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2-16
- 最後登錄
- 2025-1-19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597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2951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4章
記取了喬無惑的“教誨”,戚書雅努力的調整心態,當他所謂“形象變了,但本質不變的水”。
之後,一次在戚府遇上戚聿恬時,她主動上前喊了聲“大姑媽好”,這可把戚聿恬嚇壞了,之後只要一想起戚聿恬當時的表情,她總是忍不住想笑。
不過大概是戚聿恬在戚聿靜跟前說了什麼,周品潔自那天起就再也沒來過雅坊,她想,周品潔肯定被下了禁足令。
這日,她系上自己手染,並在邊角繡上一叢綠葉的領巾,準備帶著染好的布跟手縫的頭花去錦繡織交貨。
她正要去問問管家能不能借她一輛馬車,就碰到準備進城的喬無惑,見她手中捧著一堆東西,喬無惑什麼話都沒說,便將東西接過。
此舉,霸氣又暖心,簡直是偶像劇或羅曼史小說裡的男主角才會幹的事,讓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她還沒回過神,又聽到他沉聲道——
“上車,我順道載你。”
“喔。”
這回,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噴出“不用,謝謝,我自己可以”這樣的回應來拒絕他,而是乖乖地順從他的指示上了車。
她想,她一定有哪裡不正常了。
坐在揺揺晃晃又有點狹窄的馬車車廂裡,兩人的肩膀不時的碰觸磨擦,她不是第一次和他同坐一車,但不知為何,這次她卻覺得特別特別的窘迫,她的呼吸莫名變得急促,還會不自覺地偷貓他的側臉。
英氣的濃眉、高挺的鼻子、飽滿的唇片,下巴到喉結處的線條如此誘人……第一眼看見他時,儘管她還迷迷糊糊的,但已經覺得他是個高顏值的男人。
現在,她越發覺得他好看了。
戚書雅看他看傻了,就連他突然轉頭看著她,她還無法立刻回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宭得低呼一聲,“啊!”
她本能地伸手捂著嘴,懊惱又羞赧得想跳車逃跑,她怎麼會做出這麼丟人的舉動?
喬無惑睇著她,眼底有著一抹深意。“你……”
“我不是在看你!”不等他說話,她急著辯解澄清,“我只是好奇你那邊的風景。”
他先是一怔,然後忍不住蹙眉一笑。“我只是想問……你怎麼把帕子圍在頸子上?”
“嘎?”戚書雅尷尬地摸著脖子上的領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換,她真的是蠢斃了,根本就是自己挖坑還往裡邊跳。
不行,她得冷靜,她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取下領巾,轉頭看著他,若無其事地道:“送你。”說著,她把領巾折得方正,遞給了他。
喬無惑微怔,“送我?”
“嗯。”她點頭,“這是我自己手染的,可以當領巾,也能當帕子。”
“噢?”他看著她,再看著她手裡的那條帕子。
他只稍稍沉默了五秒,她便心想著他可能不要,她尷尬得想收回,他卻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她心頭一震,又驚又羞的看著他。“幹……幹麼?”
“不是要送我?”他問。
“你不是不要?”她秀眉一蹙。
他的眉心微微皺起,“誰跟你說不要,我正缺,拿來。”說完,他幾乎是用搶的將她手中的帕子取走。
喬無惑將帕子捏在掌心裡,隱約感覺得到那帕子上仍有溫度,莫名地,他心頭悸動。
接下來的路上,他們各自看著窗外,沒有言語。
馬車才到錦繡織的鋪子大門前,裡頭的掌櫃跟夥計就瞪大了眼睛。不為別的,只因他們發現停在門口的是戚家的馬車,而且是喬無惑專用的馬車。
喬無惑留在開陽的時間,幾乎天天都進城,他日日穿梭在各個戚家鋪子之間,沒人不識得他、不識得他的馬車。
坐在車前的小廝崇學下車,拿了凳子擱著,掀開簾子,“爺,到了。”
喬無惑踩著凳子下車,回身朝著車上的戚書雅伸出手。
她搭著他的手暫,小心翼翼的下來。
這時,掌櫃已經迎了出來,客氣恭敬地道:“喬爺……”
“金掌櫃。”喬無惑一揖,“近來生意可好?”
“託福,還行。”金掌櫃困惑的瞄了眼站在他身後的戚書雅。
據他所知,這位姑娘是戚家的遠房親戚,雖然住在戚家,還得自己謀生,想來地位應與僕婢無異,可今天她卻坐著戚家大掌櫃喬無惑的馬車來,難道她的身分不如他所知的這麼簡單?
“不知喬爺今日前來是……”
“我只是順道載她過來。”喬無惑說著,吩咐崇學將車內的物件取來,並交給金掌櫃身後的夥計。
“金掌櫃,”戚書雅趨前,“少東家不在?我有些新貨色想讓他過過眼。”
“在,在。”金掌櫃說著,手一擺,“裡面請。”
戚書雅邁步上前,發現喬無惑也想跟著進去,她微怔,“你忙你的,我自己來行了。”
她以為他只是順道送她,打聲招呼就會走。
“你忙你的,我自己瞧瞧。”他眼底有一抹難以理解的深意。
這時,單一行從帳房出來了,他眼裡只見著戚書雅,並未發現距離她不及兩步的喬無惑。
“美美姑娘。”單一行藏不住一臉的喜意,“你來了?”
“嗯,我來交上次的訂單。”她說,“我還做了一些小玩意,想請少東家過過眼,若行的話,不知可否放在店內寄賣?”
“當然行。”單一行東西都還沒見著,便一口答應。
喬無惑看著那歡喜得像是在過年似的單一行,立刻意識到某些事,他雖然全心投入生意買賣,至今未碰情愛,但他可不是傻鵝呆木,一眼便覷出單一行的心思。
不知怎地,他有種不悅的感覺。
不過,美美姑娘是誰?她就這麼擔心別人知道她是戚家的孫小姐?
至今,她仍叫祖母為老夫人,不願別人知道她的身分,堅持不受戚家一點恩情,為什麼她就那麼不樂意當戚家人?
突然,他憶起她曾經說過她會走……他的心猛地一抽,感到憂心。
但很快地,他拉回心神,目光朝著單一行望去,出聲喚道:“少東家。”
單一行轉頭一看見是他,登時瞪大了眼睛,“喬爺?你怎麼也來了?”
喬無惑走了過來,深深一笑,“我載……美美姑娘過來。”
說到美美姑娘的時候,他刻意瞥了戚書雅一眼,她偷偷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警告他“別拆穿我,不然我跟你沒完”。
聞言,單一行也有著和金掌櫃相同的疑惑,不過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復鎮定,笑道:“沒想到是喬爺送美美姑娘過來的。”
“沒想到?因為她只是個舉足無重的丫頭嗎?”喬無惑的語氣淡淡的。
“呃……”單一行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搭話。
“美美姑娘可是戚家的貴客。”
“貴客?”單一行更是困惑了,既是貴客,她何以必須自食其力?
戚書雅驚疑的瞪著喬無惑,深怕他把自己的身分曝露了,她涎著笑臉,說話時卻有些咬牙切齒,“喬爺,你不是還有事嗎?”
“我今日得閒。”喬無惑應道。
“我跟少東家還有事要談,你……”她用眼神警告著他,“真的該走了。”
喬無惑深深一笑,說道:“應該不是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事吧?”
“是或不是,都不關喬爺的事吧?”她感覺到他是故意的。
他想怎樣?拆她的台?這個人反反復複的,到底在想什麼?她才覺得他是個深沉內斂的人,竟又有如此幼稚白目的行為。
他不是工作狂嗎?他不是還要去巡視戚家的店號鋪子嗎?他到底賴在這兒做什麼?而且還一副隨時要泄她底的樣子……
“美美姑娘是戚家重要的客人,你的事就是喬某的事,怎會不關我的事?”
“我的事我自己搞定,真的不需要你的關心。”她看著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銳利。
感覺到他們之間不尋常的對話及互動,單一行心裡更加困惑了。
這時,喬無惑身後的崇學低聲提醒道:“爺,今天您得見幾位莊子的管事,不好誤了時間。”
喬無惑一聽,懊惱地斜瞪他一眼。
崇學心頭一驚,爺今天實在太反常了,他盡本分提醒爺怎麼就惱了。
“原來喬爺今天要見莊子的管事?”戚書雅咧著嘴,皮笑肉不笑地道,“那還不快走?”
喬無惑眉心一擰,冷冷的掃視單一行一眼。若非有要事處理,他今天肯定耗上了。
到頭來,理性終究戰勝一切。
“稍晚我讓崇學回來接你。”他神情嚴肅地道。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他終於肯走,她也松了一口氣。
“不准。”他臉一沉,“你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也就罷了,還形單影隻,你是存心惹禍上身嗎?”
他這強硬到破表的話語,教她雲時沒了反應。
她想,說教肯定是他最鮮明的個人風格了,以往若他說了這些話,她肯定覺得他這叫蠻橫霸道不講理,可不知怎地,這一瞬間他這份霸氣卻讓她心跳加速,心悸不已。
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又有些不甘當個乖寶寶,她急著想反駁,“我……”
喬無惑卻一口打斷了她,“我說了算。”
“什麼?”她完全愣住了。
喬無惑扭過頭,邁開步子走出店外,崇學急急忙忙的向戚書雅點頭致意,快速跟了上去。
待他們上了馬車離開,單一行才吶吶地問道:“喬爺都這樣跟你說話?”
“別理他,他總自作主張。”戚書雅咧嘴一笑,“少東家,你先瞧瞧我新做的物件吧!”
他微頓,也跟著微微一笑,“也好。”
坐在馬車上,喬無惑煩躁不已。
他向來沉著淡定,幾乎沒有什麼事能教他洩露出情緒來,他十七歲便出遠門做買賣,第一次上路便遇到了土匪,可即便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他也沒表現出絲毫的害怕,可剛才他卻……他在吃醋?
“爺,”這時,崇學掀開簾子一角,由外往裡看著,“您剛才是怎麼了?”
喬無惑冷厲地掃了他一眼,不說話。
“爺,你是不是喜歡上孫小姐了?”
“多事。”他冷冷地道。
“這不正好嗎?”崇學欣喜地道,“反正有傳言說,老夫人將孫小姐找回來,本就是為了……”
未等他說完,喬無惑長腿一伸,朝崇學踹去,崇學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縮。
他聲音一沉,警告道:“把你的嘴閉緊了,別在孫小姐面前胡說。”
崇學吶吶地應了一聲“是”,便趕緊放下簾子,坐回了身子。
戚書雅正要為第一個拼布包收尾,林楚琴來了。
“書雅妹妹?”林楚琴帶著貼身的丫鬟秀玉站在門外,猶疑的往裡面瞧著。
戚書雅抬起臉,有點驚訝,“是你?”
“沒打擾你吧?”林楚琴怯聲地問。
“不不不,你們進來吧。”戚書雅招呼她們主僕倆進到屋裡。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林楚琴,可每次見到她時,她都是跟在戚聿恬身邊,安靜得讓人幾乎要忘了她的存在,不過她感覺得出來林楚琴並不是壞人。
楚琴進屋前,還回頭張望了一下,像是擔心被人發現她在這兒似的,戚書雅看在眼裡,不禁同情起她來。
有個厲害的婆婆,還有一個蠻橫的丈夫,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吧?
“不會有人來的。”她對著林楚琴安撫一笑,“快進來。”
林楚琴靦腆又尷尬的回以微笑,輕移蓮步走進屋裡。來到她的工作臺邊,見她正縫製著從沒見過的新奇物件,不禁滿臉好奇,看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書雅妹妹,是……是品潔拜託我來的。”
戚書雅一頓,“品潔?”
“嗯。”她點頭,眼底有幾絲歉意,“自從婆婆跟小姨母說了這兒的事後,品潔就被盯著了,她很想來找你,可又……總之她要我跟你說一聲,請你諒解。”
戚書雅溫和地道:“我理解的,沒事。”
“真星對不住,婆婆她、她對你……”林楚琴欲言又止,多所顧忌。
見她明明不在戚聿恬的眼皮子底下了,卻連婆婆的一點事都不敢說,就不難明白她過著多麼壓抑的生活,想到這裡,戚書雅不免為她感到難過。
林楚琴感覺到氣氛有些沉重,轉移話題問道:“你在做的這是什麼?”她從一進來看到就很好奇,實在很想知曉。
“手提包。”戚書雅回道。
“手提包?”林楚琴難掩困惑,“我沒見過這樣的。”
“就是可以放很多隨身物品或是銅錢銀兩的袋子,你也可以說它是大號的荷包。”戚書雅繼續解釋道:“我看很多人出門,銀兩銀票什麼的,全都擱在袖裡或是懸在腰間,實在太不方便了,所以就想先做兩個到錦繡織去寄賣。”
她起身,隨手在桌上拿了兩樣東西往手提包裡放,然後拎著手提包來回走了幾步,向林楚琴展現用途。
楚琴跟秀玉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書雅妹妹,這包真是太方便了”林楚琴由衷稱讚道。
“可不是嗎?”戚書雅得意一笑,然後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你覺得這玩意兒賣得掉嗎?”
林楚琴想也不想便用力點頭,“一定可以,我都想買一個。”
戚書雅咧嘴一笑,眼底閃過一抹黯光。“不用買,我改天做一個送你。”
“這怎麼行,你是要做來賣錢的……”
“不要緊,不多那點錢也不少那點錢。”戚書雅爽朗地道,“就這麼說定了。”
她現在已經逐漸接受這些家人了,對她不好的,她自有辦法應對,至於對她好的,她一定會加倍對他們好。
看著爽快的她,林楚琴原本緊繃的情緒終於放鬆了一些,臉上也有了輕鬆的笑意。“書雅妹妹,我終於知道品潔為何老往你這兒跑了,你人好,跟你在一起,覺得很快話。”
頗見她眼底有抹悵然落寞,戚書雅對她心生憐憫。
“你不只人品好,還如此多才多藝,不似我……”林楚琴眼瞼低垂,神情又顯得鬱鬱,“我一無長才,又無法為金家生下子嗣,婆婆跟夫君都不喜歡我……”
眼見她眼眶裡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戚書雅下意識伸出手,一把握住林楚琴的手。
林楚琴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疑惑的看著她。
戚書雅對著她溫柔一笑,語氣真誠地道:“你若是悶,想找人說話,隨時可以過來。”
迎上她真摯的眼神,林楚琴十分激動,聲音微微顫抖著,“真、真的嗎?”
“不假。”她點點頭。
林楚琴的眼底滿是感激,像是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頓了頓,她話鋒一轉,“我該走了,要是婆婆找不到我,會發脾氣的。”
“生氣易老,難怪她臉上一堆皺紋。”戚書雅說著,朝她做了個俏皮的鬼臉。林楚琴苦澀一笑,沒有搭話。
“既然你要走,那我也一起吧。”戚書雅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道:“我正好要去找老夫人。”
“書雅妹妹,怎麼還喊祖母老夫人呢?”林楚琴問道。
戚書雅乾笑道:“還不習慣呢!”
※ ※ ※ ※ ※
從妙如苑出來後,戚聿恬一路鐵青著臉。
林楚琴跟幾名丫鬟嬤嬤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一個個面色凝重,戰戰兢兢。
不為別的,只因剛才戚聿恬在妙如苑裡親眼看見戚老夫人在收到戚書雅的房租跟一條帕子時,眼裡那藏不住的欣慰及歡喜。
她感覺得出來,戚老夫人對戚書雅非常欣賞、非常看重,儘管她嘴巴不說,臉上也不顯,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這讓她無法接受!
就算戚書雅真是戚家骨肉,可因著她娘親的出身,她註定低微卑賤,而她兒子金貞行雖是外孫,但骨子裡可也流著戚家的血,真要論起來,戚書雅是怎麼都比不上她兒子的啊!
可現在,她娘將戚家大部分的產業都交到喬無惑手上,還計畫著讓喬無惑跟那出身低微的丫頭成親,好讓喬無惑名正言順的接掌戚家財產,這教她如何不急?如何不氣?
回到蓮香居,看見兒子正在院子裡逗弄著鳥,她頓時一陣火氣上來,怒喝一聲,“貞行!”
金貞行本來是來看看他娘,可是他娘剛好不在院子裡,他便賞玩著他今天剛買回來的新寵,一邊等娘回來,突然聽到他娘這麼一喝,他手抖了一下,籠裡的鳥兒也嚇得亂蹦,他有些不耐地道:“娘,您這是吼什麼呢?”
“你瞧瞧你,不成材。”戚聿恬氣急敗壞地罵道。
金貞行微頓,偷偷覷了林楚琴一眼,像是在跟她打探娘親發怒的原因。
林楚琴揺了搖頭,暗示他要收斂。
金貞行思忖了一下,立刻涎著笑臉,討好地道:“娘,別氣,來,您先坐下。”說著,他拉著母親坐下,邊輕捶著她的肩頭,邊吩咐一旁的丫鬟,“還不快去沏壺茶來。”
丫鬟答應一聲,立刻走開。
“娘,”金貞行撒嬌道,“您別氣,身子要緊。”
“還不都怪你嗎?”戚聿恬回頭瞪了他一眼,可是剛才沸騰的怒氣已舒緩了許多,“你也不想想戚家的鋪子九成都在姓喬的手裡,你跟你姨丈他們只分到了一成,凡事還得看著喬無惑的臉色,人家品志雖然資質愚鈍了些,總還跟在他爹身邊學著,你呢?”
雖然恨鐵不成鋼,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兒,戚聿恬氣歸氣,話也不舍說得重。
“娘,姨丈跟表弟做得再多,外祖母還是把戚家全交付在喬無惑手上呀。”他一臉莫可奈何的表情,“就是覺得悶,覺得氣不過,我才去玩鳥解悶。”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就這樣玩物喪志,繼續荒唐。”戚聿恬憂慮又懊惱,“如果只有喬無惑也就罷了,現在還多了個臭丫頭,你沒看到外祖母有多麼喜歡、多麼欣賞那個丫頭,再不用多久,咱娘倆在戚家就無一方立身之處了。”
她忽地將臉一撇,瞪著後方的林楚琴,嫌惡地道:“還有你,嫁給貞行都幾年了,至今生不出一兒半女,金家怕是要絕後了。”
林楚琴不敢說話,委屈的低頭挨駡。
“不成,”戚聿恬眉心一擰,“我得趕緊幫貞行納個平妻,替金家延續香火。”
林楚琴聽著,神情一黯,心兒又酸又疼。
城南,無極坊。
戲未開鑼,可無極坊的戲園子裡已高朋滿座,戚書雅帶著客訂的頭花來到無極坊的正門,向門房說道:“小哥你好,我是雅坊的美美,跟你們團主約好了今天交貨。”
“喔,團主已經吩咐過了,姑娘請跟我來。”
“有勞。”
戚書雅跟著那小哥繞過戲園子左側,穿過了兩扇門,來到後臺。
說來也是巧,她會接下這張單子,全是因為之前她戴著自己做的頭花入城到錦繡織交貨,剛好一位姑娘來買布,看見她的頭花,十分欣賞。
那位姑娘自我介紹說她是蘇霜白,開陽三大戲班之首無極坊的團主,她是唱旦角的,希望她能幫忙設計幾款頭花。
兩人商討許久,確定了她要的風格及花色,戚書雅便著手進行。
走進鬧烘烘的後臺,一群人有些已經著裝完畢,有些還正在著裝畫臉,全等著登場。
小哥領著她來到一座妝台旁,那兒正坐著一名發妝齊整、面容姣好的女子。
“團主,您說的那位姑娘來了。”小哥說。
蘇霜白回過頭來,嫣然一笑,“美美姑娘,你如期來了。”
“咱們說好今天交件的。”戚書雅拿出她做的兩朵頭花遞給了蘇霜白。
蘇霜白取頭花,左看右看,放在頭髮上比劃了一下,笑道:“真是漂亮。”
“是團主俊,這頭花只是錦上添花罷了。”戚書雅回道。
這話也不完全是奉承逢迎,蘇霜白確實長得極俊,她有一種中性的氣質,有著男人沒有的陰柔,又帶著女人沒有的英氣,實在俊得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美美姑娘,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頭花戴上嗎?”蘇霜白問。
“當然,我的榮幸。”戚書雅取起一朵緋紅色的頭花,仔細地別在蘇霜白的發上,再認真的調整一番。“這樣行嗎?”
蘇霜白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全寫在眼底。“多謝美美姑娘,你先別走,留下來看場戲,我待會兒讓人把貨款算給你。”
“卻之不恭,多謝團主。”
說話的同時,戚書雅隱隱約約感覺到兩道熾熱的視線射向自己,她轉頭望去,發現有一名早已裝扮好的淨角正望著她。
她覺得他眼神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美美姑娘,我先領你到席位上。”小哥依著蘇霜白的指示,先將戚書雅帶至席位,準備觀戲。
不久,戲鑼一敲,開場了。
有道是“鑼鼓戰天,梨園數板,情仇愛恨,歌演悲歡”,戚書雅雖不懂戲曲之美妙,卻也覺得相當好看。
臺上上演的是《霸王別姬》的段子,不消說,虐姬正是蘇霜白所飾,那唱腔身段美得讓人屏息,至於霸王,正是戚書雅方才在後臺見到的那名花臉,他身形高大,占了先天之優勢,扮起霸王,架勢十足。
據蘇霜白差來給她解說的學徒說,他們的班子尤其擅長武戲,表情熱烈熱鬧,頗受歡迎。
第一次看戲,戚書雅雖沒看出皮毛,卻瞧出了興趣。
戲罷,她收了款子,趕著喬無惑配給她的小驢車回家。
這小驢車是他為了方便她來來去去而給她找的,月租五兩。
回到戚府,戚書雅在養德苑外等著喬無惑回來,準備給他這個月的小驢車租金。
等了好些時候,終於看見他一個人回來了,他沒提燈,黑濛濛的。
“喬無惑!”
聽到喊聲,他才發現她在門外等著,稍微加快腳步來到她面前。
戚書雅將燈舉高照著他的臉,“你才回來?等你很久了。”
“我忙。”他說。
這時,她赫然發現他臉上有一抹白,她一驚,“咦?你臉上沾鳥大便啦?”他眼底閃過一抹慌,伸手一揩,乾咳了一聲,“不知道在哪兒弄到的,沒事。”
她驚訝地望著他,“鳥大便欽,你就這麼……”她嫌惡地看著他的手,“你要用這手收錢嗎?”
他濃眉一蹙,有點羞惱。
“對了,你怎麼每天七晚八晚才回來?”這話一出口,她有點後悔。
她對他好奇什麼?“問這個做什麼?”喬無惑反問道。
“我聽說你天天早出晚歸,又經常三更半夜才回府,是因為在城裡金屋藏嬌……”說完,戚書雅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明明不想問也不該間的,她怎麼又劈哩啪啦的說了一串?
關於大家說他在城裡金屋藏嬌的事,他是知道的,不過他從來不承認也不否認,因為他認為沒有必要向大家交代什麼,不過她問起,他卻想逗逗她。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歲數嗎?”他問。
她揺頭。
“二十七,我未有妻妾,身強體壯,就算在城裡有女人也不為過吧?”
他這樣說,那麼……是真有其事了?
其實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聽說了,怎麼他親口承認時,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似的,一顆心越揪越厲害?不妙不妙,大大不妙!
“那些丫鬟婆子就愛嚼舌根,你也跟著瞎鬧?”喬無惑眉心一蹙,隨即調笑道:“難道你對我好奇?”
“沒!我……我才沒有對你好奇呢!”戚書雅激動地大喊,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看著他,可是迎上他那在幽微光線下異常灼亮的黑眸,她又忍不住心跳加速,為了不讓他看出異狀,她強自鎮定地把裝著五兩銀的錦囊遞交給他。
“拿去,小驢車的租金。”
他愣了一下才接過,還想說話,便見她提著燈籠急著要離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一把拉住了她。
她驚嚇得一個轉身,就把燈籠往他身上丟,他身子一偏閃過,燈籠落地,熄了。
登時,四周全暗了下來。
戚書雅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喬無惑拉進懷裡,靠著他寬闊厚實的胸膛,她心跳快得彷佛要蹦出來一般。
“戚書雅。”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你這丫頭真是太令人心亂了。”
她還沒意會過來,他已鬆開她,拉著她的手往較亮的地方走去,這才放開了她的手,一個轉身便回到養德苑去。
你這丫頭真是太令人心亂了……
戚書雅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技湣的咀嚼著這句話,心慌神亂了。
戚書雅要把戚老夫人兩天前托她修補的裙子送到妙如苑去,途中見到戚聿靜及周品潔母女倆。一個丫鬟不知犯了什麼錯,惹惱戚聿靜,她正在發火。
她上前一問,原來是戚聿靜要帶著周品潔去參加金夫人的茶宴,穿了一條剛做好的裙子,卻讓丫鬟不小心在腰側勾破了一個洞。
“真是個笨手笨腳的丫頭!”戚聿靜又急又氣,“說,你讓我怎麼出門?”
“娘,別氣不如回頭再換條裙子……”周品潔安撫著母親,可成效不大。
那丫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惶恐得眼淚汪汪。
戚書雅見狀,立刻說道:“讓我試試。”
戚聿靜看著她,愣了一下,“你要做什麼?”
戚書雅一笑,“我看這破口也不是太大,只要一點點的修補裝飾就好了。”
戚聿靜還沒說話,一旁的周品潔便幫腔道:“娘,表姊的手藝好,您讓她試試吧。”
“這……好吧!”戚聿靜就要出門,她今日無論妝容或首飾、上衣都是為了身上這件裙子搭配的,若是換了一件,肯定都得從頭來過,時間不夠,她只能讓戚書雅試試了。
戚書雅拿出一條手染的淡紫紅色布條,這是新色,本來是要順道拿去給戚老夫人過目的。
她手巧地用布條一圈圈的折、一圈圈的疊,弄出一朵盛放的紫紅色牡丹,再將一段余布撕成幾條細條,然後將牡丹跟細布條細細的縫在破損處。
她喜歡做手工藝,在現代的時候,隨身包包裡都會帶著一組簡易的針線組,只要有空就可以縫製些小東西,到了古代,這樣的習慣依舊沒變,只是將針線組改放在袖裡。
不一會兒,戚聿靜的腰側多出一朵牡丹,那垂下的布條在行走時微微飄揺,十分典雅。
“好了。”大功告成,戚書雅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
周品潔看著母親腰側的牡丹,也是連聲讚美,“娘,真是好看,一點都不覺得那花是多餘的,反倒像是早該在那裙上。”
“是嗎?”戚聿靜半信半疑。
一名嬤嬤也跟著附和,“夫人,小姐說的一點都不假,真是好看。”
“是呀,娘,我敢說您肯定是茶宴上最出色的。”周品潔笑道。
戚聿靜滿心歡喜,卻克制著。“書雅,我趕著出門,回頭再謝謝你。”
戚書雅揺揺頭,“這沒什麼,你們慢走,我還要去找老夫人呢!”說完,她轉過身,一派瀟灑的走了。
翌日,戚聿靜跟周品潔來到雅坊,一是為了向她道謝,二為替她攬了幾樁生意。
“書雅,想不到你真有兩下子,昨兒你幫我弄的牡丹在茶宴上深受好評,很多夫人都在打聽呢!”
戚書雅在她緊急之時伸出援手,還讓她在茶宴上大出風頭,她十分歡喜,不僅對戚書雅刮目相看,也對她有了好感。
“是嗎?”戚書雅驚喜地道。
“表姊,一點都沒錯。”周品潔接著說道:“我跟那些夫人說你還會做很多飾品對象,大家都說要找你訂做。”
聞言,戚書雅難掩狂喜。“是真的嗎?”
“一家人,還騙你不成?”戚聿靜好笑地瞅了她一眼。
聽見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一家人”這三個字,戚書雅不由得一愣。
別說她是穿越而來的,不是真正的戚書雅,就算是真的戚書雅,也從沒跟她們相處過,她們真的把她當成一家人嗎?
父母早逝,她又不得阿姨和姨丈的疼愛,在成長過程中感受到的只有孤單,她從來不認為阿姨他們是她的家人,也從來沒有渴望過所謂的家人。
可是戚聿靜的話讓她覺得好溫暖,她不得不承認她的潛意識裡是渴望親情的,只是因為害怕受傷、害怕失望,才一直假裝她不需要。
而今,她可以擁有新的家人嗎?
她有些心動,卻又不敢跨出那一步。
“書雅,”戚聿靜像是讀出了她的心情,不免有些內疚,“大姊那人小心眼,嘴巴又不饒人,但她不是什麼壞人,就是太……”
“我不諒解,但能理解。”戚書雅打斷了她的話,“這就是人性,每個人都想保護自己鍾愛的,她也是為了兒子的利益才會如此強勢。”
戚聿靜微微一頓,沉默了一下,然後蹙眉一笑,“你能理解就好,那麼……你願意接那些夫人的單子嗎?”
戚書雅眼睛一亮,燦笑道:“當然,謝謝大娘幫我攬了新客人。”
“別叫我大娘,”戚聿靜說道:“叫我小姑媽吧。”
戚書雅尷尬的笑應一聲,“是。”但終究還是沒有叫出口。
“娘,”周品潔趁機拉著她娘親問道:“那我往後能到表姊這兒學點手藝嗎?我是真有興趣。”
戚聿靜瞥了女兒一眼,寵溺地道:“行,你就跟書雅學點東西吧!”
周品潔喜出望外,“謝謝娘!”
“好了,我還要去你外祖母那兒,你們聊吧!”
於是,戚聿靜留下周品潔,自己帶著丫鬟婆子先行離開。
娘親前腳才離開,周品潔便拉著戚書雅問道:“表姊,你還有去錦繡織嗎?”
“當然。”戚書雅笑著回道,“錦繡織是我的大客戶。”
“那……少東家近來好嗎?”她怯怯地問。
戚書雅哪裡不明白她的心思,想逗一逗她,故意道:“他不好,瘦了。”
周品潔當真了,擔心地追問道,“他病了嗎?”
“沒病。”戚書雅眼底閃過一抹黠光,“大概是沒見著你,犯相思病了。”
周品潔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被捉弄了,羞得用袖子把臉一蒙,“表姊,你真壞。”
戚書雅一把攬著她的肩,霸氣地道:“過兩天我要交給少東家幾樣客人訂制的物件,你一起去吧?”
周品潔羞紅著臉,用眼角餘光瞥著她,怯怯的點了下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