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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 - 【愉快的寡婦(藍色酒館之十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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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蝶心-愉快的寡婦(藍色酒館之十四)

嗤,大哥這老牛吃嫩草吃到毒花了吧,
新婚夜就病死,瞧瞧他新寡大嫂,
眼淚沒看她滴過,笑容沒見她停過,
家族財產歸碗捧去,除他之外,
其它親戚分到的遺產是紅酒兩瓶!
他無所謂,反正他連分到的股票也不想要,
可大嫂整天逛街血拚,標準精品專櫃大戶,
要不就像個三姑六婆,老找他探隱私,
公司卻放給他爛,十天半個月才去露下臉,
現在還肖想他手中的股票,
跟他嗆聲比誰才能讓公司股價上揚賺大錢,
比就比!誰知她這招是調虎離山之計,
他在公司打拚,她竟在家翻他房間挖秘密,
讓他對她的稱呼“升級”成媽字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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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9 15:21:4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辛辣琴酒、多寶力奎寧藥草酒、橙皮苦酒一同在銀色的Shaker中,激烈搖晃混合後,斟入雞尾酒杯的是一注透明、靈秀的淺紅,深紅的櫻桃沉潛在杯底,終末的檸檬汁點出那絲愉快,這就是“愉快的寡婦”。

  就當作是飛蛾撲火好了,渴求那看似沉重卻如火絢爛的快感,儘管短暫。有人說愛是用來燃燒的,不適合儲存,光盡而滅……

  追求這樣的感情,就是身為一名寡婦的快樂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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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9 15:2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富麗堂皇的別墅,一盞水晶燈高掛在挑高大廳裡,在夜晚,燈光射出,透過成串水晶的折射輝映,萬丈光芒,空間中呈現璀璨的美麗。

  燈光灑落的地上,兩個影子交疊又分離,詭譎的影像一如真實的糾葛。

  男人與男孩頹然的坐在昂貴的手工沙發上,一人擔憂的凝望,另一個臉色慘白的僵著,空氣瀰漫一股陰霾的熱,仿佛隨時都要爆發出來。

  陸修棠雙手發顫的碰觸咫尺之遙的物品,冰涼的溫度自手指尖端沁入,直落向他的心坎,刺骨的冷竟逼得他眼眶發燙發熱。

  來自周代的青黃玉突脊龍紋鐲,是母親的遺物,記憶中,母親的皓腕上,這鐲子溫潤的擺動、棲息,對他而言,它就像是母親的化身。

  瞧,青黃玉輕微的白化,鐲身突脊斜刀琢飾龍紋,刀工簡潔順暢,作工嚴謹細緻,他的手指無言的撫過鐲子一周,匆地,他手掌張開繼而緊縮,瞬間將鐲子緊緊的握在掌心裡,倔強的眼淚懸掛在眼眶,翻滾落下。

  “修棠,我……”陸境山擔憂的喚。

  “住口 ”痛徹心扉的喊,陸修棠霍然起身瞪視著眼前的男人。

  那曾經是他最信任的大哥,他是那麼的敬他,然而現在……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該稱呼他為什麼了。

  今天是他二十歲的生日,老天爺為他安排了這麼峰回路轉的生日饗宴,他該仰天開懷大笑的,可是他卻想哭。
  “修棠,你聽我說,這一切都是……”

  “住口、住口 我叫你住口你聽到沒有!”他摀起耳朵,連退數步,竭盡所能的躲避著朝他伸來的手,像只受傷的野獸,發出最後抵抗的怒吼。

  陸境山一掌扣在他肩上,“修棠,你已經二十歲,我認為你該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希望你能成熟理智的看待這件事。”對他,他是如此的求好心切。

  肩頭奮力一頂,衝撞開那善意的碰觸,“我寧願我不知道,我改不了,這喚了二十年的大哥,我改不了 ”

  “修棠 ”陸境山擔憂的看著他,差距二十八歲,他們之間的鴻溝那麼深,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他,然而真相還是不容他所接受。

  “就這樣維持原狀,我不想改變,永遠不想……”陸修棠無助的嚷喃著。

  “你非改不可,這整個陸氏集團將來都歸屬於你,而我只希望擁有你的一聲稱呼,難道這二十年來的感情,不能動搖你分毫?”陸境山請求著。

  他接連又退十多步,“我不要,我不要陸氏集團,這永遠是“大哥”的,你可以成家立業交給你的孩子,但不是我,對我而言,你就是大哥,不管多少年,都不會改變什麼 ”他抬起眼眸,掃過面前的陸境山,泛冷的眸光將他的拒絕表露無遺。

  驟然轉身,陸修棠痛苦的閉上眼睛,那只青黃玉突脊龍紋鐲被他握得更緊了,鐲面上的紋飾在他掌心烙刻上紋路。

  他匆匆走離大廳,在左手碰觸門把時,陸境山再一次用悲哀的口吻喚著他。

  “修棠 ”

  聞聲,他渾身顫了一下,牙一咬,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裡,他怕是無法再回來了,稱呼一改,什麼都變了,他所擁有的,只有殘存的記憶,還有變調的親情。

  砰 鏤金雕花大門轟然一聲驟響,陸境山頹喪的跌坐在沙發上,孤寂環繞他一身,他將臉埋入手掌心,“翠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說的……”

  叩叩

  “老爺?”口吻充滿試探。

  這聲叫喚,將陸境山從過往的不堪回憶叫回了現實。

  “什麼事?”他口氣難掩老態的應著。

  “晚餐準備好了,老爺想在飯廳吃,還是端進書房?”管家戒慎的問。

  揉揉酸澀的眼,“就在飯廳吃,我馬上下去。”

  “是,老爺。”
  管家的腳步聲遠去,陸境山拭拭眼角,想起十年前的今天,他又痛苦的顰起眉。
  十年不見了,他和修棠竟然也已經十年不見,修棠絕然離開的時候他四十八歲,如今他的年歲將跨入一甲子,好快,時間……
  每年他都不忘準備一份生日禮物,但是修棠總是躲,也許在希臘,也許在伊朗,又或許在埃及,他的落腳處每一回都是經由徵信人員傳到他的手中,就怕錯過修棠的丁點,那愧疚又要將他淹沒。
  老了,他已經老了,好像男人只要年過半百,想不老都不行,別說是這身病痛,還有心態,他多希望死前見到修棠一面,把陸氏集團交到他手中,可是,就怕心願圓不了了……
  陸境山看向攤在桌面上的一份資料,一張清麗的面孔就在上頭,最下策,他也只有拜託這素昧平生的女孩,希望她會是個叫人信得過的人。
  然而他似乎也沒有太多的選擇,雖然他是全台十大富豪之首,掌握著陸氏集團,但是時日不多的生命,還有虎視眈眈的野心者環伺,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這一回只能孤注一擲,敗了,也只有認了。
  闔上記憶的感嘆,他疲累的走出書房。
  台北的巷子裡,兩個女子肩並肩的走著,一位身著深色套裝,看來正經八百,一位T恤、牛仔褲,俐落青春。
  “小潔,看你變成這模樣,我差點要認不出來。”歐陽靜玉揶揄說道。
  記憶中王瑩潔還是青澀的學生模樣,哪想到一眨眼,女學生已經變成幹練的社會人士,換上這嚴肅的套裝。
  前方的王瑩潔睞過一記白眼,“我說歐陽,你別拐彎笑我,我知道這身打扮實在老氣得嚇人,不過為了確保你在張祥雍面前的模樣,你最好收回你的揶揄,因為我不想把你打得連他都認不出你來。”她淘氣的亮出白嫩嫩的秀氣拳頭。
  她們是從小一同在育幼院成長的好朋友,王瑩潔、歐陽靜玉還有張祥雍,這麼多年,即使生活的交集少了,他們的感情一樣融洽、一樣好。
  “是,我的大小姐,我哪敢揶揄你,這麼暴力。”歐陽靜玉一把勾起她的手,煞是親暱。
  “知道就好。”手指敲了她一記,“對了,差點忘記正事,先把這個月的錢交給你。”王瑩潔掙脫她的手,在手提包裡翻找出一只信封,“快收好,這個月我加薪了。”將信封塞進她手心。
  握住厚沉的信封,歐陽靜玉不免感動萬分的凝望著她,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每兩個月一次的聚會,當初是為了友誼的延續,而今變成每次碰面,王瑩潔跟張祥雍必會給歐陽靜玉一筆固定金額,讓她帶回育幼院。
  “幹麼,快收好啊!”王瑩潔催促著。
  “謝謝你,小潔,若不是你……”
  瞇起眼,用銳利的目光警告,“歐陽,閉上你這老太婆的嘴。”她搶先一步阻止。
  “我要說,”歐陽靜玉抓住她的手,“若不是你每個月的資助,育幼院的孩子連口麵包都吃不起,小潔,我真的很感激你。”
  這些年她一直留在育幼院幫忙,生活有多拮据她最清楚,多虧了這些援助,大伙兒勉強可以溫飽。
  “歐陽,那是我、你還有祥雍打小一塊生長的家,是你奉獻一切在照顧我們的家,而我只是拿出一點錢,回報那個曾經照顧我的家。”
  “哪是一點錢,我知道那幾乎是你全部的薪水了!”歐陽靜玉激動的喊,“都怪我笨,不能分擔些……”語氣中煞是沮喪。
  王瑩潔倏的抬起下顎,“歐陽靜玉,警告你不用再變相誇讚我了,我知道我很聰明,見過我的人沒有人不說我聰明的,舉凡各種考試,我躺在床上考都能上榜,但是,我做不來照顧人的事,所以請你恢復正常,別再誇我聰明能幹了,這麼多年都聽膩了。”
  “小潔……”她忍不住哧笑。
  這就是王瑩潔,她總是這麼灑脫又自信、聰明又美麗,但是她的善良只有知心好友明白,她老說這社會的人太陰險了,得防,不過她對有恩於她的人,以及她所憐愛的人絕對是無私奉獻。
  她說過的,聰慧的人本來就要負擔更多的責任跟考驗,這就是她。
  “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雖說能者多勞,但是一個女孩子的體力畢竟有限,歐陽靜玉就是伯她沒日沒夜的加班,把身體累壞了。
  “放心,我說我加薪了不是嗎?”又睞了她一眼,王動挽住她的手,兩人繼續在巷子裡散步,“我最近剛被拔擢成董事長的特別助理,說來還真是莫名其妙,不過無所謂,只要有薪水,啥都好談。”王瑩潔樂天的笑著,“改天找機會慫恿老闆成立固定的獎學金或者慈善捐款專戶,這樣院長就不用太擔心了。”
  表面說得無所謂,然她心裡是高興的,多年的勤讀,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進入陸氏集團工作,報一份栽培的恩情。
  當年若不是來自陸氏集團的一筆龐大資金援助,風雨飄搖的育幼院早倒了,儘管她王瑩潔有天大的聰明也念不了書,所以這恩情她是一定得報的。
  一路走來,她憑著優異成績,過關斬將撂倒成千的競爭者,順利進入陸氏集團,打從踏入陸氏集團開始,每一天她都是孜孜矻矻的努力工作,為的就是付出她多得用不完的聰慧,回報陸氏集團的栽培,另一方面則是尋找機會接近權力中心,好爭取更充足的資源,援助育幼院。
  她是那麼的努力,如今果然如願被主事者點召,她樂得幾乎要飛上天。
  “別擔心,聰慧的人本來就要多擔負點責任。”她一掌打向矮她半顆頭的歐陽靜玉。
  “唔,疼……我都是被你打笨的。”
  “賴我,你唯一聰明的地方就是降服了張祥雍。”她補上一記調侃。
  “調侃我就高興!”歐陽靜玉又怨又喜睨了她一眼,隨即正色,“小潔,我還是想要替育幼院的孩子們說聲謝謝你,喏,我幫你。”她搶著幫她提包包,“哇,好重,小潔,你都摃磚塊上班嗎?”沉甸甸的,有三、四公斤重吧?
  “我來,”王瑩潔暖暖的笑了,“逗不是磚塊,是公司的資料,今晚我要把這些通通看完,因為老闆明天要聽我的報告。”
  “天啊!你太辛苦了!”歐陽靜玉不敢想像她的生活。
  “小兒科,你忘了,我這腦袋比誰都靈光嗎?不過是看幾頁資料,沒問題的。”她拍拍歐陽靜玉的肩膀,“對了,張祥雍人呢?”
  “還在忙,他叫我們到這裡等他。”歐陽靜玉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上頭寫著幾個字 維也納森林,還有地址。
  “維也納森林,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也沒去過。”她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不知道?你也太放縱他了,當心他爬牆。”王瑩潔湊上她的耳朵,低聲竊問:“我說歐陽,你跟張祥雍還沒想過要結婚?”
  驀的,她臉紅透半邊天,彆扭一嚷,“還、還沒啦 ”
  她會心一笑,“拜託,你害啥羞,你們愛情長跑都二十多年了,跑不膩啊!說不准你都被張祥雍吃得屍骨無存了。”王瑩潔揶揄著。
  想他們當初可是育幼院的鐵三角,交情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也不想想她可是聰慧過人的王瑩潔,想蒙她?門都沒有。
  “小潔 ”她抗議的跺腳。
  “唔,真的害羞啊!”伸手擰擰歐陽靜玉的臉,她不住的笑。
  匆地,“小潔,你瞧。”歐陽靜玉的手遙指前方的招牌。
  順勢一瞥,但見不起眼的巷道裡,有一盞溫暖的燈光在引領著人們向它靠近,有半晌的時間,王瑩潔讓這薄暮色澤似的燈深深的炫惑了。
  “小潔?”歐陽靜玉推推她。
  “原來就是這裡,快走,說不准你的張祥雍已經在裡頭等著了。”王瑩潔甩上沉重的包包,一手拉起她,飛也似的奔向前。
  兩人來到店門口,歐陽靜玉還微喘著。
  門口那木刻的招牌上,刻著維也納森林的字體,窗櫺透出溫暖的光芒,這裡就像一個心靈標的,呼喚人們停下腳步,入內駐足停留。
  “進去就知道了。”對這裡充滿好奇的王瑩潔率先走上階梯,一把推開厚重的木門。
  門上的風鈴隨著門板移動響起清脆的聲響,踩進木質的地板,映入眼前的是一屋子的藍,瞧,昏黃燈光予人暖意,藍調爵士樂繚繞在小小的空間,還有一股淡淡的雞尾酒香充斥在鼻間。
  “啊……”身後的歐陽靜玉痴愣的發出單音。
  這是她所不曾見過的世界,一室靈魂多孤寂,卻又自在的共處。
  “嗨,歡迎。”說話的人有著外國口音。
  這男人頭髮微亂,似乎還是中外混血,年齡約三十五歲上下,他的笑容如此的親切無害。
  王瑩潔難掩好奇的環視這周遭的湛藍,孤獨、憂鬱,卻有叫人放鬆的魔力,那些孤獨的身影都在這裡把沉重卸下,完全陶醉在這一片藍色世界。
  視線重回男人身上,“我等人,可以坐在吧台嗎?我喜歡那裡。”
  “當然,沒問題。”Kin爽快的笑了,領著她們走向吧台,“第一次來?”
  “嗯,早知道台北有這好地方,我早天天來報到了。”王瑩潔率直的說。
  “兩位好,我是Kin,這位是Hermit.”Kin的視線落向吧台裡忙碌的身影。
  “那他呢?”王瑩潔望向鋼琴前的優雅身影。
  “Narcissus.先坐,我一會兒來。”Kin端著托盤,上有幾杯調酒,走向群坐的客人。
  忽地,一抹身影從吧台竄出,他扯下口罩,“還有我,James,咳咳……”他聲音低啞得像烏鴉。
  “嗨。”王瑩潔大方的揚揚手,“你似乎病得不輕哦。”
  “流行性小感冒……”有些枯萎的陽光男孩啞聲說。
  “James?閃開!”神色酷勁的Hermit頂開他,他防礙到她的工作了。
  “Hermit,人家是病人款.”他立即抗議。
  “讓開。”她只是淡淡一回,不多說什麼,雙手中的酒瓶交錯的舞動。
  “哇,難得見到身手如此俐落的女酒保。”王瑩潔誇讚道。
  雙手甩弄著酒瓶,Hermit只是匆匆掃過一瞥,沒搭腔。
  James難掩訝異,“咳咳,你知道她是女的?”
  “就像我也知道你是男的。”她幽了他一默,聰明的人眼睛特別雪亮。
  “你還好吧?”歐陽靜玉關切的問,“似乎病得很嚴重呢!你老板這麼嚴苛嗎?生病還不讓人休息。”她同情心無可救藥的氾濫,很容易就憐憫人。
  “唔,我聽到有人在說我嚴苛?”從高朋滿座的人群中收回幾只玻璃杯,Kin莞爾道。
  “你就是老闆?”她吐吐舌頭。
  “怎麼,我不像嗎?”奉送一記他無害的笑容。
  “不,我以為你不像那麼嚴苛的人。”她同情的看著James.
  “Kin把James從吧台攆走,要不我很難控制不把酒瓶扔上他的腦袋。”Hermit微慍道。
  “James-別鬧Hermit了,快回去休息吧!”Kin說著。
  “不要,你知道我一天不賴在這裡幾個小時,就會渾身不對勁,況且我很乖的戴上口罩,還躲在吧台,絕對不會把病毒散播給客人。”
  “但是你防礙了我的工作!”Hermit惱火了。
  Kin無奈的笑了笑,“我管不了,Hermit,既然他不回去休息,就隨你便吧!別鬧出人命就好。”
  James驚喊,“Kin你不能這樣撇下我啦!”他還是有些忌憚Hermit的。
  Hermit果然踹了他一腳,隨即送上兩杯調酒給王瑩潔跟歐陽靜王,回過身,抓起另一只盛滿液體的杯子,朝James灌去。
  “Hermit,咳咳,你給我喝了什麼?”
  “讓你好睡的東西,快閃開。”隔開他,Hermit極力維持吧台的空曠清爽。
  “欽,這……”歐陽靜玉想提醒Hermit她們沒點酒,卻苦無適當時機介入兩人。
  Kin又收了一些空杯子回來,“喝吧,這調酒是給兩位的。”
  “給我們的?”
  他點點頭,忙裡偷閒的從Hermit手中接過一杯酒,小酌一口。
  “這裡沒有Martini嗎?”王瑩潔問。
  “嗯,Hermit習慣用第一眼的感覺來調酒。”
  “很有特色的經營手法。”她再贊許。
  “謝謝。”
  “這調酒有名稱嗎?”
  她喜歡杯裡的紅色,那是透明的紅,不會殷實沉重,這樣的透明色澤帶有一點快樂的氛圍,潛在杯底的櫻桃有著喜氣的圓滿。
  Hermit微啟著薄薄的唇,“愉快的寡婦”
  歐陽靜玉聞言,錯愕的把自己口中的調酒吐了出來,“那我的呢?”
  “琴雛菊。”應完,她又低頭調製著別有特色的調酒。
  “我像寡婦嗎?”王瑩潔低笑,擺擺空無戒指的手。
  “這分明是詛咒,小潔又還沒結婚。”歐陽靜玉抗議,
  Hermit睞來一眼,“因為你的感覺,所以我的酒挑上了你。”
  “可是這……”歐陽靜玉不喜歡這名稱。
  王瑩潔阻斷她的話,“很好喝,雖然我不是寡婦,但我絕對是愉快的。”
  “寡婦沒啥不好。”Hermit也酷酷的說。
  好酷的女酒保。王瑩潔忍不住在心裡贊嘆。
  “也是,寡婦沒啥不好,能夠快樂享受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倘若要成為寡婦,我一定要挑選一位富豪,這樣我們的家此後就可以安穩的過了。”她煞有其事的道,瞥去一抹會意的眼神給扁著嘴的歐陽靜玉。
  “我不喜歡。”她訕訕的說。
  “可我很喜歡。”王瑩潔嘴邊浮現低笑。
  在她有一句名言:只要是我想完成的夢想,全宇宙都會聯合所有力量來幫助我。
  所以,她什麼沒有,夢想最多,幫手最多,她才不怕當什麼寡婦。
  愉快的寡婦引或許普天之下,只有王瑩潔這樣的人能夠成為一位愉快的寡婦,因為她是聰明的,懂得什麼樣的生活對自己好,這就是她過人的地方。
  “張祥雍這個大笨蛋……”歐陽靜玉把所有不快指向遲到的傢伙。
  這時,厚重的木門被開啟,來人湊巧聽見這聲抱怨。
  “厚,罵人啦,我這不是來了?”
  “你晚了,而且很晚。”王瑩潔將頭擱在歐陽靜玉肩上,皺起眉梢假作抗議,手指偷偷指著冒火中的歐陽靜玉。
  張祥雍會意的眨眨眼,“對不起、對不起,趕著修改一個程式。”在女友身旁坐下,伸手摟摟她。
  “這麼晚來,一定是去搶銀行了,還不快點把錢交出來。”王瑩潔湊過去要脅的道。
  “知道,這不是帶來了。”他趕緊拿出事先準備的兩只信封,“喏,給院裡的。”另一只則是偷偷塞入歐陽靜玉的外套口袋。
  “祥雍?”
  他只是淺淺笑著,對歐陽靜玉眨眨眼。
  “唔,甜蜜呢!”
  眼尖的王瑩潔發現兩人的小動作,撞撞歐陽靜玉,三人會心的笑著,歐陽靜玉這才把剛剛的芥蒂暫且擱下。
  在歐陽靜玉心中,王瑩潔就像姊妹,她希望她跟自己一樣幸福,寡婦在世俗的眼中是悲戚的,她不希望王瑩潔成為那樣的人,對她而言,小潔值得更好的生活。
  “院長最近好嗎?”張祥雍啜飲一口威士忌。
  “還好,就是為了一些瑣事煩惱。對了,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回去看看他?院長一直說要當面謝謝你們,這一年要不是你們兩個,育幼院鐵定很辛苦。”
  “又說這話,張祥雍,你自己好好調教。”王瑩潔抗議。
  她不在意這一點付出,對她而言,育幼院給她的溫馨比這些金錢多上許多,用再多的金錢回報都不夠的。
  把視線轉到鋼琴前的身影,那流暢的爵士藍調隨著擺動的身影,像另一種協奏曲。她把心靈淨空,讓美妙的音樂進駐。
  夜,晚了,張祥雍送歐陽靜玉歸去,王瑩潔因為貪戀這裡的愜意而留下,牆上的照片吸引著她的目光,有風景有人物,主角也不相同。
  “這裡的每一幀照片都有一個故事。”Kin發覺了她的目光。
  “你都知道?”
  “當然,因為我收藏他們。”他懷念的手撫過每一幀照片上的臉孔,回過頭,漾出一抹笑容,在他的人生裡,仿佛笑是最自然的事。
  挑起杯底的櫻桃,送進口中細細咀嚼,“這酒用哪些酒調製的?”她好奇問。
  “辛辣琴酒35ml,多寶力奎寧藥草酒25ml,橙皮苦酒1dash,再滴上些許檸檬汁。”Hermit簡單的說。
  “下一次我來還會是這杯酒嗎?”
  “嗯,當然。”她邊說邊擦拭著滌淨的杯子。
  “看來你的記憶力也不錯。”她瞥了一眼Kin.
  “記憶力不好,但是感覺不會變的。”
  王瑩潔殷紅的唇辦彎成美麗的弧度,起身提拿沉重的袋子,她開始期待下一次的造訪了,不知這個叫Hermit的女酒保是否真如她所言的那麼敏銳。
  “要走了?”Kin笑問。
  “嗯,下一次再見。”
  “掰掰 ”他拉開木門,送走了她。
  夜已深,這間藍色小酒館裡的鋼琴聲逐漸緩下,終至寧靜。
  吧台前,Kin和Hermit並肩坐著。
  “Hermit,說說那杯愉快的寡婦。”他啜著酒,匆而說。
  Hermit僅淡淡的睞去一眼,依然沉默,那一眼已表達他最大的好奇。
  “靈感來自一出喜劇,萊哈爾根據維克托。裡昂和利奧。斯坦的台本創作的,劇情取材自梅亞克的《隨員》,至於為什麼是她,我只能說那是一種直覺,她讓我感受到那種召喚。”
  Kin點點頭,露出慣有的無害笑容。
  Hermit飲盡手中的酒,重回鋼琴前,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在場的酒客,而是為了自己,他是維也納森林的靈魂,而鋼琴就是他靈魂的依附。
  Kin點起一根香煙,耳朵聽著琴聲,看著Hermit擺排起塔羅脾,他的思緒隨著裊裊煙霧,往上飄去,臉上浮現淡淡的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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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走廊上鋪著光可鑑人的石英地板,兩旁擺飾的藝術品,把這嚴肅的空間妝點得典雅氣派,規則的腳步聲喀、喀、喀的清脆,那是女子自信的高跟鞋叩地聲,一抹黑色幹練的身影出現,手上捧著高疊而起的文件資料。
  我是王瑩潔,目前任職于陸氏集團,是董事長日前破例親自拔擢的特別助理,由於老闆的百分之百信任,我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總經理見到我還得恭敬禮遇七分,更遑論那些腦滿腸肥的高階主管。
  有人發酸的說我是定後門、靠關係,那又如何?我當作是對我姿色的恭維,畢竟,沒有一點美色,想靠關係走後門都還沒那資格。對於這項指控,我欣然接受。
  我真的美,豆蔻年華的我要美麗有美麗,要聰慧有聰慧,盤古開天以來還找不到我這種完美水準的美女,我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智商一百八十以上的超級天才,所有優點集於一身,我可說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女。
  從小,早慧的我對未來懷抱著無可限量的夢想,然而,什麼都不缺、什麼都可以擁有的我,唯獨缺少了金錢,那是我人生唯一的敗筆。我是個孤兒,沒爹疼、沒娘愛、舅舅不養、姥姥不憐的小可憐,能苟延殘喘的生存已是老天德澤,我並不介意這樣的出身,因為來到育幼院的我,有更多人的疼愛,可是在我決定發揮我與生俱來的優勢,好好的唸書求學,卻發現貧窮竟是我人生成功的最大阻礙,好一陣子,我甚至窮得連一支筆都買不起。可恨至極!
  幸好,出現了那麼一個人,在我面臨金錢壓力的升學環境下,那個慧眼獨俱、善心慷慨的大好人掏出荷包裡的錢,一口氣買走我這輩子所有的憤世嫉俗,幫助瀕臨絕望的我,讓我一路順利完成學業,而今覓得人人欣羨的工作,我的人生臻至完美,這恩惠讓我感激涕零。
  以我的聰明才智,記住一份恩情不是難事,況且我也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好女孩,我想要回報,一直想要回報,在不景氣的低迷氛圍下,我過關斬將的進入那個好心人建立的陸氏集團,我將不計代價的付出我的聰慧,只為回報當年的恩情。
  當然,我還想進入權力中心,好確保日後會有源源不絕的援助給育幼院。沒有意外的,我又做到了。
  身為特別助理,我的老闆對我有無以倫比的信任,他說我很聰明。開玩笑,有誰能夠坐在缺腳的小凳子上,一腳拉動搖籃,一腳娛樂其他育幼院的小孩子,一手寫作業,一手翻書溫習,腦袋默背課文,若不聰明哪能同時做這些事?我從不懷疑我的聰明,一如我不懷疑我的美貌,因為這都是事實。
  “董事長,我送文件過來了。”王瑩潔敲著辦公室的門,隨即旋開門鎖。
  別說她不懂禮貌,沒等裡頭的人允諾就擅自開門,這可是她的特權之一。
  “董事長?”走入辦公室,她反手關上門,沒看到她的目標,心裡不免納悶。
  “呃……瑩潔……”一絲痛苦的聲音從桌子下方傳來。
  她探頭一看,臉色頓時發白,趕緊擱下滿手的資料奔過來。
  “董事長、董事長 ”她連忙攙起倒臥地上、痛苦不堪的人。
  她眼中的大好人年過半百,卻衰老得比任何人都快,她不解,但也只能暗地裡憂心著。
  “董事長,你撐著,我馬上打電話叫司機。”王瑩潔迅速轉身。
  驀然,蒼老的手堅定有力的扣住她,“千萬不要 ”伴隨而起的是一陣冷汗滴落面頰。
  “董事長,不馬上到醫院不行的。”
  “不用,幫我把我的藥拿來,在……在右下第三個抽屜……”他不斷喘息。
  她伸長手一探,馬上取來盒子,然而一打開,她卻傻了。
  看著藥劑包裝上的英文字眼,那是嗎啡。
  “快拿來 ”陸境山使盡氣力的低吼。
  她發顫的手捧了過來,臉上的憂慮深刻,攙起他,他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不用怕……我、我可以自己來……”他雙手不住的發抖,取出一只針筒,緩緩的移向自己的手臂,努力想要對準一針扎下,卻總是徒勞。
  匆地,她一把奪了過來,“告訴我怎麼做,我來幫董事長。”表情堅定無畏。
  他伸出手臂,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痛苦的眼神示意她下手。
  王瑩潔抓來盒子,迅速的看了眼裡頭的說明,冷靜的執起他的手臂,尖銳的銀針刺透肌膚,她緩緩使力,把舒緩痛苦的嗎啡一點一滴的打入他體內。
  他平靜下來了,皺紋滿布的臉孔不再痛苦,眼睛疲累的闔上,許久 “謝謝,你真的很聰慧……”他吐出這麼一句話。
  “董事長,我可以冒昧請問你嗎?”她攙扶他坐上皮椅,十分掛心的問。
  陸境山只是淺淺一笑,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笑容一飲,嚴肅的低語,“扶我到裡頭歇息,別讓剛剛的事情傳出去。”
  王瑩潔不甚清楚為什麼,不過她還是照辦了,努力的攙扶起他,將他安置在裡頭的休息室,然後走去開門,準備攆人。
  打開辦公室的門,她睥睨一瞥,“有什麼事?為什麼不用內線電話聯絡?”
  來者是副總經理施啟銘,他是陸境山的姻親母舅,常常在集團裡擁派系自重,王瑩潔只要看到他,就會本能的聯想到黃鼠狼 一只不安好心的黃鼠狼。
  “董事長呢?”躲在肥油下的眼,精明的梭巡著。
  “有什麼事?”她態度強硬的擋住他亂溜的視線,臉上的笑容花燦燦的柔美。
  “我說王特助,我找董事長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雖然你是董事長親自拔擢的特別助理,倒也不能事事想要隻手遮天。”
  已經接連好幾次,他想要親見董事長,卻每每被這黃毛丫頭阻擋在門外,他沒想到她這麼刁鑽,無論怎麼恐嚇威脅加利誘,她就是不為所動,看來這回陸境山找到好助理了。
  “隻手遮天?呵呵 ”她噗哧的脫口而笑,“施副總,沒想到你年紀一把,倒還挺熱中古惑仔系列電影,連隻手遮天都來了。”瑩白的腕一掌擊上他的肩頭,看似撒嬌,只有當事人明白那力道。
  “小丫頭片子,你笑什麼 ”施啟銘臉色漲得青紫。
  “施副總,咱們集團什麼事情都是公開化,憑我這小丫頭片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能隻手遮什麼天?”王瑩潔似笑似怨的瞅著他。
  “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董事長報告,你別阻攔。”他捺著脾氣說。
  她顰起眉,一臉無奈,“可董事長交代過了,不管有什麼事情,內線聯絡即可,要不就先把文件資料上呈,等董事長看過,他會主動聯繫的。施副總,你也知道我不過是聽命行事的小助理,你大人大量又何必這樣難為我這小女生,這樣對施副總的聲名實在不光彩呢!”她姿態擺得極低,但是態度很堅定。
  “你 ”
  “快把手中的文件交來吧!我一定讓董事長馬上回電話給你。”她冷不防的抽過他手中的卷宗,漾著抹年輕美麗的笑容,門一闔,便把施啟銘阻擋在外。
  “去你的老賊……”低斥一句,轉過身,方才還痛得臉色發白的陸境山,現在卻十分威嚴的站在她身後,還把那聲老賊聽得一清二楚。
  “糟……”王瑩潔咬住唇,暗叫不妙。
  他卻突然綻開笑,慈祥得像個老父,“你很機伶,看來我沒挑錯人。”
  “董事長,這是施副總送來的文件。”雙手呈了上去。
  “擱下吧,我現在不想看。”
  陸境山腳步沉緩蹣跚的在她專屬的椅子上坐下,微微的喘氣,看來剛那番折騰耗費他不少精力。
  “董事長,為什麼不上醫院?”她捧上茶杯。
  “不能,這事情絕對要保密。”他堅決的說。
  “可是你的身體……”他一定病得很嚴重,若不,誰會用嗎啡來止痛?她心頭髮沉的想。
  “你該知道,身為集團的負責人,是沒有養病的權利的,不怕你知道,集團這些年來一直有投機份子等著瓜分,我得撐下去,更要防範任何一位有心人士做出對集團不利的事情,我不能倒下歇息,絕不 ”他又開始發喘了。
  近日,陸境山發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糟,體力精神更是明顯的下足,疼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一疼起來五內俱焚,連呼吸都不舒服,喘得幾乎要窒息似的,若不是靠意志力撐著,好幾次他幾乎就要倒地不起。
  匆地,腰腹再度傳來痛楚,來勢洶洶,他眉一皺,整個人痛苦得趴在桌上不住的呻吟。
  “董事長 ”王瑩潔跑上前去。
  他伸出枯老的手緊緊抓住她,“我得找一個聰明又可以信任的人,你可以嗎?你可以嗎?”
  他每天都害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不但見不到掛心的修棠,還無法親手把集團傳承的棒子交給他,那他一定會自責不已。
  她想也不想的脫口,“董事長,我可以,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她怎忍心看恩人如此痛苦。
  “我要你嫁給我。”
  “啥?”倏的鬆開手,王瑩潔完全陷入傻愣的狀態。
  “你怕了?”他自嘲一笑,“嫁給一個時日無多的糟老頭,實在是委屈你了。”
  時日無多的老頭……
  一瞬間,那晚在維也納森林的那杯酒,猝然浮現她眼前,透明的紅在盪漾,口味酸甜適中的感覺依稀在口中化開,愉快的寡婦,是愉快的寡婦!
  奇了,她又沒有渴望當寡婦,為什麼老天跑來幫她這回?雖說只要是她想完成的夢想,全宇宙都會聯合所有力量來幫助她,但這種攸關一個人生死的事情,不需要幫吧?
  陸境山胃部的抽痛令他不斷沁出冷汗,“但是我是別無他法了,我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幫我守住陸氏集團,防範集團落入有心人的手中,日後將它交給真正適合的領導者,嫁給我,你在集團的資格將無庸置疑,你……可以幫我嗎?”
  看著他的痛苦,她思緒飛快轉著,她不就是為了回報恩情而來,恩人老了病了,還要孤身奮鬥,如果有了她的聰明才智,恩人就可以安心養病了。
  她不再多想猶疑,堅定的點點頭,“我可以,我可以幫董事長捍衛集團,杜絕有心人的覬覦。”她緊緊的握住他贏弱的手,“但是我也有件事想懇求董事長幫忙。”
  “先聽我說,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下午我馬上請律師辦理過戶,陽明山上的那棟別墅歸屬於你……”他更加用力壓住腰腹,想制止這波痛楚,好讓他的承諾說下去,“集團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是你的,你擁有絕對的優勢。另外,你的銀行戶頭將會馬上匯入兩千萬準備婚禮,當然,你向來掛心的育幼院,你想怎麼給予援助,都由你全權負責……”他痛得頹然癱坐,蒼老的臉孔只有痛苦。
  “董事長?”王瑩潔錯愕又驚駭。
  她這銀行存款從來不超過四位數的小丫頭,突然要晉升九掌握集團人權的女人,以這些條件看來,分明是把集團送給她,而不是要她賣命效力,況且,他也知道她跟育幼院……
  “我老了,已經沒有氣力對抗那些虎視眈眈的野心份子,你雖然年輕,但是很聰明,我找不到比你更適合的人了,所以,原諒我這老人無禮的要求,要把這麼龐大的責任交托給你。”
  陸境山也不想委屈她,可陸氏集團隨時有可能會被篡奪,她聰慧,勇氣過人,足以面對一切危難,除了她,他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夠幫他。
  “董事長,我很感激你的信任,我什麼沒有,就是比別人聰明,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可是,董事長,你當真不上醫院就醫嗎?”
  “沒用的,是胃癌末期,”話落,匆地,更劇烈的疼痛再起,這一次他是忍不住了,“快,快幫我再打一針……”
  王瑩潔覺得心酸,但是她還是面不改色的從抽屜取出一只針筒,把嗎啡再一次送入他的體內,讓這孱弱的身軀獲得平靜。
  她要結婚了,而且還是嫁給全台灣最富有的男人,她是那麼的敬他謝他,儘管他的年紀足以當她的父親,她也不介意。
  癌症末期……她知道自己隨時將成為一名寡婦,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有著恩人全然倚重的信任,還有她始終欠缺的金錢,她知道自己會傾盡所有來捍衛這個集團,就算當了寡婦,她也會讓自己快樂;她是聰明的,知道怎麼用最好的方式來面對考驗。
  別說她傻,燃不起火焰的生命是多餘的。
  看過飛蛾撲火嗎?
  明知道那是生命的盡頭,但是飛蛾還是不顧一切的追逐那灼熱,那是看似沉重卻如火絢爛的快樂,她懂,因為她就像是一只飛蛾。
  星期二的夜晚,維也納森林依然收容了不少孤寂靈魂棲息。
  聆聽,讓Narcissus的爵士藍調撫慰著每個人,品嘗,喝一杯屬於自己的調酒,享受,那就是在這城市裡最大的滿足。
  厚重的木門開開闔闔,風鈴一響伴隨的不是歡迎光臨就是謝謝光臨,來來往往之中,一名年輕不羈的男子托捧著一只大鳥籠,十分謹慎的閃避其他酒客的碰撞,進到維也納森林。
  “陸老闆,好久不見。”感冒初愈的James一眼就認出他來。
  “快打烊了吧?”陸修棠看著他手上托盤上的空酒杯問。
  “還沒,陸老闆才剛來不是嗎?”
  “又叫陸老闆,真要把我叫老了,我寧可你跟Hermit一樣叫聲陸哥,要不喚我名字也可,聽來還習慣些。”
  陸修棠三十出頭,頭髮有些微亂的卷著,跟Kin一個模樣,有時候會扎成馬尾看來十分雅痞,要不然則修剪整齊,活像個社會傑出精英那般卓爾不凡。
  他穿著打扮更多變了,有時襯衫、牛仔褲,一派的休閒,有時一身長袍馬褂,掛玉香囊執扇,一副古人書生樣,有時候是全身上下的異國服飾,伊朗、埃及、印度……端看他最近落腳的地方在何處,在維也納森林,他是個奇特的人,是Kin的老朋友之一。
  聽Kin說過,他是個古文物商,為了尋找奇珍異寶,足跡遍及世界,尤其是那些古文明所在地,更是他流連的地方。
  “Kin在嗎?”陸修棠笑問。
  “我叫他一聲。”
  他在吧台前坐下,小心的擱下手捧的鳥籠,看著人漸散去的藍色空間,這是他特地挑選的時間,每一回他總是在接近打烊的時候來到。
  James朝廚房方向,呼喚正在研究料理的Kin.“Kin.有一個不喜歡被稱呼為陸老闆的陸哥來找你了。”
  “這個James還是這麼調皮。”陸修棠低笑。
  “喏,陸哥,你的酒。”Hermit把酒放在他面前。
  “還是Martini?”他睞去一眼。
  她微扯嘴角,“在我眼中,Martini最適合你。”
  別致的水晶杯身,琴酒、苦艾酒和橙皮苦酒相融合,在杯中展現透明質感,銀針上的橄欖提點味道。
  “為什麼陸老闆適合Martini?。”James問。
  Hermit朝他掃過一記白眼,逕自對著陸修棠說:“高貴單純、寧靜偉大,陸哥身上有紐約孤傲新潮流的味道。”
  “那我呢?”他又問。
  “你?”她嘴角閃過一抹促狹的冷笑,“你的格調,喝白開水還辱沒了那杯水。”
  “哇、哇、哇,Hermit,回去把你的嘴洗乾淨 ”James抗議著。
  陸修棠看著這一幕低低的笑了,流浪世界,他還是喜歡維也納森林,這裡的藍,深深的吸引了他的靈魂。
  “阿棠,等你一晚了。”Kin瀟灑走來,大掌搭上他的肩膀,“這回隔得真久。”
  “喏,還不是給你找這樣東西。”
  “鳥籠?”James訝異的嚷,“Kin,你要個鳥籠做啥?”
  他的問題還得不到回答,匆而背脊一陣冰冷來襲,他驀然回頭一瞥,是Narcissus撇下鋼琴來了。
  Narcissus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繼而朝Hermit點了下頭,她馬上一杯酒送了過來。
  那張鮮少出聲的唇吐出三個字,“很漂亮。”
  “謝了。”
  “嗯款,我明天一早八點的課,我走了。”James不想讓那股冷意凍壞自己,匆匆抓起自個兒的東西,便往外頭衝去。
  他不是膽小,以他對抗Narcissus的經驗,還有到哪兒都吃得開的笑容,對付誰都不是問題,只是,他實在招架不了Narcissus的低溫,太冰、太冷了,感冒初愈的人,還是不要貿然挑戰的好。
  “他逃什麼?”Narcissus不解的問。
  “你不知道嗎?他從沒停止過怕你。”晉搖頭笑說。
  “怕我?”他冷冷一哂,沒多說什麼。
  三個人各自端起酒懷,移往空曠的圓桌。
  “不先看看?”陸修棠下顎努了努,示意Kin瞧瞧那只鳥籠。
  Kin啜了一口酒,單手捧趄那只大鳥籠,仔仔細細的端詳。
  古銅色的線條,因時間而呈現一種內飲深沉的色澤,依著方形的藤木底座編織而成,規則且細膩的盤根錯節,形成一只穹空似的圓,末端的勾環回歸藤木的曲折成形,這是一只華麗又典雅的鳥籠,即便雙手合抱都未必可以全攬。
  “十字軍東徵時候的玩意兒,為了追這東西,我跨越大半個地球追著那傢伙懇求他割愛,興許是我的誠心感動他了,老先生終於點頭。”
  Kin愛不釋手,雖然這鳥籠有些沉,誰叫那完美的編織實在叫人喜愛。
  “價格?”
  “不貴,但是它夠質感,那天你說想要一個鳥籠,我直覺想起它。”
  “謝了。”Kin又啜了一口酒,將鳥籠放到另一張空桌上,來來回回的欣賞它的美麗。
  下一秒,已打烊的酒館木門驟然被推開,又一個男人探頭進來。
  “喏,料你也該到了。”Hermit擱上一杯薄荷冰酒,下巴努向圍聚的三人。
  “唔,立文 ”陸修棠揚起手。
  “謝了,Hermit.”蘇立文端起自己的酒,朝圓桌走去。
  Hermit收拾起東西,“各位,我先走了,掰!”風鈐再一次響起。
  “阿棠,你這回消失太久了。”啜了一口,匆地眼一瞥,蘇立文驚呼起來,-那是什麼玩意兒?該不會是那個十字軍東徵時代的鳥籠吧?”他擱下酒杯,手摩挲著鳥籠,好好的端詳一番。蘇立文是陸修棠的事業合夥人,兩人合資成立“朝代古文物中心”,陸修棠負責在世界遊歷尋找,跟賣方周旋,蘇立文則是留在台灣,拉攏買家。在業界,人人都知道朝代有兩位台柱,對於東、西方的古文物是勢均力敵的熟稔詳知。
  “好樣的,阿棠,真有你的。”見到這樣寶貝,他的陶醉不亞於Kini號“這麼精緻的東西,我一定可以找到好買家。”
  “甭了,Kin就是買家。”陸修棠淺笑。
  “Kin.”他狐疑的瞥了Kin一眼。
  “是啊,我就是買主,這鳥籠是我的。”Kin笑得開懷,“你說養什麼鳥好呢?”他一副十分認真思考的模樣。
  “這、這是古董款,你真要把他拿來養鳥?”蘇立文喳呼著。
  “有何不可,西方古董本來就注重實用性,如果我在店裡用這只鳥籠養對小鳥兒,那也不賴,是不是,Narcissus?”
  被點名的Narcissus沒有吭聲,逕自捧起自己的酒杯,往鋼琴走去。
  在維也納森林,彈琴才是他的一切,其他,都不關他的事情。
  Kin拎起鳥籠,踩著蹁 的步伐,依循鋼琴的旋律,陶醉在自己的欣賞之中,他知道陸修棠要跟蘇立文小聊公事,是以他十分有禮的退開。
  “他真要拿來養小鳥?”蘇立文十分不舍。
  陸修棠不以為意,個人喜好不予置評,逕自問:“最近生意如何?”
  “還不錯,有我在,我當然會把生意照顧好,不少買主下單。”他捧出一些交易資料的帳本,還不忘瞥那鳥籠幾眼,一副可惜的模樣。
  陸修棠沒有察看的興致,“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老樣子,瓷器、畫作、雕塑、古玉……”
  他點點頭,飲著Martini.
  Hermit沒有說錯,他骨子裡的確藏有一種孤傲的氣息,只有Martini的味道才能暖他的口、他的心。
  “對了,這次你會停留多久?”
  他眉一挑,“有事?”
  蘇立文鮮少關切他的停留,除非“那個人”傳來什麼特別的口訊,抑或送來什麼生日禮物之類的。
  “嗯,聽說你大哥要結婚了。”
  陸修棠靠在桌面的身體匆地一震,“結婚?”
  “對,那天有個買主來店裡看一只清朝雍正年問的霽紅釉碗,恰巧說起。”
  “對象是誰?”他不自覺的顰起了眉。
  結婚,大哥竟然要結婚,在他年過半百之後?
  十年有了吧?他們自從那晚的爭執後,兄弟倆再也沒見過面,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他那向來敬重的大哥,所以他寧可不見。
  蘇立文搖搖頭,“聽說新娘子的身分很保密,整個陸氏集團里都沒人清楚,大家都是收到喜帖才曉得有喜事,時間、地點還要等候通知,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為什麼如此神秘?陸修棠顯得有些困惑。
  “立幫我一回。”
  “什麼事?”
  “幫我查查我未來的大嫂是誰。”
  “行,可你不留下來參加婚禮嗎?”
  “我明天就得走,中東那邊聽說有好東西,我想要過去瞧瞧,我會給你聯絡方式,你查到什麼再跟我說,屆時,我視情況安排。”
  “提醒你,你總要備一份禮物,這麼多年來,你大哥可沒忘過你的生日,雖然你總習慣把東西退回。”
  他不自覺的發出一聲冷笑,“是嗎?”逕自啜飲他的酒。
  瞧,又是那表情,蘇立文始終不明白陸修棠跟他大哥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即使他們是多年好友,他也不曾提及。
  記憶中的陸修棠,每每看見他大哥送來的東西,總免不了一陣悵然,明明臉上寫著依戀,最後還是選擇冷漠的歸還。
  到底是什麼樣的對立,非得讓渴求的心選擇用冷酷的方式來回應?
  “這次搜刮的寶貝,應該明天就會送到,你清點一下。”
  “我知道。”
  不知是Narcissus的琴聲不歇,還是昏黃的燈光仍出,凌晨時分的此刻匆地木門外傳來敲叩,琴聲驟歇,四個男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Kin放下鳥籠,走去查看。
  一張清麗秀雅的臉孔從敞開的門探了進來,“對不起,我看燈還亮著,琴聲也末歇止,我想……”
  “沒關係,一塊兒坐,”晉招她加入,他認得她,喝著愉快的寡婦的女孩。
  “Hermit在嗎?”她是想見Hermit才過來這一趟的。
  “喔,抱歉,她已經下班了。”
  “喔,那真可惜,算了,我改日再過來。”王瑩潔有些失望的走了。
  門一關上,蘇立文馬上莞爾道:“Kin-你們這些男人真該檢討了,竟然敵不過Hermit的魅力。”
  “別讓Hermit知道你用這種口吻揶揄她的魅力,要不然她會在你的酒裡下毒。”Hermit開口消遺。
  “哈哈哈,下毒?這等榮幸暫時還輪不到我。”蘇立文絲毫不在意。
  陸修棠一度回過頭想看那女孩一眼,不過門已闔起,女孩的身影消失了。
  聽那聲音頂多二十出頭吧!這麼年輕的女孩為何在深夜一人獨自徘徊?不過也沒再多想,他沉溺在Martini的味道中。
  巷子裡,王瑩潔有些失望,她睡不著,起了個念頭來維也納森林,她想跟Hermit說一聲,她的感覺很敏銳。
  “罷了,還是回去睡覺吧!”伸展雙臂,在夜風裡奔跑起來,只為享受那沁人的舒涼。
  她,就是如此的率直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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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9 15:22: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為了這場婚禮,王瑩潔被歐陽靜玉足足砲轟了三天三夜,又是哭又是威脅的,逼得她差點精神衰弱。
  “小潔,你怎麼會答應這麼荒謬的事?”她激動萬分。
  “為什麼不答應?我覺得很好啊!”免持聽筒讓她可以騰出雙手繼續工作。
  “王瑩潔,枉你聰明一世胡塗一時,你知道那個老董事長隨時都會一命嗚呼,一個棺材踩進一半的人怎麼可以這樣色慾薰心?他會誤了你的將來。”
  “歐陽,別這麼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十分冷靜的說,雙手飛舞在鍵盤上打著一份文件。
  “小潔,如果你是為了育幼院,那我寧可不領你這份情,也不要你把自己的幸福葬送了……嗚嗚……”歐陽靜玉在電話那端索性大哭起來,因為她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她,而明天就是婚禮舉行的日子了。
  “歐陽,相信我,董事長是個好人,他也是迫於無奈,而我進入陸氏集團為的不就是還一份恩情嗎?這是個好機會。”
  “還恩情也不用嫁給他!你知道媒體會說得多難聽嗎?院長知道一定很難過……”
  “不要懷疑我的智商,這些我知道,我也清楚我自己在做什麼。”
  “我不要你這樣委屈……”歐陽靜玉嚎啕大哭了。
  “一點也不委屈,我反倒很高興。歐陽,結婚的事情我已經決定了,我希望明天你可以來幫我。就這樣嘍,明天見,掰!”
  電話被掛上,歐陽靜玉在電話那端痛哭了好久,這頭的王瑩潔則是老神在在的繼續看她的資料。
  未來她的責任重大,集團內有太多事情需要她了解,早一點熟悉,她的勝算就大一些,婚禮只是個儀式,讓她名正言順的儀式。
  不過是隨時有當寡婦的壓力,不過是得統馭整個龐大的企業體系,沒啥好擔心的。
  況且,只要是她想完成的夢想,全宇宙都會聯合所有力量來幫助她,有那麼多幫手、天賜神力,她還緊張啥?
  第二天,王瑩潔神采奕奕的端坐在新娘休息室裡,讓專業人士將她打點妥當,至於歐陽靜玉則是紅腫著雙眼,不發一語的拉著她的手,鬧彆扭的樣子弄得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接下來一連串的儀式、酒宴,王瑩潔漾著她獨一無二的笑容,把現場賓客的瞠目結舌、碎言碎語都看在眼底聽在心底,她不在意,唯一可以讓她在意的就是董事長的身體,今天的他更加衰老了。
  她敬他,像對父親那樣的敬他,手緊緊的勾攙著他,就害怕他虛弱的身子會撐不下去。
  陸境山淺淺的笑著,感激的看向她,那種意涵只有彼此才懂。
  折騰一天,婚禮總算結束了,他們搭上歸返陸家的車子。
  “董事長,你還好嗎?”婚宴上他胃口不佳,臉色透著蒼白。
  “嗯,別擔心,我很好……”強打精神,他拍拍她的手,要她寬心。
  車子在寬敞的道路上奔馳著,陸境山疲累的閉上眼睛。
  匆地,他睜開眼,“小潔,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未來,我還是只有謝謝你。”
  “董事長,別擔心,我一定可以承擔一切的。”
  他點點頭。
  他心裡有些許失望,原以為今天會看到修棠的,可是他還是缺席了,難道他死前都不能見到修棠一面嗎?
  老天對他真是殘忍……
  回到陸家,這裡的富麗堂皇著實讓王瑩潔咋舌,原來人可以過得這麼奢華!
  “這裡以後都是屬於你的。”
  “嗯,當然,我一定會把這裡當作我的家。”她在管家的協助下,攙扶著陸境山回到二樓的房間。
  陸境山躺在床上,隨行歸來的醫師馬上為他打點滴、檢查身體狀況。他今日精神其實不好,若不是他要求醫師施打藥劑,只怕他撐不完方才冗長的婚禮喜宴。
  “可以讓他吃點東西嗎?”王瑩潔問。
  “可以,不過別太多。”
  她招來管家,要他去張羅點清淡食物。屋子裡傭人進進出出的,匆地,陸境山臉色驟變,枯老的手揪緊腰部,連哀嚎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醫師,快,又疼了!”眼神一黯,王瑩潔繞過床,趕緊抱住陸境山孱弱的身軀。
  醫師面色凝肅的取出針筒,迅速的為他打了一針,減緩他的痛苦,然後欲言又止的看著王瑩潔。
  安置好陸境山,她忐忑的和醫師走到一旁,還沒詢問什麼,他沉重的搖搖頭。
  “小潔……”床上傳來呼喚。
  “我在這兒。”她咽下那股傷感,轉身回到床沿。
  “讓他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跟你說。”
  無言頷首,人淨空,房裡只留下他們兩人。
  “我、我知道……我撐不下去了,小潔,未來陸家只能靠你了。”
  “董事長,別這樣說,你只是今天太累了,充分休息後,一定可以好轉的。”握緊他僅剩皮骨的手掌,她安撫說。
  “小潔,這是人生,病之後就是死亡,我不怕,只是擔憂、遺憾,一直以來,陸氏集團裡有不少野心份子在潛伏著,我這一走,他們勢必會群起反抗你,欺你年少、勢單力薄。”
  “我不怕,這情況我早預料到,這些時日我已部署了些人,即便不能贏過他們,但也有固守原有勢力的勝算。”
  “你果然是聰慧,知道及早作準備。”陸境山眼睛睜開一丁點縫,看了這聰慧的女孩一眼,可惜,修棠不在,要不他們或許會是天作之合。
  “累了是不是?要不要歇息睡會兒?”
  他猛的拉住她,“不,聽我把話說完……”呼吸越來越沉重,“陸家人還有一個,他叫陸修棠,他是……”遲疑不語。
  “誰?”她納悶的問。
  “修棠,他是我的弟弟,異母弟弟,這十年來,他始終隻身在外頭……”說起陸修棠,陸境山就覺得難受,索性換個話題,“公事我不擔心,倒是你,一定要特別謹慎小心,說不准會有什麼陷阱,也許連這裡都有他們的眼線,所以你絕對要保持警戒,咳咳咳……”他激烈的咳著,冷不防的,口中嘔出一口暗紅的血。
  “董事長 ”王瑩潔努力的抹去血漬。
  “你一定要捍衛陸家,小心……修棠、修棠他一定會……”
  修棠他一定會回來的,因為他一直都是這麼相信著。
  陸境山的手在空中揮擺了幾下,握不到絲毫,他頹然失望的放下,那一放,就再也沒有舉起來過。
  “董事長、董事長 ”她驚喚著他,卻阻止不了生命的消逝。
  聞訊而來的醫師確認他的死去,王瑩潔沉重的閉上眼,在心裡頭對自己說,我不會軟弱的,陸氏集團絕對不會落入有心份子手中。
  那是她的新婚之夜,年老的新郎死在床上,留下偌大的財富。
  而那個陸修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連自己大哥的婚禮都不出現?為什麼陸境山在死前才提起這個名字?那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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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撇下工作匆忙趕回台北,因為台北傳來不幸的消息。
  待蘇立文訪查到婚禮的時間、地點時,已經是距離婚禮開始的前一小時,無獨有偶,所有的賓客也都是這般待遇,著實吊足大家的胃口。
  匪夷所思,一個女子要走入婚姻莫不歡天喜地的急欲和眾人分享,哪還會偷偷摸摸的掩飾隱瞞,除非內有隱情,但能夠這麼沉得住氣,新娘子絕對不是簡單的角色,不能等閒視之。
  任誰也沒料想到,新娘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女生,青澀得像奶娃似的,聽到蘇立文宛如說書似峰回路轉的陳述,陸修棠怎麼也不敢相信。
  狐疑還未解去,不幸的事情接睡而來,距離震撼的婚禮結束不過兩個小時,新郎陸境山竟然就死在新房床上,留下新婚的小寡婦怔然獨坐床沿。
  他死了,竟然這麼輕易的就死了!一想到此,陸修棠坐在飛往台灣的商務艙裡,心緒紛擾不止,機翼劃破的雲層,就像他心中傷口。
  十年有了吧!沒想到他走得這麼早,陸修棠沉重的閉上雙眼,說不出是心酸還是恨。
  好不容易飛機降落,他匆忙出關,高大的身材在出境大廳裡疾定梭巡。
  “阿棠,快 ”蘇立文等候多時。
  背起行囊,他第一次覺得回到台灣是那麼的沉重,機場外頭的空氣窒悶,一如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很想像十年前那樣大哭一場,可是眼睛卻出奇的幹澀。
  “立文,謝謝。”
  “現在不是說謝謝的時候,你大哥的喪禮在今天舉行了。”蘇立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今天?”陸修棠驚愕的看看手錶,這時已是下午時分。
  “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前了,我們現在快趕過去,說不定還來得及。”蘇立文催促著發愣的他。
  車子發狂的駛上高速公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陸修棠想理出點脈絡。
  “別說你不知道,我都一頭霧水,兩天前才辦完婚禮,今天又馬上舉行喪禮,而且還謝絕外界的弔唁,別說你納悶,商界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為什麼,只能說這個小新娘真是……”
  “真是什麼?”他抓住他話尾。
  “嘖,你該懂我的意思的,就是覺得不尋常嘛!為什麼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長得又不是其貌不揚,還是個花容月貌的大美人,據說學歷是頂尖的高,跳級跳到極限,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要嫁給你大哥,他都足夠當她爸爸了,恕我說難聽點,努力一點他的年齡當她爺爺也當得過了。”蘇立文一邊喳呼,一邊猛踩油門,把一旁的速限標誌當作是觀賞用。
  “什麼來頭?”陸修棠的眉緊緊蹙著。
  “沒爹沒娘的小孤女,”他翻個大白眼,“去年底才剛考進陸氏,上個月被拔擢為特別助理,你大哥對她很信任。”
  陸修棠臉色益發的凝沉,不發一語。
  “美人計?不,他不是那種人,要不早妻妾成群、兒孫滿堂了。
  “你還能悶著不吭聲,我看不用等到遺囑公布,我敢說,你那文君新寡的小嫂嫂馬上要從小孤女變成全台首屈一指的大富婆了。”
  “錢財無所謂,我只在意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口吻嚴肅的道。
  “怎麼可以不在意,說不准是謀財害命呢!”蘇立文激動的猛撾方向盤,“快、快、快,這該死的老爺車。”
  謀財害命?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丫頭會有這等縝密心思?陸修棠始終存疑。可一連串的不合常理,別說他要疑心,任何一個有邏輯概念的人都會懷疑。
   車于陸家私人墓園前停下,人出奇的少,零落的幾部黑色房車停在外頭,陸修棠手掌心微微發汗,他寧可這是一場詭計,一場拐騙他歸來的詭計,他不希望看到最淒涼的他。
  “發啥愣,快進去 ”蘇立文從身後推了他一把。
  他嘆了口氣,邁開沉重的步伐。
  “修棠 ”前方傳來呼喚。
  陸修棠半瞇著眼眸,想要將那人看清楚,半晌,他沉沉的喚,“舅舅。”是施啟銘。
  “表哥。”施啟銘身旁的男子喚了聲。
  “嗯,振凱。”
  “你這孩子終於出現了,你要再不出現,舅舅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婚禮辦得驚天動地,結果喪禮卻這麼寒酸,連個輓聯、花圈都沒有……我不姓陸,人家不把我當一回事,我認了,可……”施啟銘掩面痛泣。
  陸修棠沒有吭聲,雖然他姓陸,可他也有十年不曾屬於那個家,他又能說什麼?憂傷的眼眸瞥了施振凱一眼,要他安撫激動的舅舅。
  “喪禮剛結束,大表哥的棺木已經下葬,我們現在正要回陸家去,律師說待會要宣布遺囑。”
  施啟銘匆地扣緊陸修棠的手,“修棠,你一定要出席,現在除了你有資格說話,我們這些外人根本沒有置喙的餘地,你好歹也要為你哥哥出口氣,說什麼你都是陸家唯一的傳人,絕對不能讓那個丫頭片子這麼目無尊長的囂張。”
  那手扣得陸修棠發疼,深刻的幾乎要捏碎他的手骨,“舅舅,你別這樣說,你不是外人,況且這些年陸氏集團也有你在操心勞力的。”
  “我就知道還是你念舊,你大哥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竅還是怎麼的,後來防我防得緊,全讓那丫頭隻手遮天……”施啟銘聲淚俱下的控訴。
  這時,墓園又走出一夥人,簇圍著一名渾身黑衣、黑褲、黑帽打扮的年輕女子,她鼻粱上掛著一副墨鏡,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眼神,一臉白皙,唯獨那張唇,豔紅得過分。陸修棠靜靜的瞅著,心臟卻莫名激跳,那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頻率。
  施振凱回身一掃,壓低音量說:“她就是大表哥的新婚妻子。”
  是她?一個年少至此的女孩 陸修棠眉心揪捺著皺痕,是惋惜還是錯愕,自己都無法確切感受。
  施啟銘掃了記不以為然的目光,“這個丫頭真是只黑寡婦,修棠,待會你一定得回來,絕對不能讓她這樣囂張下去。”越說神色越激動。
  他回去做什麼?爭奪遺產,還是重回十年前那場驚愕?他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回去的資格,冷不防,心中竟還竄出一抹憐惜的情緒,為女孩的文君新寡。
  “振凱,你先送舅舅回去吧!我進去看看……大哥。”他艱困的說。
  “嗯,表哥,你節哀。”
  送走了母舅,陸修棠往墓園走去,簇擁的眾人已經上車,經過車輛旁,他本能回過眼眸,這時端坐在車內的女子取下墨鏡,露出她一臉的年輕,宛如燦星的目光也朝他睞了來,只見她的眉梢揚起,帶點打量詢問的意味,嘴角扯出幾不可見的弧度,隨即,車子揚長而去。
  墓園恢復了平日的寧靜,這才是墓園該有的況味。
  他緩緩走向覆蓋著新土的一壞深褐,低垂下頭,就這麼不發一語的僵直站立著。
  該說些什麼?他在心裡不斷的反問自己,躊躇許久,他還是緘默,只是眼中的哀傷那麼深,那麼深……
  許久,他總算吐出,“為什麼?”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遍地的無聲。
  他抹抹臉,濕意沾染他的手,他不安,索性胡亂的抹去,然後用一種堅定的步伐轉身離開。
  蘇立文在車旁靜候著,只見陸修棠快步走來,拋下一句話,“走,我們回陸家去。”
  他有些發愣,“回、回陸家?”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聽他說出這幾個字。
  “對,回陸家。”口吻再堅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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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9 15:22: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二少爺,是二少爺回來了 ”陸伯跟陸嬸有些激動的嚷著。
  “陸伯、陸嬸,身體好嗎?”陸修棠溫和的低喚。
  “好,當然好,快進來。”
  在這對守著陸家多年的老夫妻的眼神示意下,陸修棠帶著複雜的兩種心情轉往大廳方向。
  大廳依然華麗,那盞水晶燈在傍晚時分一如往常的被點亮,寬敞的廳裡親戚散坐著,各懷鬼胎的打量身邊的人。
  他一跨入大廳,就看到這麼詭異的一幕,早先的喪禮上還不見如此熱絡景象,難道是因為屋裡不比墓園空曠,所以人看起來多了?
  “修棠,你總算回來了。”施啟銘率先起身招呼他,不忘送一記挑釁的目光給端坐前方的王瑩潔。
  王瑩潔納下了那道目光,依然端坐,臉色莊嚴肅穆,帶著一種篤定。
  陸修棠環視眾人一眼後,視線就鎖住一身黑色套裝的她。
  那是令人難以忘懷、怦然心動的花容月貌,白淨無瑕的臉,柳葉似的眉,湖水深的眼,高翹靈巧的鼻,還有那一度讓他誤以為是抹上口紅的唇,她是個不需要妝點就美若天仙的女孩,不過越美麗的女於,似乎也就越是蛇蠍心腸,瞧她一臉的篤定,分明是掌握了什麼。這一刻,他決定收回對她的憐憫。
  他緊抿的唇吐出一聲冰冷,“大嫂。”
  王瑩潔抬起不雜悲憫的臉孔,“你是修棠小叔?坐,快坐 ”軟聲招呼。
  低下頭,她在心裡低喃,坐,快點坐好,要不待會遺囑一公布,我怕你會嚇得坐不住、站不穩。
  清澈的眼掃過大廳,看來,要知道誰家親戚多,還真非得等到魂歸離恨天,遺囑將亮時,八竿子打不著、老死不相往來的全都會冒出頭,瞧,滿廳蘿蔔呢!
  “好了,都到了、都到齊了。”施啟銘大聲說,儼然是大家長的姿態。
  成律師見人來得差不多,肅然起身,從西裝內裡的口袋取出一只信封,在大家屏息以待的情況下,小心翼翼的打開,抽出遺囑。
  “本人受已故陸氏集團董事長陸境山之委託,特來向家屬公布陸先生身前親立的遺囑,現在開始公布……”
  不知道是氣氛太沉重還是燈光太搶眼,今晚的水晶燈折射的光芒讓不少人頭暈目眩,只能豎起耳朵仔細等待自己的名字,還有名字下伴隨的數目。
  “首先,王瑩潔夫人得到陽明山陸園別墅、集團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現金五億三千萬元,即日起繼任為陸氏集團董事長一職,另珠寶、古董總價兩億五千五百萬元整,還有上地五筆,市值十四億……”說完一長串,成律師停頓喘口氣。
  頓時,大廳傳來不少抽氣聲,大家都為那筆可觀的遺產瞠大了雙眼。
  天啊!躺著吃都吃不完了,大伙兒舉出十根手指都不知怎麼計數。
  “接下來是陸修棠先生,古董十件,兩部古董房車,集團股份百分之五。”
  叔嫂兩相比較,陸修棠的部分明顯縮水了,可能塞牙縫都不夠吧!可誰也不在意,大家在意的是自己能得到多少,每個人摩拳霍霍,緊張的氛圍未退……
  成律師清清喉嚨,“至於在場的每一位聆聽遺囑者,各得兩瓶陳年紅酒。”
  轟的一聲雷響,包括施啟銘在內的一幹遠親近戚幾乎說不出話來,誰都不可置信他們只得到微不足道的兩瓶紅酒,難不成所有的好處全讓剛進門的新夫人給侵吞了不成?
  瞬間,一道道銳利質疑的目光都射向勝券在握的王瑩潔。
  王瑩潔也正暗自思量著,眼眸不著痕跡的掃視在場的人一回又一回。
  究竟座上的哪一個人,是陸境山口中那虎視眈眈的野心份子?
  是八竿子打不著遠的表叔嬸,還是一開始就跟她不對盤的母舅施啟銘,抑或是坐在右邊的大表姑的孩子,還是喪禮終了才匆匆趕到的小叔 陸修棠?
  她把視線拉回始終抿著唇的陸修棠身上,恰巧,他也禮尚往來的投來一記質疑的目光。
  唔,難道是他?她低語思忖。
  忽地,意識到四周突生的責難眼光,她連忙回過心神。
  嘖嘖,看來這些親啊戚的很火大,長久以來巴望的就是這一刻,偏偏好處讓她這小丫頭一人佔盡,終於知道陸境山為什麼選上她了,這陣仗還沒幾個人挺得住呢,幸虧她聰慧伶俐、勇氣過人,這才捱得住。
  “謝謝各位家族耆老……”扮起戚激的臉孔,王瑩潔正想要說些緩頰的話。
  說耆老是虛偽了點,她真想說的是各位行將就木的老賊。
  施啟銘手掌擊上桌面,桌身劇烈搖晃,“不可能,我懷疑這份遺囑是假的。”他登高一呼,幫吃了悶虧的大家吐一口氣。
  “怎麼可能會造假,成律師的公信力可是有目共睹,施副總,喔不,舅舅,你怎麼會這麼說?”王瑩潔扮得嬌弱無助,口吻無奈。
  “為什麼不可能造假,這遺囑搞得遺產根本就是留給你一個人的!”他氣燄高張。
  她眼眶一紅,“陸家本來就我一人,我跟老爺纔不過新婚,哪來得及有孩子,難不成要我胡亂找一個來賴他不成?”她雙手掩面,煞是委屈。
  “誰說只有你一個人,咱們陸家還有修棠在,陸家的一切留也是留給他,哪輪得到你這謀財害命的小寡婦,集團董事長怎麼也輪不到你來做,也不想想你是哪根蒜、哪根蔥 ”
  “成律師……”王瑩潔無奈的看著律師。
  成律師板著不容質疑的臉孔,“這是份正當的遺囑,陸董事長生前在夫人陪同下看著我逐條立下的,最後的署名用印都是陸董事長親自動手。”
  “死無對證,任你怎麼說,說不准是你們串通……”施啟銘簡直要氣炸了。
  “施副總,對於你的言論我將會保留法律追訴權。”嚴謹的成律師出言警告。
  “爸,你冷靜些。”素來軟弱的施振凱趕緊安撫。
  王瑩潔目光冷不防的掃過陸修棠,他倒好,不吭不哈的還有個母舅為他強出頭,難不成他就是她該嚴加提防的對象?
  “舅舅,我知道你也餓了,所以說話就不客氣了些,都怪我疏忽,”她賠著禮,“陸伯,快,快讓陸嬸把晚餐準備好,替老爺謝謝這些至親送他這一程。”
  “是,夫人。”
  原以為自己好歹也能分個幾千萬花花,撈個代理董事長做做,誰知,竟只有兩瓶紅酒,這種量販店就可以買到的東西他希罕個屁!
  “當我是餓死鬼投胎,成天想吃!”施啟銘臉色驟變,霍然起身,“你留著自己慢慢吃,能吃多少就多吃些 ”話落,拂袖而去。
  看出頭的定了,其他人也紛紛凝著張臉的相繼離去,剛才還高朋滿座的客廳,瞬間只剩下王瑩潔和始終不發一語的陸修棠,兩人各據一方對視。
  他的目光不是友善,但也還稱不上敵對,是有所保留的打量。
  聽說他是搞什麼古文物買賣的,瞧,那張俊俏的臉孔,天庭飽滿、眸光有神、鬢若刀削、唇形飽滿,一臉正氣凜然又孤傲不羈,以她超高的審美標準來看,這男人絕對是上上之選。
  把這種極品男人擺在身邊,說不定她的智商會衝破三百,未來陸氏集團的年收入也會大幅提升。
  可惜他心腸不大好,競想蠻搶不屬於他的東西,看來她這如母長嫂得想個法子好好教訓他才是,男人長得好看心地不佳,那也不行的,得調教調教才是。
  許久,陸伯恭敬走來,“夫人、二少爺,晚餐準備好了。”
  “小叔,快請上座。”她起身邀請。
  陸修棠一逕瞅著她,十分的嚴肅威儀,沉沉的嗓音問:“大哥怎麼走的?”
  她無辜的一挑眉,“沒法兒呼吸,所以心臟停了。”
  “我要聽的是醫師的死亡證明。”他加重語氣,一派嚴肅。
  “胃癌末期的癌細胞移轉,導致休克、嘔血。”她端正心神說。
  “最後大哥是否有說了什麼?”
  精明的腦子閃過陸境山咽下最後一口氣前的掙扎吶喊,“你一定要捍衛陸家,小心……修棠、修棠他一定會……”
  一定是他,那個想奪取集團的人,王瑩潔的雙眸緊盯著陸修棠。
  她若照實說出陸境山死前那番話,豈不給他一個警惕防範的機會,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她不說,誰也不知道。
  搖搖頭,她用緘默當作回答。
  陸修棠沉吟許久,半晌,他從沙發起身,一如剛剛那些人選擇離開。
  “小叔不留下來吃飯?”
  停下腳步,他不友善的側過臉孔,“大嫂自用吧!”
  “款,等等。”
  “什麼事?”
  “如果我想出資買下你的股份,多少錢你會願意?”她存心挑釁。
  聞言,他皺起眉,銳利眸光掃來,把他的不滿全然表現出來,“大哥屍骨未寒,大嫂又何必掛心區區百分之五的股份?”開門、關門,他走得灑脫。
  王瑩潔坐回沙發,單手支頤,如果真是陸修棠,他會怎麼搶奪呢?她想得直蹙眉。
  “夫人,用餐了。”陸伯提醒。
  “陸伯,當初為什麼二少爺要離開?”
  他一愣,搖搖頭,“我不清楚,老爺啥也沒說。”
  謎,又是謎……
  她煩躁的抓抓頭皮,天啊!看來她不只要捍衛陸氏集團,還要當一回江戶川柯南,這年頭小寡婦的責任還真多。
  “算了,先吃飯去,血糖一低是無法有太神準的判斷的。”
  現在的頭號大敵暫定是陸修棠,接下來得一步一步緩著行事,不過幸虧她是天才,而沒有什麼事難得倒天才的。
  朝代古文物中心辦公室。
  “阿棠,專人送來的邀請卡。”蘇立文人還在樓梯一路嚷嚷走來,好不容易人到了,手指、手腕微微使勁,將邀請卡射向陸修棠的辦公桌。
  “什麼邀請卡?”他取下眼鏡,將視線從桌上的西方古文物介紹書籍中挪移開來,淡淡的掃了那只鵝黃色的信封一眼。
  “說不准是鴻門宴,還不快打開看看。”
  “瞎扯。”陸修棠取過拆信刀,俐落的一刀劃過,燙金的卡片上寫著邀約。
  誠摯邀請修棠小叔一同餐敘。
  嫂瑩潔
  沒有時間地點,十分的簡單扼要。
  “下戰書了吧!還是想要演什麼嫂友叔恭的戲碼?”蘇立文不知幾時巴了過來,把內容看得一清二楚。
  “款,瞎說什麼嫂友叔恭?”
  “款,你那嫂嫂為什麼要請你吃飯?”他難掩好奇。
  “不知道。”陸修棠單手支頤,揣測著全然陌生的大嫂的意圖,難道是為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可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倘若不,又是為什麼?
  “發啥愣?”蘇立文頂他一記。
  “幾點了?”他問。
  “五點半。”
  他一把闔起麵前的書籍,“我回別墅一趟,看看究竟是什麼事。”
  “款,合夥人,你要小心,千萬不要被吃了,我可能沒膽去認屍。”
  “你都還沒死,我怎麼捨得死?”
  “呸呸呸,快滾快滾。”蘇立文避諱的趕著他,惹來他一陣笑。
  離開朝代,陸修棠駕著車子一路上都在猜想原由,大費周章的差人送邀請卡,到底這小嫂子是打算怎麼料理他?越想態度越嚴肅了起來。
  當他的車駛入陸家別墅,站在二樓落地窗前的王瑩潔嘴角上揚些許弧度,看著他打開車門走下,冷不防的一個抬頭,他們兩人的視線就這麼不經意的觸及,她揚手粲笑,他則微微頷首,邁開步伐往屋裡走去。
  “唔,這麼冷漠。”她暗自嘀咕。
  須臾,聽見陸嬸開門後與他一陣熱切交談,她攏攏發,抓起床上的披肩,緩緩下樓。
  “你來了,小叔。”站在階梯上,她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勝利姿態輕語。
  陸修棠一逕瞅著她,許久,緊抿的唇吐出一句,“大嫂。”口吻生疏。
  “陸嬸,晚餐準備好了嗎?”
  “夫人,好了。”
  “謝謝你,陸嬸。”她蓮步而來,“來吧!小叔,來嘗嘗陸嬸為你做的菜,十年了,你一定很懷念。”
  餐桌上,叔嫂兩人一頭一尾的坐著,面前隔著一盤又一盤菜餚。
  陸修棠打量著她的模樣,發現她神采奕奕,一點都不像是死了夫婿的寡婦。
  “怎麼了?不合胃口?”王瑩潔感受到他的打量。
  他沒有說什麼,端起白色瓷碗,緘默的吃了起來。那味道,讓他熟悉得發悵,一年到頭在世界各地奔走,這味道已經是十年前的記憶。
  她個動聲色的覷著他的一舉一動,就連發悵的模樣也瞧得巨細靡遺。
  他打破沉默,“大嫂近日可好?”
  “好呀,怎會不好,屋子幽靜,董……”她連忙改口,“你大哥又留了一筆錢財,不愁吃不愁穿,怎會不好?”口吻暢意。
  仙微微蹙了眉,眼中有著不以為然,她有著超乎年齡的市儈。
  “對了,小叔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古文物買賣交易。”
  “喔,好特別,那一定見識過不少稀世珍寶了,改天我也買幾件來玩玩。”繼而又問:“對了,小叔,你成家沒有?”
  “尚未成家。”
  “那不是很孤單?改天大嫂幫你介紹幾位名媛淑女,你大哥走了,你的終身大事有大嫂幫你打點,不怕找不到合適的人。”
  眉一捺,幾條皺折聚在眉宇之間,“不用麻煩大嫂了,孤單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他說了重話。
  “呵呵,那倒是,人心是最難揣測的,不是嗎?”她低低一笑,“我真好奇,當初小叔為什麼沒進入集團工作?”
  “集團有大哥掌舵即可,我有自己適合的事業。”
  “可兩兄弟齊心協力不是更好?”她緊咬著他的話。
  “人各有志。”一句話將她打了回去。
  “聽說小叔離家闖盪十年了,當初為什麼要離家?我聽說這十年你沒回過陸家一趟,是不是跟你大哥……”
  他臉色覆上一層冰霜,“不是。”一口阻斷她的臆測。那是他一直想要忘記的事情,為什麼她還要提起?
  “不是什麼?”她猝然笑道:“我話都還沒說完,小叔幹麼急著回答?”她調皮的眨眨眼。
  被將了一軍,陸修棠更是對這年輕的嫂子有幾分提防,總覺得她是想刺探些什麼。
  “說嘛、說嘛,自己人有什麼好避諱的,我很好奇像你們這樣差了近三十歲的兄弟,到底會為了什麼樣的事情爭論不休而撕破臉,十年不相往來,老實說,如果有人說你們是父子我都不意外,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好吵的?”王瑩潔十分好奇的催促著。
  她真的是刻意想打探的,那番話讓他渾身一震,強咽下內心的怒火,嘴抿得更緊了。
  “夫人,公司主管打電話來。”陸嬸拿著話筒走來。
  “說我在忙,不接。”王瑩潔一口回絕。她正準備逗這難得現身的小叔,管他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挑錯時間就不對。
  “大嫂,為什麼不接電話,或許公司有急事。”
  “有急事就去處理,打電話給我做什麼?我又不是消防隊,成天幫忙滅火嗎?”她輕斥。
  陸修棠對她的態度很反感,渾身凝著一股氣。
  “大嫂,身為董事長,有很多決策必須由你下達,這樣底下的員工才能夠盡力執行,況且你現在並不是在忙,而那些員工說不准還在辦公室裡加班……”
  “停 ”手掌一揮,阻止他再說下去,“我知道你對經營管理有很獨到的見解,但是,現在用餐時間,你說太多我會睡著。”夾起一塊雞丁,她大口的咀嚼著,一派坦率不做作。
  他擱下碗,決定切入主題,“大嫂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不能閒話家常嗎?現在陸家就我們兩個人,多溝通親近是應該的。”她回了一臉的笑容,跟他的凝肅是天差地別。
  “既然如此,我吃飽了,謝謝大嫂今晚的招待,我還有事,先走了。一他再跟這個女人繼續同桌吃飯下去,他真伯自己會掐住她的脖子,要她還他大哥來。
  一想到大哥這輩子辛苦經營的家業,竟然是被這麼粗心的對待,他就覺得很不值。
  “款,等等嘛!我還沒吃完呢!好吧好吧,我直說了,上回我跟你提那百分之五的股票,你考慮得如何?”她漾著甜美的笑容,直瞅著他。
  果然!“我記得那天我的話很清楚,當然現在還是不改變。”
  “可是我想要你手中的持股。”她十分篤定的說。
  “大嫂想要,而我未必得給吧?”他凝聲道。
  “你沒有拒絕的餘地,說吧!多少錢,我一定可以滿足你,萬一晚了,我怕就沒這等好身價了。”
  “那就晚些再說吧!面對股價的落差我應該可以挺得住。”
  “陸修棠,你不是無心在集團嗎?百分之五的股票不多,我這麼誠意跟你收購,你為什麼不賣?”
  “因為我找不到好理由賣它。”
  “十倍的價錢如何?”
  “愛莫能助。”他霍然起身。
  “難道你不怕我賤賣公司的股票,屆時股價大跌,相信對你也沒有好處,搞不好公司會被取消上市資格呢!”
  “你究竟是為了公司好,還是另有私心?”他逼問。
  她緩緩的定向他,靠得極近極近的抬頭仰望著他,“私心。”手指輕佻的刮過他的臉頰。
  陸修棠一把掐住她放肆的手,幾乎捏碎,“我替大哥感到寒心。”
  話落,他甩下她的手,雷霆萬鈞的離開。
  王瑩潔猛甩著差點粉碎性骨折的手,“疼……”可一方面又覺得好玩。
  看著那盛怒遠去的背影,她低低的笑了起來,媚眼眨呀眨的。
  瞧他剛剛氣得幾乎噴火,幸好他走了,要不再這麼刺激下去,只怕他會把她宰了沾哇沙米吞下肚,連喪葬費用都省了。
  怎麼辦?跟這麼帥氣又正氣凜然的男人交手,她沒把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她甚至覺得他是無辜的。
  看來,她得“把心肝抓坦橫”,才出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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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接連幾日,陸家大宅往來車輛熱絡,什麼大伯、阿嬸、叔公、奶娘……全都是看準了她口袋裡的荷包而來。
  “啊……”王瑩潔不雅的打個呵欠,“表姑,你就明說要多少。”
  說了半個小時,哭窮還沒哭完啊!瞧,真那麼窮,一身寶格麗珠寶首飾是哪來的?難不成搶的?哇,那可要報警處理了。
  她眼神銳利的掃視著,心裡嘀咕不止。
  “呵呵,不多,就挪個一千五百萬,你也知道婚禮總是繁瑣了些。”
  “一千五百萬?天啊,表姑,你兒子的婚禮就要花一千五百萬準備,叫他去公證省錢又省事,你也知道,昨兒個我買了一條項鍊,把手頭的三千萬花光了,現在沒有余錢給你辦婚禮,叫他甭結了,當心又製造一個寡婦,那可糟了。”
  “你、你 ”坐擁上百億身價,錢不藉還咒她兒子早死,表姑臉色大變。
  “怎麼突然結巴啦?快,我幫你介紹個醫師,只要一刀,情況就會改善的。”她善意的建議。
  “不用了 ”渾身飄散著濃郁香氣的女人氣呼呼的甩門離開。
  “又了結一個啦!陸嬸,你說這是今天第幾位了?”
  “第二十個,夫人。”
  “天啊,困死我了。”拜託,打從她升級為全台第一女富豪,所有素昧平生的遠房親戚都出現了,個個像乞丐似的伸手就是打她荷包的主意,款,那可是進到她王瑩潔的荷包了,想拿走,連個子兒都別想!她的錢她自己花,不用這些善心人士來幫忙。
  早知道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稱作遠房親戚,那她當初應該去找王永慶,讓他念在同姓本同宗的份上分她一點,她就家財萬貫了。
  “陸嬸,明天去幫我買幾只西藏獒犬,養在門口,看誰還敢來借錢。”又打個大呵欠,“我要去睡了,陸嬸,你也早點睡吧!”
  “是,夫人。”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王瑩潔抓抓自然成型的鳥窩頭,一副傭懶的姿態下樓吃早餐。
  “夫人,公司的施副總在找你,說有公事要跟你討論。”陸嬸說。
  “嗯。”討論?看他是想加薪升官吧!真不知道留他在公司做啥,養老嗎?好高額的老人年金。
  王瑩潔不當一回事,抹抹唇邊的蛋黃,心裡贊嘆著,天,睡得真舒暢,還有早餐吃,早知道當夫人這麼好,她八輩子前就來排隊。
  “施副總希望夫人一起床馬上回電。”
  這麼急,會不會是因為她這幾日賤賣集團股票,導致股價下跌,打來跟她抗議?跌啊,等到股價跌到極致,她好大量買進,她打的就是這如意算盤。
  “不回。”一口拒絕,抬眸睞了陸嬸一眼,面上帶著淺淺的微笑。
  “夫人,那個……還有二少爺他……”陸嬸聲音越來越小。
  她馬上舉手阻止,“停,陸嬸,以後再有誰打電話到家里來,一律說我不在,我高興就會自己接,不高興就讓電話響壞了也無所謂,也甭留電話號碼了,因為我不會回,至於公司的事情,那就在公司講。”只是,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踩進去辦公室過呢!呵呵,一得意,淺笑逐漸擴大。
  “是。”陸嬸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王瑩潔吃個飽足,回到房間,對著開敞的衣櫥喃喃自語。
  “可鄰,想要扮揮霍俏寡婦都沒行頭,總不能還穿套裝吧?哇 ”摩挲下巴一陣,她決定出門血拚,用實際行動來昭告天下,對,本人就是全台第一富豪小寡婦!
  二話不說,她火速殺到各大精品專櫃,準備好好的叫那些虎視眈眈的傢伙們見識她的敗家能力,這是女人天賦,不用學就會。
  在窗明幾淨的精品專櫃裡,一抹青春的身影正左右來回審視著身上的新裝,不等旁人提供什麼意見,“好,就這套,我直接穿在身上。”
  白金無限卡一刷,就是萬把塊,這只是第一站,接著她徹徹底底的走過各大品脾專櫃一輪,戰利品已經不是她一人可以徒手搬運得了。
  只見她身後一串長龍似的服務人員,個個捧著東西恭敬的護送她離去,同一時間,她這新出爐的富寡婦聲名遠播開來。
  就這樣型塑了幾日,現在台北社交圈裡有誰不知道她王瑩潔是個揮霍的女人,拿著亡夫的錢四處去撒,公事完全不見處理,陸氏集團真可謂群龍無首啦!保證讓有心人士心癢難耐,恨不得馬上出手攬下陸氏集團的命脈。
  來啊!她等的就是他們自動送上門來,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一個星期後,她終於進公司,多日不見的秘書捧著一大疊的Messages,她隨意翻翻,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
  笨,這些傢伙真的很笨,一點小事也作不了決定,要不幸虧她事前安排好一批種子工讀生,分散在各階層部門幫她收集情資、處理瑣事,方便她把堆積如山的工作進度消化於無形,伯這堂堂陸氏集團真這麼倒了。
  那些工讀生平日只是負責倒茶掃地的,然而個個可都是未來她想重金禮聘的優秀人才呢!
  “真是位子坐得高,智商卻低得嚇人。”口中輕喃。
  匆而,她發現一張令人驚奇的Message?
  是那個對她不大友善的小叔款!多翻了一下,發現還不只一張呢!
  看,心急了哏,就不信他真可以忍著不吭聲,兄弟的生死是一回事,家產的事情還是得回歸公平原則。
  “哼,速回電?唔,這麼多張啊!呵呵……”王瑩潔念著上頭的字眼,差點沒笑岔了氣,“你說回電就回電,這個蠢小叔,看我這如母長嫂怎麼好好教教你做人的基本禮節。”捏爛了紙條,一扔,命中字紙簍。
  “待會誰找都不見,電話也不聽。”她誇張的打著呵欠,提著她剛剛血拚的成果進辦公室,門一鎖,安穩的即使外頭烽火連天都不幹她的事兒。
  這時,找了她一個星期的陸修棠在母舅施啟銘的護航下,一路穿越層層關卡來到董事長辦公室外頭。
  “對不起,董事長交代現在誰都不見。”秘書擋了下來。
  “不見?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前董事長的弟弟,還不快叫那丫頭把門打開!”施啟銘的鼻間呼出惱火的氣息。
  “可是董事長交代過,她誰都不見,我不能放行的。”小秘書無辜得緊。
  “董事長在裡頭吧?麻煩你用內線電話通知她一聲,我是陸修棠,只打擾她幾分鐘。”陸修棠阻止母舅的蠻橫,客氣的道。
  小秘書看他還算端正有禮,便硬著頭皮打了內線電話。
  嘟了老半天沒人接,她也只有無奈的搖搖頭。
  “修棠,你看,這女人分明是等著看陸氏集團滅亡,以前你哥哥幾乎是住在公司裡,現在她卻可以十天半個月的不進辦公室,來了也不辦公開會,躲在裡頭幹麼?睡覺不成?舅舅老了,哪能夠幫你們這樣撐下去,還不如早早退休回家養老。”
  陸修棠臉色益發的沉重,集團由誰接掌他並不在意,重要的是那個人能夠真正擔負起成敗責任,領導統馭員工,拓展公司版圖,而近日關於他這小嫂子的傳聞,除了揮霍還是揮霍,甚至更賤賣公司股票,造成投資人信心動搖,紛紛欲取消與陸氏集團的合作。
  一想到陸家人用生命守護的心血,被這麼漠然的忽視,他忍不住攬緊了眉,恨不得將她毒打痛斥一頓。
  “鑰匙拿來。”他目光嚴峻的看向秘書。
  “我沒有鑰匙……”秘書囁嚅道。
  “董事長辦公室不是都會有備份鑰匙嗎?”他眸光一凜。
  “快拿來,要不然明天就開除你。”施啟銘一肚子怨氣藉此發洩。
  “舅舅,你不還有會議?先下去,這事情我會處理。”陸修棠低聲說。
  “好,修棠,一定要給那女人一個教訓,剩下的交給你了。”施啟銘為自己找來這麼有力的人,感到十分放心,看著秘書不安的表情,愉悅的離開。
  “我不想為難你,但是請你交出鑰匙。”陸修棠再一次靠近。
  秘書連退數十步,這男人不需要舞拳弄腿,光是低低緩緩的聲調,就夠讓人覺得壓迫。只見她眼眶泛紅,怯怯的說:“備份鑰匙早交給董事長了,我這裡沒有……l
  他深深的呼吸,緩和情緒,看來這大嫂的心機跟她的年紀是成反比,任他修養再好,都無法忍受她這種囂張行徑。
  陸修棠抓起電話,“立文,幫我叫個鎖匠到陸氏集團總部大樓。”
  掛上電話,十分鐘後,蘇立文領著鎖匠出現了。
  “本來會更快的,是樓下警衛龜龜毛毛不讓我上樓,光解釋都不知道浪費多少時間。”他一出現就猛嘀咕。
  八秒鐘,董事長辦公室的門鎖喀喳一聲,開了,陸修棠推門一瞧,沒人?
  “款,沒人?l蘇立文納悶的瞥向秘書。
  “我……我不知道。”她一頭霧水,明明就看見人定進去了,怎麼會沒人?
  陸修棠逕自跨進,筆直的走向另一扇門,旋開門,一陣震天價響的嘈雜聲傳來,那個天殺的女人坐在電視機前,面前的PS2扮演鬼武者的廝殺讓她玩得樂不思蜀,腳邊堆了幾本攻略大全,沙發上堆成小山的名牌提袋都是她的戰利品,瞧她陶醉的,渾然忘了她身系上千員工的家計前途。
  這一刻,他寧可她是傷心過度,那麼他會心生憐憫,而不希望她如傳言所說,瘋狂沉溺在揮霍的世界無法自拔。
  一個新婚又喪夫的女人,為什麼可以這麼開懷的在這裡大玩她的電玩遊戲,渾然不知這世界就要因為她的散漫而驟變,難道她連一點的感傷都沒有嗎?陸修棠的雙手垂在兩側,揪緊又鬆開的反覆著。
  王瑩潔猛一轉身,發現一張鐵青的面孔就在她身後幾步的距離。
  唔,被抓包啦!瞧,那張臉活像是被火燒過似的……
  陸修棠旋過身對著蘇立文命令,“你可以回去了,順便幫我把門帶上。”
  在他的嚴厲目光下,有再多的好奇心,蘇立文還是得乖乖離開,免得被這傢伙遷怒下去,白痴都看得出,他極度不爽中。
  當閒雜人等一退,王瑩潔毫不見愧色的笑著,“小叔你來啦!快,我正要過關呢,一塊來玩吧!”她笑得牲畜無害,還大方的送上搖桿,分明是跟天公藉膽。
  陸修棠告誡自己冷靜,定去將電視一關,房間頓時安靜下來,“大嫂,你知不知道你的職稱背後所背負的責任?”
  “什麼責任?別站著,過來坐啊!現在猛站也長不高了。”她手納呀納的。
  “陸氏集團上千名的員工,還有每個員工的家庭。”他沉聲說。
  “唔,我困了,挑戰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闖出這點成績。”她離開地板,癱坐在沙發上。
  她這一起身,他這才發現,她竟然將公司的文件卷宗當作小凳子似的坐在屁股底下,真是叫人忍無可忍。
  “大嫂,你實在……”
  “大費周章找我有事?怎麼,是不是決定好你那百分之五股份的價碼了?”
  “很抱歉,我並沒決定要賣掉。”他氣咬得牙齦隱隱作痛,瞪著那奢侈的一袋袋名牌服飾。
  “喔,這是我今天的血拚成果,大概花了二十多萬吧!呼,其實逛街也是很勞累的,不過沒辦法,我實在沒法兒將錢交給其他人去揮霍,這事兒還是自己來就好。既然小叔沒有打算賣,那就沒啥好聊的了,等你改變心意,再跟我聯絡。”低頭看看手錶,“啊!來不及了,我晚上要參加一場Party,先不說了。”
  她二話不說,飛也似的逃離辦公室,快得讓陸修棠措手不及。
  坐在車上,王瑩潔還笑得花枝亂顫。
  他一定沒料想到她竟敢這麼開溜,好玩,原來戲弄人還挺樂的!
  一想到陸修棠臉色發青的模樣,王瑩潔真是作夢也會笑,蹺著腳將書房的皮椅狠狠的旋了一圈,她樂得幾乎要飛上天。
  誰要他打斷她辦公的心情,還得把文件塞在屁股底下當凳子,活該!最好氣得他心臟衰竭。
  看看電腦螢幕右下方的時間,將拉拉雜雜的公事處理好都十一、二點了,真不知道養一大堆笨蛋做什麼,連企劃書都寫得語焉不詳、撲朔迷離,這種東西還能一再的上呈,真服了這些老人,哪天她的忍耐力到了極限,一定用虎頭鋤伺候。
  “啊 ”狼狠的打了個呵欠,她決定去泡個薰衣草香氛澡,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跳下椅子,伸個懶腰,一跨步,冷不防的被一條電線絆著,當場摔得她五體投地,連帶撞上一旁的書櫃,幾本書就這麼砸在她背上,不單五臟六腑隱隱作痛起來,就連背只怕要瘀青內傷了。
  “疼……”趴在地上,她痛得想殺人。
  匆地眼一瞥,一堆原文書裡的其中之一,掉出好幾張小卡紙。
  “這什麼東西?好臟!”她吹了書面的灰塵,嘀咕一聲,爬坐起身,探手將地上的小卡紙拾起。
  泛黃的卡紙條,上頭寫著簡短的字句。
  翠珊,生日快樂。
  沒有署名,王瑩潔翻到背後,啥線索也沒。
  翠珊是誰?她腦子裡滿滿的問號,多得讓人想打包送到倉庫去。
  這會兒她睡意全消,收拾起地上的小卡紙,細細讀了起來。
  謝謝,我很喜歡那只突脊龍紋鐲,那是周代的青黃玉吧?
  “青黃玉的突脊龍紋鐲?什麼鬼東西!”她嘀咕一句。
  她把這好幾十張的小卡紙都讀過一回,發現是一個叫翠珊的女人跟另一個人往來的訊息,對方始終沒有署名,多是一堆簡單的噓寒問暖,為什麼這些卡紙會在董事長的書房?
  王瑩潔感覺渾身精神都來了,遇上這麼詭異的事情,她不好好查他個水落石出,怎麼對得起自己!
  二話不說,她把睡眠跟泡澡扔到一旁去,三更半夜開始在這書房來來回回的搜尋。
  一夜光景,原本整齊的書房瞬間變成一座廢墟,她把所有可能的小卡紙通通抖了出來,絕不遺漏任何蛛絲馬跡。
  當清晨第一道陽光灑下,她瞥了眼角落,發現那書櫃正招喚著她靠近,她毫不遲疑的爬過去打開,意外發現最偏處的櫃子裡還隱藏著一只木盒。
  一把拿了來,“可惡,還上鎖!”她從桌上探來一把拆信刀,大有豁出去的姿態,準備跟這只木盒廝殺。
  最後拆信刀歪了,木盒還是開不了,她索性拿紙鎮把這爛鎖砸個徹底,裡頭的東西無所遁形。
  是日記本,一共有三本,還有幾張照片,她端詳起來,照片裡全是同一名女子,她懷疑她就是那個叫翠珊的人。
  日記的第一頁
  我來到了陸家,終於進入這個富豪之家,雖只是照顧老主人,但見到他……
  他是那麼的好,每每想到我的來意,我真是愧疚,但是我顧不了許多,只希望能有機合。見他一面,這已足夠讓我欣喜若狂。
  王瑩潔快速翻過第一本日記,裡頭除了寫著想愛又不敢愛的情愫,再來就是對家人的恐懼,日記的主人有一個哥哥,看得出來她很畏懼他,可是除了這些,她對事情還是沒個頭緒。
  忙了一晚,她心上只落下翠珊這個名字,還有那只青黃玉突脊龍紋鐲。
  對了,書房裡還有一個抽屜是她無法打開的 書桌左手邊最下方的那個抽屜,她突然對此好奇了起來。
  她奔下一樓,“陸嬸、陸伯 ”
  “夫人,什麼事?”
  “董……我說老爺書房抽屜的鑰匙在哪裡?我打不開,裡頭有一份重要的文件。”
  “抽屜的鑰匙?這一向都是老爺自己收著的,我也不清楚,可能要房裡找找,還是要請鎖匠?”
  王瑩潔思緒一轉,鎖匠,不大牢靠,暫不考慮。
  “先不用,我到房裡找找。”她匆匆回到二樓,這回打算進入陸境山生前的房間,仔細再找一回。
  就當整個二樓幾乎被她翻爛了,她終於在床頭櫃旁找到疑似的鑰匙,二話不說,她奔回書房,插入匙孔扭轉一下。
  那一聲喀喳,差點沒讓她感動得痛哭流涕。
  拉開抽屜,裡頭放著許多牛皮紙袋,全來自一家徵信社。
  “徵信社?董事長找徵信社做什麼?”
  她將所有的牛皮紙袋抱出,連同剛剛的三本日記、照片、小卡紙,一併帶回自己的房間,她得先弄清楚這些古早事,或許能從中找到什麼訊息也說不定。
  比如說,誰曾經表露了野心,比如說,為什麼小叔離開陸家多年不歸,又比如說……
  總之,這陸家似乎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有趣。
  花了一整天看完跨越十年的牛皮紙袋,裡頭全是陸修棠動向的掌握。
  看來很尋常,就是各處遊歷的工作,可為什麼陸境山要這麼仔細的托徵信社對他完全掌控,是防備還是極度的溺愛?
  王瑩潔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問題,直到車子在朝代古文物中心門前停下,她才止住思緒。
  一定進去朝代,迎面襲來一陣沉木香,她打量著擺置的古董,書畫已是平常,叫她感興趣的是鑲嵌在牆上的展示櫃,裡頭全是頂級的古玉。
  “小姐您好,這是剛從海外收藏家手中買來的古玉,目前可以看到的是石家河文化晚期的白玉神人面飾,商代的青玉龍紋短刀,清朝白玉雲龍紋圓佩、白玉象耳遊環六菱形百壽杯,白玉五福臨門硯,另一邊則是瓷器、漆器……”
  她揚手制止,“有沒有青黃玉突脊龍紋鐲?”王瑩潔單刀直入的問。
  “青黃玉突脊龍紋鐲……”小姐臉微赧,“很抱歉,目前這裡的古玉不包括您要的龍紋鐲。”
  “我聽說你們可以接受客人指定的古董,代為尋找收購?”
  “是,沒錯。”
  “我想要請你們幫我找到青黃玉突脊龍紋鐲,沒有底價的限制,只要讓我得到,我可以預付一筆訂金。”她掏出白金無限卡。
  小姐見她勢在必得,拿著無限卡猶豫著該不該接受,忽而,一隻手抽走無限卡遞回給她,低沉的嗓音響起,“沒有青黃玉突脊龍紋鐲。”
  是陸修棠,臉色異常僵硬,服務小姐趕緊趁機閃人。
  “嗨,小叔,原來這就是你的事業。”王瑩潔咧嘴微笑。
  “讓大嫂見笑了。”他態度冷硬得像尊木頭人。
  “沒什麼見不見笑,古文物這領域很專業,所以我想請小叔幫我找一樣東西。”她討好的說。
  “我可能幫不上忙。”他一口拒絕。
  “別太早拒絕,你當然行,我只是想找一只清代的青黃玉突脊龍紋鐲。”
  “大嫂什麼時候這麼風雅了?”他口吻冰冷。
  “人終日在金錢堆裡打滾,偶爾也要佐以書畫、玉器、瓷器之類的古物來增添風雅氣質。”
  “我以為大嫂掛心的是百分之五的持股。”
  “唔,當然掛心,但不減我對古玉的喜愛。”她說得煞是認真。
  “如果大嫂能把對古玉的喜愛分點給公司,那麼集團的股價跌勢應該會和緩不少。”
  “呵呵,股市本來就無常,起起伏伏的是稀鬆平常。難得來捧場交關,快幫我把這只白玉象耳遊環六菱形百壽杯跟白玉五福臨門硯包好,我就要它們了,至於那龍紋鐲,一個星期的時間可以嗎?”
  “很抱歉,這兩樣古玉已經有了買家,至於你說的龍紋鐲,那東西並不存在。”陸修棠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
  “那如果我要白玉雲龍紋圓佩跟商代的青玉龍紋短刀呢?”她挑釁道。
  “抱歉,也都有買家了。”
  “告訴他們取消交易,不論多少錢我都可以支付。”她霸道的說。
  他不以為然的瞪著她,心想,你當然可以揮霍,拿著大筆的遺產,卻放縱公司群龍無首,可惡至極,虧他還一度無知的憐憫她。
  “這倒也是,錢,大嫂是多了,但是,買賣交易有時候是看情分,這忙我愛莫能肋。”他轉身便要離開。
  王瑩潔一腳跨上前去,整個人擋在他面前,“翠珊是誰?”
  匆地,陸修棠渾身像是被落石擊中般,痛苦得無法動彈。
  她把他的異狀看在眼底,趁勝追擊的問:“這叫翠珊的女人是誰?我聽說她有一只青黃玉突脊龍紋鐲。”
  他猝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厲聲追問:“誰告訴你的?誰告訴你關於這些事的,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激動的臉色有些猙獰,她一駭,“很疼款!”用力的將手抽了回來,摩挲著手腕。“你知道青黃玉突脊龍紋鐲的,對不對?為什麼說沒有這東西?”
  他死命的瞅著她,“大嫂,你才新婚接著又新寡,大喜大悲的事情接連而來,為什麼你卻連一滴眼淚、一點傷感的神色都沒有,還是說這一切早在你預料之中?”
  話中有話。王瑩潔冷扯著嘴角,隨即斂容道:“有人這樣說過,當你發現人生的苦痛和荒謬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你該知道眼淚並不是對付它的最好方法。我不愛哭的,我寧可把哭泣的時間拿來做更多讓自己快樂的事情,況且我已經擁有了這麼大筆的財富,還有什麼好哭的?大悲大喜的事情都經歷過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是我不能面對的呢。”她笑著,那樣的坦然自在。
  當你發現人生的苦痛和荒謬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你該知道眼淚並不是對付它的最好方法。陸修棠把這話擱在心裡反覆思量,在對她的敵意裡,隱約浮現一絲敬佩。
  “你真的不能等閒視之。”他真切的說。
  “呵呵,你言重了。”她不甚在意,“說真的,小叔,一句話,到底得要什麼條件,才願意幫我找到青黃玉突脊龍紋鐲?”
  “我也反問大嫂一句,既然你無心公事,到底要什麼條件,你才願意讓出集團的董事長寶座,讓有心領導的人出面統馭?”
  “唔,這是協議嗎?”她認真思忖起來。
  “你認為是協議那就是協議了。”
  忽然,王瑩潔大笑起來,“好,既然你敢跟我談這協議,那我有什麼好怕的。”她踅了幾步,“就你來吧!如果是你來競爭,我會比較有興趣,不過你一樣得拿出一點籌碼。”
  “什麼意思?”他挑起眉。
  “你拿出百分之五的持股還有那只龍紋鐲,而我拿出董事長寶座還有百分之五的持股,我們雙方來一場較量,只要誰能夠在最快時間內讓集團的股價上漲,替集團賺進下一個一億,誰就穩坐董事長的位子,當然,我們享有同樣的資源,為了公平起見,你搬回山上別墅,咱們互相監視,以防範有外援,如何?”
  陸修棠睞了她一眼,揣度她的意圖。
  “不用這麼小心眼看我,如果人生只有勝負,那太可悲,但是少了勝負,那還有什麼好玩。你敢不敢?”
  四目交會,彼此都在心裡估量算計著。
  把一個危險份子擺在身邊看來似乎冒險,但是王瑩潔就是想要從他身上查出點蛛絲馬跡,要不也可以防範他有什麼不利於她的小動作。
  這女人的出現太詭異,大哥的死去又那麼突然,如果能夠知道真相,還可以讓集團走向正軌,那的確值得一試。
  “好。”不約而同,兩人同聲說。
  這場較勁的遊戲馬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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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9 15:23: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當陸修棠以空降總監一職出現在公司,有感於兩位的對立競爭,整個內部派系對立漸趨白熱化,至於至于王則樂得悠閒,至少她的監視行動可以便利些。
  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她聯絡過去十年受陸境山委託,長期調查陸修棠的徵信人員,讓他們繼續跟監,舉凡他幾點出門、幾點回家,見了什麼人、吃了什麼東西,通通都在監控範圍之內。
  看,有錢真是一件好事,什麼差事都有人代勞。
  結束和歐陽靜玉、張祥雍的聚會後,她掏掏被歐陽靜玉念得生繭的耳朵,輕鬆愜意的回家,時間不過才晚上十點。
  “啦啦啦……啦啦啦……”口中哼著輕快的曲子,一推開門,活生生的石膏像就杵在二樓的樓梯口,一臉陰沉的睨著她,活像個捉姦的丈夫,
  “咦?我這年紀應該沒有門禁了吧?”她揶揄道。
  “原來是已經野放了。”陸修棠冷淡回了她一句,緩緩的走下樓。
  “但絕對不是野生的。”她一點也不以為忤,依然興致高昂。
  他走向客廳的沙發,“這麼晚,別說大嫂你剛從公司回來,因為我記得你似乎一個星期沒進辦公室了。”口吻諷刺。
  “我總要先給你一點時間熟悉環境,然後再開始我們的競爭。”她從容的在沙發坐下。
  “不用了,不足的地方我自己會補足,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失去競爭的動力,又或者你只是找個人頂替你的責任?”
  “別這麼說,我只是擔心我的聰明才智會把你嚇跑,所以給你留點喘息的空間。”她說得自負。
  “這就甭了,大嫂,我寧可你展現你所謂的聰明才智,好讓我徹底甘拜下風。”
  “別急、別急,這種事情緩著來。唔,好餓,該來吃點消夜,不知道今天陸嬸準備了什麼?”她起身要往廚房走去。
  “沒有,我讓她什麼都不用準備,早早回去休息。”陸修棠平靜說。
  “什麼 ”她驚呼。
  沒了消夜,她今天怎麼捱過這漫漫長夜?她怨恨的瞪著他。
  “這是給你的,明天一早公司內部會議,請大嫂務必讓我這門外漢好好看看你所謂的聰明才智。”他走來,往她懷里塞了一大本文件,“對了,明天我會請陸嬸提醒大嫂早起。”說完,他姿態高傲的離開。
  他實在受夠這女人的為所欲為了,若不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若不是為了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他真不希望跟這樣的女人有絲毫瓜葛。
  “哇,開始下戰帖啦!”
  王瑩潔掂掂那本文件的重量,還真有點沉,不過那不是問題,三、四公斤的資料她都讀過了,那會把這丁點放在眼底?只是,她寧可把時間拿去研讀那些日記、小說,也懶得看這種枯燥的東西。
  走上樓,她把文件往床頭一扔,決定先洗個舒服的澡再說,至於明天早上,就不信他真的敢叫她起床,她可是大嫂款,長嫂如母聽過沒?
  水聲嘩啦嘩啦,王瑩潔口中叨叨絮絮的抱怨幾聲。
  另一頭,二樓的另一間房內,陸修棠則在思索著,究竟是誰告訴她翠珊這名字,還有青黃玉突脊龍紋鐲?會是他嗎?不,若是他說的,她何必還來問一遭,那會是誰呢?
  關於大哥的死因,他問過陸伯跟陸嬸,也輾轉找到主治醫師,確認是胃癌,這初看起來似乎跟王瑩潔一點瓜葛也沒有,只是,他還是不懂,為什麼大哥會在風燭殘年之際娶了她?
  他煩躁的躺在床上,歲月的確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十年前他躺在這裡還是一派天真,十年後再躺上同一張床,發現天真已不復見,有的則是秘密與成人世界的爭奪。
  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去,翌日醒來,他獨自端坐在餐椅上,那女人依然不見人影。
  “陸嬸,麻煩上樓請夫人起床。”口吻凜然。
  “叫、叫夫人起床?”陸嬸有些錯愕。
  “嗯,早上公司有重要會議,昨天我跟她提過,麻煩你了。”他面色如常的吃著早點,但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陸嬸顫巍巍的上樓,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叩叩 “夫人、夫人……”
  房裡一片寧靜,陸嬸再次的喚,“夫人、夫人 ”
  就這樣反反覆覆,她在外頭喊了近百聲,房裡的人依然不動如山,叫到她都覺得怪了,怎麼有人能夠沉睡到這種地步?
  “二少爺,夫人她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十多分鐘過去,陸嬸覺得不安,趕緊下樓問。
  陸修棠定下心神冉起眉,一方面覺得有些離譜,另一方面也怕是發生意外,二話不說,擱下瓷碗快步往二樓走去。
  叩叩 “大嫂,大嫂 ”他喊。
  房裡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他顧不了禮儀規範,旋轉門把發現門沒鎖,闖進房裡,床上的女人像天使般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床邊扔了一地他昨夜交給她的文件,床頭上,一只打開來的玻璃藥罐,還倒出幾顆藥丸,他見狀胸口突然一窒。
  當機立斷的大喊,“陸嬸,快叫醫師來。”然後他快步靠近床沿,“大嫂、大嫂 ”一把將她從被窩裡攙了起來,拚命的拍打她的臉。
  匆地,安睡如天使的王瑩潔猛的睜開眼睛,隨即從他懷裡跳了開來,一副受到極度驚駭的模樣。
  “你幹麼打我?”她一邊發疼嚷嚷,一邊從耳朵裡掏出東西。
  陸修棠也讓這情況愣住了,“你……”瞪著她手中的耳塞,“你是因為用了耳塞,所以沒聽到陸嬸叫你起床的聲音?”語音高揚。
  “要不你以為呢?”低頭查看,幸好她的睡衣一點也不性感,要不就虧大了。
  “那你床頭櫃的藥是怎麼回事?”
  她睞了一眼,沒好氣說:“我的綜合維他命,我每晚睡前都會吃一顆的。”
  他一臉尷尬,朗聲喊道:“陸嬸,告訴醫師不用來了。”說完,他轉身欲離去,臨到門口又回過身來,“請你動作快,早上的會議不要遲到了,我在一樓等你。”
  瞧他尷尬的!陸修棠一走,王瑩潔一屁股坐在床沿,摸摸微微發熱發疼的臉頰,可想想原由又不免覺得可笑萬分,被吵醒的下床氣馬上煙消雲散,兀自呵呵的笑了起來。
  “服毒自殺,他真是想太多了。”搖頭嘆息。
  手腳俐落的她只花十五分鐘梳洗更衣,一下樓,陸修棠嚴肅的坐在客廳候著。
  “小叔,要是覺得不耐煩了,你可以先去公司的。”
  “不用,我等你。”他今天非把她逮進辦公室不可。
  愛等,愛等就讓他等。
  好不容易才上車,捨棄司機,陸修棠自己駕車。
  車內的氣氛很悶,王瑩潔想笑又覺得不合宜,強抿著嘴,偷偷靦了他一眼,唔,可嚴肅著呢!
  許久,她鼓起勇氣,“小叔。”
  “有事?”他勉強一應。
  “剛剛的事情,謝謝你,雖然是誤會一場。”她忍不住了,嘴角微微扯開。
  趁著停紅燈,他突然別過臉,十分嚴肅,“大嫂,日後請你睡覺別用耳塞,山上的別墅注重安寧,你不需要用耳塞阻擋任何噪音,如果你只是想賴床的話。”
  哎呀呀,這傢伙真是打蛇隨棍上,跟他禮貌說聲謝謝,他倒訓起人來了,王瑩潔訕訕一瞥,“是,偉大的小叔。”滿是揶揄的口吻。
  陸修棠睨她一眼,發現女人真是麻煩的對手,可他的手指卻不由自主的想念剛剛碰觸過的柔軟肌膚,就像是一顆去了殼的水煮蛋,滑膩細緻。
  難得早起,王瑩潔溜到廚房兜了一圈,陸嬸正在張羅早餐。
  “陸嬸,早啊!”她從冰箱拿出果汁。
  “咦,夫人,早、早……”陸嬸愣了半晌。
  “呵呵,陸嬸,看見我早起很驚訝嗎?”她喝了一口果汁。
  “夫人不都晚睡嗎,今日怎麼那麼早?”
  “周公趕著上早朝,不睬我了。”她莞爾道,“陸嬸,這我會,我來幫你吧!”拿過她手中的鏟子,她煞有其事的舞弄了起來。
  “陸嬸,你在陸家多年了吧?”粲笑的她睞了發愣的陸嬸一眼。
  “嗯,二少爺十歲的時候開始來陸家幫忙的。”
  “陸家似乎一直是人口簡單。”她側過臉,“陸嬸有聽過翠珊這名字嗎?”
  “翠珊?”陸嬸認真的陷入沉思。
  “對,叫翠珊,興許是以前的管家之類的,陸嬸有聽說過嗎?”
  “管家?以前陸家沒有管家,是老太爺跟老夫人過世後,大少爺才聘了我們夫妻倆,所以……”陸嬸一個轉身,“二少爺,你怎麼到廚房來了?我馬上把早餐端出去。”她趕緊捧著托盤到外頭餐桌張羅去。
  陸修棠冷冷的走向王瑩潔,臉色陰鬱不定,“大嫂,你究竟想要打探什麼?”
  “打探?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得勞駕我打探嗎?”她從容反問。
  “不要欺負陸嬸良善,就用這種可笑的討好手段來套她的話,如果真心想幫她,就每天自己動手做早餐。”他冷冷拋下話,轉身離去。
  她扮了個鬼臉,“嚕嚕嚕,小氣鬼,問一下會死啊!”每次說起翠珊,他幹麼就兇狠狠的?可疑!
  持續一整天,陸修棠都在揣測著她的意圖,直到現在,他還是心神不走的想。
  從書房走出,正是晚上十一點鐘,顯然那女人又深夜未歸了。
  實在看不慣她的生活糜爛,若不是那天內部會議她的表現實在令人懾服,只怕她在他眼底,不過是個空有美色、習於揮霍的俗氣女子。
  但是,晚歸之事,還是叫人很感冒,可叫人更惱火的,是他為什麼要為這種女子這麼掛心不忘的?
  厭煩的踅了幾趟,他回房拿出鑰匙,決定上維也納森林喝一杯Martini,讓他從脫序的生活中掙脫。
  推開熟悉的門,鋼琴聲一度雜著貝殼風鈴的清脆,“阿棠,真巧,立文也來了。”Kin用下顎努努圓桌,隨即回過身繼續逗弄著新養的太平洋鸚鵡。
  “你真的拿來養鳥了?”一身休閒打扮的陸修棠淺淺笑著。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夠這麼輕鬆。
  “當然是真的,你瞧,這顏色跟維也納森林的蔚藍是不是很搭調?”
  他拍拍Kin的肩膀,“待會過來一塊兒聊,我過去了。”
  “嗯。”Kin專注的看著鳥籠裡的鸚鵡。
  “阿棠,你總算出現了。”蘇立文喳呼著。
  “幹麼,沒見你這麼想過我。”
  “陸老闆,你的Martini.”James送來一杯清透明澈的酒。
  “謝謝。”陸修棠啜了一口,試圖把那熟悉的感覺抓回。
  “怎麼樣,叔嫂的大鬥法進行得如何?”蘇立文莞爾一問。
  “少碎嘴,上次那批古物的銷售情況如何?”
  “能怎樣?當然是搶破頭,別說它的所屬年代有多久遠,保存之完善,讓不少老顧客都十分滿意,搶成一團,價錢只好一飄再飆。”
  他點點頭,專注的品味著他的Martini.
  一隻手掌擊上他的背,是Hermit,“好一陣子不見,我以為你又出國尋寶了。”
  他扯出無奈的笑,“沒,回家處理一些事。”
  回家?從他口中聽到這個詞,Hermit不免好奇,不過他也只是挑挑眉,挖掘不是他的風格,他喜歡聆聽,然後把這些聆聽來的故事完整的收集。
  小坐半晌,Kin起身又去跟其他客人打招呼了。
  陸修棠時而和蘇立文對話幾句,時而緘默,只用耳朵聆聽Hermit的爵士鋼琴,十分愜意,好過在別墅裡想些連自己都莫名的問題,她要幾點回家關他什麼事,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愛管他人閒事的人。
  自嘲的一哂,他舒適的將眼睛闔上。
  匆然,蘇立文眼睛猛的瞠大像牛鈴,嘴巴微啟卻老半天吐不出一個字眼,只是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單音,“她、她、她……”
  睜開眼嘲他一句,“好端端的你幹麼大舌頭,平常口齒清晰,今天扮什麼結巴?”
  蘇立文趕緊推推他的手肘,示意他往身後看去,“快瞧 ”
  他回過頭,視線就這樣僵住,任憑蘇立文怎麼呼喚都拉回不了。
  是她,這麼愜意的坐在吧台前,面前那杯酒透明的淺紅色澤輝映著她的臉龐,她低低笑著,因為身旁有個男人靠在她耳邊說話。
  和張祥雍並肩坐著,王瑩潔正揶掄他的身材,兩人說著不約而同的大笑,頂頂他的肩膀、碰碰她的頭髮,一派的親暱熟稔,渾然不覺身後已經有人為了這一幕悶生怒火。
  她啜一口愉快的寡婦,“對了,祥雍,歐陽上回不是說院裡最近要扮個小園遊會,慶祝新大樓的破土典禮?”她一邊說,一邊低頭從皮包裡拿出一只信封。
  “是啊!說是希望招攬一些媒體、慈善家的注意,多爭取一點捐款。”
  “喏,幫我把這張支票交給她。”
  張祥雍一瞥,“為什麼不自己拿給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口子,為了我結婚的事情差點跟我翻臉。”她直率的撞撞他的肩膀。
  他搖頭大笑起來,“哈哈,我知道,她氣到那天碰面還在念經不是嗎?”
  “可不是,所以請你幫我拿給她,要不然她又會使性子,她使性子無所謂,問題這是給院裡的錢,就怕她連錢都不拿了,倒楣的是別人。”
  他接過,對著信封親吻一下,“好,我幫你轉交,這回院長可又要感激涕零了。”
  王瑩潔索性用手肘拐了他一記,兩人又大笑了起來。
  各自托起酒杯,啜飲著酒,張祥雍眼角餘光匆地瞥見一雙眼睛正凌厲的瞪視他們,他一轉身看去,那道目光瞬間又隱匿不見,叫他好生納悶。
  “幹麼?”王瑩潔問。
  “沒,看看今天有沒有美女。”
  “哧,你有膽再說一次看看,我馬上打電話給歐陽。”她食指抵在他鼻前。
  “開不得玩笑的女人。”
  “好了啦你,快閃人吧,要不然歐陽待會打電話查勤你就完了。”
  “那我會跟她說你準備帶壞我。”
  “少賴我,滾吧!”
  “可憐,把我利用完就攆人。”張祥雍飲盡杯中酒,“好啦,我也該走了,明天一早的飛機出差,你也不要太晚回家。”
  “曉得,掰掰 ”舉起酒杯,朝他致意,身邊的位子空了下來。
  這一切,陸修棠看得一清二楚,他心沉了下來,原來她的深夜不歸是跟這個男人在一塊兒。
  “阿棠,那是你嫂子吧?”蘇立文問,一抬眼看見他臭到不行的表情,他趕緊閉上嘴巴。
  “我過去一下。”陸修棠一口飲盡他的Martini,端著空酒杯往吧台走去,“Hermit,再給我一杯。”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王瑩潔猛的別過頭,陸修棠的那張臉正老大不爽的對著她。
  “真巧啊,小叔。”語調充滿愉快。
  “是很巧。”口吻淡漠。
  她略微挑眉,思付,這傢伙幹麼,吃到炸藥啦!還是生理週期到了,一臉的冰塊,凍得人發疼。
  “陸哥,你的酒。”Hermit把酒杯擱下。
  “這是什麼酒?”王瑩潔好奇的問。
  “Martini.”Hermit平聲說。
  “Hermit,可不可以說說為什麼他適合這種酒?”她對這種人與酒的選擇好奇了起來。
  “Martini代表著高貴單純、寧靜偉大,而且陸哥身上有紐約孤傲新潮流的味道,最適合Martini.”
  “真有趣,款,你知道Hermit幫我調的這杯酒叫什麼嗎?”她滿臉笑的問著陸修棠。
  他因為那抹笑容而微微發怔,然而一觸及杯底的櫻桃,他又清醒過來,冷漠不減的搖搖頭。
  “是愉快的寡婦,很特別吧?”
  他一聽,眉像打了十八個結似的,臉色益發的難看。
  再次托起酒杯一口仰盡,“你該回家了,走吧!”
  不等王瑩潔意會過來,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肘,一把將她拽下椅子,半拖半拉的將她擄走。
  蘇立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沒來得及說啥,只有等著乖乖掏錢付帳的份兒。
  離開維也納森林,王瑩潔因為吃疼而狠狠甩開他的手,“陸修棠,你可不可以注重你的禮儀?”他到底吃錯什麼藥?一臉的大便。
  陸修棠狠狠的睞著她,一想到她方才與那男人那些頻繁的小動作,心裡充斥不快,索性彎身將她一把摃上肩,大跨步的朝車子走去。
  “欸,你在幹什麼啦 放我下來,陸修棠 ”她錯愕的沿街抗議。
  打開車門將人扔進車裡,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動作一氣呵成。
  “這位先生,你確定你是陸修棠吧!怎麼野蠻到這種地步 ”撫撫散亂的發,王瑩潔惱火的瞪著他。
  陸修棠心裡不快,極度不快,發動車子,駛離維也納森林,往別墅的方向而去。
  “停車 ”車門上鎖,她狠狠的打了他手臂一掌,留下清晰的血紅掌印。
  他依然故我,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嘴抿得死緊。
  他為什麼要生氣,他為什麼要不高興?這女人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可偏偏那是控制不住的情緒,洶湧得幾乎要把他給徹底淹沒,心一窒,他按住喇叭,那刺耳的聲音跟隨車速一路狂奔。
  “陸修棠,你馬上給我停車,酒醉駕車算什麼玩意兒,你不想活了你請自便,我還沒對我的人生厭煩。”王瑩潔扯著喉嚨挑釁的朝他耳朵吼去。
  見他壓根不理自己,她又死命一吼,“酒醉駕車是錯誤的行為,我是你大嫂,長嫂如母,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去,要不然我會要你好看。”雙手往胸前交叉,氣憤難平的深呼吸了起來。
  忽爾,他緊急煞車停往路邊,幾聲抗議的喇叭聲從後頭傳來,隨即呼嘯而過,他無暇理會,側過臉瞪著她。
  “看什麼看?”
  “喝酒開車有錯,難道不守婦道就沒錯?”他把她的抗議回吼回去。
  她放下雙手,“你說誰不守婦道?”
  “你認為車子裡有誰需要守婦道?”他重重槌了方向盤一拳,“我大哥才剛死,即便他辜負了你,那也不是他所願意的。所以,你可不可以暫時收斂你的澎湃情感,他不過才離開人世一個多月,當你拿著他的金錢去揮霍的時候,難道你對他沒有一點的歉意或懷念?”他瞅著她,半晌,訕訕說:“好,就算沒有好了,可不可以請你為他留點尊嚴?因為全台灣誰都知道你王瑩潔的鼎鼎大名。”
  王瑩潔噘著嘴,仍是快快不樂的翻著白眼。
  “深更半夜不歸,跟個男人在酒館打情罵俏,那只信封,該不會是這個月的豢養支票吧?”他的口吻嚴厲。
  這傢伙真像個吃醋的男人,她不甘示弱的回瞪著他,兩人對峙。
  瞧他在意的模樣,很難叫人不去懷疑 他,喜歡她,匆地,她大笑起來。
  “哈……”她笑得眼淚幾乎要飆出。
  “你笑什麼?”陸修棠不悅的睞她一眼。
  “呵呵……”她依然狂笑不止,好半天,才強忍住傾巢而出的笑意,“我說小叔,你的想像力還挺豐富的,我還以為你的世界沒有想像這個宇眼存在。”用手指拭去淚液。
  “大嫂,你究竟懂不懂我說什麼?”他發現這女人有些歇斯底里的瘋狂。
  “懂,我當然懂,這世上要我不懂的東西,還真是不多。”她仍不忘誇耀她的聰明。湊上前去,撐起手臂,她手肘輕鬆的跨擱在他肩上,“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對有啤酒肚的男人沒這麼喜愛好嗎?”媚眼一睞,風情翩然。
  “不喜歡?”不喜歡就可以這樣小動作不止,那若真喜歡呢?陸修棠的臉色沒好看多少。
  “款,你應該聽聞過我的背景來歷吧?”
  “孤女。”言簡意賅。
  “那就對啦,那個胖子不過是我育幼院的死黨,你真是想太多了。”她瞅著他,手指冷不防的刷過他的下顎一捏,十足的挑逗。
  撥去她的手,他感覺自己的怒火下降百分之五十。心還是覺得怪,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他是怎麼了,為什麼覺得自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晶燦的眸睞來,發現他面色依然凝重,她竊竊的扯著嘴角,他呀!真是道德正義感過頭嘍!可好玩,就是這樣的男人才叫人喜歡。
  “小叔,你下個月第三個星期日有空嗎?”
  “有事?”他凝重的呼吸著。
  “當然有事,不過,先不告訴你,把時間空出來給我就好。”她整個身子放鬆的往椅背上倒去,“啊,又困了。”不甚優雅的打了個呵欠。
  那些自然的動作他全看在眼底,免不了又是一陣不安。
  須臾 她問:“怎麼了?”察覺他的目光。
  “沒事。”收回視線,陸修棠重新啟動車子,這回車速和緩許多。
  “小叔,忘了告訴你,剛剛那只信封裡頭真的是一張百萬支票。”隨即又呵呵大笑起來,沒天沒地的笑,笑得差點駕鶴歸西。
  她發現,看著一臉正氣的小叔氣得嘴角抽搐,她竟然只有高興兩個字可形容。
  睞了她一眼,他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甚至懷疑這女人有情緒上的不明瑕疵,說不准改天得送去醫院看診。
  笑聲終止不過幾分鐘,王瑩潔當真卯起來睡,睡得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態,陸修棠不得不甘拜下風。
  不過,他在心底告訴自己,以後他得更嚴格看管她的行徑,絕不準她如此放肆,畢竟,她是大嫂,陸家的一份子,短時間內還是得受拘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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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9 15:2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舅舅突然邀宴,陸修棠基於禮貌,還是忙裡撥冗的去了一趟。
  “表哥,你來了。”施振凱打開門相迎,“爸,表哥到了。”
  “舅舅,打擾了。”他對著聞聲而來的施啟銘得體的說。
  其實記憶中,他跟眼前的舅舅一直存在一種疏離,雖然他是亡母的唯一的兄長,理應是最親的,可是陸他卻覺得有道鴻溝阻在他們之間,說不出的詭異,一直以來他們也只是維持著禮尚往來的客套。
  “叫老嬸動作快點,修棠都到了,她還在舞鍋弄鏟,不會等到明天才吃得到吧?欸,老太婆的動作。”施啟銘嚴厲嘀咕幾句。
  “不急,慢慢來,是我來早了。”
  “先坐,坐著聊。”施啟銘領著他入座,“好多年了,你竟然連來舅舅家吃頓飯都沒有,你可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唯一留下的孩子,我卻始終沒好好的照顧你,讓你一個人在外頭流浪。”
  “讓舅舅掛心是我的不對。”
  “你就是有出息,初初插手集團的事情,就做得有聲有色,看看振凱,老像個小孩子似的讓我擔心,什麼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他以後怎麼養家活口?”他感嘆萬分,狠狠的睞了溫吞的兒子一眼,只見施振凱心虛的低下頭去。
  “振凱不也有一份很好的事業?剛起步總是辛苦點,舅舅是過來人,應該很明白的。”
  “可他就是不機伶,行事又不穩重,我看建設公司遲早要關門大吉。”
  “怎麼會?”
  “怎麼不會!你不知道他現在建設公司的大小案子還是人家看著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半賣半送的給他,他要再不做出點成績來,遲早人家不會賣他一丁點面子的,那時候不關門難不成要繼續耗下去?”
  聽著施啟銘的一大串抱怨,陸修棠大抵心裡有數,他只是維持著禮貌,靜候重點被挑出。
  “老嬸,沒關係的,是我來早了,今天讓您操忙了。”
  “好了、好了,下去吧!你一直說話,修棠怎麼吃飯?”一臉不悅的施啟銘出聲攆管家下去。
  三個大男人對著一桌的飯菜,低頭吃起來,施啟銘不住的夾菜,“來,修棠,多吃點,這兒就跟你自己家一樣,不要客氣。”
  施振凱始終緘默的坐在位子上,對於父親他只有唯命是從。
  看著舅舅過度熱絡的樣子,陸修棠不免苦笑,他知道舅舅就是太過工於心計的勢利,這麼多年都不曾改變過,有時他都不免替他感到辛苦,若是不能自在的活,那人生豈不枯燥?
  一時間,他又想起那個為所欲為的身影,瞧她,人生一定不會枯燥。
  “對了,修棠,你不是準備要提出一個大陸能源廠還有南部新型購物Mall的開發計劃?”
  “那還只是在建構中,發想內容尚未向董事長做初步報告,所以還未定案。”
  “還要向她報告?那個蛇蠍女人不是成天賴在百貨公司揮霍度日,還要向她這樣的外行人報告什麼?她不過是取巧坐上董事長的位子,別忘了集團還是你陸家的產業。”
  說起這個,施啟銘還是滿肚子不悅,想想他的輩分交情,竟然連個死丫頭都不如,大筆遺產結果只拿到兩瓶酒,說來就恨。
  “爸,別這樣說,會讓表哥為難的。”施振凱寬厚的說。
  “不提那丫頭,我們吃飯、吃飯……”日漸衰老的臉孔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陸修棠並不喜歡這種詭譎的用餐氣氛,與其吃得揣度,那麼他寧可選擇面對王瑩潔,至少她坦率許多,雖然有時她的行徑實在叫人吃不消,但好過這樣的疏離詭異。
  當下一愣,可惡,他為什麼又想起她?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索性說話轉移思緒。
  “舅舅,如果開發案如期通過,就把建設工程委由振凱來做,你說這樣好不好?”
  “這……”施啟銘欣喜若狂,“修棠,你說這是真的嗎?真的可以把這個工程交給振凱的建設公司負責嗎?”
  “當然,我信得過振凱。”
  “那真是太好了,修棠,舅舅真的沒白疼你。振凱,還不跟你表哥道聲謝。”他的臉像裹了十層蜜似的,膩得緊,眼睛深陷在肉堆裡。
  “表哥,謝謝你了。”
  “別這麼說,我知道你也是有心。”陸修棠默默的吃著。
  就這麼應酬一晚,他搪塞個理由告辭,因為他心裡突然莫名掛念著,年輕的小嫂子今天又去哪裡揮霍青春了?
  孤身一人的辦公室裡,桌前的一盞小燈映照著一筆筆的數字資料,王瑩潔手指抵在下顎,困惑了起來。
  “奇怪,這些案子實際執行費用怎麼跟市場行情都不大吻合?”順手翻翻前幾季的財報資料,看似完美無瑕,可她總覺得不大對勁。
  她索性朝椅背一靠,長嘆了口氣。
  將陸修棠安插進集團之後, 面上的工作幾乎都是由他在主導,她正好趁此機會暗查集團內部的營收,以及過去幾年的業務拓展內容。
  其實這些年來,陸氏集團的營收並不如預期,總是很艱困的挺過危機,如果董事長生前都知道有人在覬覦,那麼絕對不可能只是覬覦,而放過揩油水的機會,所以很可能這些帳面只是僅供參考,事實上的營收絕對不只如此。
  “究竟會是誰呢,有可能是陸修棠嗎?”問了自己,繼而搖搖頭。
  由董事長從徵信人員那送來的資料顯示,他這十年幾乎都在世界各地奔走,要想插手集團營收牟取暴利,似乎可能性不大,二十多歲的青澀男子還不到這等火候。
  這陣子的觀察,她甚至發現陸修棠比她還要嚴謹守分,連丁點小細節都不允許有不當手法,正氣指數可能高達五百。
  王瑩潔忍不住搖旋著椅子,然後閉上眼睛,一時間腦子裡有數十個問題接連閃過,那個叫翠珊的女人日記中寫得極度含蓄隱晦,多陳述一些她與神秘男子的甜蜜往來,她暱稱他為L.
  日記在沉寂大半日子的空白後,最終末的一篇,她字跡極度凌亂的這麼寫著為什麼大哥如此處心積慮?難道錢財富貴敵過一切嗎?
  大哥想逼我協助他的私心,我做不到,L是那麼的疼愛我,為了他,為了我倆的孩子,我怎麼可以再胡塗下去?我好痛苦,嫁給老主人,知道真相,可我都不能跟L明說,我怕我們之間的距離會永遠的拉長。
  是不是愛情中的女人都這麼惶恐,因為害怕眼前的幸福會突然消失?
  明天就是最後期限,為了L,我一定要阻止,即使犧牲生命也不在乎,如果失去愛情,那麼我的生命也就不再存有意義……
  看來,只要她確認了陸家曾經有翠珊這個女人,那麼覬覦陸家產業的人就很可能是陸修棠以外的人,比如說是翠珊口中的哥哥。
  她被這想法驚醒,如果陸修棠不是的話,他為什麼離家,為什麼董事長死前有那樣的一番說詞?誤會嗎?
  翠珊是謎,L也是謎,鐲子遍尋不到,隱隱感覺事情環環相扣著,卻沒有什麼明顯的線索……咦,為什麼這些東西會在董事長的書房裡?
  董事長
  王瑩潔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跳下椅子在辦公室裡翻找一份文件,在文件下方尋找到陸境山的簽名,她掏出口袋裡寫著「翠珊,生日快樂”的卡紙,兩相比對上頭的宇跡,一個是草寫,一個是楷寫,也許是紙質筆觸的不同,謹慎的她又疑惑了起來。
  匆爾,“笨,我怎麼沒想到筆跡監定,一定是最近睡眠不足,讓我的機伶大大減退了,聿虧先天條件還不賴。”
  二話不說,她馬上聯絡徵信人員,約定地點碰面,好委由他們將這兩款筆跡送去監定,陸境山這麼信任他們,相信他們一定有叫人懾服的門路、手法。
  她為這柳暗花明的一刻,開心的大笑起來,“好了,今天用睡眠來犒賞自已。”
  小心收拾好資料,夜晚的長廊上,只有她獨自一人高跟鞋在喀喀喀的響。
  回到陸家,沒瞧見每天晚上坐在客廳板著臭臉的男人,王瑩潔納悶起來,“唔,今天這個守門人決定放自己假啦?”眼一睨,她悠哉的上樓去。
  聽見門的喀喳聲,一陣愉悅的歌聲傳來,書房裡的陸修棠取下鼻樑上的眼鏡,然後看看一旁的時間,十二點了,看來,要她在晚上十點前回到家,似乎比拿刀殺人還叫她為難。
  強捺下怒氣,他拿起書房的電話,按下她房內的內線號碼。
  這時,王瑩潔正拿出裝有翠珊的日記、小卡等資料的盒子,從口袋抽出那張寫有青黃玉突脊龍紋鐲字眼的卡紙兀自沉思,猝然,電話鈴聲打斷她的思緒。
  她接起,“餵 ”
  “大嫂,有幾件事想要跟你討論一下,麻煩你過來書房一趟。”
  “今天該結束了,明天的事等我睡醒再說吧!”
  “端看大嫂你要在書房談還是在臥房,我主隨客便。”陸修棠撂下這話,便掛上電話。
  王瑩潔瞪著話筒,“呼,這個男人有時候還挺鴨霸的嘛!”將手中的卡紙放入盒子,小心翼翼的藏到床底下,她離開臥室走向書房。
  意思意思的敲兩聲,馬上旋開門把入內,“有什麼事非得這麼十萬火急的,怎麼,你想到翻盤的計劃了?”
  “之前跟你提的能源廠還有南部大型Mall的開發企劃書。”陸修棠把兩本文件放到她面前。
  “明天車上給我十分鐘瞧瞧就可以了,大費周章的。”
  “我希望先跟你達成初步共識,讓進度如期。”
  “可我現在不想有什麼共識款!”她看他一派正氣,興起捉弄的念頭,“你知道的,人肚子一空,腦子就跟著不靈光了,如果……”
  “錯,肚子飽食會造成血液匯聚在腹部,那才足腦子最不靈光的時候。”
  “隨你嘍,我是可以在這邊看你的計劃書大作,邊等待我的消夜啦,如果你不願意,那我也沒有必要待在這,早點上床睡覺才是聰明人的選擇。”她調皮的眨眨眼,一副逼人認栽的嬌霸模樣。
  陸修棠也不知是哪根筋沒理好,竟然屈從說好,樂得她縮坐在椅子上,臉上燦爛的笑容宛如飽沾雨露的鮮花。
  直到站在廚房,他都覺得自己蠢,幹麼對這種人心軟?而且還是那麼為所欲為的蛇蠍女人。
  不知何時,她已經從書房移駕到廚房的餐桌上,“我說小叔,這成本會不會太高?合作廠商的標價我不喜歡。”
  “國際鋼鐵價格大漲,所以成本提高了。”
  她不置可否,當鮮熱的消夜放在她面前,管他國際鋼鐵價格如何,肚子最重要,她馬上大快朵頤了起來。
  “這什麼玩意兒這麼好吃?”沒想到這男人對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還挺有慧根的,不錯。
  “塞浦路斯的小食。”陸修棠看著她狂吃,莫名心裡覺得暖,他真是越來越變態了。連忙找個話題扭轉氛圍,“我聽說你把前幾季的財報、企劃執行的結案資料拿走了?”
  她停下動作,抬起頭,“你怎麼知道?是啊,我是拿走了。”
  “看完了嗎?我正需要。”
  “需要?”她抹抹嘴唇,好奇的睞著他。
  “很奇怪嗎?要讓集團有所成長,我當然先要了解過去的營收財報內容。”他盯著她。
  瞧她吃得像小花貓,探手抽來一張面紙,他原想抹去,然又改變心意在她面前停下動作。
  “謝謝。”她接過面紙抿拭了唇,暗自揣度了一番,“回書房吧,我拿過去,有幾個地方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多虧那些行蹤的掌握,還有翠珊的日記,她已經將他從心中的嫌疑名單排除。既然不是嫌疑者,那可不可能會是夥伴?她有些期待。
  書房裡,陸修棠接過她手中的檔案資料,看向她貼著色帶的幾筆數字,“這是什麼?”
  “我覺得可疑的地方。”她一副理所當然。
  “可疑?這些數字為什麼可疑?”
  “一個問題交換,”她討好的湊上前去,“告訴我翠珊是誰,我就告訴你為什麼可疑。”嫣然一笑。
  果然,他又是愀然變色的模樣,一口回絕,“甭說,我自己看。”
  “喲,又生氣?”帶著笑,王瑩潔拿出另一份文件比對著說:“好吧,長嫂如母,跟你說也不算什麼,你看,這邊是呈報的成本,這一份則是那時候各項原料的價格,整體換算之後,我們的成本根本就是超出水準,相對的,營收也就大幅縮水,撇開這些不說,這中間還隱藏有幾筆流向不明的款項。”
  “財會部門不可能這麼大意的。”
  “他們當然不會大意,但是,如果是有壓力或者利益輸送情形,這又另當別論了。”
  “大嫂,你為什麼開始想注意這些過去的檔案?”陸修棠不解她的動機,一個散漫揮霍的女人突然這麼精明、思慮縝密,這落差太大了。
  “想拿什麼東西跟我交換答案?”王瑩潔又想捉弄他了。
  他神色一凜,“當我沒問。”態度強硬。
  “小氣,不過是一只玉鐲,知道就說不知道便罷,真不知道你幹麼那麼在意,算我服了你這拗性子。”她不以為意的說:“查這個就像我在打PS2一樣,有一種快感,反正現在有你這總監在,少了許多煩人的事情,我拿來當消遣防範老年癡呆啊!”
  他不免覺得這樣的她陌生,究竟,什麼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她匆爾又將手搭上他,手指不安分的刮搔他的臉幾下,“警告你一點,新案子的成本不要抓得太離譜,要揩油記得用點技巧。”
  猝的,他臉色大變,掃開她的手,“大嫂,這話什麼意思?”
  “呵呵,生氣了?不過是逗你的嘛!”見他又氣得嘴角抽搐,王瑩潔樂得緊,“好啦好啦,你的企劃案總算還像樣些,我知道你想要開發案的主導權,想怎麼著手就去做吧!”
  “很晚了,大嫂你可以去睡了,明天還請準時進辦公室。”多跟她說一句話,他就會多一分火氣,索性草草打發她。
  “知道晚了,那你剛剛還打電話打擾我。”
  他睨著她,“又沒人叫你接電話。”
  “哼,晚安,詛咒你變成熊貓,我好打包將你送去四川野放。”
  王瑩潔站起身忿忿走了幾步,本想回踹他一腳的,後來覺得,逗他生氣比打他還叫人得意。
  眼珠子一轉,她自身後突然抱住他的頸項,“乖,給我青黃玉突脊龍紋鐲,我就給你安排相親,有個女朋友保證你修養會好上百倍。”冷不防的還啄了他的臉一口,然後飛也似的逃開。
  “大嫂 ”陸修棠滿臉臊熱的回身瞪去,始作俑者卻早已不見蹤影。
  豐嫩的唇落下的痕跡,慢慢散發威力,感覺自己的臉頰幾乎像被刨割一塊血肉似的灼燙。
  會議室里正在進行內部的小會議,王瑩潔脫掉高跟鞋,匿在桌下搖擺晃點著腳,直到散會,與會人士都在收拾資料準備魚貫離去,她依然端坐如常。
  經過徵信人員傳來的消息確認,那筆跡出自同一個人,那麼說,L就是陸境山了!只是她不懂,為什麼有了心儀的翠珊,他還是只換來一輩子的孤單……
  咦,不對,日記中的翠珊提及自己懷孕生子了,而且還是兒子,不都說母憑子貴嗎?
  對,孩子呢?王瑩潔不動聲色的暗自回想日記上的時間,有三十年了,翠珊的孩子早已經長大成人,但是那孩子在哪裡?還有為什麼他們始終沒有結婚?
  冥想之際,會議室門突如其來的大開,陸修棠怒氣騰騰的走來,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摔,一樣臉色漲得跟豬肝似的施啟銘,絲毫不遜色於他,還未離去的主管們紛紛停下腳步,準備看一場風暴好戲。
  “為什麼?”陸修棠問。
  王瑩潔偷偷套上鞋子,手指翻開文件一瞥,是被她駁回的那兩宗開發案。
  “駁回了。”粲笑的臉說得毫不意外。
  “我是問你為什麼。”他不能接受她反覆的態度,明明說這案子由他主導,後續的一些細節內容他都陸續跟她討論過,連內部會議上,她都允諾的,為什麼今天突然喊停?
  那些主管交頭接耳了起來,碎嘴論說起這樁叔嫂不和的抗爭。
  王瑩潔揚起手,“第一,幾經評估成本過高,第二,合作廠商銘揚建設名不見經傳,我信不過,第三,同時執行兩個開發案,我顧忌集團資金週轉恐出問題。”
  “銘揚建設是新公司,但還不至於是名不見經傳,不諱言我與負責人私交甚篤,我信得過他,而且,當初幾次會議開下來,你一直都處於贊同的立場,現在反悔是不是太突然了?”
  “現在喊停還不算晚,等到屆時出問題再喊停,那麼陸氏集團才會完蛋。”
  “什麼完不完蛋,你不要以為你握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就妄想操控整個集團運作,我警告你,當心我聯合所有小股東一起跟你對抗,你說百分之六十五大,還是你的三十五有利?”施啟銘氣得臉紅脖子粗,臉上的橫肉打顫不止。
  原以為這次有機會大撈一筆,沒想到計劃卻突然喊停,別說先前投下的上千萬資金,一看到王瑩潔,他又想到她屢次阻撓他好事的那些不勝枚舉的小冤小仇,一時間怒火澎湃洶湧。
  “施副總,你確定我一定會落敗嗎?以小搏大聽過沒?要不,我也有勝算取得壓倒性的勝利,你要不要跟我一較高下?”王瑩潔優雅的仰起下顎,一派嬌媚的睞著兩人。
  “我、我要殺了你這丫頭片子 ”施啟銘破口大罵。
  “舅舅,你冷靜些,你先回辦公室,我來跟董事長談。”陸修棠不想把場面搞擰。
  “她實在太可惡,好歹我是母舅,多少要敬我幾分,可是她、她……”
  “舅舅,咱們是自家人,撕破臉外人看笑話呢!”王瑩潔又捋了幾根虎鬚。
  “大嫂、舅舅,你們都冷靜點。”陸修棠阻擋在兩人之間,“我來談,你先回去。”他態度堅定看著舅舅。
  施啟銘視線掃了幾回,只得忿忿不平的離去。
  “你們也該離開了吧?”陸修棠對著看戲的主管說,大伙兒這才訕訕的離開戰場。陸修棠走去將會議室關上。
  “給我一個更有力的理由。”
  “可以,但是你確定不告訴我翠珊是誰嗎?”
  “大嫂,我們現在談論的是開發案。”他把口氣加重。
  聳聳肩,“到我辦公室吧!”王瑩潔站起身,姿態婀娜的走出會議室,陸修棠尾隨著。
  她拿出一疊資料,“銘揚建設是施副總的投資吧?”
  “是我表弟的事業,跟舅舅沒有直接關係。”
  “我懷疑有。”將手中的資料放到他面前,“我調來過去幾季的工作志記,好幾起金額有疑點的案子都是由施副總主導。”
  “你是說舅舅他……”他飛快的翻閱著,“不可能的!”
  “我只是懷疑,還沒有明確的證據。”
  “可你這樣貿然喊停,難道你不怕舅舅號召其他股東反抗你?”
  “哇!好刺激,”她猛的鼓掌,“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忍不住放煙火慶祝,想不到小股東們也有這種凝聚力。”
  王瑩潔神秘的掩嘴低笑,早八百年前,她大量拋售股票造成集團股價慘跌的同時,她就以張祥雍、歐陽靜玉的名義轉手買進,這一買可不只百分之三十五,足足有過半的優勢呢!
  “王瑩潔,我請你正經些。”陸修棠討厭她這麼放肆的囂張。
  “我很正經的。你明白我的顧忌,現在你對他無法交代了,與其弄得你裡外不是人,你就讓他去慫恿那所謂的百分之六十五的股東,讓他有點事做也好。”
  “大嫂 ”她是真不知道事情嚴重性還是假不知?他簡直無法跟她溝通了。
  “抱歉嘍,這次的開發案,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她揚起一朵笑,“對了,晚上的宴會你得出席,別忘了,我胃潰瘍需要多休息。”無辜瞅著他笑。
  如果可以,陸修棠真想把她腦袋劫開觀察,她真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
  “小叔,口頭跟你更新個資料,我的持股不只有百分之三十五。”她不忘送記飛吻過去。
  不只?他看著她充滿信心的笑容,心一震,再一次確信,她的確不容小觀。瞅了她半晌,目光競不自覺的往她唇上流連,珍珠色的唇彩,很美,一時間他心跳漏了拍子。
  “小叔?”她發現他的呆愣。
  “沒事,我回辦公室。”他是倉皇逃開的。
  回辦公室的路上,他在心裡叮囑自己,她是大嫂,他絕不可對她有絲毫遐想。
  王瑩潔又笑了,以她的聰明才智來判斷,她的小叔似乎對她有曖昧情愫,哎呀,若不是現在集團的正事擺在眼前,她一定馬上出手誘拐他,讓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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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9 15:23: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個月前的約定,陸修棠把週末空了出來。聽見樓梯傳來的腳步聲,他頭微仰。
  王瑩潔一身白色運動上衣,粉色長褲、外套,十分輕鬆休閒的下樓,素白的臉只在唇上點著珍珠色澤的唇彩,他發現,她似乎很喜歡珍珠色。
  她哼哼唱唱的下樓,一看見他仍是西裝筆挺的,差點沒厥過去。
  好啦,她承認他穿西裝的模樣很有型,帥到不像話,每次看到都會心頭小鹿亂撞,只是他非得這麼慎重嚴謹嗎?假日款!
  搖搖頭,“走了,出門。”她率先定去,可想想實在受不了他活得這麼累,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
  機警的他趕緊跟著停下腳步,“怎麼了?”
  她二話不說,伸手便扯下他的領帶。
  “大嫂 ”他一陣錯愕。
  飛快的連解開他兩顆釦子,“假日,不用這麼嚴肅,就算對方是天皇老子,也不用甩他。”順手將他的衣領拉豎,唔,果然帥得叫人五體投地。
  “走。”她滿意的勾住他的手肘,出門去。
  陸修棠一震,上半身僵硬,她不知道她自己是那麼的青春嬌媚,男人對她只有束手無策,有時他都害怕自己會棄守分際。
  但是他們之間是不可以的,他不想重蹈覆轍,因為他是那麼介意彼此的關係。
  “支票本帶了嗎?咱們到這個地址去。”她給他一張寫著地址的字條。
  “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她賣關子,傾身靠向他,“怎麼,你會怕?”嫣然一笑,“唔,說不准是個販賣人口的地方呢!現在你還有機會報警,待會就晚嘍!”
  他謹慎得過分,什麼都非得明問,光要他帶個支票本也龜毛半天,真不知道自己喜歡龜毛男人什麼,一定是吃錯藥了。然而不可否認的,逗他實在有趣。
  陸修棠睨了她一眼,訕訕的開著車,不想附和她的揶揄。
  車子往郊區的方向去,遠離了市區,然後上了山,山腰上的育幼院,里里外外搭起了帳棚,熱鬧非凡。
  “到了、到了。”見他一頭霧水,王瑩潔說:“這是為了慶祝新大樓破土的園遊會,希望能引起社會大眾注意,進而招攬更多有力人士的贊助,陸氏集團是改建計劃的主導者,所以你得代表來出席。”她拍拍他的肩。
  “可你才是……”集團董事長是她不是他吧?
  等不及停車,王瑩潔跳下車去,讓他的問題被迫終止,一群孩子馬上圍了過來,口中不斷嚷嚷,“小潔姊姊、小潔姊姊……”她一個個審視,摸摸頭、捏捏臉,煞是熟稔。
  就在陸修棠訝異的同時,獨獨一個小女孩安靜的站在他面前,仰起純真的臉孔,努力的端詳著他。
  他蹲下身子,因為不忍心小女孩的脖子酸疼,伸手想要摸摸她,一個男孩突然杵在他們之間,把女孩護在後頭。
  小女孩把頭探出來,一雙無辜的眼睛眨呀眨的,“你是誰?為什麼跟小潔姊姊一起來,你是不是喜歡小潔姊姊?”
  他一怔,被孩子的童言惹得困窘,尷尬的看看王瑩潔,一旁的她睞去一眼,故作若無其事的瞅著他,他狼狽的避開。
  “你把我放到肩膀上好不好?這樣我才準你喜歡小潔姊姊。”小女孩帶點命令的口吻。
  話一出,其他小孩跟著鼓譟,他想,王瑩潔小時候一定也跟這小女孩一樣。
  “小潔,你總算來了。”遠遠的,張祥雍嚷喚著,隨即頂著圓呼呼的肚子艱困跑來。
  陸修棠認出他來,那晚在維也納森林的男人。
  “雍哥哥,背我。”女孩擦起腰,轉而命令他。
  氣喘吁吁,不忘揉揉孩子的頭,“你總算來了,歐陽念了我整整三個小時。”他注意到陸修棠,“這位是……”
  “搖錢樹,我帶他來搖錢給大家,待會看歐陽怎麼拱他,最好把他的支票本全拱光。”王瑩潔戲譫的說,伸手一推,把陸修棠頂在前方走去,身邊的孩子們簇擁著,一陣熱鬧。
  孤兒,這名詞離他好遠,所以他不知道孤兒的生活是怎樣的光景,失恃失怙,他只有困頓悲涼的想像。
  “苦不苦?”他突然回頭問。
  她一怔,看了他半晌,匆爾燦爛一笑,搖搖頭,“孤兒沒什麼不好,我們自有一套生存的哲學,至於苦不苦……當人都苦,重要是能夠釋懷。”
  陸修棠在這兒像個外人,看著他們沒有大小之分的融洽,心中有個部分被溫暖融解了……
  他獨自走在這窄小的育幼院,不消幾分鐘,這收納無數孩子的領土就這麼被逛盡了,眼一抬,一棵大榕樹在不遠處隆起的小丘上,有個殘破的畫面閃入腦海,好像在很多年以前,有個女人也曾經抱著孩子,站在那樹下眺望著什麼。
  他快步的走著,越過了天真的孩子,越過由社區媽媽善心組成的眾多攤位,他站在小丘上,回頭看著育幼院,好熟稔的感覺,有一種棲息在懷抱中的感覺,或許,在襁褓時,他真的曾經到過這裡。
  人群中,他看見王瑩潔開懷的大笑著,那雙眼睛彎成了月,孩子們把她視為孩于王,跟前跟後的簇擁,陽光下,那珍珠色的唇彩輝映著她的臉色,粉嫩嫩的柔美。
  怎麼辦?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對她投注了太多曖昧的情愫,有時他是嫉妒,嫉妒她身分證上配偶欄的人,有時他是害怕,害怕面對關係的改變,他瞅著:心裡晦澀不已,終末,索性背過身去。
  “唔,算你聰明,知道這裡是個好地方。”
  一抹聲音突然竄出,他回過身去,王瑩潔笑著順勢拋了一罐礦泉水來。
  他接住,冰涼涼的,正好和緩他的澎湃。
  他旋開瓶蓋,王瑩潔蠻霸的搶過,重新送上一瓶完好的,他沒抗議,重新再旋開瓶蓋就是,或許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習慣包容她的一切了。
  咕嚕咕嚕,她仰頭灌著,一派的帥氣,他不免看痴了她的姿態。
  腦中一個很想吻她的念頭萌生,冷不防,他伸手拭去她頰鬢的汗,那叫人憐愛的觸感透過指尖再度來襲,他心缺了角似的差點潰堤。
  “怎麼了?”王瑩潔發現他的目光變了。
  倏的縮回手指,他掩飾窘態的喝著礦泉水。
  她存心不讓他逃避,站在他面前,“幹麼不說話?”
  “沒事……咳。”匆地嗆著,他咳得滿臉通紅。
  她覺得好笑,連忙伸手拍著他的背順氣,“你在心虛對不對?因為我發現你剛剛的表情似乎……”
  他拉下她的手,“似乎什麼?”一臉嚴謹。
  慧黠的眼一眨,輕吐幽蘭的說:“似乎有想吻我的衝動。”揶揄的睞著他無處躲藏的困窘。
  陸修棠一僵,臉色發赧,想要故技重施,又擔心再嗆水,只得狼狽的別過臉。
  可王瑩潔存心不給他好過,在他面前站定,逼得他眼睛不管怎麼躲,都是她窈窕美好的姿態。
  望著,深深的凝望著,忽地,她踮起腳尖,在他冰涼的唇上落下一觸。
  他一怔,傻了許久沒有回應,只是不可置信的瞅著她,內心則澎湃不歇。
  她咬著唇,一面惱他的無動於衷,一面又為他的痴愣而覺得好笑。他真是這世上最呆的男人了!
  她又再度踮起腳尖,這一回,她還沒觸碰到他的唇,雙臂就被緊緊的揪住,整個人往上一提,他落下一吻烙印在她的唇上,隨即稍稍離開她。
  他瞅著她,有種克制又想放肆的糾葛,匆地,他猛的將她推開,她的背撞上了椿樹,還來不及抗議什麼,他的唇又再度落下,激烈又纏綿的吻著,舌齒親暱的碰觸。
  如果可以,他希望將這女人揉進自己體內永遠的依存。
  如果可以,她希望緊緊的攀住這寬高的身軀,安靜依靠。
  分開的剎那,彼此心中都有絲遺憾浮現,他的唇上沾著她的唇彩,她抬高手,用指腹抹了去,他倏的握住那手,放進嘴裡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後在她抗議之前,拉著她從小丘上一路奔下。
  可不可以什麼都不想?可不可以什麼都不掛念?管她是大嫂還是誰,他只想要她,單純的想要擁有這個女人……
  那晚的維也納森林,他們一同出現在吧台,Hermit把愉快的寡婦放在她面前,把Martini放在他面前,然後把那個角落留給他們。
  藍色的空間中,幾抹孤寂的靈魂突然起身舞動,在Narcissus的鋼琴聲中擺動著,小小的空間自動格出一個範疇,讓想動的身體加入。
  王瑩潔一把握住他的手,他回眸一掃。
  “去跳舞。”
  不等他多說什麼,她霸道的拉著他,直往那個地方加入,她緊緊的抱住他,臉貼在他襯衫敞開的胸膛,這一刻,他們什麼都不想,只想著彼此。
  James驚訝的張著嘴,眼尖的Hermit口扔過一顆櫻桃,止住他的發問,Narcissus低頭掩飾嘴邊的笑容。
  人潮散去後的寂靜,清晨,Kin在吧台前小酌,一根點燃的香煙裊裊散散,Hermit睞了他一眼,依然緘默的喝著屬於自己的那杯酒。
  匆地,Kin咧嘴一笑,順手捻熄香煙,走去鳥籠前逗弄鳥兒一番,提起鳥籠推開門往外走去。
  Hermit端著酒,跟著起身走去。
  “Hermit,你說,它們會如何?”
  Hermit拾起眼看著Kin.冷冷的吐出一句,“它們是鸚鵡,不是賽鴿。”
  Kin一哂,“但我相信它們的靈性,每一個生命都會在某個時刻發出一種歸來的招喚,回應這股招喚的力量就是一種靈性。”
  拉開鳥籠的小門,兩只鸚鵡毫不猶豫的飛跳出來,隨即飛向清晨台北的天空。
  “就像愛情招喚世間男女,只有回應才是正途。”Hermit呢喃的看著這一幕,最終,他把手中的酒杯高高舉起,這一刻,一切都在他眼底掠過,然後在他心頭留下。
  陽光被阻隔的書房裡,房里,臉上火氣滿漲,雙手往背後勉強一擱,不住的踅著步,口中念念有詞,是一種被逼急的惱火。
  一旁,怯懦的施振凱惶恐不安的佇立,雙手摩來搓去,好像在想像著父親的怒火一旦爆發,他的慘狀有多麼不堪。
  匆地,施啟銘拳頭往桌面一擊,在這闐靜的空間,發出一聲突兀的怒吼。
  “爸……”施振凱期期艾艾的喊。
  “你這笨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麼都做不好,連我處心積慮從你表哥手中爭取來的案子,你都能落個兩頭空,這下好了,錢賺不到還不打緊,那些投注的資金你怎麼回本?”他聲若洪鐘的斥責著。
  “我沒想到大表嫂她會突然喊停,況且我不想二表哥對我失望……”
  “閉嘴,叫什麼表嫂,叫賤人都嫌禮遇了她,你這蠢蛋,不想讓人失望就胡塗行事,那你怎麼不想想老子我會不會失望 ”
  啪 他狠很揮了一巴掌給這沒用的傢伙。
  “爸……”施振凱摀著臉,愁苦著臉。
  “別叫了,再叫都讓你叫楣了!廢物,都是廢物,從前你姑姑是廢物,現在你還是個廢物。”
  他噤聲退到一旁,臉灼辣辣的疼著。
  施啟銘一屁股坐在書桌前的皮椅上,重重的喘著氣。
  倒了什麼八輩子楣,原以為陸家的人一個個倒下,他多年來的辛苦就值回票價了,偏偏半途殺出這個程咬金,一口氣叼走他大半的勝利,還屢次擺給他臉色瞧,小丫頭片子,也不想想姜是老的辣,膽敢跟他作對,還老叫他吃悶虧。
  不行,絕不能這樣下去,要不,這虧只怕是吃不完了,說不准,連這副總位子都會不保,屆時他才真的是一切成空。
  “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讓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爸,你別衝動,萬一……”
  “衝動 ”他揚高的聲音盡是不滿,抓起桌上的紙鎮,一把扔了過去,“這是保命的唯一方法,你懂不懂,蠢蛋。”
  施振凱摀著發疼的頭,“可是,我怕爸你……”
  “怕什麼,你少給我扯後腿就是,現在我不巴望你什麼了,報仇的事情我自個兒來,你只要閉上嘴巴就好,這一次,我絕對要先下手為強,把該屬於我的東西一併搶回來。”
  當然,必要的時候還要除掉陸家的每一個人,以防計劃再生變數。想著想著,他高興的笑著,臉上的肉擠壓成堆。
  “哈哈,哈哈哈……”施啟銘仰天狂笑。別怪他把事情做絕,實在是被逼急了。
  “爸……”施振凱無助的低喚。
  要製造機會讓這個生活比她規律上百萬倍的男人消失,逼迫他多多出席無聊的社交酒會是唯一的辦法,上一次他出席酒會,她藉機搜了他的辦公室,這一回,臥室是她下手的目標。
  一下班就火速歸來的王瑩潔在用過晚餐後,便讓陸嬸早早回去歇息,偌大的別墅只有她一人,她笑了笑,纖細的身影溜出房,躡手躡腳的往二樓另一個房間走去,估量時間,在陸修棠抵達家門前,她足足有三個小時可以堂而皇之的翻箱倒腫。
  潛入後,她將門上鎖,開始在這個空間肆虐,別怪她小人,她實在太懷疑他了,誕她說沒有青黃玉突脊龍紋鐲,她嚴重懷疑,說不准這玩意兒就是在他身上。
   ,門都沒有!她喜歡他是一回事,但是正經事可不能忘。
  “嘖,藏哪裡去了?”卷握的手指猛敲自己額頭,翻遍他房裡的衣櫥櫃子仍一無所獲,她一屁股坐在床沿,索性端詳起這房間的陳設。
  極簡風格,因為屬於他的東西少得可憐,她甚至懷疑他根本就不曾住在這裡。
  瞧,床頭幾本小書孤零零的,她爬了過去,一手取來。
  “圖解桑奇佛塔、發現之旅古文明系列,唔,還有一本詩選。”她翻了翻,覺得陸修棠這人幽悶得可以,可又不免被他這種氣質所吸引。
  將書擱了回去,她看著平放的枕頭,突發奇想,“我怎麼會忘了床呢?如果他很珍視那樣寶貝,擱擺在床上是最有可能的。”
  二話不說,她興致高昂的跳下床,翻著床墊、被套……
  時間飛逝,她把自己搞得滿頭大汗,青黃玉突脊龍紋鐲卻依然不見蹤影。
  “難道東西不在他這兒?不可能呀,瞧他每回都神經兮兮的,鐲子不在他這兒,還會在誰那兒?”她咬住唇,喪氣的槌了枕頭一記。
  剎那,一個質地堅硬的東西碰觸到她的手,王瑩潔不敢置信,激動的壓了壓,那圓整的形狀就透過柔軟的棉花,清晰的呈現。
  伸長手入枕套裡探撈著,那股興奮溢於言表,一抓,直覺告訴她,這就是了,這就是了。
  攤開手掌,掌心上的青黃玉呈現輕微的白化,鐲身突脊斜刀琢飾龍紋,刀工簡潔順暢,作工嚴謹細緻,她將它套入手腕中,來自周代的古玉就這麼溫潤的靠著她的手骨,她喜不自勝緊緊的攬捧在手裡。
  無以言說的喜悅漫過她的敏銳,讓她疏忽了外頭的情況,直到她回過神來,意外的腳步已經踏上了二樓。
  “糟了,現在不才八點多,這傢伙怎麼回來了?”她氣急敗壞,看看陽台,將客廳挑高的下場,就是增添自己跳樓死亡的危險。
  喀喀兩聲,那是他轉動門把的聲音,門被她鎖住了,聽著漸趨劇烈的開門聲音,她忍不住想為自己唱首哀悼的歌曲。
  陸修棠走去打開書房,許是沒看到人,繼而敲敲她的房門,“大嫂,你在嗎?大嫂……”
  可惡,忘了把燈關掉,燈光從門縫洩出,這下子任誰都知道他房間有人。
  完了,注定要穿幫了,王瑩潔懷著壯士斷腕的心情,準備出去受死,但是這好不容易尋到的鐲子可怎麼辦好?
  左思右想,須臾,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先放進內衣,這應該是最安全、也最隱蔽的地方。
  他又踅走了回來,“開門 ”嗓音低緩威嚴。
  她硬著頭皮打開門,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先笑總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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