風頭,玲瓏才要搬到這裡來的,她還以為顏栩和幕僚們商議的都是朝堂大事,所以被他冷落,她也沒有怨言。
  
  可是這熊孩子卻是在這裡抓麻雀養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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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七章 用藥

  玲瓏氣極,轉身就走。
  
  顏栩一把拉住她,問道︰「你怎麼這就生氣了?現在風聲鶴唳的,我什麼都不能做,你讓我抓抓雕兒還不行嗎?」
  
  聽他這麼說,玲瓏的心又莫名的軟下來了。
  
  她沒好氣地說道︰「那你們商量出子丑寅卯了嗎?」
  
  顏栩見她有些鬆動了,便笑著說︰「當然有了,你看這張畫了嗎?已經探過了,他們就躲在這一帶。」
  
  「您讓杜康的人去探的?」牛刀小用。
  
  杜康的人能做很多事,你讓他們去給你找鳥。
  
  「沒有,我派了兩名斥候。」顏栩隨意說道,就好像他說的不是斥候,而是內侍一樣。
  
  斥候?
  
  斥候如同現代的偵察兵,他們比普通探子更擅長在不同地形下打探消息。
  
  玲瓏相信,如果真讓顏栩做了皇帝,那絕對不是好事。
  
  他怎麼就這樣貪玩呢?
  
  留京不就藩的王爺自是沒有斥候的,斥候應是他從福建帶回來的。
  
  「那您什麼時候去啊,準備好了告訴我。」玲瓏無精打采。
  
  顏栩也挺沒趣的,他原以為玲瓏會很開心,纏著他恨不能立刻就去。
  
  「這兩天就去,你若是不想去,那我就帶上幾個侍衛自己過去。」
  
  玲瓏嘟著嘴︰「聽說每年這個時候,西嶺漫山遍野都是桐花。」
  
  顏栩撓頭,敢情是嫌棄他沒有陪她去看花。
  
  桐花有什麼好看的,那年為了打獵方便,他讓人把桐花砍了好多。
  
  早知道她喜歡,就少砍幾株。
  
  好在西嶺的桐花像是很多,被他砍掉的也只是鳳毛鱗角。
  
  就這樣想著,顏栩的嘴角就溢出笑意︰「明天我陪你們去看桐花,再去打獵,好不好?」
  
  他說的是你們。
  
  馮氏病著,自是不適合冶遊的。
  
  小十七要上課,西席管得很嚴,只有休沐日才能出去玩,明天不是休沐。
  
  你們的意思也不會是指玲瓏和一群丫鬟們。
  
  只能是睿親王的大小老婆們。
  
  玲瓏嘆口氣︰「好吧。」
  
  顏栩見她如同霜打的葉子,靈光閃過,明白她為何不高興了。
  
  「陳夫人和施夫人弱質纖纖,爬山打獵這種事不適合她們,你別讓她們跟著,免得累著嚇著的。」
  
  玲瓏氣得想翻白眼。
  
  你的小妾個頂個的弱質纖纖,就我這個正妻是驃悍的。
  
  回到她住的涵碧山房,姚嬤嬤正在等著她,一旁的柏青捧著紅木描金的托盤。
  
  姚嬤嬤笑意盈盈地說道︰「王妃啊,這是奴婢根據宮裡的方子給您煮的益子湯,煮了十多個時辰,您趁著還沒用晚膳,快些喝了吧。」
  
  說著,姚嬤嬤親手把益子湯端了過來。
  
  玲瓏看著那黑呼呼的藥湯子,一陣反胃,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她看了一眼杏雨,杏雨笑著拿了銀針,姚嬤嬤見怪不怪,讓杏雨試過,便笑著道︰「王妃請用吧。」
  
  玲瓏憋著氣,把這所謂的益子湯喝了半碗,然後她便乾嘔幾聲,慌忙用帕子捂了嘴。
  
  屋子裡的丫鬟們一陣慌亂,有換帕子的,有捶背的,有倒茶的,還有拿鼻煙的。
  
  姚嬤嬤麵團似的臉蛋垮了下來,她尷尬地說道︰「王妃,良藥苦口啊,您含塊蜜糖。」
  
  玲瓏搖搖頭,對紅綃說︰「去拿些山楂糕過來給我壓壓,我這會兒看到這藥湯子就想吐。」
  
  她轉過頭,迎上姚嬤嬤訕訕的笑臉︰「沒事兒,我知道這是好藥,可這會兒我就是想吐,餘下的藥就先擱這裡吧,等我過一會不覺噁心了,再喝了便是......對了,姚嬤嬤,這樣會不會影響藥效啊?」
  
  姚嬤嬤松了口氣,好在小王妃是個懂事的,真若是像尋常小姑娘,又哭又鬧硬是不喝,她也沒有辦法。
  
  「不會,當然不會,」姚嬤嬤笑著說,又讓柏青把餘下的半碗益子湯用乾淨帕子置上,交給杏雨,她這才接著說道,「只要在十二個時辰內喝完,藥效就不會減。」
  
  玲瓏有氣無力地對杏雨道︰「聽到姚嬤嬤說的嗎?把這益子湯你先收起來,晚膳前給我熱熱,我再喝。」
  
  杏雨笑著捧了藥碗出去,玲瓏就對姚嬤嬤道︰「就這麼乾嘔著,人竟然也會累。」
  
  說著,她便靠到羅漢莊上,背後用幾隻碩大的引枕墊著,慵懶得如同一隻波斯貓。
  
  姚嬤嬤知道小王妃是在轟她呢。
  
  她就想起還有一件事,問道︰「兩位夫人都已十六七歲,您看這會子用不用湯藥呢?」
  
  皇后娘娘的原話是︰「十二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又已經懂了人事,兩名美妾擺在那裡,他還真當畫掛起來不成?睿王妃定會讓你給她們用上湯藥,你只需偷梁換柱就是了。」
  
  可姚嬤嬤卻是越想越怕,如果睿王妃真的讓她給兩位夫人用上藥,而她按照皇后娘娘的叮囑,私底下把湯藥換了。若是王爺一直沒有臨幸也就罷了,真若是和哪個有了一宵之歡......
  
  沒懷上也就罷了。
  
  可是若有人肚皮爭氣,真的懷上了呢?
  
  一次就懷上的事情,又不是沒有,而且還很多很多。
  
  到那時,睿王妃肯定會懷疑到她,恰好就有了理由,能正大光明讓她給那懷孕的妾室滑胎。
  
  本王妃一早就讓宮裡來的燕喜嬤嬤給她們用了藥,她們怎會懷孕的?要麼是燕喜嬤嬤換了藥,要麼就是有膽大的妾室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這孩子的血統有待商榷.
  
  如果是以前,姚嬤嬤也不會聯想到皇孫的血統,可是經過慶王府的那件事,她不想去想也不行了。
  
  王爺臨幸過哪個,都會在長史那裡有一份記錄。
  
  到那個時候,孩子的時間全都能對得上,她就變成幫著心懷叵測的妾室算計王爺王妃的幫兇了。
  
  睿王爺有了庶長子的事,皇后娘娘肯定不會說這是她指使的。
  
  倒楣的只能是她。
  
  姚嬤嬤在宮裡這麼多年,什麼事沒有見過。
  
  所以她才會有此一問,這是試探,也是在告訴玲瓏,兩位妾室您是要安排了。
  
  安排侍寢,安排用藥還是不用?
  
  姚嬤嬤背後站著的是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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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2: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八章 逗他開心

  潤兒端上一隻鋥亮的黃銅小盆,杏雨把玲瓏弄髒的絲帕放進去,叮囑到︰「用香胰子好好洗洗。」
  
  潤兒答應著退下去,玲瓏沒有回答姚嬤嬤的話,她苦著臉,對杏雨說︰「你讓蔡嬤嬤給我做個幾串冰糖葫蘆,我這嘴裡還是不得勁兒,總像是隨時想吐似的。」
  
  杏雨關切地說︰「從府裡出來時,婢子給您帶了些御制的大山楂丸,要不拿些來用上吧。」
  
  玲瓏的臉上是小女孩常有的嬌嗔,她蹙起眉頭,嘟噥道︰「那大山楂丸不好吃,一股藥味,還是讓蔡嬤嬤做冰糖葫蘆吧。對了,要加核桃仁撒芝麻的,多做一些,十七爺下了學給他送些過去。」
  
  杏雨便道︰「那晚膳給您上些清淡的?對了,小廚房的葉娘子打發小丫頭來過,說是從江南那邊快馬加鞭送來的荸薺到了,都還水靈著,個頂個的有小孩拳頭那麼大.」
  
  玲瓏道︰「那就用荸薺炒個雙脆,再做個清燉獅子頭給王爺送到別鶴堂,多加些荸薺。」
  
  杏雨又笑著問起別的菜式,玲瓏一一叮囑,聽得一旁的姚嬤嬤直冒火,這哪像是乾嘔得胃口不舒服的?更不像因為不舒服想睡覺的。
  
  這主僕二人一唱一和的,分明就是不想搭理她,想讓她自己沒趣告辭回去。
  
  姚嬤嬤在宮裡多年,宮裡的那些貴主子沒有幾個好伺候的,她暗暗好笑,睿王妃還是太嫩了,以為這樣就能讓她知難而退?
  
  她乾咳兩聲,清清嗓子。
  
  玲瓏和杏雨果然止住話頭,一起望過來。
  
  玲瓏笑道︰「春日裡最容易上火了,姚嬤嬤這是痰多,杏雨,你去小廚房時,讓她們把上次的川貝枇杷雪梨糖水煮些給姚嬤嬤送過去。」
  
  杏雨笑著答應,姚嬤嬤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可還是上前謝過。
  
  玲瓏就揮揮手,對紅繡和紅綃說︰「我倦了,你們扶我去歇會兒,姚嬤嬤你不舒服也回去歇著吧,千萬別累著。」
  
  說完,便扶了紅繡的手站起來,一步三搖地進了內室,把姚嬤嬤晾在了那裡。
  
  姚嬤嬤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這種感覺當真是很難受。
  
  任你怎麼說,任你有多少算計,可人家就像是沒有聽到。
  
  睿王妃是皇后娘娘親自挑選的,她老人家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怎麼就給自己挑了這麼一個兒媳婦?
  
  溫順是溫順,乖巧是乖巧,可這溫順和乖巧怎麼就能把人給活活氣死呢?
  
  姚嬤嬤在那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偏就一個沒留頭的小丫頭自告奮勇撩了應季的牡丹花開素緞簾子,笑嘻嘻地說︰「嬤嬤您慢走,柏青姐姐慢走。」
  
  這是送客呢。
  
  姚嬤嬤又看向內室,可也只能看到一座雞翅木底座的陶瓷屏風,那是粉彩的春光花鳥圖。這種粉彩的陶瓷屏風也不知是從哪裡淘換來的,就是宮裡也看不到這麼新鮮別致的物件,應是南邊剛時興的新樣子吧。
  
  內室裡,玲瓏靠在玫瑰紅漳絨大迎枕上,翻著從京城帶來的話本子,春霖笑著進來︰「王妃,姚嬤嬤走了。」
  
  玲瓏放下話本子,對喜兒道︰「把那半碗藥湯子倒了,明天私底下放出話去,就說我喝了以後整夜上吐下瀉的。」
  
  這種差事,沒人比喜兒做得更好。
  
  也不知那什麼益子湯是什麼玩意兒,玲瓏懶得去打聽,但她直覺上是不會接受這些東西的,尤其是她剛剛得罪了皇后娘娘。
  
  所以,當著姚嬤嬤的面,她把喝到嘴裡的益子湯全都吐到了帕子上。
  
  至於兩個妾室用不用湯藥的事,玲瓏想想就覺得膈應。
  
  她有現代記憶,沒聽說過丈夫睡別的女人時,做妻子的還要給他準備避孕藥的。
  
  再說,皇后婆婆這會兒巴不得讓妾室搶在她前面先懷上,拿捏兒媳婦的最好辦法,無非就是弄出個庶子來。
  
  皇子的庶子也是皇孫,她這個王妃想要動他,可比普通人家難上百倍。何況還是庶長子。能上玉牒的,就能請封,不能立為世子,郡王或鎮國將軍還是能有的。
  
  到那時,她為了自己的孩子,就只能依附皇后婆婆,讓皇后給她撐腰,那就只能言聽計從。
  
  玲瓏嘆了口氣,這種事只是想想就讓她渾身都難受了,真若是顏栩讓哪個女人懷上孩子,她非吐了不可。
  
  別鶴堂內,顏栩看著玲瓏老大不高興的走了,他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
  
  惹她生氣,總比讓她提心吊膽更好些吧。
  
  他走出敞廳,在那幾株西府海棠前來回踱步,小順子從穿堂裡走出來,身後跟著一名小內侍,手裡捧著一隻紫檀木的盒子,那盒子有一尺多長,顏栩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小順子笑著打個千兒,道︰「王爺,這是王妃讓人給您送來的,王妃說讓您閒下來時就打開看看。」
  
  顏栩蹙眉,剛才走的時候雖然和言悅色的,可那初雪般的小臉上分明就是含著怒氣,也不知送的這是什麼東西,她是小球的時候就是古靈精怪的。
  
  顏栩不動聲色︰「知道了,把盒子放下吧,這裡不用服侍,全都退出去。」
  
  誰知道是什麼東西,真若是有機關噴他一臉墨汁子什麼的,當然不能讓別人看到,怪丟臉的。
  
  看看四下確實無人了,顏栩把那隻紫檀盒子放到八仙桌上,盒子上沒有鎖,對於他們夫妻來說,有鎖和沒鎖也沒有區別,不過玲瓏開鎖的功夫比他這個當師父的更高些,沒辦法,人家的手是天生的。
  
  他順手拿起掛鳥籠用的黃銅挑桿,站到丈餘外的地方,用挑桿小心翼翼把盒子打開,腳尖輕點,宛若燕子掠水,隨時準備飛出去。
  
  沒有機關,也沒有墨汁子飛濺出來,顏栩等了足足十幾秒,這才輕手輕腳走過去。
  
  盒子裡靜靜放著十幾個形態各異的機括小物,有小雞啄米,有小鳥拍翅膀,還有一對穿著西洋服飾的男女小人,只要按動機關,就會嘴對嘴親到一起
  
  這些都是玲瓏從錦珍軒裡淘來的,她喜歡西洋物件,也喜歡這些帶機括的,無聊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玩上一會兒。
  
  她把這些送過來,是知道他有事瞞著她,她是想讓他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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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6 01:1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零九章 打獵

  京城的消息終於傳到玲瓏耳中,慶親王顏植降為郡王。

  大武自開朝以來,從未有過異姓王,但凡封王的,都是皇室宗親。封王時都是世襲罔替,個個都是皇親國戚。但大武二百年來,除了這幾年新封的幾位親王以外,有王爵的也只剩幾人,其中親王只有福王一人。

  這些王爵,或是因嫡庶不明,或是權謀失利,或是無子承繼,總之,削爵的削爵,降爵的降爵。

  這次靖文帝封了七位親王,沒想到還不到兩年,九皇子顏植就被降為郡王。

  玲瓏問道︰「慶王妃可還好?」

  浮蘇搖搖頭︰「慶王妃還沒出月子,聽說著急上火的,就生了熱瘡,皇后娘娘心慈,賞了藥材。」

  玲瓏揚揚眉,沒有說話。

  皇后娘娘處心積慮,拿慶王的兩個骨肉祭旗,震攝了那些想要抱緊壽王大腿的,又去試探了靖文帝,可謂一舉兩得。

  只是可惜了那兩個孩子,投胎是個技術活,能投胎到帝王家的,更是非同小可。可是慶王的兩個孩子是投胎得好還是不好呢?

  三歲的那個,以後雖然過得艱難,但只要老實本份,也能錦衣玉食一世無憂;

  顧解語親生的嫡子,他是王妃嫡出,本應是含著金匙出生,富貴天成,還在娘胎裡便養得嬌貴,如果沒有早產,再過三個月,他就能健健康康的出生,在父母膝下承歡。

  可這兩個孩子都死了,他們沒有機會長大。

  玲瓏心裡越發堵得慌,她最恨的就是把長輩之間的仇恨發洩到孩子身上,尤其是這些小得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

  弟弟就是這樣的犧牲品,前世的她也同樣是。

  顏栩說話算數,帶她去了霧亭,只不過比原定的又晚了兩日。

  他們只帶了十幾名侍衛,在霧亭下了馬,玲瓏則落了轎,有侍衛牽著馬,轎子卻留在了霧亭,他們徒步往前走,去的便是玲瓏以前發現的那處地方。

  跟著他們的都是顏栩的近身侍衛,沒有避嫌,玲瓏帶著紅綃和紅繡,沒帶帷帽,跟在顏栩身邊。

  小十七和楠哥兒還小,走了沒多遠就慢下腳步,顏栩便讓侍衛背著他們,他笑著睨了玲瓏一眼︰「你若是走不動了,就說一聲,我背你。」

  玲瓏瞪他︰「誰說的,這地方我以前就來過,跑著來的,若不是帶了這麼多人,我還能跑。」

  顏栩忽然就記起那一年,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他閒著無聊,把馬留在霧亭,沒讓人跟著,自己往後山去,就見到穿著紅衣裳的顧錦之追著一個小姑娘。

  他眸子裡的笑意漸漸隱去,道︰「我知道你跑得快,也不用告訴我。」

  玲瓏皺眉,這是怎麼了?怎麼有股賭氣的味道?

  她沒有猜來猜去,而是笑盈盈地對紅綃說︰「你們不是帶著酸梅湯了嗎?給十七爺和楠哥兒送過去。」

  紅綃答應著轉身走了,顏栩就道︰「我也渴了。」

  玲瓏便道︰「我記得前面有泉眼,還有溪流,您忍忍,就快到了。」

  壓根沒有給他喝酸梅湯的心思,就準備讓他對著泉眼喝涼水了。

  顏栩不說話,甩開步子,發狠似的往前疾步而去。

  玲瓏扁扁嘴,也不知道他又抽得什麼風,明知道她不能當著這麼多人施展輕功,他還要走這麼快。

  她索性不去追了,和侍衛們一起,不緊不慢地來到有溪流的那處所在。

  紅綃和紅繡尋了塊平整的青石,鋪了塊半新不舊的織錦,請玲瓏坐下歇著。

  小十七和楠哥兒早就緩過勁來,兩人騎上小馬,叫嚷著要跟著顏栩去打獵。

  從皇莊出來,上山來到霧亭,顏栩和侍衛們騎著馬,玲瓏是坐在轎子上,她好久沒有走山路了,這才讓把轎子留在霧亭,徒步走到這裡。

  顏栩則已經整裝騎在馬上,他騎的就是以前玲瓏見過的那匹白馬,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

  他穿著茶白繡團花的箭袖,黑色小牛皮的短靴,黑亮的頭髮束成馬尾,皮膚比在京城時曬黑了些,是健康的古銅色,就和當年玲瓏初見他時一樣。

  那時他還沒有封王,整日到處瘋玩,古銅色的皮膚健康有朝氣,後來他封王了,在王府裡的時候多起來,皮膚越發白皙,玲瓏那時才知道,原來這人的膚色全是曬出來的。

  他騎在馬背上,臉上卻還帶著絲不高興的樣子,就像是誰欠了他的錢不還一樣。

  玲瓏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麼的,十八歲了也不是小孩子,怎麼就像六月天一樣,說變臉就變臉。

  顏栩居高臨下正和小十七說話,一轉身就看到玲瓏正在瞪著他。

  他忽然想起那年他在這裡用金錢鏢打了顧錦之時,玲瓏也是這樣瞪著顧錦之,就像是在看個怪物一樣。於是他覺得很好玩,就又給了顧錦之一記金錢鏢,這次打的是環跳穴,顧錦之噗通一聲跪在玲瓏的面前。

  玲瓏還是這樣瞪著顧錦之,他正以為她可能會伸手去扶的時候,這小姑娘卻一個轉身,掉頭跑了,跑得還是飛快,像是生怕顧錦之再去追她一樣。

  那時他還不知道那個少年是顧錦之,在此之前,因是姻親,又都是愛玩的,他見過顧錦之很多次,他在府裡開賭局時,顧錦之還和甘棠在他府裡大殺四方。

  可是在這裡,他就不認識顧錦之了,他沒帶隨從,當然也就沒人告訴他。

  他見顧錦之衣著華美,猜想就是西嶺一帶某個莊子裡的少爺,而那個小姑娘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而且竟然穿著緞褲就跑出來,梳著雙丫髻,卻沒帶首飾,別說是千金小姐,就是哪家的丫鬟也不會穿條緞褲就出門的,顯然是農戶家的閨女,不懂規矩,也沒讀過書,從小到大就在山野裡長大。

  可是想想又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小姑娘跑起來的身法分明是練家子,她練過身法,但卻應是沒有修過內家。

  山野村姑倒也可能會有這功夫,只是可惜,被個紈絝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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