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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灰姑娘誤入錢窟(娘子就是不凡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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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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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0:30:41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喬無惑再回到雅坊時,大夥兒正要退出屋外。

    “春玉,你留下來看顧著孫小姐。”戚老夫人叮囑著,“千萬要留神。”

    春玉慎重地回道:“是的,老夫人。”

    “不用了。”喬無惑出聲,“春玉回去吧,我留下即可。”

    戚老夫人微頓,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好。”

    就這樣,一行人魚貫地離開了雅坊,只留下喬無惑及供他隨時差遣的崇學。

    喬無惑走進屋裡,一眼便發現原本擱在桌上的那只湯盅已經消失,他勾唇一笑,眼神莫測高深。

    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床上依舊昏睡的戚書雅,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喃喃地道:“你這個傻丫頭,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她靜靜的躺著,文風不動。

    他溫柔寵溺的逕自續道:“早就告訴過你,你的美好跟幸運是別人心上的一根刺,你啊……紮到人了。”

    說完,他將她的手拉至唇邊,落下輕輕一吻,而後他想到了什麼,對著門外的崇學吩咐道:“崇學,幫我找韓總管來。”

    “喔,是!”崇學答應一聲,立刻離去。

    不久,他將韓總管帶到。

    “爺,韓總管到了。”

    喬無惑起身,將床邊的帳子放下,走到門邊,打開門,韓總管就在門外。

    “喬爺找我有事?”

    “我之前要你暗查的事,有著落了嗎?”

    韓總管神情嚴肅地道:“近十日來,城裡未登臺的花臉共有三人,一人來自無極坊,但據說他未在無極坊掛牌,並非固定的班底。”

    喬無惑知道韓總管說的這人便是自己。“另外兩人是誰?”

    “是日豐興的曾春餘,以及永勝號的王複軍。”韓總管回道。

    “因何無法上臺?人在哪裡?”喬無惑追問道。

    “王複軍據說是家裡正在辦喪,不便登臺。”韓總管續道:“至於曾春餘,還不清楚,我的人還在追查,不過……”

    喬無惑眉梢一挑,“不過什麼?”

    “聽聞這個曾春餘好賭,似乎在賭坊裡欠了一屁股債。”

    “喔?”喬無惑沉吟一番,繼而吩咐道:“繼續查,我要知道曾春餘都跟什麼人往來,家裡還有什麼人,任何一點的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韓總管一揖,“是,我這就去。”

    “有勞了。”

    戚書雅悠悠轉醒,看見坐在床邊閉目養神的喬無惑,她先是一愣,稍稍回想了一下,這才想到自己突然昏倒了。

    “無惑……”她虛弱的喚道。

    喬無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她已醒來,立刻綻放笑容。“你可醒了。”

    “我……我睡了多久?”她問。

    “兩天。”他溫柔一笑,“老夫人可擔心了。”

    她有點恍惚,“我……怎麼了?我覺得身體好虛……”

    “你病了。”

    “怎麼會?”她不可置信,“楚琴每天都給我熬湯喝,我身體好得很……”

    太奇怪了,她一直是個健康寶寶,就算熬個幾天夜,也從沒因為精神不濟而昏倒過,可現在她卻覺得全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幹了。

    喬無惑苦笑,他伸出手,溫柔地撫著她的額頭,用寵溺憐愛的眼神看著她,“書雅,你就是不把我的話聽進去……”

    她更疑惑了,“什麼?”

    “你的美好跟幸運是別人心上的一根刺。”他說。

    她一臉茫然,“你在說什麼?”

    喬無惑微張著嘴,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又有所顧慮,沉吟須臾,他決定將到嘴邊的話收回去。

    “你別管了,好好養身子吧。”

    “爺。”此時,外面傳來崇學的聲音,“大夫來了。”

    “來得正是時候,孫小姐醒了。”他說,“快請大夫進來。”

    “是。”崇學答應一聲,推開房門,將大夫領進屋裡。

    大夫走了進來,見戚書雅已經醒了,不禁松了一口氣,“孫小姐可醒了。”

    “剛醒,還虛弱得很。”喬無惑說。

    大夫走近床邊,“我給孫小姐號個脈……”

    “嗯。”喬無惑起身將位子讓給了大夫。

    大夫坐到床邊,替戚書雅把脈,然後點了點頭。“孫小姐雖然體虛,但脈象還算穩定。”

    大夫看向喬無惑,笑道:“喬爺可以放心,只要休養幾日,吃幾帖藥,便能慢慢康復,亦不影響孫小姐將來的生育。”

    戚書雅愣了一下,她也許只是這陣子累出病罷了,說什麼影不影響生育的,有那麼誇張嗎?

    “大夫,我究竟是得了什麼病?”

    大夫微頓,下意識看向喬無惑,徵詢他的意見,喬無惑以眼神示意他對她的病情避重就輕,輕描淡寫地帶過。

    大夫笑視著戚書雅,回道:“孫小姐,你興許是忙壞了,又剛好來了月事,氣血匱乏,才會昏了過去。”

    “是……是嗎?”她半信半疑,她該不是生了什麼他們不敢告訴她的病吧?

    “我回頭開個方子,孫小姐依著三餐服用便可。”說完,大夫站了起來,“那老夫先退下了。”

    “我送你。”喬無惑說著,將大夫送至門外。

    帶上門,他拉著大夫往遠一點的地方走了數步,神情凝肅地問道:“大夫,那天要你帶回去的蓮子銀耳湯可有蹊蹺?”

    大夫面色一凝,“喬爺,有人要毒害孫小姐。”

    雖然此事已在他意料之中,但聽見大夫親口確定,喬無惑的心還是震了一下,他低聲又問:“是什麼藥?”

    “這藥能使人體弱,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長期服用,都可能致使無法生育。”

    大夫說,“究竟是何人在孫小姐的湯品中下藥?”

    喬無惑臉色一沉,若有所思,須臾,他慎重其事地叮囑道:“大夫,此事切莫對任何人提起。”

    大夫點了點頭。“明白。”

    “你先回去給孫小姐開方子吧!”他說。

    “老夫這就去。”大夫一揖,旋身離開。

    城西,屠牛巷。

    此巷是屠戶的聚集處,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一般人不會搬至此處,除了屠戶,或是生活無以為繼之人,要不就是因為犯事、欠債而必須躲藏之人。

    一排破舊矮房子的其中一戶裡,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及男人咆哮的聲音——

    “曾春餘,限你三日內把錢還來,不然就挑斷你的腳筋,讓你一輩子登不了台。”

    不一會兒,兩個彪形大漢氣衝衝地走了出來,大步離去。

    隔幾戶的簷下,一位姑娘靠牆站著,神情不安地四下張望。看著那兩名彪形大漢離開後,她才躡手躡腳地走進那幢矮房子裡。

    屋內,一片狼藉,一個瘦削的男子躺在地上哼著。

    “表叔?”姑娘急急忙忙將他扶起,見他鼻青臉腫,她不禁抬頭歎息。“表叔,你又去賭了?”

    曾春餘抬眼看著她,“小玉,表叔實在……”

    “你不能再這樣了,上次我家夫人給你的錢,你都輸光了嗎?”

    他蹙眉尷尬苦笑,“我路過賭坊,忍不住手癢就……”

    “表叔,你……”

    “小玉,你身上有銀兩嗎?”他像乞憐的狗一般,“給表叔一點,行嗎?”

    “表叔,我只是一個丫鬟,能有多少錢?”

    “你是戚家的丫鬟,身上總攢了一些錢吧?”

    “我的月例多數都交回家裡去了,身邊沒留什麼錢。”她說。

    他涎著笑臉,“你在戚家做事,戚家的珠寶古玩那麼多,隨便摸走兩個也是行的。”

    “表叔。”她蹙起眉頭,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再這麼下去,誰都幫不了你。”

    “那些人三天后就會再回來,到時若沒有錢,你表叔我就……”

    他話未說完,她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錦囊,塞到他手裡。

    他迫不及待地將有點重量的錦囊打開,看見裡面有五錠銀子,眉開眼笑得像是剛才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我就說你有本事。”

    “表叔,這不是我的錢,是我家夫人要我交給你的。”

    聞言,曾春餘一怔,“為什麼?上次她已經……”

    “夫人要你離開開陽,暫時避避風頭。”她神情凝肅地道。

    “避風頭?”

    “嗯,上次的事,喬爺已經著手調查,要是找到你這兒來,恐怕……”

    “放心。”他拍拍胸脯,“那天我畫了個大花臉,誰想得到是我?”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事要是被發現,我家夫人可就毀了。你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先離開一陣子吧!”

    曾春餘思忖了一下,敷衍地道:“行行,我走就是。”

    “那好,你可不要蒙我。”她站了起來,“我不能在此久留,先走了。”

    “嗯,表叔不送你了。”

    他看表侄女離去後,不自覺地又瞧了瞧錦囊裡的五錠銀子,臉上是藏不住的笑。

    曾春餘曾經是戲臺上的第一把好手,身段唱功俱佳,每次登臺總是贏得滿堂彩,不料後來染上賭癮,輸光了身家,連老婆孩子都離開他,為了還債,他什麼雞鳴狗盜的事都幹。

    他站了起來,精神奕奕地道:“老子就不信我運氣這麼背,現在我就去翻本!”

    怎料他還沒跨出門檻,一個男人便擋在了門前,神情凝肅的看著他。

    曾春餘沒好氣地道:“你是誰?”

    “你就是曾春餘?”男人問。

    “老子就是,你是誰?”

    男人一笑,“剛才從你屋子裡走出去的姑娘可是戚家丫鬟?”

    “是又如何?你到底是誰?”

    “休問我是誰,咱們得好好聊聊……”

       ※     ※     ※     ※     ※

    夜裡,幽靜的梧香苑裡,響起了林楚琴跟丫鬟秀玉說話的聲音。

    “秀玉,你將銀子交給他了嗎?”林楚琴忐忑不安地問道。

    “夫人,我已將銀子交給我表叔了。”秀玉說,“您放心吧,他會暫時離開開陽的。”

    林楚琴這才稍稍安心,“那就好,千萬別讓人找到他……”

    “夫人。”秀玉悄聲道:“其實您何必如此惶恐?這事任誰都想不到你頭上來。”

    林楚琴揺揺頭,“我不能冒這個險,要是被發現,我一定會被趕出戚府,到時我們主婢倆能去哪兒?”

    秀玉聽了,低頭不語。

    “秀玉。”林楚琴看著她,眼底有著一絲慚愧,“你一定覺得我很惡毒吧?書雅待我那麼好,我卻……”

    “夫人,您也是萬不得已。”秀玉同情她的境遇,安慰著她,“您不過是為了討好老夫人跟貞行少爺,才會出此下策。”

    “可我害了書雅……”林楚琴眼中含著悔恨的淚。

    “夫人,您也沒害孫小姐的命,只是讓她……”秀玉沒把話說完,因為她其實也有著罪惡感。

    戚書雅不僅待林楚琴好,對她這個丫鬟也很大方客氣,不久前還送了她一個漂亮的錦囊,好讓她能放她的月例,可她們卻想害她嫁不成喬無惑,又想害她無法生育。

    眼前她主子的地位就要不保,她哪能不為著主子呢?雖然知道這些勾當都是天理不容,她還是狠了心去做。

    她想,也許有一天她們會遭到天打雷劈吧?

    “對了,夫人,剩餘的藥呢?”她問。

    “都收在櫃子裡。”林楚琴說。

    秀玉神情凝重地道:“夫人,都交給我,我帶出去扔了。”

    “帶出去?”林楚琴微頓。

    “是呀。”秀玉一臉凝重,“這東西不能放在院裡。”

    “那你要帶去哪兒?”

    “是可以隨便在府裡找個地方埋了,可我覺得不放心。”秀玉抿了抿唇。“我趁夜帶出府外,找個地方埋了。”

    “也好。”林楚琴旋身,從櫃子裡取出一個藥包,交給了秀玉,“你自己小心,別讓人看見了。”

    “夫人放心。”秀玉將藥包揣進懷裡,“那我去了。”

    林楚琴點頭,“嗯。”

    目送著秀玉離去,林楚琴神情礙重,眼底有著不安和歉疚,她一時鬼迷心窮,竟做了那麼多損人不利己的事,如今……

    “書雅,表嫂真是對不住你……”她喃喃自語。

    秀玉帶著那包藥,偷偷摸摸的離開戚府,怕引起注意,她連提燈都不敢帶上,一路摸黑來到戚府西邊的一片竹林裡。

    夜風呼呼地吹過竹林,不斷發出猶如鬼哭的聲音。

    四下無人,眼前又只有月光幽幽的光線照映前路,她一顆心忐忑驚惶,但儘管害怕,為了主子,她還是鼓起勇氣、硬著頭皮,一路往竹林裡鑽。

    越往裡走,光線越是幽微,她覓了個地方,徒手在地上挖了個洞,將藥包放進洞裡,用土填上並踩實。

    事情辦好了,她急著想離開,沒想到一轉過身,她便嚇得兩腿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她尖叫一聲,看著眼前高大黑影,以為自己見鬼了,她趴地求饒道:“鬼、鬼大爺,別抓我,別抓我……”

    這時,眼前一亮,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剛用火石點亮了蠟燭的韓總管。

    “秀玉。”他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震,驚疑地抬起頭。“韓總管……”

    “秀玉,你埋了什麼?”韓總管威嚴地問。

    秀玉全身發抖,連聲線都顫著,“沒……我沒埋什麼……”

    他眉心一擰,沉聲道:“我都看見了,還說沒有?”

    “不,真的不是……”

    “你埋的是不是毒害孫小姐的藥?”他質問道。

    她一聽,面色蒼白,“不……不是,不是!”

    韓總管目光冷凝,“不是?那曾春余是不是你表叔?”

    秀玉陡地一震,心知東窗事發,紙已包不住火,她哇地一聲放聲大哭,癱軟在地。

    入夜了,戚府中堂卻燈火通明。

    中堂裡,戚老夫人坐在中間大位,兩旁則分坐著戚聿恬、金貞行、林楚琴,以及戚聿靜一家四口,下人全都被阻攔在外。

    大夥兒三更半夜被喚醒來到中堂,全都不明就裡,疑惑不已。

    “娘,”戚聿恬一臉困倦,懶懶地道:“三更半夜的,您命人將我們找來中堂,所為何事?”

    “稍安勿躁。”戚老夫人慢條斯理地道,“待無惑來了就知道。”

    金貞行眉頭一皺,“他在玩什麼把戲?大半夜的,是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

    “他即刻就來,你好生候著就是。”戚老夫人聲調平緩,卻充滿威嚴。

    此時外面傳來通報的聲音——

    “喬爺跟孫小姐來了。”

    中堂正門打開,喬無惑扶著還有點虛弱的戚書雅走進來,身後還跟著韓總管、秀玉,以及眾人都不認識的曾春餘。

    見狀,林楚琴心頭一涼,身子一軟,差點兒從椅子上滑到地上。

    其它人則是一臉疑惑。

    “喬無惑,你這是在玩什麼把戲?”金貞行不悅地問道。

    喬無惑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並未搭理他,接著對著戚老夫人說道:“老夫人,人已帶到。”

    戚老夫人神情凝沉,“秀玉,上前說話。”

    秀玉馬上跪地磕頭,哭道:“老夫人,都是我的錯……是我出的主意,不關夫人的事。”

    “秀玉,你這是在做什麼?”戚聿恬厲聲問道。

    “老夫人,是我,都是我,不關夫人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秀玉護主,願將一切罪責攬在身上,只求主子無事。

    “什麼都是你做的?你到底是在說什麼?”戚聿恬惱了。

    這時,林楚琴再也坐不住了,她的良心不容許她將所有過錯推給秀玉,她想,該是她面對一切的時候了。

    她霍地站起身,走上前去,跟秀玉並肩跪下。

    “夫人?”此舉令秀玉一震。

    其它人見狀,也糊塗了。

    在前來中堂的路上,戚書雅已經從喬無惑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她得說,她非常震驚,但不知為何,她不感氣憤或傷心。

    也許是因為她打心裡不願相信那是事實吧?

    可此刻見林楚琴跪在地上,一切都已明朗,不由得她不信。

    “楚琴,你這是做什麼?”金貞行面色難看地問道。

    林楚琴望著他,潸然淚下,哽咽道:“都是我做的,是我……”

    “不,夫人……”秀玉急著想阻止她說下去。

    “秀玉,我已經錯了,若讓你替我背了這個黑鍋,那就是一錯再錯。”林楚琴悽楚一笑,“事情都到了這步田地,無所謂了。”

    她望向戚書雅,眼底滿是慚愧及歉意,“書雅,我……我對不住你,那個入侵雅坊攻擊你的人是秀玉的表叔,是我指使的,在你的湯品裡下藥的人……也是我。”

    此話一出,眾人震驚譁然。

    “楚琴,你說什麼?”戚聿恬是第一個站起來罵她的人,“你居然做這麼陰險狠毒的事?”

    林楚琴是她的媳婦,為了不被牽連,她必須趕緊表態。

    罵還不夠,她大步走了過去,狠狠的甩了林楚琴一巴掌,更為嚴厲地罵道:“你這毒婦,我居然有你這種媳婦?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她高舉起手,又要掌摑林楚琴,戚書雅見狀,立刻上前擋在林楚琴面前,“夠了!”

    戚聿恬陡地一驚,“你、你這是……”

    “就算她錯,你也不能動用私刑。”戚書雅說道。

    見戚書雅明明知道是自己加害於她,卻還這般維護自己,林楚琴憮愧得想一頭撞死。

    她哭著向戚書雅賠罪懺悔,“書雅,我不是人,你對我這麼好,我卻害你,我不是人!”說罷,她一個起身便往中堂的頂樑柱沖去。

    “拉住她!”喬無惑大喊一聲。

    韓總管兩個箭步上前,在她撞上樑柱前將她拉回。

    她跌坐在地,痛哭失聲,“我該死,我該死……我不是人……”

    堂裡雖然坐了那麼多人,可此刻卻沒有誰發出聲音,只聽見林楚琴淒厲的哭喊聲。

    半晌,戚老夫人開口了,“楚琴,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楚琴爬回堂前,跪地磕頭,“外祖母,我……我對不住您,也對不住書雅,我……”

    “好好說話。”戚老夫人威嚴地道,卻沒有半分怒意。

    林楚琴抬起臉來看著她,娓娓道出自己加害戚書雅的原因,“外祖母,我嫁進金家至今六年,卻未能生下一兒半女,不得娘跟夫君的寵愛,尤其是書雅回到戚家後,娘更是急於為夫君娶平妻……我已無娘家可以依靠,若夫君再娶的妻子能為金家生下一兒半女,恐怕我從此將淪為棄婦……”

    戚老去人微微皺眉,“這跟你加害書雅有何相干?”

    “書雅回來後,深得您的歡心,又與喬爺十分相愛,娘怕夫君從此地位不保,急欲拉攏邱掌櫃,對我處處挑剔嫌棄,我為了討好娘跟夫君,向他們證明我並非一無是處,我才會……”林楚琴泣不成聲。

    “你這愚蠢又陰險的女人!”戚聿恬咒駡道,“我有要你去害書雅嗎?”

    “因為娘屢次說要將書雅趕走,又說要阻撓她跟喬爺成親,我才……”林楚琴哭岔了氣,“我找來秀玉的表叔入侵雅坊,是想讓書雅清白受損,讓她成不了親,可那事不成,我才會在她的湯品中下藥,想使她生不出孩子……”

    說著,她轉而跪求戚書雅的原諒,“書雅,對不住……”

    知道所有真相後,戚書雅反倒平靜了,她一點都不怪林楚琴,反倒更加同情她。

    “娘,這事絕對與我跟貞行無關。”戚聿恬怕火燒到自己頭上來,又怕老夫人一怒之下連一丁點的家產都不分給他們母子倆,激動撇清。

    這時,金貞行沖上來,一把拽住林楚琴,惡狠狠地道:“臭婆娘,我一定要休了你!”說罷,他揚起手來便要打她。

    喬無惑一個箭步上前,攫住了他的手,神情嚴峻地道:“她做出這樣的傻事,你難道一點責任都沒有?”

    “跟我有什麼關係?”金貞行惱羞成怒,“是她一人所為,難道你想賴到我跟我娘頭上?”

    喬無惑目光一沉,“金貞行,你……”

    “我明白了,你是想趁這大好機會把我跟我娘趕走吧?”金貞行嘲諷道:“說不定這根本是你跟這賤婦串通所為。”

    “貞行!”戚老夫人聽他越說越離譜,也動了氣。

    金貞行還想辯駁,“外祖母,這件事我跟娘全被蒙在鼓裡,是真不知道楚琴幹了這等下作之事,您要明察。”

    “貞行。”這時,戚聿靜忍不住開口勸道,“你少說一句吧。”

    “小姨母,您不是跟我們站一起的嗎?”

    “行了,你何必在這時候添亂?”戚聿靜無奈一歎,“大姊,你說說他吧。”

    戚聿恬瞥了兒子一眼,“貞行,這事外祖母會為我們做主的,你就……”

    “休了吧!”

    戚書雅還顯虛弱,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訝異的望著她,包括跪地哭泣的林楚琴。

    戚書雅轉頭看著林楚琴,溫柔一笑,她趨前,拿出帕子擦拭著林楚琴的眼淚,將她牽了起來。

    正當大家都不知其用意時,她笑著對楚琴說:“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休了他。”

    此話一出,眾人驚呼。

    “戚書雅,你……你說什麼?”金貞行氣惱極了,“自古只有丈夫給妻子下休書,哪有妻子向丈夫下休書的道理!”

    “妻子也好,丈夫也罷,只要不是個東西,對方就可以下休書。”戚書雅直視著他,義正辭嚴地道:“金貞行,你對妻子無情無義,在她落難時,非但不與她同進退,居然還落井下石,你算得上是男人嗎?

    “楚琴嫁給你六年,就算生不出孩子,對你金家也是盡心盡力,從沒一天怠慢著,可你們卻因為她沒生育便視她如草芥,這是什麼丈夫?”

    戚書雅的語氣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讓金貞行百口莫辯。

    “書雅?”見戚書雅不僅原諒自己,還為了她教訓金貞行,林楚琴除了驚訝之外,還有深深的愧疚及懊悔。

    她慶倖著曾春餘未能得逞,更慶倖戚書雅的身子並無大礙,此刻,她既感激戚書雅的寬容,也感激老天爺的保佑。

    “書雅,我……”林楚琴淚如雨下,“我不值得你的原諒……”

    “楚琴。”戚書雅握著她的手,眼神溫柔且溫暖,“我明白你是一時糊塗,我不怪你。”

    “可是我差點害了你呀!”

    “楚琴,”戚書雅認真地對她說,“聽著,女人的價值絕不只是傳宗接代,你不該為別人而話,你該找到自己的價值,才能抬頭挺胸的活著。”

    聽著她這番話,林楚琴激動痛哭。

    “別哭。”戚書雅端起她的臉,揩去她的淚水。“丟掉錯誤的男人吧!”

    林楚琴用力點點頭,“嗯。”

    “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學徒呢?”戚書雅又道:“來跟我學習染織及手藝,靠自己的雙手,驕傲的活下去吧!”

    林楚琴萬分感激,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見事情發展至此,戚聿恬跟金貞行慌亂了,急著向戚老夫人討公道。

    “娘,您給做個主,怎麼能讓楚琴給貞行下休書?”

    “是呀,外祖母,我怎麼丟得起這個臉?”

    戚老夫人看著這一切的發屏,越發覺得戚書雅才德兼備,心地良善而寬容大度,將來絕對能勝任戚家當家主母的重責大任。

    她滿意地笑視著戚書雅,“書雅,這是你的想法?”

    “是的,奶奶。”戚書雅堅定地道:“我願意原諒楚琴跟秀玉,也願意收她們為學徒。”

    “那好,”戚老夫人深深一笑,“楚琴,你就給貞行下休書吧!”

    聞言,戚聿恬跟金貞行震驚又惱怒。

    “娘!這怎麼行!”

    “外祖母,您這是……”

    “住口!”戚老夫人沉聲一喝,淩厲目光掃過他們母子倆,“這事底定。”迎上戚老夫人那威嚴、不容挑戰的目光,母子兩人噤聲不語。

    林楚琴淚眼迷蒙地看著戚老夫人,衷心地道:“謝謝外祖母寬恕。”

    戚老夫人的目光轉為慈愛,“跟著書雅,重新開始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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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就這樣,林楚琴給金貞行下了一封休書,而金貞行跟邱掌櫃麼女的婚事,也因此事而告吹。

    在戚老夫人做主下,林楚琴搬離梧香苑,住進了距離西小門雅坊較近的秋香苑,戚老夫人將秋香苑改為學徒房,讓想跟戚書雅學習染織工藝的人可以住在此處。

    除了周品潔跟林楚琴,她們的丫鬟小通跟秀玉也開始學習技藝,也因此雅坊總是歡聲笑語不斷,十分熱鬧。

    這日,喬無惑一早來到雅坊,說要帶戚書雅進城。

    上了馬車,進了開陽城,馬車來到無極坊前。

    他們下了車,繞到後門,後門開著,裡面傳來練功練嗓的各種聲響。

    戚書雅疑惑地問道:“你帶我來無極坊做什麼?”

    “帶你認識一個人。”喬無惑一臉神秘地道。

    她一臉你在玩什麼把戲的狐疑表情,“誰?”

    “蘇霜白。”他說。

    “嗄?”蘇霜白?他在跟她開玩笑嗎?她跟蘇霜白老早就認識了,為何需要他介紹?“我認識她。”

    “你認識的蘇霜白,不是真正的蘇霜白。”他高深地一笑。

    她更迷惑了。

    “來。”他拉起她的手,走了進去。

    蘇霜白正穿著戲服在練習身段走步,見他們來了,先是一愣,然後笑問:“唷,什麼風把你們一起吹來了?”

    “我帶書雅來見你。”喬無惑說:“之前她誤會我跟你之間有不尋常的情誼,以為我在城裡藏的嬌就是你。”

    蘇霜白忍不住笑了,“我跟你?”

    戚書雅尷尬地道:“團主,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懷疑你,只是……”

    “戚小姐,”蘇霜白目光認真,唇角帶笑,“比起喬無惑,我更喜歡你。”

    “咦?”戚書雅一怔,驚訝的看著蘇霜白。

    喬無惑濃眉一豎,緊緊抓住了戚書雅的手,“蘇霜白,你給我離書雅遠一點,她可是我的,誰都不讓。”

    這明顯的醋勁顯示他有多在乎自己,讓戚書雅覺得胸口一陣熱,歡喜的看著他,但也感到奇怪。“無惑,你亂吃什麼醋,團主是個女人。”

    喬無惑直視著她,鄭重且慎重地道:“他不是姑娘。”

    “咦?”戚書雅一愣,“什麼?”

    “蘇霜白是個貨真價實、徹頭徹尾的男人。”

    戚書雅難以置信地看著蘇霜白,如此優雅美麗的旦角,居然是個男人?不不不,喬無惑一定是在捉弄她!

    “戚小姐不知道?”蘇霜白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以為她知道,直到她誤會你是我藏在城裡的女人,我才赫然發現她根本不知情。”喬無惑揺頭笑歎。

    戚書雅不敢相信,上上下下打量著蘇霜白,滿臉驚奇,“所以……是真的?”

    蘇霜白微笑點頭,“是的,戚小姐,在下蘇霜白確實是男兒身。”

    “老天爺……”戚書雅驚呼一聲,“怎麼可能?你比許多女人來得美。”

    “謝謝戚小姐的誇讚。”蘇霜白深深一笑,“我自幼長得秀氣纖細,家父於是讓我學習旦角,之後又由我接掌無極坊,城裡無人不知我是個男人,怎麼你……”

    “大概是因為書雅是這一年才來到開陽,又住在城外,才會不知道你的事吧。”喬無惑笑道,“不過她也太后知後覺了。”

    蘇霜白笑視著還沒回過神的戚書雅,“戚小姐,現在你可知道了吧?”

    戚書雅點點頭,忍不住繞著蘇霜白看了兩圈,嘖嘖稱奇,“我的老天,你真不能怪我眼拙,是你真的生得太漂亮了。”

    她忽地想起在古代女人是上不了戲臺的,所以那些花旦、刀馬旦或青衣,全由男人反串。

    想想,她的神經實在太大條了!

    “戚小姐,”蘇霜白故意捉弄喬無惑,“如果你對無惑膩了,只管來找我。”

    即使明白蘇霜白說的只是玩笑話,養無惑還是眉心一拉,語帶威脅地道:“蘇霜白,你不怕我拆了你的無極坊?”

    蘇雙白故作無辜地嗔道:“戚小姐,瞧瞧他,多蠻橫。”

    戚書雅知道他是故意鬧喬無惑的,也忍不住笑了。

    雅坊裡鬧烘烘的,幾個女人湊在桌前吱吱喳喳地討論著。

    喬無惑站在門外等了很久,卻沒打擾她們,直到林楚琴瞄到他倒映在廊上的長長影子。

    林楚琴看了周品潔一眼,暗示她看看那地上的長影。

    周品潔微怔,這才意識到她們在雅坊待了太長時間,於是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戚書雅問道:“品潔,你是不是累了?”

    “是呀。”周品潔說:“我們也在這裡玩了一天了。”

    “可不是。”林楚琴也搭話,“時間不早了,我看明天再繼續吧?”

    戚書雅笑道:“也好,反正也告一個段落了,明天再接著做吧!”

    於是,林楚琴、周品潔跟小通及秀玉快快收拾了物品,告辭離去。

    戚書雅將她們送至門口,道別後她目送著四人離去。

    當她轉身要回屋裡,瞥見有個人從廊道的轉角處走了出來,她一怔,“誰?”

    喬無惑走了兩步,來到光亮處,眼神溫柔地望著她。

    她難掩驚喜,“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來很久了。”他說話的同時,慢慢地走向她,“見你們在忙,所以沒打斷你們。”

    “是嗎?”她隨口一問,“沒等太久吧?”

    “約莫一個時辰。”他說。

    聞言,她陡地瞪大眼睛,“一個時辰?”

    他居然在這兒等她一個時辰?他未免太有耐心了吧。“你可以進屋裡候著啊,你就傻傻在這兒等了一個時辰?”

    他深深一笑,“不是傻,是癡。”

    她秀眉輕蹙,“那有什麼分別嗎?”

    “當然有。”喬無惑解釋道:“傻就是根本不知道你把時間都給了別人,只是一個勁的等。癡是明知道你把時間給了別人,卻還是願意等。”

    戚書雅將他的話咀嚼了一番,而後試探地問道:“你……該不是在抱怨吧?”

    “是呀。”他唇角一撇。

    “我……我喜歡工作,你是知道的。”她有點歉疚。

    “我知道。”他用包容而寵溺的眼神凝視著她,“只是我們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戚書雅垂著頭道:“我現在的單子已經接到半年後了,所以有點兒忙……”

    “不是有點忙吧?”他苦笑。

    “好吧,是非常忙。”她無奈地道,“總之做買賣重的是誠信,我既然接了單,也收了定金,就得如期交貨。”

    他點頭,“我也是做買賣的,我懂。”

    “那你應該能體諒我吧?”

    喬無惑歎了聲,伸出雙手,一把環住她的腰,將她撈進懷裡。“我可以體諒,但是太苦了。”

    “苦?”她不解地反問。

    “是”他深深注視著她,“想著你,太苦了。”

    他這肉麻兮兮的情話教她心口一熱,面紅耳赤,忍不住嗔道:“怎麼你也會講這種話,實在是……”

    “嫁給我吧!”他打斷了她。

    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什麼?”“嫁給我,這麼一來,至少睡覺時,你是全然屬於我的。”

    這話教戚書雅的雙頰更紅更熱了,她嬌羞地掄起粉拳在他胸口輕棰一下,“說什麼啊!”

    喬無惑捧住她的臉,低頭欺近,當他的鼻尖只著她的,她不自覺地屏息,他又不是沒吻過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驚羞。

    “書雅,”他低聲道,“嫁給我。”

    這不是第一次有男人跟她求婚,卻是她第一次在當下就想答應了。

    她從來不相信婚姻能保障什麼,對婚姻也不曾有任何的幻想跟期待,但當他向她求婚時,她的腦袋裡卻出現很多畫面。

    她想嫁給他,她想為他洗手做羹湯;她想在寒冷的冬夜裡,有人可以幫她暖手暖腳;她想在半夜因惡夢而醒來時,有雙大手輕輕拍撫她的胸口;她想在早晨醒來時,有雙會笑的眼睛望著她;她想在生氣難過的時候,有人哄她;她想在開心的時候,有人陪她大笑。

    她還想……為他生孩子,讓彼此的人生更加的完整、更加的美滿。

    她知道他會是個好父親,她也知道,她將是個好母親,

    這世界上的男人那麼多,可她穿越時遇見了他,她相信上天自有安排,它曾經取走的,如今都加倍補償了她。

    不過她還是要確定一下……

    “你是真心想娶我,不是為了奶奶?”

    “不是。”他想也不想地回道,“不為了誰,就為了我,為了你。”

    迎上他深沉而真摯的眼神,她相信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書雅,嫁給我吧?”喬無惑語帶哀求。

    戚書雅笑著點點頭,“我願意。”

    儘管戚家孫小姐跟戚家大掌櫃成親是大事,但在戚書雅的堅持下,婚禮非常低調的辦完了。

    戚老夫人當然有點失望跟沮喪,但她明白孫女獨樹一格,且十分固執,只得由著她去。

    不過婚禮可簡辦,嫁妝還是要給的。

    而她給戚書雅的嫁妝,便是一家位在開陽城最好地段的鋪子。

    既然是奶奶給的嫁妝,戚書雅可不能推辭,就這樣,她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店,取名為“幸福作坊”。

    婚後,喬無惑繼續打理戚家產業,戚書雅也開始做她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周品潔跟林楚琴都是她的得力助手,經常跟著她在店裡忙進忙出。

    這日,單一行來到店裡。

    當初要不是單一行慧眼識英雄,答應給她寄賣,戚書雅的事業應該不會如此順遂,也因此即使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店,她還是會給錦繡織一定的貨量,如今她培訓了一些染工織工,產量是從前的數倍,已能應付從前難以消化的訂單,甚至透過戚家在各地的店鋪,將幸福作坊的織品、布料等物品銷售到各地。

    如今跟錦繡織的交易,戚書雅都交由周品潔全權處理,也因為這樣,周品潔跟單一行多了許多接觸的機會。

    許是戚書雅已經嫁人,單一行心知無望,不再對她存有期待及想望,也或者是跟周品潔接觸得多,有了更深的瞭解,發現了她的美好及優點……總之,單一行現在對周品潔已不同往日。

    “許久未見了,少東家!”戚書雅見他進來,爽朗地跟他打了聲招呼。

    “夫人。”他環顧四周,見店裡有不少客人正在挑選各式各樣的染織手作品,衷心地道:“店裡的生意真好。”

    “託福。”戚書雅滿足地笑了笑,“歲末年終,很多人都趕著辦貨送禮,錦繡織一定也很忙吧?”

    “再忙都沒有戚家各鋪子來的忙。”他說著,張望了一下。

    見狀,她意識到他此行的目的,好笑的問道:“找我表妹?”

    單一行尷尬又羞赧地道:“是……是的,有一些貨品的事要跟她商量。”

    “等等,我叫她。”說完,戚書雅便差人將周品潔喚了出來。

    周品潔一看見單一行,立刻露出燦笑,不自覺加快腳步。“少東家,怎麼來了?”

    單一行礙于戚書雅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我、我是……”

    戚書雅識趣地道:“你們聊,我去忙。”

    說著,她轉身走開,可走沒幾步,便隱約聽見單一行說——

    “元宵一起賞燈,好嗎?”

    她本能的回過頭偷偷瞄著,只見周品潔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喜不自勝的笑了。

    “好,好呀。”周品潔迫不及待地答應。

    “真是太好了,謝謝你願意賞臉。”單一行藏不住眼底的愉悅歡喜,“那麼……那天我來接你。”

    “嗯。”周品潔嬌羞點頭,喜悅滿溢。

    看周品潔跟心上人終於更進一步,戚書雅很為她開心。

    “咦?”林楚琴自後面走出來,見周品潔跟單一行正在交談,疑惑地問道:“少東家幾時來的?”

    “剛才。”戚書雅回道。

    林楚琴有點擔心,“該不是前天的貨有什麼問題吧?”

    她揺揺頭,笑道:“不是。”

    “那麼是……”

    “少東家是特地來邀請品潔的。”

    林楚琴一怔,“邀請?”

    “是呀,他邀約品潔元宵賞燈。”

    聞言,林楚琴也為周品潔感到歡喜,“真是太好了,我早覺得他們兩個很登對。”

    “嗯。”戚書雅點頭,“看來好事已近。”

    “也是時候了。”林楚琴望向笑得一臉甜蜜的周品潔,眼底突然閃過一抹愁緒,幽幽地道:“我跟貞行也是在這種時節成親的。”

    聽見她這麼說,又看著她那略顯哀愁的臉龐,戚書雅沉默了一下。

    金貞行自從被林楚琴休了之後,行為舉止收斂許多,林楚琴雖與他離緣,但因為還住在戚府,難免會碰到面,他會以眼神跟她打招呼,可她總是視而不見的離開。

    夫妻六年,初時兩人也曾恩愛甜蜜,不知道是新鮮感不再,還是她未能生育不得人疼,慢慢地,感情越來越淡薄,越來越疏離。

    想那些年,她也是盡心盡力的為人妻為人媳,不只將丈夫伺候得妥妥當當,對婆婆亦是孝順敬愛,休了金貞行後,按理說她跟他們母子倆便無瓜葛了,可她隔三差五的還是會親手燉補品,差秀玉幫她送去給戚聿恬。

    林楚琴在時,他們對她是相看兩相厭,不如不相見。她離開了,他們又莫名其妙的想起她的好。

    好幾次,金貞行假借各種奇怪的理由跑到幸福作坊來,不為別的,就為了見林楚琴一面,想辦法跟她說上兩句話,就算她不想搭理他,他也不在乎。

       ※     ※     ※     ※     ※

    “楚琴,”見她眼底有淡淡惘張,戚書雅試探地問道:“最近貞行還會去找你嗎?”

    林楚琴怔了怔,蹙眉一笑,“我的心已經涼了……”

    “只是涼了?”她注視著林楚琴,“沒死?”

    聞言,林楚琴一頓,“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我其實看得出來表哥他後悔了,大姑媽也是。”她說,“人就是這樣的生物,擁有的時候不知珍惜,失去了又後悔不已。”

    林楚琴只是聽著,不說話。

    “你後悔嗎?”戚書雅又問,“當初給他下了休書。”

    林楚琴毫不猶豫地回道:“不,我一點都不後悔,和他離緣,我才有了自己,才知道自己其實可以做很多事。”

    戚書雅點頭一笑,“這樣很好,我當初要你休了表哥,就是希望你找到自己。”

    林楚琴感激地道:“書雅,我真的非常感謝你,若不是你,我現在還是只能天天哭泣,而且我對你做了不好的事,要不是你的寬恕,也許我現在……”

    “楚琴,”戚書雅打斷了她,溫柔地拍拍她的肩,“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她手指著前方,“人啊,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

    林楚琴順著她指的方面往店門口看去,視線裡竟出現了一個人——金貞行。她一震,兩眼直直地望著他。

    戚書雅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低聲道:“楚琴,你放下他了嗎?如果還放不下,就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若是不行,就一腳把他踢開,反正你也沒損失。”

    林楚琴眉心一擰,感到猶疑又不安,“書雅,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既然你還沒放下他,而他又展現了誠意及歉意,給他一次贖罪的機會又何妨?”

    “可是……”

    “你的心只是涼了,不是死了。”戚書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給他機會,看他的情火夠不夠讓你的心再溫熱起來。”

    聽著她這番話,林楚琴眼眶一熱,淚水盈眶。

    “楚琴……”金貞行走了過來,一臉尷尬,“書雅……”

    “表哥,怎麼來了?”戚書雅若無其事地問。

    金貞行偷偷的覷了林楚琴一眼,“我、我剛好經過,就進來看看……你店裡生意好吧?”

    “還不錯。”她說。

    林楚琴一語不發,臉上有著無助及掙扎。

    金貞行注意著她的神情,心裡有點忐忑。

    “楚琴,那個……”他說話結結巴巴,欲言又止。

    “表哥,”戚書雅實在看不下去了,“你有話就說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金貞行漲紅著臉,尷尬得想挖洞把自己理了。

    戚書雅向林楚琴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主動開口問。

    林楚琴皺著眉頭,像是十分為難,但想起剛才戚書雅說的那番話,她的心又怦怦急跳起來。

    是的,她的心只是涼了,沒死,這段時日她很明顯的感覺到金貞行變了,曾經的恩愛甜蜜,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重現。

    他們曾經好過,也許她該把那樣的幸福時光找回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要跟我說什麼就說吧。”

    聞言,金貞行先是一怔,隨即眼底燃起一窺希望的火光,不過仍有些猶疑,“我……你……元宵時,你想、想賞燈嗎?”

    林楚琴定定的看著他,並未馬上給他答覆。

    他續道:“我們是在元宵前成的親,你還記得我們去賞燈的事嗎?那天……”

    “我記得。”林楚琴軟軟地打斷了他,“那天下了雪,你把身上的斗篷取下,披在我身上……”

    金貞行眼底有一抹激動,“是,是的。”

    林楚琴眼中淚光閃動,唇角微微勾起,“我答應你。”

    她的答覆來得太突然,金貞行一時沒意會過來,呆呆地看著她。

    “我說,我答應跟你一起去賞燈。”林楚琴羞怯地側過臉,卻藏不住兩朵浮上臉龐的紅雲。

    金貞行終於反應過來,喜出望外,“真的嗎?謝謝你,謝謝你!那……我先去姨丈那兒,不打擾你們做事。”

    “嗯。”戚書雅一笑,“不送。”

    金貞行轉過身,步伐輕快雀躍地離去,兩個女人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忍不住轉頭相視而笑。

    元宵夜,整座開陽城一片燈海,雖是黑夜,卻猶如白晝般燦亮。

    掌燈時分,單一行來接走了周品潔,稍晚,金貞行也來帶走林楚琴,雖然店門沒關,但身為老闆的戚書雅放了所有夥計去賞燈湊熱鬧。

    今天在開陽城最熱鬧的出陽道上,兩旁店家高掛燈籠,各式攤販擠滿了街道的兩側,人群將寬敞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她哪兒都沒去,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

    今天稍早前,崇學來傳了喬無惑的口信,說他今天跟十幾個各地掌櫃有要事相談,恐怕要晚歸,要她先行回府,不必等他。

    所以她稍微收拾一下,關上大門,上了大鎖,便準備回府,這時,她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喬夫人。”

    她一怔,倏地轉身,只見身後站了一個少年。

    “小海?你怎麼來了?”她知道他,他是無極坊的雜役小海。

    “喬夫人,我家團主邀請喬夫人到無極坊一趟。”

    戚書雅問道:“有說是什麼事嗎?”

    他揺頭,“團主沒特別說。”

    她想了一下,很乾脆地點了點頭,“走吧!”

    反正她也沒別的車,既然蘇霜白邀約她,她就去吧!

    來到無極坊,戚書雅發現戲園子剛好結束一場戲,此時正是中場休息時間,有的客人留在位子上聊天嗑瓜子,有些則走到外頭伸展筋骨,品評著剛才的演出。

    “喬夫人,”小海說:“團主給你安排了最好的位子,請跟我來。”

    “喔,好的。”

    原來蘇霜白是要她來看表演呀!還給她安排了最好的位子,真是太有心了。

    戚書雅坐下後,有人給她上了茶跟點心,她看著旁邊的空位,突然覺得有點寂寞。

    雖然她明白喬無惑事情繁忙,也曉得晚一點兩人在府裡就能見到面,可在元宵這樣別具意義的日子裡,心愛之人不在身邊,還是讓她有些失落。

    她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後,原先離座的客人又紛紛回來並就座,想必是戲就要開鑼,她拉回遠揚的心神,專注地望向臺上。

    臺上只有一張帶桌圍的桌子,兩把帶椅披的椅子,桌圍跟椅披上都有花鳥繡花,十分瑰麗。

    角兒未出場前,臺上並沒有所謂的時間跟空間,戲臺上的時間跟空間只能靠角兒的活動來確定,透過念白、歌詞,還有身段表演,舞臺就能變成書房,或崎嶇山路,或是在臺上轉個圈,就能甲地到了乙地。

    關於舞臺上的種種,都是喬無惑告訴她的,從前她根本一竅不通。

    此時,戲鑼響了,檯子旁奏起樂聲。

    蘇霜白上場,唱的是每年元宵的必唱曲目《貴妃醉酒》。

    只見蘇霜白穿著華美戲服,頭上戴著各式發飾發釵,每走一步,那金穗子就跟著晃動,令人目眩神迷,他今天裝扮得珠圍翠繞,華美無比,只是出場,台下已一片叫好。

    當他就了定位,戚書雅才知道他為何給她安排這個位子,因為坐在這兒,彷佛這台戲是為了她而唱。

    蘇霜白聲線清亮婉轉,唱起了四平調,“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

    蘇霜白的扮相絕美,唱腔身段又是一流,看得她目不轉睛。

    “啊,廣寒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那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面朝,啊,水面朝,長空雁,雁兒飛,唉呀雁兒呀,雁兒並飛騰。聞奴聲音落花蔭。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到百花亭。”

    “通宵酒,啊!捧金榑,高裴二卿殷勤奉,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中皿……”

    戚書雅看得正入迷,忽感覺身邊位子有人入座,她本能地轉頭一看,竟是溫柔對著她微笑的喬無惑。

    “耳邊廂又聽得駕到百花亭……”

    戚書雅驚訝的看著他,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看著他一把將她的手抵在溫熱的掌心裡,她的心頭一熱,欣喜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啊,啊,嚇得奴戰兢兢跌跪在埃塵。這才是酒入愁腸人已醉呀,平白誆駕為何情!啊,為何情!”

    這一切,其實都是他安排的吧?

    為了給她驚喜,為了給她感動,他先讓她以為自己今晚將要落單,在她感到寂寞之時,卻又悄然現身……

    她真是愛死他也恨死他了。

    忍不住的她反手握著他的手,再將他的手拉到嘴邊,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喬無惑先是一怔,旋即眼底盈滿寵溺的凝視著她。

    接下來的時間,她沒全心全意的聽著蘇霜白唱戲,什麼時候結束了,她也沒印象。

    散場後,喬無惑牽著她的手走出戲園子,崇學已在馬車旁等著他們。

    今天,平日裡那素樸的馬車顯然地做了裝飾,車頭車尾都掛上了燈籠。

    兩人上了車,簾子落下,馬車開始行進。

    兩人並肩坐著,手依舊緊緊交握,她將頭靠在他肩上,沒有說話,不知為何,她感到平靜,但胸口卻爐、熱無比。

    “乏了?”他問。

    “嗯,是有點……”她話鋒一轉,“今晚的一切都是你計畫的?”

    “嗯。”他點頭。“你故意先落下我,為什麼?”

    喬無惑溫柔笑視著她,眼底卻有一絲狡黠。“這樣,你才會感覺到自己有多需要我。”

    戚書雅氣惱地捏了他一下,“你真壞!”

    “看著品潔跟楚琴都出去了,寂寞得想掉眼淚了吧?”他笑問。

    “你……不理你了!”她甩開了他的手,把頭一別。

    喬無惑看著,深深一笑,“書雅……”

    他重新將她的手握在手裡,儘管她用力的想將手抽出,還是被他牢牢抓在掌心之中。

    她氣呼呼地轉回頭瞪著他,“做什麼?”

    “你剛回到戚家時,渾身上下是刺,拒絕別人的接近,也拒絕接近別人,你總說你一個人就可以好好的,但現在你知道……一個人其實很孤獨吧?”

    是,一點都沒錯。

    曾經她認為人是孤獨的來到這世上,最終也將孤獨的離開,所以一個人不該去依賴另一個人,不該去期待另一個人,也不該去拖累另一個人。

    可如今,她卻如此依賴並依戀著他,只是因為在元宵夜見不著他,無法與他相聚,她便孤獨得快要死掉。

    想著,她情緒突然翻騰,忍不住掉下眼淚。

    “你真壞……”她低下頭,捂著臉。

    喬無惑環住她的肩,將她攬進懷中,溫柔的撫著她的發、她的背,低聲道:“真高興你是如此依賴著我、依戀著我……”

    戚書雅抓著他的衣服,將臉埋在他胸口,氣呼呼地道:“我……我要把你的秘密告訴奶奶。”

    他不以為意地笑道:“奶奶早就知道了”

    聞言,她一怔,驚訝地抬頭看著他,“奶奶知道你偶爾演戲?”

    他莫測高深地睨著她,“一點都沒錯。”

    “奶奶沒說什麼嗎?”

    “奶奶沒你以為的那麼古板。”他笑道:“她還曾經到無極坊看過我登臺。”

    戚書雅一臉失望,“這麼說來,你沒什麼把柄在我手上了。”

    “你抓我把柄做什麼?”喬無惑愛憐地輕點了下她的鼻尖。

    她鼓著腮幫子,兩隻圓滾滾的眼睛望著他,“當然是控制你呀!”

    “沒有人可以控制我。”他說。

    聽著,她先是一愣,若有所思,然後不免有些悔惱,“是喔?所以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會顧慮我?”

    喬無惑挑眉一笑,“是這樣說沒錯。”

    戚書雅心裡很不是滋味,好呀,他可真敢說。

    “你控制不了我,但是……”他端住她的臉,看著她那氣呼呼也可愛的臉蛋,“我想讓你控制一輩子。”

    她一怔,木木的瞪著兩隻眼睛望著他。

    她得說,這句話比“我會愛你一輩子”還受用、還動聽。

    她眼眶濕潤了,“你說真的?”

    “千真萬確,絕無欺騙。”他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手指輕柔的撫摸著她發燙的臉龐,“書雅,我就要你一輩子這樣控制著我,永遠不離開。”

    他這番話語,真真切切地圓滿了這個月圓之夜。

    月無缺,人無憾,今生得一人如他,那真是老天爺的恩典。

    曾經她是個被認為福薄的人,在前一段人生裡,她是個不被珍愛的人,可穿越重生後,她卻得到了這麼多家人,也得到了真情及關懷。

    最重要的是,她遇上了喬無惑這樣霸道卻長情的男人,他不說空話,而是用他的方式保護她、愛護她。

    他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給了她幸福,他還給了她完整的自由,他尊重她的決定並全力支持配合,因為他,她才能隨心所欲的在這個時空裡笑著、活著。

    在二十一世紀未能完成的夢想,在穿越重生後,已然成真。

    “對了,”喬無惑忽地想起什麼,問道:“茯陽有間鋪子剛空出來,你有意願開一家幸福作坊的分號嗎?”

    她想也不想地揺揺頭,“暫時不想。”

    他有點錯愕,“我以為你聽了會很高興。”

    “我有我的計畫跟行程,接下來,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狐疑地問道:“什麼更重要的事?”

    戚書雅慧黠的黑眸轉了轉,甜笑道:“為你生孩子。”

    聞言,喬無惑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你剛才說……孩子?”

    “嗯,”她有點害羞地說,“我想生你的孩子”

    他倒抽了一口氣,唇角的笑意已漫開來。他伸手一把將她抱在懷裡,低頭尋著她的唇瓣,熱情的吻上。

    “選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晚就回去生孩子吧!”語罷,他再次將她圈抱入懷。而她以甜蜜又柔情的吻,回應他對她的疼寵和柔情。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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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8 20:31:16 |只看該作者
後記:愛妻男人

    我曾眼見一名長輩對妻子拳腳相向,穢語辱駡,當時我還小,但時至今日,我還記得那一幕所帶給我的震撼及傷害。

    很多人問:“在婚姻裡,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

    我的答案就是賭、毒跟暴力,大家所不能原諒的“外遇”這件事,在我看來比生活習慣及價值觀迥異還微不足道。

    回想起父親生前說過的許多話,深有感觸,父親對母親的疼惜,也自有其因。

    他曾說:“縱使血親,也不見得有情有義,薄情寡義的血親,不在少數。因為有血緣關係而有感情,那是平常之事。但妻子並非血親,而是因為愛而跟丈夫患難與共,生死同當,所以更加的可貴。”

    夫妻偶有爭執是在所難免,但父親從不曾用難聽的話罵過母親,更不曾在外人面前說過母親什麼。他總是對她呵護備至,不吝對人讚揚妻子的美好及可愛。

    他說:“很多男人總在外人面前羞辱妻子並沾沾自喜,自以為這才是男子氣概,但我認為這是最下等的男人。”

    他又說:“妻子是跟著自己吃苦的人,做丈夫的不知感恩,不知珍惜,得了便宜還賣乖,算是什麼男人?一個男人不能只想擁有做男人的權益,卻不盡做男人的義務。”

    在我成年之後所接觸的一些人之中,也真的看過不少父親口中“不算男人”的男人,其中尤以一友人認識的老大哥為最。

    他在外人面前極盡能事的羞辱糟蹋妻子,卻厚顏無恥的認為自己是真男人。他經常流連賭博電玩店,一年輸掉一千萬,每次要錢就說是妻子讓他心情不佳,他才會去賭錢。

    千錯萬錯,都是妻子的錯,若他有錯,也是妻子害他犯錯,他若認定了一件事,即使發現是自己錯了,也會惱羞成怒的罵妻子幾句,在嘴巴上占盡便宜。

    早些年,妻子若不從他的意,免不了就是一頓毒打。如今兒女長大,他身體也大不如前,雖少動手,但嘴巴還是一點都不客氣。

    他全然不知反省,也不擔心這樣的言行會給子女帶來巨大的影響及傷害。

    他可能使得他的兒子變成一個像他一樣槽糕的男人,他可能讓他的女兒在感情路上總有著揮之不去的陰霾,他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是如何荼毒著他的子女——他的大女兒三十出頭,很認真的做生意存錢,但就是不敢談感情。

    “我從小看著我爸爸那樣打罵我媽,還不怕啊?錢比男人好,錢至少不會咬我。”她如是說,說話時,嘴角是笑,但眼底是傷。

    他的二女兒則有個交往多年的男友,樣貌不出色,但溫文爾雅,也有份不錯且穩定的工作,可他卻一直對二女兒的男友不滿意,說他沒有“男子氣概”,也嫌他賺的是死錢,餓不死也富不了。

    每次二女兒的男友登門,他總是愛理不理,視如無物。

    我實在不解他所謂的“男子氣概”指的是什麼?是像他這樣耍流氓?動不動對妻子拳打腳踢,用穢語侮辱丈母娘?

    我父親說過,每個男人都該生養至少一個女兒,而且要好好的捧在掌心上養著,想到自己捧在掌心上寵愛著的女人,要是跟了一個不疼愛她的男人,自己會有多麼氣憤心疼時,就會知道要如何去善待自己的妻子了。

    然而活得越久,看得越多,我越來越相信“本性難移”這四個字。

    但慶倖的是,我有一個愛妻的父親。

    他從不讓妻子受委屈,他永遠先看到妻子的需要,他在她傷心的時候哄她,在她生氣的時候耍笨逗她笑。

    在他眼裡,她總是那麼的可愛,他看著她的時候,彷佛她還是當年的模樣。

    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他們讓我看見了愛可以克服多少的困難,可以讓人多麼勇敢,可以讓人感到幸福及愉悅……

    他們讓我知道,愛若無所不在,便能無所不能。

    因為父親這個愛妻男人,讓我即使眼見那麼多不堪的人事物後,卻還是可以相信愛、追求愛,也珍惜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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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10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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