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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張家惡行被傳開(1)
轉眼過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佟子若不單只是躺在床上休養,她還努力的吃東西,並讓葉嬤嬤扶她下床做運動。
葉嬤嬤一開始並不同意,執意病人就該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結果沒想到一轉身就看見她家姑娘抖著虛弱無力的雙腿下床,一個踉蹌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嚇得她趕緊舉起雙手投降,從此再不敢輕易否決姑娘做下的決定。
下床做運動的成績斐然,佟子若的身子從一開始要人攙扶只能走幾步路,到後來雖說還不到健步如飛的程度,但已能連續走上半個時辰也臉不紅氣不喘了,任何人見到她此刻的模樣,絕不會相信一個月前她曾在鬼門關前徘徊過一圈。
這一個月的時間,張家無人前來這個軟禁她的處所查看,只留兩個婆子守住院子的出入口,任由她在這個偏僻的小院裡自生自滅。
葉嬤嬤恨聲說:“當初姑娘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們甚至連大夫都不請,也不讓老奴請,擺明瞭就盼姑娘永遠別再醒來。那些人都是禽獸不如,絕對會有報應的,老奴會睜大雙眼等著看他們的報應。”
“葉嬤嬤這個願望我一定會幫你達成。”
“別,姑娘什麼都別做,咱們等老天給他們懲罰。”葉嬤嬤趕緊搖頭道,就怕主子會因為想報仇而遭遇什麼不測。“老奴始終相信老天有眼,壞人一定會惡有惡報。”
佟子若對此不予置評,只道:“葉嬤嬤,時候到了。”
“什麼時候到了?”葉嬤嬤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和張家一刀兩斷的時候。”
葉嬤嬤臉上的表情立刻肅然了起來,警戒的走到房門前,打開房門朝外頭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無人在屋外偷聽後,這才返回主子身邊小心翼翼又謹慎的問道:“姑娘打算怎麼做?要老奴現在就出府去請姜先生過來嗎?”
“今天不行,太過突然了。”佟子若說,“不過還是得麻煩葉嬤嬤一會兒走上一趟,過去試問姜先生肯不肯幫咱們這個忙,不肯咱們也不能強求,再回來想其他辦法。若是肯的話最好,葉嬤嬤再仔細將咱們的請求告訴他,看姜先生何時方便,約個時間,請他準時在那個時間點上張家走一趟。”
“姑娘是想給張家來個措手不及?”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咱們才會有勝算,否則只怕會功虧一簣。我總有一種預感,張家是不可能會如此輕易的放我離開。”佟子若蹙眉道。
“姑娘都決定將佟家財產轉讓給他們了,他們還想怎樣?”
“雖是我答應轉讓的,但大夥都心知肚明這筆不義之財張家是如何得到的。我的存在提醒著人們這個不爭的事實,只有我消失了,不存于世,張家才能夠理直氣壯的睜眼說瞎話,因為他們是唯一存活著的當事人。”佟子若嘲諷道。
“姑娘,這不表示咱們的處境很危險?”葉嬤嬤終於後知後覺的變了臉色。
“所以我才想找一個有分量、能夠嚇阻張家的公正人,至少這樣能保咱們平安無事的走出張家大門,能保咱們離開張家以後的生命安全,咱們也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佟子若不由自主的歎息道。
“姑娘,咱們能不能請姜先生幫忙,讓知府大人知道張家人的狼子野心,替咱們主持公道?”葉嬤嬤猶豫的問。
佟子若搖了搖頭,這個可能性她不是沒想過,但思前想後的結果還是放棄了。
“為什麼?”葉嬤嬤問。
“知府大人很顯然不想管這閒事,要不然也不會眼睜睜看張家霸佔原屬於佟家的鋪子和財產卻視若無睹,畢竟掌管一州的知府大人絕對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的。”
“怎會這樣……”葉嬤嬤因大受打擊而有些失魂落魄。
“對青州知府來說,佟家已是過去式,張家才是青州的未來。青州商業的發達離不開張家,稅收也離不開,知府大人何苦要為已經頹圮傾倒的佟家去得罪日益昌盛的張家呢?”佟子若喃喃自語的說,既是解釋給葉嬤嬤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這就是現實,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人性,怪不得知府大人,因為他並不欠佟家,更不欠她佟子若。
“好了葉嬤嬤,別再想了,該想的我在過去一個月中都想過了,現在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咱們的原定計劃。趁現在天色還早,你就辛苦一下,出府一趟吧。記得要像前幾回出府一樣多去幾個地方,就算被人跟蹤也能混淆視聽,迷惑旁人。”佟子若言歸正傳。
“老奴曉得。”
“那你去吧。小心安全,早去早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葉嬤嬤慎重的對主子點點頭,這才轉身而去。
三日後,巳時末。
青州商戶張家大門咿呀一聲的被打開,佟子若在雅書坊東家姜青文的陪同下,帶著拎著一個布包的葉嬤嬤昂首挺立的走出張家大門。
距離他們不遠處的身後站了一群張家人,個個臉上神情難看,猶如便秘無法排解般的,讓不經意回頭一望的佟子若差點沒笑出來。
張家人為何會有便秘般的表情,而不是憤怒或強顏歡笑之類的神情呢?只因為剛才她給了他們一記回馬槍,狠狠地給了他們一個巴掌。
她佟子若都已將名下數十萬兩的財富轉讓給張家,張家卻連她當年那一點嫁妝都要侵佔,讓她一個無依無靠又失婚的女子淨身出戶,他們既然敢做,她又有何不敢當著他們的面開口向姜青文借錢呢?
“姜先生,可否借我五十兩—— 不,十兩就夠了。”
張家正房大廳中聚集了許多人,張家大房和二房的主子都來了七八成。除了張家人外,在場的還有佟子若和葉嬤嬤主僕倆,以及公正人—— 姜青文。
大夥聚在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二房長媳佟氏終於點頭同意簽署讓渡書,將她名下的所有產業歸於夫家張家,只要張家同意讓她和離,離開張家便成。
張家人衡量得失,點頭同意,至於暗地裡打著什麼鬼主意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和離書寫了簽了,讓渡書寫了簽了,相互交換,各自目的均已達成,皆大歡迎。
然後,大廳中卻突然響起佟子若開口向姜青文借錢的說話聲。
她似羞於啟齒般的低著頭,卻口齒清晰的解釋自己需要借錢的理由與處境,她說:“我身無分文,離開這兒之後也不知道要到哪兒落腳,也沒錢吃飯,若不厚著臉皮向您借點銀子,要不了幾日姜先生大概就能聽聞我與嬤嬤餓死在街頭的消息了。”
此話一出,眾人呆滯,隨即驚怒。
張家人是羞怒,瞬間朝她怒目而視,咬牙切齒的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才能洩憤。
一身儒雅之氣的姜青文則是從震驚、變臉到露出暴怒、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向彬彬有禮的他竟然暴跳如雷的朝張家兄弟怒吼出聲道:“你們竟然要她淨身出戶?張盛豐、張盛碩,你們張家還要不要臉、是不是人啊?簡直就是卑鄙下流,厚顏無恥!我定要將這件事告訴知府大人!”
張家人頓時全變了臉。
張盛碩有些面紅耳赤的開口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姜先生,你誤會我們了。我們張家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其實、其實我們早已準備了一筆能讓她未來生活無虞的銀錢,只是還沒交給她而已。”
“是這樣嗎?”一旁的佟子若倏然開口道:“原來是我誤會了,那還真不好意思。麻煩張二老爺現在就把那筆錢交給我吧,謝謝。”
張盛碩僵笑了一下,露出虛偽的慈藹面容道:“不急,一會兒你還要回院裡收拾行李,我再讓守信將銀票送過去給你。”
他們果然打著不讓她離開的主意。佟子若在心裡冷笑了一下。
“行李我已經收拾好了,一會兒就跟姜先生一起離開,所以還是先把銀票給我吧。”說完,她面不改色的伸出手來,五指併攏,掌心向上。
張盛碩臉色難看,沒有應聲。
“怎麼,難道說要給我銀子只是個幌子,是為了糊弄敷衍姜先生嗎?”佟子若開玩笑般的微笑道,但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嘲諷。
姜青文勃然色變的瞪向張盛碩,冷聲道:“你們在糊弄我?”
“怎麼會呢?”張盛碩表情僵硬的扯唇一笑,轉頭對長子吩咐道:“守信,你到爹的書房,把抽屜裡的五百兩銀票拿過來。”
“五百兩?”姜青文忍不住出聲諷刺。“張二爺,如果我剛沒聽錯,你說的是準備了一筆能讓佟姑娘未來生活無虞的銀錢要給她。五百兩?你是要她落戶在哪個窮鄉僻壤,天天吃糠咽菜過活嗎?”
張盛碩表情僵硬,臉色難看,強顏歡笑道:“姜先生誤會了,我話還沒說完。”一頓,他狠下心道:“守信,除了書房裡那五百兩外,你再去你娘那裡拿一千五百兩過來。”
一下子就損失了兩千兩,這是割肉啊,他的心在滴血。
“我這裡也準備了兩千兩要給佟姑娘。”突然間,大老爺張盛豐意外的開口說道。
其實他也是莫可奈何,因為再不開口添加些銀兩,眼前這位姜先生八成又要嘲諷出聲說些令他們無地自容的話了。
“四字不好聽,再添一千兩,五千兩吧。”姜青文沉吟了下,替他們做這個決定,並一錘定音的說:“其實比起佟姑娘讓給你們張家的,五千兩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你們應該不會捨不得這麼一點銀子吧?”
張家人個個臉色僵硬難看,卻都勉強自己搖頭,面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應道:“不會、不會。”
佟子若每每一想起那畫面就有種大笑三聲的衝動,哈!哈!哈!不過最讓她打從心底愉悅起來的,還是她懷中那疊厚厚的銀票。
五千兩啊五千兩,她真的是賺到了!
她的確是想利用這方法從張家討要些錢財來,也許幾十兩或是幾百兩銀子,但上千兩她是想都不敢想。可是結果呢?五千兩啊!真是作夢都想不到!
這下好了,有了這筆錢,她就有本錢可以實施她的賺錢發家大計了,還可以請保鑣、請護衛來保護她和葉嬤嬤的生命財產,更可以用這筆錢給張家添堵,先收點利息。
有道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只可惜她不是君子,她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中睚眥必報的小女子。
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這就是她佟子若的為人!
近日,每到午時用膳時間,西街上某條小巷裡的小飯店就會人滿為患。
小飯店的生意原本並不好,一個鰥夫帶著兩個小娃娃靠著小飯店微薄的收入過著艱苦的生活,可是這情況卻在半個月前開始有了改變。
半個月前,一個中年儒生來到這個小飯店吃飯,吃完卻說沒銀子付帳,然後又自行決定要說書來償債,接著就這麼坐在只有三張小方桌,最多只能容納十個人的狹窄小店裡口若懸河的說起書來。
當時店裡除了店主父子三人與那儒生外,也就只有兩位食客而已。
儒生口才極好,說起書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引人入勝。可是要說完一個精彩的故事哪是一時半刻能完成的?於是乎,在兩位食客極力要求與店主的同意下,明日同時間待續。
從此之後,這間小飯店午時都會有一名中年儒生先行飽餐一頓後,用衣袖擦了擦嘴巴便開始說書,然後說上半個時辰便留下一句“明日待續”,接著瀟灑起身,拍拍屁股走人。風雨無阻,雷打不動。
不過幾天的時間,經口耳相傳,專程來聽故事的客人就擠爆了小飯店,逼得店主不得不在店外小巷內加上幾張桌椅。
不過即使如此,座位仍舊不夠坐,有些人乾脆蹲坐在地上聽,把小巷子擠得水泄不通。
儒生所說的故事叫“富家女落難記”,從富家女出生,家裡是如何視若珍寶,居於膏粱錦繡說起。
有錢人家的奢華生活是平民百姓難以想像的,從說書人說出來的那種出入鮮車怒馬、處處雕樑畫棟的景象總能讓人驚歎連連,嚮往不已。
這是故事開始吸引人之處,接著隨富家女長大來到擇婚的劇情,各種拐瓜劣棗上門提親的橋段又是笑料百出,讓人忍不住一再的哈哈大笑出聲。
故事之後又進行到富家女的父母終為寶貝女兒擇一良婿,那人家境富貴、五官端正、誠實善良、孝順父母、友愛弟妹,絕對是大多數父母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必能讓女兒獲得幸福。
可結果當真如此?
成婚後,富家女期待的幸福生活沒降臨,反倒天天受婆婆刁難、受小姑欺壓,之後嫁妝被奪,相公又在婆家人慫恿下與她離了心,讓單純又善良的富家女日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屋漏偏逢連夜雨,富家女的娘家正好在此時出了事,母親病逝、父親病倒,年幼親弟無人看顧,意外慘死。
富家女強忍心痛欲回娘家侍疾照顧病父,卻遭婆家百般刁難,還拿富家女此去其夫無人照顧說事,要再娶一平妻進門。
至此聽眾們幾乎個個怒不可遏,義憤填膺,罵咧咧的為富家女打抱不平,咬牙切齒的大罵其婆家人面獸心、卑鄙無恥,群情激憤。
每天半個時辰的說書時間,故事緊湊扣人心弦,讓聽者感同身受,心情跌宕起伏。
然後,漸漸地有人敏感的意識到這個故事和一些八卦流言有許多相似之處。發覺此事的人愈來愈多,私下討論的人也愈來愈多,除了人名地名不同之外,幾乎都要和他們聽過的事一模一樣了。
這個故事難道真是佟家嫡女的故事?
佟家老爺是個好人啊,佟家酒香醇不貴,家裡只要有點餘糧的人都喝得起,可惜以後再也喝不到了。
不知是不是東家是個和氣生財的老好人的關係,在佟家產業裡當差的人,不管是掌櫃或是夥計都很好相處,總是笑臉迎人,從不會嫌貧愛富,狗眼看人低,而今換成張家主事,卻是不提也罷。
佟家的敗落與故事中富家女的娘家一模一樣。
佟家嫡女的夫婿據聞除了正妻外,的確還另娶了一平妻,而且聽說已有數月身孕,算算時間也是在佟家老爺重病期間有的,又與富家女的故事不謀而合。
所以,難道這故事裡一切令人髮指的事都真實發生過?就發生在那位佟家嫡女身上?
婆婆刁難、小姑欺壓、嫁妝被奪、寵妾滅妻,這佟姑娘的婆家也欺人太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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