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清月]修仙帶著作弊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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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入局

　　「叮鈴！叮鈴鈴！」

　　悅耳的鈴聲愈發柔和，引得人不由自主去傾聽追尋。

　　慕家老祖宗意識漸漸混沌，眸底浮起些許迷茫之色，腦中最後一絲清明猶如風中的油燈，搖曳著下一刻就要熄滅。

　　混蛋！

　　慕家老祖宗心一橫，狠狠對著半截舌尖咬下。

　　劇烈的疼痛讓意識清醒了些，險險避過金袍老者劈斬而來的飛劍。

　　慕家老祖宗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雙手指訣連掐，一對彎刀散發著耀眼金光，好似兩條騰挪跳躍的金龍，一柄跟著金袍老者的飛劍相鬥，一柄向著玄袍老者的暗金色鈴鐺重重斬去。

　　「王老匹夫！李老匹夫！你二人聯合來犯，直言要將煙華碎屍萬段，就不怕來日事發，引來天魔宗雷霆之怒？」

　　慕家老祖宗面色微微青白，厲聲喝道，「天魔宗為東南域六大宗派之一，便是滄浪劍派見了都要恭恭敬敬，你王、李兩家什麼狗屁東西，不擔心因此連累全族麼？！」

　　金袍老者手上動作一頓，劍勢果然緩了一分。

　　「危言聳聽，好大的口氣！」

　　玄袍老者冷哼了一聲，再次劃破指尖，彈出數滴殷紅血水，全部被暗金色鈴鐺吸收。

　　暗金色鈴鐺上血色光華流轉，顯出來隱約的詭譎之色。那清脆的鈴聲陡然消失不見，只見得鈴鐺越晃越急，卻再聽不到絲毫聲響。

　　玄袍老者雙頰湧上紅潮，眼珠子微微凸起，一大口逆血到了嗓子眼，被他強行嚥了回去。

　　這暗金色鈴鐺是一件殘破的頂級法器，玄袍老者得到已是多年，用盡手段將其煉化收入體內，日夜專研總算得了一二使用心得，施展起來仍是負擔極大，做不到如若臂使。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天魔宗立宗數萬年，不知出過多少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子，慕煙華那小丫頭不過初入宗門，還想要天魔宗為她出頭？慕化遲，我說你是在白日做夢！那小丫頭自己要回來，捲入了家族爭鬥之中，要是讓人砍了能怪誰？你莫不是老眼昏花，忘記了宗派向來不管家族爭鬥！」

　　黃沙城本為滄浪劍派宗域，多年來慕、王、李三家明爭暗鬥，又見他們管過什麼？王瀟瀟、李承景、慕落雪還不是先後拜師滄浪劍派，成了同門師兄妹。

　　慕煙華加入天魔宗才多久？滿打滿算三個月出頭罷了！

　　倘若是三個年頭，玄袍老者說不定就不敢下手。三個月？他可不信慕煙華能混出什麼名堂。

　　正因如此，今日是最後的機會，必須將慕煙華斬殺！

　　金袍老者回過神，臉一黑暴喝了一聲，張口吐出一蓬黑色煙霧。

　　黑色煙霧濃稠如墨，不停變換扭曲著，散發著陰冷的氣息，隨著金袍老者指訣，猛地散了開來，化作一片淡薄的黑霧，向著慕家老祖宗席捲而來。

　　慕家老祖宗一雙彎刀回轉，一左一右靜靜懸浮在兩側，眉心一點金光亮起，倏然漲大，變作一面巴掌大的盾牌，緩緩升起護在慕家老祖宗頭頂，投下一陣璀璨金光，形成一個橢圓形的護罩，包裹全身。

　　黑霧跟著金光相觸，發出刺耳的「嗞嗞」聲。

　　一時竟是旗鼓相當。

　　無聲的音浪一波接著一波，直接鑽入慕家老祖宗意識海，在裡面興風作浪。

　　慕家老祖宗有了防備，雖然勉強還可支撐，卻是逐漸落入下風，退敗只是時間問題。

　　王、李兩家加起來，高端戰力數量遠大於慕家，縱然慕家個體實力強些，也改變不了大局。

　　拖得愈久，對慕家愈不利。

　　慕家老祖宗顯然也看出來了，苦於沒有絲毫辦法。

　　慕煙華眼觀八方，將一切看得清楚。

　　環視了一周，發覺慕家子弟已是大占上風，便悄悄向著大角、二角下了令。

　　不到萬不得已，慕煙華不願請動楚君狂。

　　畢竟是滄浪劍派宗域之下，慕家跟王、李兩家之爭，楚君狂插手牽扯太大，多有不便。

　　大角、二角身形一頓，忽而速度暴漲數倍，齊頭並進不分先後，轉瞬沖天而起，朝著半空中築基境修士的戰場靠近。

　　慕家一名築基境中期的修士，施展一門勢大力沉的法訣，一雙肉拳好似帶著兩座大山，一人獨鬥王、李兩家兩名築基境初期修士，不敢有半點放鬆，苦苦支撐著。

　　大角、二角身軀晃了一晃，驀地長大了好幾倍，足有數丈長，成人腰那麼粗，張大了嘴巴露出尖銳獠牙，一邊一個狠狠咬住了那兩名築基境初期修士的腰肢。

　　簡單、粗暴。

　　兩名築基境初期修士哼都未哼一聲，就被大角、二角攔腰咬成兩段，腸子混合著大量血水，四截肢體接二連三落下。

　　慕家那名築基境中期修士驚得渾身一顫，差一點穩不住身形，從半空中一頭栽下。

　　太兇殘了！

　　大角、二角可沒空理會。

　　它們記著慕煙華的吩咐，兩個聯合一氣，從易到難，先從築基境初期殺起，接著是築基境中期、築基境後期，最後才是玄袍老者、金袍老者這兩名築基境巔峰。

　　大角、二角不再隱藏實力，築基境巔峰的氣勢毫不掩飾，縱橫戰場簡直所向無敵。

　　築基境初期，一口咬死！築基境中期，一口咬死！築基境後期，一口不夠再咬一口，大角、二角完美執行了慕煙華的命令，誰要敢對慕家之人出手，咬死他！

　　大角、二角本是血統純正的蛟龍，就是讓它們去對付玄袍老者、金袍老者，同為築基境巔峰，也是勝多敗少。現下對付修為境界低於它們的人類修士，又是兩個聯手，實在再輕鬆沒有了。

　　玄袍老者、金袍老者做夢都想不到，大角、二角隱藏如此之深，情勢眨眼之間逆轉。

　　一個又一個王、李兩家的築基境修士身隕，玄袍老者、金袍老者的心在滴血。

　　家族多年的積累，竟然一朝盡毀！

　　為了此次計畫，王、李兩家可說精英盡出，大半的戰力都帶了來，留守家族的不足十分之一。

　　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

　　「慕化遲！你好得很！」玄袍老者一口逆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眸底隱現血絲，「哈哈！哈哈哈！你、你一步一步，示敵以弱、分而殺之，可真是好啊！枉我聰明一世，自以為將你慕家實力看得通透，當真人算不如天算，不如天算啊！」

　　金袍老者卻是面沉如水，不如玄袍老者氣怒攻心，三屍神暴跳，第一反應是要脫離戰局，去相助李家僅剩的幾名築基境修士。

　　慕家老祖宗被兩人壓制多時，早積了一肚子怨氣，如何肯輕易讓金袍老者走脫？

　　知道大角、二角是慕煙華獸寵，卻不知竟是這般高深的修為境界。

　　這孩子也不知隨了誰，跟著慕雲鶴、慕落雪一點不像。

　　要不是她在後面指揮調度，大角、二角怎可能有此成果？這實力暴露的時機，那是不早不晚剛剛好。早了被玄袍老者、金袍老者發現不對，領著人撤出慕家；晚了慕家那些築基境修士堅持不住，說不定要受傷隕落。

　　「哈哈哈哈！」慕家老祖宗放聲大笑，笑聲隆隆，直沖雲霄，「王老匹夫，李老匹夫，今日既然來了，乾脆就不要走了！你兩人覬覦我慕家多年，我給你們這個機會，讓你們葬身於此，也算對得起你們！」

　　大角、二角興奮地嘶吼，身周隱約可見氤氳白霧，竟像是騰雲駕霧一般。

　　王、李兩家最後兩名築基境後期修士，原是跟著趙家兩名老者相鬥，早早感覺出對方沒有殺心，不想異變突生，多了大角、二角這兩個煞星。

　　趙家兩名老者愣了一會兒，眼睜睜看著對手被搶走，很快身隕在巨盆大口裡，不覺對視了一眼，也不跟著慕家打招呼，消無聲息地離開原地，出了慕家去追趕趙融。

　　慕煙華移開視線，轉向大角、二角，看著它們衝向玄袍老者、金袍老者，唇邊露出一絲冷笑。

　　王、李兩家子弟死傷大半，王鴻羽、王瀟瀟、李傅被活捉，其他都放棄了反抗，全部成了慕家階下囚。

　　慕雲鶴、大長老幾人結束戰鬥，慕煙華終於可以騰出手來，不用再擔心慕落雪安危。

　　玄袍老者、金袍老者孤零零懸浮半空，被慕家一眾築基境修士團團包圍，大角、二角在週邊虎視眈眈，瞪著拳頭大的黃褐色豎瞳，咧著嘴無聲而笑。

　　「風水輪流轉，你們兩個老匹夫來犯之時，可想到有如今結局？」

　　慕家老祖宗眼中殺機暗湧，兩柄彎刀暴出雪亮光芒，幻化出兩頭栩栩如生的雪狼，氣勢比之前還要強上幾分。

　　大角、二角嘶鳴著，身形縮小至成人手臂粗，動作間更為靈活，尾巴猶如長鞭冷不丁甩出，讓玄袍老者、金袍老者防不勝防。

　　「啪！啪！啪！」

　　玄袍老者、金袍老者要應對慕家老祖宗，又要躲避大角、二角偷襲，一時之間顧此失彼，被大角、二角連連擊中，狼狽萬分。

　　下方戰鬥全部結束，越來越多的慕家子弟聚集過來，等待著最後的勝利到來。

　　「住手住手住手！你們這是做什麼！反了天不成！」

　　氣怒交加的喝罵遙遙傳來，一行三人速度極快，很快到了慕家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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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殺

　　這三人慕煙華都認識。

　　當日慕、王、李三家大比，正是由他們負責。

　　為首那人是白鏡，一左一右分別是鄧長老、張長老，這會兒都是一臉氣急敗壞。

　　慕家老祖宗動作一頓，玄袍老者、金袍老者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慕煙華眸底閃過一絲狠戾，對著大角、二角一聲令下。

　　大角、二角身形不變，頭顱卻猛地漲大十數倍，血盆大口將玄袍老者、金袍老者囫圇吞下。

　　白鏡三人的到來，本是讓玄袍老者、金袍老者安了心，竟是完全反應不過來。

　　「孽畜還敢行兇！」白鏡氣得臉色鐵青，雙掌成爪，向著大角、二角抓來，「吐出來！給我吐出來！」

　　大角、二角得了慕煙華吩咐，根本不與白鏡照面，齜著牙瞪了白鏡一眼，一溜煙兒往後退去，眨眼竄回慕煙華身前，鑽進衣袖內纏上手腕。

　　慕家老祖宗眼角狠狠一抽，移動身形擋在白鏡面前，恭敬地一揖到底。

　　「見過白長老、鄧長老、張長老。」慕家老祖宗語聲不卑不亢，帶著恰到好處的尊敬，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三位長老遠道而來，可是為了我慕家遭遇仇敵襲擊之事？托三位長老的福，慕家已將來犯之敵盡數擊殺，餘下幾個活口也全部被生擒。三位長老情誼，我慕家上上下下必將銘記在心，萬不敢忘。」

　　鄧長老、張長老不言不語，冷眼旁觀。

　　白鏡勉強停下動作，眸中寒意橫生，死死盯著慕家老祖宗。

　　「慕化遲，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黃沙城一向由慕、王、李三家為主，今日你慕家造下如此殺孽，簡直膽大包天！是要造反不成？」

　　慕家老祖宗輕搖了搖頭：「慕家從來都是老實本分，要不是王、李兩家欺人太甚，慕家怎麼會……」

　　「好了！我不知王、李兩家如何，只看到這一地的屍首——慕化遲啊慕化遲，你、你跟著刑堂的一眾長老解釋去吧！」

　　慕家老祖宗有心解釋，奈何白鏡連連擺手，不肯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竟是轉身欲走。

　　慕煙華心底怒火起，冷冷地嗤笑了一聲。

　　安靜的環境裡，這聲笑顯得格外清晰。

　　白鏡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兒，霍然駐足回轉：「誰？是誰發笑？」

　　「白長老這般行事，莫非還怕人笑話？」慕煙華面帶冷笑，迎著白鏡森冷的目光上前，「我只想問白長老一句話，你身下這一片地方，到底是屬於何人所有？是王家還是李家？都不是！這是我慕家大宅！這些人——」手指著地上王、李兩家子弟屍身，「闖進我慕家喊打喊殺，依照白長老所言，我慕家之人就該站著一動不動，讓他們輕鬆斬殺麼？」

　　「……是……慕……煙華？」白鏡緊擰著眉，到底有些冷靜下來，面色依舊極為難看，「就算如此，你慕家也不該、不該將人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倘若不是我慕家有幾分本事，今日被殺得雞犬不留的就是我慕家了！」慕煙華直視著白鏡，一字一句慢慢道：「到了那個時候，白長老是否也是像此刻這般，責怪王、李兩家出手太重？你恐怕還不知道，王、李兩家先是捉了我兄長相脅，不知對他施了什麼手段，到了現在仍是昏迷不醒。」

　　「兄長為滄浪劍派親傳弟子，被王、李兩家暗算至此，白長老便沒有什麼說法？」

　　白鏡面色一變，像是被潑了一瓢冷水，整個人清醒過來，急聲道：「落雪怎麼了？要是落雪——王、李兩家萬死難辭其咎！」

　　滄浪劍派這一代弟子中，慕落雪的天資可說是數一數二，若非他早早拜師，說不定宗主都要動了收徒之念。

　　最為重要的是，剛剛收到的消息，慕煙華已是天魔宗隕星峰第七位親傳。

　　天魔狂君楚君狂的親傳弟子。

　　白鏡打了個寒顫，腦中愈發清明。

　　只要慕煙華不中途隕落，慕家崛起之勢無人可擋。王、李兩家這時候來這麼一齣，多半也是看清了情勢，想要最後賭上一把，一個一個都死得不冤啊。

　　白鏡心底千回百轉，慕煙華自然完全不知。她向著旁邊一讓，顯出被慕雲鶴半抱著的慕落雪。

　　「落雪！」

　　白鏡身形一閃落地，鄧長老、張長老緊跟在後，快步走近慕落雪。

　　慕家老祖宗與那幾名築基境修士接二連三落下地來，大長老、三長老幾人開始指揮一眾慕家子弟打掃戰場，清理地上的屍身血污。

　　慕雲鶴帶了慕落雪進屋，後面是慕家老祖宗一眾，以及白鏡、鄧長老、張長老三人。

　　慕煙華本想一道前去，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微閃，傳來蕭焰清冷的語聲。

　　「上一回所見那名女子，躲藏在對面那幢樓上。」

　　「你是說慕清晨？」慕煙華面色一變，身形一動竄了出去。

　　慕家其他人各司其責，竟是無人發現慕煙華離開。

　　王、李兩家聯手襲擊慕家，街上眾人唯恐受到牽連，並不敢靠近看熱鬧，整條道上空無一人。

　　慕煙華按照蕭焰指引到了地頭，慕清晨已是搶先逃走。

　　追！

　　大角、二角在身邊，楚君狂分神隨時可喚出，便是上次那神秘年輕人現身，慕煙華也不會畏懼。

　　慕煙華浮光掠影身法用到極致，真如風馳電掣一般，瞬間掠過好幾條街道。

　　蕭焰不時出聲，慕煙華調整了幾次方向，終是看到了前方那個飛速移動的身影。粉衣羅裙，墨髮飛揚，看背影正是慕清晨。

　　短短時日不見，慕清晨身上氣息晦澀，居然連她的修為境界都感應不到了。

　　「先天境第一重天。」蕭焰語聲淡淡傳來，「帶了斂息符咒，結丹境之下皆看不出她深淺。」

　　斂息符咒？怪不得！

　　區區先天境第一重天，躲藏在那麼近的地方，不說慕家老祖宗、白鏡等人，就是一向感知敏銳的大角、二角，都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丹田內五個氣源旋轉著，混元真氣流經四肢百骸，慕煙華速度再增三分。

　　跟著慕清晨距離愈發接近。

　　慕清晨取出兩枚符咒在手，分別拍在兩條腿上，瞬間衝出黃沙城。

　　慕煙華緊追不捨。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遠離了黃沙城，奔出數十里遠，至一片荒涼的砂石地，生著稀疏的灌木。

　　眼瞧著四下無人，慕煙華跟著紅靈心意相通，背後再次張開那雙半透明的火紅翅膀，速度暴漲十倍有餘，眨眼越過慕清晨頭頂，擋在了她的面前。

　　火紅翅膀收攏，變回紅珠子模樣，鑽回慕煙華袖袋裡。

　　慕清晨猛地駐足，勉強牽動唇角：「煙、煙華，怎麼是你？我、我以為……」

　　慕煙華不答，直接對著慕清晨一掌拍出，毫不留情。

　　慕清晨眸底閃過驚懼之色，指間數枚符咒接連彈出，散發著耀眼的光彩。

　　「大角、二角！」

　　慕煙華一聲厲喝，大角、二角從袖口中探出頭來，鼓著腮幫向外吹了一口氣。

　　狂風席捲，風沙走石，全部衝著慕清晨而去。

　　尚未完全激發的符咒光華黯淡，其上顯出無數細碎的裂紋，陡然炸了開來。

　　「噗！」

　　慕清晨面上一紅一白，張口吐出一蓬血雨，顯然是受到了反噬。

　　慕煙華眸底一暗，一掌將慕清晨狠狠拍飛。

　　清晰的骨裂之聲響起，慕清晨痛哼了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地，又是幾口逆血吐出。

　　「慕煙華，你……」慕清晨咬著牙，面上閃過猙獰之色。

　　慕煙華飛身上前，一腳踢在慕清晨丹田，再抬手一拍她的頭頂。

　　廢了慕清晨的真氣，封住她的靈識，緊接著動作飛快，將她手腳關節全部卸去，只留一張嘴巴說話。

　　「慕清晨，接下來我問你答。」慕煙華冷著臉，俯視著慕清晨。

　　「慕煙華！你想做什麼！」慕清晨尖聲大叫，狠狠瞪著慕煙華，「你在發什麼瘋？要是二叔知道了，看你如何交代！」

　　「父親？父親他不會知道的。」慕煙華眸光晦澀，幽幽道，「或者哪一日解決了你那個主人……」

　　慕清晨怔了一怔，厲聲笑道：「是你！就是你！上一次偷聽那人果然是你！既然你早已知道了，怎麼還敢如此對我？主人修為通天，手段不是你能想像，現下你要做的是獻上那枚赤炎虎妖核，好好求我為你在主人面前美言幾句，或可留得你一條性命！」

　　「像你那般跪在地上，為那人舔鞋子？」慕煙華搖搖頭，盯著慕清晨沉聲道：「我倒是奇怪，你家主人這般厲害，何需搶奪一枚小小的赤炎虎妖核？」

　　袖袋裡紅靈輕鳴了一聲，那對仿佛光影凝聚的翅膀微扇，揮出一道隱約紅光，穿過慕煙華的衣袖，倏然沒入慕清晨眉心。

　　慕清晨眉心紅芒一閃，面上顯出迷茫之色，愣愣道：「主人心思難測，如何能讓人輕易得知。」

　　慕煙華隔著衣袖，摸了摸紅靈：「你那位主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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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閻羅殿

　　「主、主人……他……」

　　慕清晨面上表情不住變換，眸底閃過猶豫掙扎之色。

　　「他是誰？背後是否還有其他人？」慕煙華肅著臉，強壓下心頭波瀾，忍不住出聲催促。

　　「他、他是……」

　　慕清晨渾身顫抖，眼珠子微微凸出，隱約顯出來一層淡薄血紅，整張臉扭曲猙獰起來，忽然嘴巴一張，大口大口嘔出鮮紅血水。

　　眼角、雙耳、鼻下，紅色絲線蜿蜒而下。

　　「快！殺了她！」

　　蕭焰清冷的語聲帶著絲急促，慕煙華毫不猶豫出手，一指點碎了慕清晨眉心。

　　慕清晨眸光擴散，至死都一瞬不瞬瞪著慕煙華，似是不信真的會死在慕煙華手裡。

　　「此女身上被人下了秘法，你那小東西階位太低，雕蟲小技不足以——」蕭焰語聲猛地頓住，白玉樓暴出一陣璀璨光華，將慕煙華整個人裹在裡面。

　　慕煙華不知發生了何事，身不由己轉瞬飛退。

　　下一刻陰冷的殺機臨身，沉重的威壓從天而降，猶如巍峨大山壓在頭頂。

　　空氣被抽乾，空間被壓縮。

　　慕煙華眼前一黑，整個意識海差一點崩潰，全身骨骼發出隱約的輕響，眨眼出現無數細小的裂紋，張口吐出一蓬血雨。

　　大角、二角不用慕煙華吩咐，自動從袖口中彈射而出，身形漲大十數倍，長尾向著虛空橫掃。

　　一聲輕咦淡淡傳出。

　　暗啞、冷漠。

　　兩道人影好似憑空出現，全身罩在寬大的黑色斗篷裡，面上戴著輕巧的暗青色面具。面具上鐫刻著不同花紋，一似牛頭一似馬面，將整張臉全部遮掩，僅露出一雙眼睛。

　　兩隻手掌輕描淡寫探出，將大角、二角尾巴拍開，手上指訣一掐，兩點星芒出現在大角、二角頂上。

　　星芒銀光暴漲，化作兩張銀色大網，對著大角、二角兜頭罩下。

　　大角、二角嘶吼一聲，扭動著身軀拼命掙扎。

　　銀色大網光華流轉，大角、二角越是動作，便收得越緊。眨眼工夫，銀色大網深深陷入大角、二角皮肉內，一個一個網格切斷了它們的鱗片，鮮血淋漓。

　　大角、二角身形縮小一分，銀色大網同樣收緊一分。

　　自從隨著慕煙華走出那方秘境，大角、二角第一次遭遇了危機。

　　鮮紅中微帶金色的血水不住滴落，血腥味的刺激愈發激起大角、二角骨子裡的凶戾，乾脆不再縮小身形，反而不顧一切將體型漲大，欲要強行掙破銀色大網，脫出身來。

　　大角、二角的危機，慕煙華根本無暇理會。

　　紫色符籙暴出一陣深紫光芒，將空闊的意識海染上一層紫光，慕煙華意識一陣清明，想也不想靈識探出，溝通了懷中的隕星令。

　　隕星令散發出璀璨銀芒，向著慕煙華面前聚集，勾勒出一道素色的熟悉身影。

　　不是楚君狂又是哪個？

　　「分神？」

　　暗啞冷漠的語聲再起，竟是還不肯退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牛頭面具那人迎上楚君狂分神，馬面面具那人想要直接繞過楚君狂，向著慕煙華而來。

　　楚君狂分神怒氣勃發，左手寬大的袍袖輕揮，右手食指朝著牛頭面具那人點出。

　　「該死的閻羅殿！我楚君狂的弟子你們也敢動？！」

　　巨大的銀色指影好似跨越了空間，轉瞬至那牛頭面具之人頭頂，指尖狠狠壓了下去。

　　牛頭面具之人身形一頓，從頭皮開始消融，頭顱、脖子、胸腹、雙足，像是暖陽普照下的積雪，一下子融化得乾乾淨淨，連著一點痕跡都未留下。

　　馬面面具之人察覺到不對，想要逃離已是來不及。

　　柔和的掌風臨身，吹起馬面面具之人的衣袍，竟好似一柄柄刮骨鋼刀，瞬間將人切成片剁成泥，化作一蓬骨肉碎末嘩啦落地。

　　楚君狂分神面色稍霽，轉身看向慕煙華。

　　「小煙兒，你可有事？怎麼遇上了閻羅殿那群鬼東西？」

　　慕煙華微微搖頭，已是冷靜了下來：「多虧師尊及時相救。敢問師尊，閻羅殿可是那個『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的閻羅殿？」

　　「小煙兒也聽過閻羅殿？正是那群藏頭藏尾的鬼東西！」楚君狂分神依然氣怒難平，咬牙切齒地道：「大言不慚的東西！總有一日我要將它連根拔起——小煙兒不要怕，看我為你討回公道！」

　　「師尊，閻羅殿不過是把刀。」慕煙華深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道：「尋他們算帳固然重要，更要緊的卻是尋出背後那使刀之人，將其一擊必殺！」

　　慕煙華心思百轉。

　　再不想王、李兩家竟是這般大手筆，為了一勞永逸除掉她，居然請動了閻羅殿。

　　閻羅殿中最低級為鬼卒，再上一級是牛頭馬面，緊接著稱黑白無常，最後就是十殿閻羅。

　　如此說來，此前遭遇的兩次刺殺，都是閻羅殿為試探她真實戰力派出的鬼卒？

　　閻羅殿號稱所有任務無一失敗。

　　若非機緣巧合帶了大角、二角在身邊，有它們將牛頭、馬面阻上一阻，又有蕭焰、楚君狂相助，今日果真凶多吉少。

　　兩名築基境大圓滿，就為擊殺她這個先天境第五重天。

　　眼看著慕煙華蹙眉沉思，楚君狂分神輕輕頷首：「看來小煙兒已有頭緒。」

　　交代了一、兩句，畢竟不是本尊到來，便先回轉隕星令內。

　　剩下的能量，足夠慕煙華再召喚一次。

　　牛頭、馬面兩人被楚君狂擊殺，大角、二角身上的束縛自然解了開來，連滾帶爬回到慕煙華身邊，眼淚汪汪地蹭著慕煙華直喊疼。

　　慕煙華安撫了大角、二角幾句，抬眼看向慕清晨屍身所在之處。

　　粉紅色的羅裙仍在，剛剛還千嬌百媚的少女不知何時血肉剝落，成了一具蒼白色的枯骨。

　　慕煙華一眼望去，正好看到枯骨一點一點風化，像是細碎的流沙隨風而去。

　　只留下一套羅裙，依舊鮮亮簇新。

　　怎麼回事？

　　慕煙華輕擰著眉，心中並不因著成功擊殺慕清晨放鬆。

　　這一回閻羅殿一擊不成，遲早還會來找她。

　　接下來不關王、李兩家什麼事，將會完全變成她跟閻羅殿的博弈。

　　她為了活命，閻羅殿為了聲譽。

　　緩緩地運轉涅槃九變第一層功法，暖洋洋的氣流從四肢百骸生出，向著全身擴散蔓延，修復著方才受到的損傷。

　　慕煙華早發現了，單論修復傷勢而言，涅槃九變的功效要高於混元經。

　　片刻工夫，慕煙華傷勢好轉，帶著大角、二角動身回轉黃沙城。

　　想起蕭焰之前在說的事，一路上慕煙華一直試圖聯繫他，靈識探入白玉樓猶如石沉大海，不起半點波瀾。

　　原是意識可自由進出白玉樓，這一次卻一直在外徘徊，不得其門而入。

　　慕煙華眉間緊蹙，心下多了分擔憂。

　　上一次跟蹤慕清晨，偷聽慕清晨與那年輕人談話，後被那年輕人發現端倪，幸得蕭焰相救才逃得一命。那時候慕煙華就隱隱有所察覺，以蕭焰此時的狀態，每出手一次便多一次消耗，對他造成的負擔定然極大。

　　一個殘魂……慕煙華緊抿著唇，眼眶有點紅。

　　實力！實力！還是實力不夠！

　　慕煙華緊握著拳，不覺加快了腳步。

　　離著黃沙城千萬里遠的地方，一處隱秘的宅子裡。

　　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臉暴怒，狹長鳳目中暗潮洶湧，將手中一枚裂成兩半的粉色玉符狠狠砸在地上，抬腳碾得粉碎。

　　「沒用的東西！沒用的東西！浪費我這麼多珍貴材料，怎麼弄出個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死了好、死了也好……」

　　陰柔年輕人移開腳，右手成爪憑空一抓，地上那一層粉色玉符的碎末紛紛飛起，全部落入年輕人掌心，被他放進一個白玉盒子裡。

　　「慕……煙華？姐姐無用，這妹妹——煙華……呵！」

　　年輕人收起白玉盒子，正喃喃低語著，忽而面色陡然一變，極快地向著東面瞧了一眼，一刻都不敢耽擱，整個人彈射而出，衝出門去。

　　「衛紫夜！你個王八蛋！日後別落到我手裡！」

　　憤恨的語聲還未完全消散，一行三人便落下地來。領頭一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男子，一身重紫華貴袍子，瞇著一雙桃花眼看著那年輕人逃走的方向。

　　青年男子身後兩名同樣裝束的中年人，其中一名輕聲開口，語中帶著明顯笑意。

　　「公子，您最近將他追得太緊，這都惱羞成怒了。」

　　青年男子薄唇輕揚：「跑得倒是挺快，咱們也跟上去。」

　　兩名中年人應了一聲，緊跟上青年男子。

　　另一邊，慕煙華已是回到黃沙城，邁進了慕家大門。

　　前院的屍身血跡還在清理當中，慕煙華並未多加理會，直直往議事堂靠近。

　　慕煙華一腳剛剛踏進門檻，便聽得慕雲鶴惱怒的語聲：「不可能！此事休要再提，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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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丹方

　　「父親，發生了何事？」慕煙華一步邁進議事堂。

　　「煙華？」

　　慕雲鶴目光看了過來，面上神色稍稍緩和，仍是壓制不住眸底的氣怒。

　　議事堂內除了慕雲鶴之外，其他人的視線紛紛落到慕煙華身上。慕煙華表情不變，一一回望過去。

　　慕家老祖宗，慕雲鶴的父親、慕煙華的祖父慕臨淵，滄浪劍派的白鏡、鄧長老、張長老三位，慕家其他築基境的長輩都不在，大長老、三長老幾人也都不在。

　　慕煙華緩步上前，行過禮打過招呼，轉向慕家老祖宗：「老祖宗，煙華有一事相詢。不知兄長情況到底如何？」

　　當初千鈞一髮救下慕落雪，忙亂中根本沒有時間查看他的身體狀態，只知道性命無憂。

　　慕家老祖宗臉色很不好看，向著慕雲鶴一指：「讓你父親來說。」

　　慕煙華心一提，忽而有些不安：「父親？」

　　慕雲鶴眸光暗沉，鐵青著臉，沉默了片刻正要開口，卻被白鏡一言打斷。

　　「慕家小丫頭，你兄長傷勢不輕，丹田受損經脈淤塞，眉心意識海被不明黑霧佔據，以致昏睡不醒毫無知覺。我提議帶他回滄浪劍派，請宗門長輩出手解救，你老祖宗、祖父、父親個個都不同意，好像我滄浪劍派是什麼鬼洞魔窟，去了便再回不來了。」

　　白鏡面沉如水，語中帶著慍怒，「落雪是我滄浪劍派親傳弟子，要不是看在他們是落雪血親，我哪裡會跟著他們好言相商？慕家小丫頭，那不明黑霧一直在侵蝕落雪神魂，耽擱得久了難說有何後果，你還不勸勸你老祖宗，讓我儘早帶了落雪回去。」

　　「……放屁！」慕家老祖宗一掌拍碎手邊小幾，紅著眼道，「白鏡！念在你我多年交情，你倒是回答我一句，帶了落雪回滄浪劍派，你保證能還我一個完好無缺的孫兒？你滄浪劍派有清心丹的丹方，還是有能夠煉製斷續丹的丹師？落雪是在滄浪劍派出的事，你叫我如何再信你？」

　　白鏡狠狠一噎，面上神色不住變換：「總歸宗門的能力強些，我與落雪師尊相交莫逆，我們兩人同去求宗主，或可請出結丹境的宗門長輩。即便沒有清心丹、斷續丹，多半同樣可以救治落雪。」

　　「結丹境的宗門長輩？我不信！我寧可留了落雪在家，我慕家傾盡全力去尋清心丹、斷續丹。」

　　慕家老祖宗搖了搖頭，目光灼灼直視白鏡，「此事休要再提。倘若你要強行帶走落雪，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你、你這是何苦？」白鏡眸光微閃，定定地看了慕家老祖宗半晌，終是暫時服了軟，「不帶走落雪也行，不過我定要通知落雪師尊前來——我只給你十日時間，十日之後沒有清心丹、斷續丹消息，到時不管你再如何阻攔，我都會帶走落雪。」

　　慕家老祖宗沉默片刻，就想點頭應下。

　　十日雖然短，但慕落雪撐不了太久，無路可走之下，唯有將希望寄在滄浪劍派身上。

　　「老祖宗，能不能帶我去瞧瞧兄長？」慕煙華適時出聲，正好打斷了慕家老祖宗之言，「我在天魔宗時日雖短，因著師尊的緣故，倒是跟著落霞峰唐師伯相熟。唐師伯為人爽直，對我很是照顧，倘若我開口相求，想來不會太難。」

　　慕家老祖宗眸中一亮，白鏡更是一臉振奮，搶先急聲問道：「落霞峰？姓唐？可是唐恕唐大師？」

　　慕煙華輕輕頷首：「正是唐恕唐師伯。」

　　白鏡激動之色斂起，露出可惜之色：「唐大師煉丹之術確實高明，但要煉製清心丹、斷續丹卻是不易。這兩者都是高級丹藥，功效又委實太過偏門，唐大師有沒有丹方都難說——不過你可讓唐大師出手幫忙，試著聯繫一下藥宗的前輩高人。」

　　聯繫藥宗？

　　慕煙華緊擰著眉，轉向慕家老祖宗：「我想先看看兄長。」

　　單單只是欠下唐恕人情，慕煙華並不十分介意，但要牽扯上藥宗，她便有些猶豫。

　　倘若真的沒有辦法，也只能照做罷了。

　　慕煙華回想起當日蕭焰煉製涅槃丹的情景，那一幕不知為何一直停留在腦海，怎麼都揮之不去。

　　都是欠，相比起欠唐恕欠藥宗，她寧願欠蕭焰。

　　「煙華，你隨我進來吧。」慕雲鶴站起身來，向著慕煙華招呼道。

　　慕煙華應了一聲，跟著慕雲鶴進了內室，一眼瞧見安置在床榻上的慕落雪。

　　身上衣衫已是換過，長髮整齊披散在枕頭上，露出蒼白清俊的臉。

　　薄唇輕抿，眉間微蹙。

　　便是在昏睡中，顯然也是不安穩。

　　慕煙華快步上前，至慕落雪床榻邊上，忽而眼眶微微發熱。

　　靈識輕輕探出，在慕落雪身上繞了一圈，最後小心地朝著他的意識海而去。

　　確實丹田受損經脈淤塞，跟著白鏡所言分毫不差，殘留體內的真氣本應該橫衝直撞亂作一團，這會兒另有一股溫和的氣息相護。

　　想來是慕家老祖宗出手，壓制了慕落雪的本身的真氣，護住了他的經脈。

　　靈識沒有受到阻礙，輕鬆進了慕落雪意識海。

　　大約是察覺異物侵入，充滿了整個意識海的黑霧倏然動作起來，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瘋狂地扭動著向著慕煙華靈識撲來。

　　黑霧猶如跗骨之蛆，沾上了就不再鬆口，順著慕煙華的靈識蔓延而上，速度極快。

　　竟是要突入慕煙華意識海！

　　慕煙華霍然一驚，當即將探出的一縷靈識截斷。

　　失去了慕煙華支持，那一縷靈識很快被黑霧完全吞噬，消失不見。

　　「父親，這、這是迷神瘴？」慕煙華眸光極寒，心中恨極。

　　是李家那位老祖宗，施展那一蓬黑霧的金袍老者。

　　迷神瘴專門收集各種毒瘴，以秘法融合為一煉化，形成一種全新的毒瘴，一旦沾上便盤踞整個意識海，慢慢吞噬修士神魂，最終精神衰弱而亡，極為陰毒。

　　此時慕落雪意識被迷神瘴完全壓制，除了暗算他的那位金袍老者，其他人再要強行驅除，十有八九會傷到慕落雪。

　　清心丹破除一切毒瘴。

　　無論那金袍老者的迷神瘴裡煉化了哪幾種毒瘴，清心丹都可將之全部清除。

　　慕雲鶴沉重點頭，歎息道：「但凡有其他法子，老祖宗也不會提出清心丹與斷續丹。」

　　沒有清心丹，慕落雪始終昏睡，總有一日神魂全消，就這麼睡死過去。沒有斷續丹，縱然慕落雪醒了過來，一身修為也要廢去大半。

　　慕煙華緊抿著唇，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流轉，多時不見動靜的蕭焰出了聲。

　　「慕落雪中毒已深，需得千年以上清心果方可。」

　　慕煙華眉間稍稍舒展，心下總算放鬆了些許：「蕭焰，你沒事？」

　　「……無事。」停頓了好一會兒，蕭焰才接著道，「清心丹、斷續丹的丹方我都有，你記一下，先將所需靈藥備好。」

　　慕煙華只得丹經第一頁，其上三十六個初級丹方，像清心丹、斷續丹這樣的高級丹方是沒有的。

　　蕭焰說了一遍，慕煙華已是一絲不落記下。當下就尋來筆墨，將兩張丹方謄抄紙上，交予慕雲鶴手上。

　　慕雲鶴愣愣地接過去，掃了一眼卻瞪大了眼睛：「煙華，你這是……」

　　慕煙華壓低聲音：「這是煉製清心丹、斷續丹所需靈藥，你看看能不能湊出來。」

　　「什……麼？！這、這……」慕雲鶴欣喜若狂，又有些不敢置信，收攏五指將兩頁薄薄紙片緊抓手中，「……唐大師告訴你的？我就知道，堂堂六大宗派之一的天魔宗，怎可能連著兩張丹方都拿不出。」

　　六大宗派的底蘊與實力，絕對不是滄浪劍派可以隨意揣測比擬。

　　相較於白鏡，慕雲鶴自然更偏向慕煙華，因著之前提到唐恕的關係，對慕煙華所言深信不疑。

　　慕煙華微微一怔，並未正面回答：「父親你先看看。」

　　慕雲鶴平復了情緒，視線落到兩張紙片上，一樣一樣往下看。

　　片刻工夫，慕雲鶴抬起眼，面露難色：「慕家多年積累，庫藏中大約可湊出三分之一，其餘只要有足夠靈石，大多能收購到。唯有這千年清心果——定要千年麼？」

　　清心丹就是以清心果為主藥，蕭焰特意提到了年份，如何能打折扣？

　　慕煙華肅著臉點頭：「兄長所中迷神瘴厲害，只有千年清心果才行。」頓了頓，唇邊露出一絲冷笑，「父親大可派人去接收王、李兩家庫藏。這兩家盤踞黃沙城多年，應當得了不少好東西，正好拿來為兄長傷勢貢獻一二。」

　　「你說得不錯。加上王、李兩家庫藏，說不定能將所需靈藥湊出大半來。」慕雲鶴眸底寒芒閃爍，又仔細看了兩個丹方兩眼，確信將內容清楚記下，將之遞還給慕煙華，「此物事關重大，我就不留著了，免得被滄浪劍派那幾位瞧出什麼。」

　　慕煙華抬手接了過來，手掌合在一起輕輕一揉。

　　兩個丹方化作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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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千年清心果

　　慕雲鶴從慕煙華這裡得了清心丹、斷續丹的丹方，一刻都沒有耽擱，親自領了人往王、李兩家去。

　　王、李兩家大部分戰力折在慕家，除了外派的那些族人，留守的那些人或因著反抗被擊殺，或直接投降求饒，或早早逃出黃沙城遠走。

　　該殺的殺，該抓的抓，都由慕雲鶴一手決定，慕煙華並未多加理會。

　　王鴻羽、李傅自然不可能留得性命。至於王瀟瀟，看在白鏡、鄧長老、張長老三人的面子上，本是能夠僥倖逃得一命。

　　可惜這三人被活捉時，為免夜長夢多，早早被點破丹田廢去修為。

　　王瀟瀟親眼看著父親王鴻羽、幼弟王東遠人頭落地，一日之間家破人亡，萬念俱灰撞柱自盡。

　　黃沙城多年三足鼎立之勢打破，王、李兩家轟然傾塌，唯有慕家屹立不倒，成了最後的贏家，一時整個黃沙城風聲鶴唳，原本熱鬧的市集都冷冷清清。

　　所有人在觀望。

　　慕煙華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慕家休養生息多年，一朝露出崢嶸，一番雷霆手段下去，瞬間奠定了黃沙城獨大的局面。

　　很快三日過去，王、李兩家再無翻身之地，連著府邸都被推倒鏟平，大部分產業落入慕家手中，少部分丟了出去，讓黃沙城剩下次一些的勢力瓜分殆盡。

　　慕落雪所在的房間內，慕煙華聽了蕭焰提議，自白玉樓第一層那個玉池中取出不少靈液，分裝在大大小小十數個玉瓶裡。一半直接交予慕雲鶴安排，一半分成數次讓慕落雪吞服，堪堪保住慕落雪肉身傷勢不再惡化。

　　同樣是那靈樹生出的靈液，慕煙華發現旁人用來的效果要比她差許多。

　　當初三長老的暗傷能輕易修復，慕落雪這邊卻是不太理想，不過稍有好轉罷了，離著徹底痊癒相差十萬八千里。

　　畢竟不是普通傷勢，丹田氣源被破，又有那迷神瘴存在，靈液也不是萬能。

　　「煙華，我將王、李兩家庫藏翻了個底朝天，煉製清心丹、斷續丹的靈藥尚差十一樣。」慕雲鶴指節輕叩著桌面，緊擰著眉，「這十一樣中，由白長老從中搭橋，滄浪劍派答應支援六樣，如此還剩五樣。我發動慕家最大的力量，四樣已是有些頭緒，兩三日間便有答覆，唯有那千年清心果——蒼浪劍派收藏有一枚六百年份的，不知你可有辦法問問唐大師？」

　　慕煙華輕抿了抿唇，沉聲道：「千年清心果，我知道哪裡有。」

　　上輩子逃亡之初，慕煙華跟著慕落雪為擺脫追兵，孤注一擲深入迷蹤嶺，不慎驚動一頭築基境的七彩玄鳥，被其逼得慌不擇路鑽進一處懸崖石壁。

　　僅容得一人進出的狹小縫隙，裡面竟是別有洞天。

　　躲過七彩玄鳥追擊，因著擔憂追兵將至，慕煙華、慕落雪並未仔細查探，只摘走了生在週邊的那兩枚千年清心果。

　　「你知道？」慕雲鶴驚喜交加，猛地站起身來，捉住慕煙華胳膊就往外走，「快快，煙華快帶我去！」

　　慕煙華手臂一抖，掙脫出慕雲鶴束縛：「父親，您聽我說。黃沙城這邊還要你出面，如何能隨我外出？千年清心果我去取，白長老他們問起來，就說我回天魔宗向唐師伯求助去了。我將大角、二角帶著，少則三日多則五日定然回轉，您只管放心便是。」

　　慕雲鶴本欲再言，眼見著慕煙華一臉堅定，終是點了點頭：「要小心。一旦事不可為，當以自身安危為重。」

　　慕煙華鄭重應下，跟著慕雲鶴告別一聲，沒有再驚動其他人，悄悄離了黃沙城。

　　施展浮光掠影身法，漸漸地再看不到人，慕煙華心念一動，背後張開一雙火紅的半透明翅膀，騰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眨眼便劃過天際，投入山林之中。

　　重生回來一年多，很多事都跟記憶裡出現了偏差，但上輩子那些人那些事，依然時時在腦海裡翻騰，不敢忘卻。

　　當日由慕落雪護著逃亡，此刻想來仍是恍如昨日，歷歷在目。

　　並未花費太多工夫，慕煙華便找到了曾經走過的路。

　　紅靈所化的翅膀收了起來，全力在迷蹤嶺內奔行，不用刻意回想，更不需要尋找方向。

　　大角、二角築基境巔峰的氣息稍稍顯露，慕煙華一路暢行無阻，兩邊古木藤蔓以極快的速度後退，越來越深入林間。

　　偶爾遇上迷蹤嶺探險的修士，慕煙華不閃不避，直接跟著他們擦身而過。

　　「小主人，前方有人爭鬥！」大角從慕煙華袖口探出頭，扭動著脖子左右搖晃著腦袋，「一個女人，兩個、三個、五個、七個男人，七個男人打一個女人！」

　　二角同樣探出腦袋，軟軟貼著慕煙華手背，嘟囔道：「那個女人受了傷，左邊的胳膊斷了，背上中了兩刀——右腿被人一棍子擊中，好像也斷了……」

　　慕煙華皺了皺眉：「這幾人剛好擋住去路？」

　　大角、二角不約而同點頭：「小主人，要不將他們趕走，讓出道路來？」

　　慕煙華停下腳步：「這幾人什麼修為？」

　　「女的先天境第九重天，其他七個一個先天境大圓滿，三個先天境第九重天，剩下的都是先天境第八重天。」大角眨巴著眼睛，忽而道，「小主人再等一時半刻，七個男人定然能殺死那個女人，到時候路就讓出來了。」

　　「啾啾！啾啾啾！」

　　紅靈化作一道金紅色流光，從慕煙華袖袋裡鑽了出來，身上金紅光華明明滅滅，急促地發出啼鳴之聲，好似對著大角的話極為不滿。

　　慕煙華不明所以，紅靈卻拋下大角，衝著慕煙華再次啼鳴了幾聲。

　　望海城荒野之地探索秘境，二十枚下品靈石買下四塊古怪黑石頭，那一次跟著紅靈交流的感覺又出現了。

　　「你說前面那女子我曾經見過？」慕煙華面上閃過茫然之色，怎麼都想不起哪裡認識了先天境第九重天的女修士，「總不能是妙音吧？」

　　上一回見徐妙音不過半年前，怎可能半年晉升至先天境第九重天？

　　或者是聶子晴？

　　將認識的幾名女修士扒拉個遍，慕煙華總算想起了一個疑似對象。

　　「啾！啾啾！」

　　慕煙華面色微微一變：「喬山坊市，予我那方錦帛之人？」

　　紅靈得意地轉了幾圈，輕鳴了一聲，扇著仿佛光影凝聚的翅膀，停在了慕煙華左肩之上。

　　慕煙華身形一閃，整個人彈射而出，「走！」

　　「莫輕影！這一回你死定了！逃啊！你再逃啊！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莫輕影，要怪就怪你姓莫！」

　　戲謔的男聲帶著殺機，隱隱傳入慕煙華耳內。

　　「別再反抗了，莫非你還想著有人相救？不要做夢了！乖乖讓咱們一刀殺了，好過臨死前遭受皮肉之苦！」

　　「真想不到運氣這麼好，隨意出來走走竟能遇上莫輕影，咱們可是立了大功了。」

　　「少說廢話！快殺了她，免得節外生枝，又讓她逃了！」

　　更近了，慕煙華見得不遠處人影晃動。兩人立在週邊策應，五人或執三尺青鋒，或執厚背長刀，或執齊眉短棍，將一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子團團圍在中間。

　　一襲鵝黃色羅裙，身形窈窕，眉目清冷，鬢髮微亂，身上多處傷痕淌著鮮紅血水，左臂軟軟搭下來，果然如二角所言斷了。

　　這女子手中長劍飛舞，左支右絀很是狼狽，顯然已是到了極限。

　　慕煙華不曾刻意隱藏身形，很快引起了週邊兩人的注意，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撲了上來。

　　「小丫頭，黃泉路上別怨我們，誰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

　　冰冷殺機臨身，慕煙華怔了一怔。

　　「該死的東西！」

　　大角、二角哼了一聲，不分先後鑽出慕煙華袖口。

　　慕煙華靜立原地，並未阻止。

　　一紅一藍兩道流光劃過，撲來的兩人渾身一僵，兩眼微微凸出，面上盡是驚懼絕望之色，手掌下意識地捂住脖子，張大的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來。

　　指間鮮紅血花飛濺，怎麼都止不住。

　　大角、二角動作不停，穿過兩人喉間之後，便朝著餘下的五人掠去。

　　瞬息工夫，地上多了七具屍身。

　　大角、二角回轉慕煙華身前，重新纏上手腕。

　　那女子愣了片刻，一個踉蹌半跪在地，以劍拄地，勉強穩住身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搖搖晃晃站起身：「大恩不言謝。莫輕影但有翻身之日，必定不忘道友今日恩德。」

　　慕煙華仔細打量了莫輕影一眼，心下確定她是喬山坊市拿著錦帛相贈之人，卻不知為何短短時間修為境界飆升。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莫輕影之事她並不打算摻和。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那一方錦帛定然非同小可，慕煙華算是承了莫輕影之情，「我看你受傷不輕，這一瓶回春丹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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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兩敗俱傷

　　慕煙華看著莫輕影服下回春丹，傷勢恢復了一些，面色好看了許多，便沒有在原地久留。

　　並未留下姓名，更不曾提及喬山坊市之事，莫輕影從頭至尾沒有半分懷疑，顯然不曾將慕煙華認出來。

　　不是每個人都跟著于瀚一樣，有著近乎於野獸的敏銳直覺。

　　別過莫輕影繼續前行。因著愈發深入迷蹤嶺，慕煙華漸漸提高了警惕。

　　四下裡靜悄悄的，秋日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椏，投下一地斑駁的不規則光斑。

　　不時有風吹過，地上光斑極快遊移著，變得更為細碎。

　　耳邊盡是風聲樹聲，聞到極淡的腐爛味道。

　　太安靜了。

　　安靜得有些不正常。

　　大角、二角沒有出聲，紅靈乖乖地待在袖袋裡，慕煙華不再施展浮光掠影身法，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向前靠近。

　　離著當年發現千年清心果之地已是不遠，那一頭築基境的七彩玄鳥正是從附近出現。

　　再往前行了幾步，慕煙華下意識地駐足，不知為何心底不安起來。

　　無形的壓力好似從天而降，陽光不知何時陰了下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發自內心畏懼的氣息。

　　不能往前走了！

　　慕煙華遵從了本能的感覺，站在原地輕蹙著眉，壓低聲音問道：「大角、二角，你們可有感覺到什麼？」

　　大角、二角反常地有些沉默，將慕煙華手腕纏得更緊，腦袋整個縮在衣袖內，瞧著竟像是害怕了。

　　「別問那兩條小蛇了。」

　　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一閃，璀璨銀光鑽出慕煙華眉心，在眼前凝聚成一道不足三寸的光影。霜白色寬大袍子，墨髮未冠未束，一直垂至腳踝，面上蒙著一層淺薄白霧，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正是白玉樓內蕭焰分出一絲意識。

　　蕭焰身形一動，極為自然地至慕煙華左肩，盤膝坐了下來，「天威降臨，前方有妖獸即將突破，過不久就有小天劫。」

　　大角、二角先天境晉升築基境，同樣渡過一次小天劫，倘若只是差不多的程度，當不至於讓他們畏縮至此。

　　慕煙華輕抿了抿唇，沉聲道：「築基境突破至結丹境？」

　　此地並不算迷蹤嶺很深處，出現再高境界妖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稍安勿躁。」蕭焰語聲不見半點起伏，淡淡道，「這事挺有趣，你等著看便是。」

　　慕煙華張了張口，到底沒有出聲，抬眼瞧了瞧身側大樹，身形一動躍了上去。

　　樹冠猶如華蓋巨傘，將慕煙華遮得嚴嚴實實。

　　慕煙華輕輕合上眼睛，靜靜等待。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色越來越暗，烏雲濃黑如墨，向著這邊聚集過來。

　　天地的威壓愈發沉重，雖是並非針對於她，慕煙華仍是覺得心口像壓了一塊巨石，略略有些喘不過氣。

　　睜開眼睛，慕煙華扶著樹幹起身，朝著天威最集中處眺望。

　　目力所及之處，隱約可見林中一塊空地，一頭數丈高的猿猴肅然而立，燈籠大的眼睛圓睜著，毫不畏懼地仰著頭看天。

　　空地周圍的大樹上，或靠著或坐著，三五成群互相推搡著，不知有多少頭猿猴藏身。

　　慕煙華移開視線，向著更遠處張望，卻未發現蕭焰所謂有趣之事。

　　「一頭築基境大圓滿的金剛魔猴渡劫？」慕煙華暗自嘀咕，不信僅僅如此會引起蕭焰關注。

　　墨黑劫雲緩緩壓下，細小的銀紫色電蛇在雲中不停遊移。狂風席捲，無數枝椏瘋狂擺動，甚至有不少枯枝殘葉、砂石泥土從地上捲入半空，一片狼藉。

　　劫雲慢慢旋轉著，翻滾著，漸漸地形成一個墨黑漩渦，中央顯出來一隻狹長的雲眼。

　　再過得片刻，雷劫似是終於醞釀完畢，隨著一聲震天炸響，第一道劫雷直直劈下，足有成人手臂粗細，銀亮雷光帶著隱約紫色，仿佛猙獰暴怒的惡龍，下一刻就要擇人而噬。

　　金剛魔猴仰天嘶吼一聲，左足狠狠一蹬地面，迎著劫雷騰身而起，舉著巨大的拳頭向劫雷砸去。

　　「轟！」

　　地動山搖。

　　慕煙華面色微微一變，往後退出里許。

　　金剛魔猴怒吼之聲不斷傳來，劫雷一道接著一道劈下，狂風早已停了，天地之間像是只餘下金剛魔猴與劫雷對拼。

　　第一道劫雷，兩者勢均力敵，不分上下。

　　第二道劫雷，金剛魔猴身形微微一頓，勉強穩住。

　　第三道第四道劫雷，金剛魔猴拳頭表面皮肉剝落，深可見骨，鮮血淋漓，被劫雷重重轟入地下，留下一個極大的坑洞。

　　金剛魔猴還來不及起身，第五道劫雷緊跟著劈下，片刻喘息都沒有。

　　週邊藏身樹上的猴群噤若寒蟬，好似被劫雷的威力完全嚇住了，不敢有半點動作。

　　第五道劫雷之後，金剛魔猴半天沒有動靜，久久不曾現身。

　　第六道亦是最後一道劫雷半晌不落，覆蓋數里的劫雲以極快的速度收縮，僅剩下里許大小，墨黑中透出詭譎的暗紅之色。強大的威壓完全斂起，那一隻狹長的雲眼染上了紅色，顯然是在準備驚天動地的一擊。

　　「啾——！」

　　「啾——！」

　　「啾——！」

　　急促淒厲的鳥鳴之聲突兀響起，一頭兩頭，四頭五頭，十頭百頭，一群一群白羽金冠、七彩翎尾的大鳥從林間直沖天際，竟是朝著金剛魔猴渡劫之地圍攏過來。

　　鳥群速度極快，轉瞬已是靠近那一片空地，俯衝而下。

　　「吱吱！吱吱吱！」

　　猴群沸騰起來，像是滾油裡倒入了涼水，整個亂成一團，擁擠著衝向鳥群。

　　淒厲的鳥鳴之聲不絕，鳥群盤旋著，大半向著猴群而來。其他的方向不變，悍不畏死地撞向金剛魔猴雷劫之下。

　　慕煙華呆呆地看著眼前一幕，總算是明白了蕭焰語中深意。

　　猴群與鳥群很快對上。

　　猴群勝在皮粗肉燥，鳥群身形靈活，又有制空優勢，一時鬥得難解難分。

　　猿猴被大鳥抓上天空，直接從高空扔下摔成肉醬的不在少數，大鳥被猿猴扯住拖下，七手八腳分屍的同樣很多。沾血的白羽、飛濺的血肉、淒厲的啼鳴，場面一下子陷入僵持之中。

　　不少大鳥已是進入雷劫範圍。

　　像是感應到了多出來的氣息，平靜的劫雲瞬間狂暴起來，瘋狂翻滾旋轉，暗紅之色變作鮮紅，仿佛要滴出血來。

　　雷劫之下的大鳥越來越多，劫雲愈發不安穩，一道只有小指粗細，血紅的劫雷無聲落下。

　　劫雷速度不快，慕煙華可以清晰看到它運行的軌跡。

　　先是接觸到闖入的大鳥。

　　大鳥身形定格，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直接消失無蹤，再尋不到半點痕跡。

　　血紅劫雷所過之處，所有的大鳥被清理得一乾二淨，毫不停頓地落入那金剛魔猴砸出的坑洞中。

　　「嗤！」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整個坑洞驀地向外擴散，一直擴大了十倍有餘，邊沿堪堪抵達週邊樹林，這才慢慢停下。

　　坑洞裡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六道劫雷全部劈下，空中劫雲很快散去，再次露出如洗藍天。

　　天色大亮，秋陽普照。

　　鳥群興奮地長鳴連連，動作間愈發兇狠殘暴。猴群哀叫聲聲，不退反進，越鬥越凶。

　　這一仗從上午打到下午，從白天鬥到晚上，一直都未停下。

　　第二日晨光初露，猴群與鳥群的大戰接近尾聲。

　　暗紅色的血漬鋪了一地，放眼望去，隨處可見猿猴、大鳥殘破的屍身。

　　猴群死傷殆盡，僅剩的幾頭眨眼就被分屍。鳥群雖則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卻是勝得極為艱難，最後存活的大鳥不足百數。

　　慘勝，或者說兩敗俱傷。

　　存活的鳥群半空中盤旋了兩圈，並未多做停留，低鳴著向著早先來處回返。

　　慕煙華在原地等了片刻，沒有見著鳥群去而復返，便從藏身的樹上下來，悄無聲息地往猴群、鳥群大戰處靠近。

　　大角、二角早已鑽出慕煙華衣袖，吞吃猿猴、大鳥留下的妖核去了。

　　紅靈也出來湊熱鬧，加入了大角、二角的之中。

　　慕煙華手掌成爪，對著虛空輕輕一抓，一枚拳頭大的土屬妖核到了手中。

　　築基境初期金剛魔猴的妖核。

　　除了大角、二角、紅靈吞吃掉的，慕煙華統共撿到了千餘枚妖核。最低為先天境第一重天，最高為築基境巔峰，土屬、風屬各占一半左右。

　　將所有妖核收進芥子袋，慕煙華招呼了大角、二角、紅靈，施展浮光掠影身法離開。

　　大約這一片正是金剛魔猴的地盤，那邊緊挨著是七彩玄鳥的地盤。這兩個族群剛剛大戰一場，前者不知是不是族滅，後者損失慘重無暇他顧，慕煙華一路行來，竟是不曾遇到半點阻礙。

　　愈發接近上輩子藏身的懸崖，慕煙華不覺開始心跳加速。

　　稀疏的樹叢，裸|露的怪石，陡峭嶙峋的山壁，崖下縈繞翻騰的白霧，眼前的一切跟著記憶中分毫不差。

　　慕煙華深吸了一口氣，尋著位置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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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玄鳥

　　山風揚起長髮，衣袍鼓蕩。

　　淺白雲霧縈繞身周，慕煙華背後張開一雙火紅的半透明翅膀，穩穩停在半空。

　　身化一道金紅色流光，倏然鑽入懸崖石壁上一道縫隙。

　　石縫極為隱蔽，掩藏在倒掛的藤蔓之後，僅容一人勉強進出。上輩子要不是走投無路，這會兒要不是早知方位，還真無法輕易發現。

　　天光一暗，慕煙華站在了一個狹長的山洞裡。

　　腳下是乾燥的砂石，越往裡越是潮濕陰暗，石壁嶙峋不平，顯然不曾有人工打磨的痕跡。

　　一陣一陣涼風從山洞深處而來。

　　慕煙華向著記憶中的位置望去，果然瞧見一株一尺來高的碧綠小樹。

　　指甲蓋大的橢圓形葉片，表面生著銀灰色的茸毛，中央主幹超出一截，頂上一左一右長著兩枚銀色果子。

　　比著核桃略大，散發著淺淡銀光。

　　慕煙華面上露出一絲放鬆的笑意，快步上前至碧綠小樹前。

　　銀色果子入手清涼，淺淡銀光漸漸收斂，靜靜地躺在慕煙華掌中。

　　一道，兩道，三道，慕煙華數著銀色果子上的淺灰色光圈，一共數到十二道。

　　第十二道並未完整，只是一個半圓。

　　一千一百多年，不足一千二百年的清心果。

　　慕煙華心頭大石落地，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將兩枚千年清心果放了進去，站起身來四下裡張望。

　　蕭焰手托著下巴，目光落在玉盒上：「沒有妖獸守護的千年清心果，不去山洞深處看看麼？」

　　「自然是要的。」慕煙華收起玉盒，轉向不知通往何處的幽深洞口。

　　跟慕雲鶴約定時間還早，便不差這一時半刻。

　　慕煙華隔著衣袖摸了摸大角、二角，抬步向著山洞深處行去。

　　越來越暗，迎面而來的涼風愈發大了，空氣中帶著潮濕的水汽，卻沒有聞到異樣的味道。

　　通道時而狹窄時而寬闊，憑著肉眼已是瞧不清路，隱約可聽到水滴落地的輕響。

　　慕煙華稍稍探出靈識，用以感知四周情況。

　　水滴落地的聲響愈發密集，漸漸地變成水流淌過的叮咚聲。

　　轉過一個彎口，眼前豁然開朗。

　　黑暗盡去，整個空間充滿了柔和的淺綠光芒。

　　前方一條地下小河，流水淙淙，彙聚成一個小小湖泊。湖岸邊生著一簇簇苔蘚，散發出無數綠色的光點，將周圍照得纖毫畢現。

　　地下小河匯入的方向，有一個丈許高的洞口。洞口被一塊大石堵住，縫隙處可看到明亮天光漏進來。

　　洞口左側的空地上，整齊地放置一排排暗黃色葫蘆。葫蘆大小較為均勻，全部一尺半高左右，慕煙華粗略一數，足有兩百餘個。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葫蘆擺放得絲毫不亂，雖是新舊不一，卻是每一個擦拭得極為乾淨，不見半點灰塵。

　　這地方十有八九不曾廢棄。

　　慕煙華心下戒備，慢慢地向著被大石堵住的洞口靠近。

　　剛走了兩步，忽而聽得一聲巨響，慕煙華只覺得瞬間天光大亮，下意識地微瞇起眼。

　　堵著洞口的大石從外面推倒，重重地落地。

　　逆光之處，站著三個黑色身影。

　　乍一見慕煙華，黑色身影呆立在了原地，半晌沒有反應。

　　「吱——！」

　　淒厲的嘶叫陡然響起，三個黑色身影猛地竄了進來，撲向慕煙華。

　　不是人族修士，而是不久前剛剛見過的金剛魔猴。

　　莫非她身處的這個山洞，其實是金剛魔猴的巢穴？那一株千年清心果，同樣是由金剛魔猴族群守護？

　　「小主人，你別出手，將它們留給我！」

　　大角從慕煙華袖口彈射而出，二角不甘示弱，緊跟其後，「混蛋！休想吃獨食！」

　　三頭金剛魔猴，一頭築基境初期，兩頭先天境大圓滿，一個照面工夫就被大角、二角擊殺。

　　「吱吱！吱吱吱！」

　　三頭金剛魔猴剛倒下，洞口處又是接二連三湧進數十頭。

　　大角、二角興奮地低吼了一聲，不分先後竄入金剛魔猴群中。

　　片刻工夫，數十頭金剛魔猴紛紛倒下。大角、二角前爪一劃，破開它們頭顱，取出妖核吞吃了，毫不停頓地衝出洞口。

　　慕煙華身形一動，正要跟上大角、二角，紅靈忽而輕鳴了兩聲，從袖袋裡鑽了出來。

　　「啾啾！」

　　紅靈輕輕扇動著翅膀，眨眼到了那一排排暗黃色葫蘆之上，選定了其中一個葫蘆，左翅一扇掀開蓋子，一下子從口子裡擠了進去，發出輕微的「噗通」聲。

　　慕煙華怔了一怔，改道向著那些葫蘆走去。

　　一股子奇異的香味彌漫開來，慕煙華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酒？」

　　「小主人，外面沒有猴子了！」大角、二角去而復返，竄回慕煙華身前，「倒是存著不少果子。」不約而同轉頭看向紅靈進去的葫蘆，「什麼東西？」

　　大角、二角張口一吸，兩道淺碧色的水流自葫蘆口飛出，準確地落入大角、二角口中。

　　「噗——呸！呸！」

　　怎麼喝進去，大角、二角怎麼吐了出來，「什麼玩意兒？！」

　　大角、二角瞬間沒了興趣，轉回慕煙華袖中，重新纏上手腕，軟軟地趴著不動了。

　　紅靈從葫蘆裡鑽出來，抖了抖翅膀上的水漬，搖搖晃晃朝著慕煙華靠近。

　　短短七、八步遠，紅靈中途停下三次，有一次甚至直接栽了下來，跟著地面差了一點點，堪堪穩住身形。

　　慕煙華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捉住紅靈，塞回袖袋裡。

　　拿了紅靈進去過的葫蘆在手，慕煙華低頭看了一眼。只見淺碧色液體漾著漣漪，裝滿了大半個葫蘆，奇異香味愈發明顯，濃郁靈氣撲面而來。

　　「果然是碧靈酒。」慕煙華低語了一句，將掉在地上的塞子撿起塞住葫蘆口，心念一動收回芥子袋。

　　餘下的暗黃色葫蘆一個都不曾落下，全部被慕煙華收入芥子袋。

　　縱然她自己不怎麼喜歡飲酒，拿來送予慕雲鶴、楚君狂他們卻是極好。

　　環視一周再無遺漏，慕煙華身形一閃出了洞口。

　　這是一處空闊的山洞，頭頂四周的石壁打磨得極為光滑，角落裡堆著乾燥柔軟的枯草。

　　靠近洞口的一側，散落著不少碧綠果子，個個飽滿鮮亮，極為新鮮。

　　碧靈果？

　　慕煙華輕抿了抿唇，這附近定然有碧靈果樹林，金剛魔猴才會選擇此處安家。

　　碧靈果不算少見，是低級靈藥的一種。

　　慕煙華並未多加理會，徑直出了山洞，再次站在了陽光下。

　　已是午後時分，秋陽落在身上，帶著些微灼熱。

　　山洞外是一大塊綠草地，踩下去極為柔軟舒適，再遠處是大片大片樹林，依稀可見樹上結著一個個拳頭大的碧綠色果子。

　　不對！

　　慕煙華身化一道朦朧光影，轉瞬竄入前方樹林中。

　　不大一會兒，慕煙華猛地駐足，瞧著眼前狼藉一幕皺起眉。

　　沾血的白羽，破碎的蛋殼，斷裂的枝椏，還有落了一地的碧靈果。最為顯眼的，自然是那百多頭七彩玄鳥的屍身。

　　不久前剛跟著金剛魔猴一場大戰，最終取得了勝利的七彩玄鳥族群，竟是就這麼被滅了族？

　　慕煙華沉著臉，默默看著除了七彩玄鳥之外，另一種妖獸的屍身。

　　斷成幾截的，血肉模糊的，小者拇指粗細、大者胳膊粗細，金冠響尾蛇。

　　七彩玄鳥族群損失慘重，被金冠響尾蛇族群漁翁得利？

　　想起芥子袋中兩百餘個葫蘆，再看看眼前的碧靈果樹林，慕煙華心下有了答案。

　　金剛魔猴族群跟著七彩玄鳥族群毗鄰而居，金剛魔猴族群要採摘碧靈果釀造碧靈酒，碧靈果樹林卻是七彩玄鳥住所。

　　碧靈果成熟的時期，跟著七彩玄鳥產蛋差不多時候。

　　兩個族群定然暴發過多次爭鬥，這一回金剛魔猴王渡小天劫，七彩玄鳥族群才會不顧一切阻止。

　　可惜兩敗俱傷，反讓金冠響尾蛇得了便宜。

　　「啾……啾……」

　　細微破碎的低鳴傳來，一個微弱的氣息從無到有，仿佛風中搖曳的燭火，下一刻就要熄滅。

　　慕煙華抬眼望去。

　　三、四步遠的大樹下，一頭丈許長的七彩玄鳥略略抬高腦袋，緋紅色的眼珠子閃著微光，瞧著慕煙華的目光竟是帶著哀求。

　　慕煙華沉默片刻，行至那頭七彩玄鳥身前，取出一枚回春丹遞了上去。

　　七彩玄鳥別過頭去，身上氣息開始起伏不定，更為虛弱了。它艱難地移開身子，露出肚皮下一個雪白的蛋。

　　不足成人拳頭大，像是帶著一層螢光，半點瑕疵都不見。

　　慕煙華看了那個蛋一眼：「你想讓我帶走它？」

　　方才一個動作，已是耗盡了七彩玄鳥最後的力氣，只是一直看著慕煙華。

　　兩、三息後，七彩玄鳥眸底逐漸暗淡，光彩不再。

　　大角、二角探出腦袋看了看，砸吧了一下嘴巴，重新縮了回去。

　　慕煙華抬手拾起那個蛋，小心地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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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丹成

　　大半日後，慕煙華踏著月色回到黃沙城。

　　從外出之日開始算，這會兒已是第五日淩晨。整個慕家燈火通明，慕家子弟組成的巡邏隊伍絡繹不絕，個個神色肅穆，精神抖擻。

　　慕煙華一路上遇到好幾隊慕家子弟，微微點頭算打過招呼，長驅直入至議事堂。

　　慕家老祖宗、慕臨淵、慕雲鶴果然都在，滄浪劍派白鏡、鄧長老、張長老同樣在座。除此之外，白鏡上首還坐著一人，瞧著三十出頭年紀，著一身深青色袍子，烏髮整整齊齊在頭頂結成一個髮髻，容長臉丹鳳眼，蓄著寸長短鬚，眸底暗含精光，絕不會讓人小看了去。

　　溫良玨，白鏡的師兄，慕落雪的師尊。

　　這幾日工夫，溫良玨果然得了白鏡通知，趕到了慕家。

　　慕煙華一進議事堂，所有人的視線全部看過來，還未等她上前見禮，慕家老祖宗已是急急開口。

　　「煙華此行可順利？」

　　「老祖宗放心。」慕煙華點了點頭，老老實實一一行禮，露出一絲放鬆的微笑，「托諸位長輩之福，煙華此行極為順利。」

　　「好好好！落雪命不該絕。」慕家老祖宗喜上眉梢，跟著慕臨淵、慕雲鶴對視了一眼，緊接著道，「你出去這幾日，除了千年清心果，其他靈藥已是盡數備齊，只等著你的消息。」

　　「慕小丫頭，此事真當難為你了。」

　　溫良玨眉間舒展，眸光帶著些許柔和，歎息道：「落雪遭遇大難，本是我這個師尊失職，做師尊的幫不上什麼忙，竟累得你小小年紀四處奔波，實在慚愧。」

　　慕煙華面上笑容淡了些，端端正正行禮道，「溫前輩說笑了。兄長之事便是煙華之事，何來連累之說？」

　　王、李兩家暗算慕落雪，拾掇趙融向慕家施壓，最後更是聯合來攻，也沒見滄浪劍派出來說句話。如今王、李兩家敗局已定，一眾直系基本沒有逃脫的，唯有一個李承景因著並未參與，至今都未曾現身。

　　滄浪劍派有意庇佑，絕口不提，慕煙華不好說什麼，心裡卻是記上了一筆。

　　李華這一枚棋子尚在，只要李承景跟著李家倖存之人有所接觸，慕家總會得到消息。除非他永世躲在滄浪劍派，別想著來尋慕家麻煩，否則就莫怪她斬草除根。

　　王、李兩家在外之人不少，甚至當日察覺不對逃出黃沙城的也有，慕家不可能一一殺盡。如今慕家崛起之勢漸成，她實力越高，在天魔宗地位越高，就不用怕這些漏網之魚蹦躂。

　　溫良玨輕咳了一聲，似是有些不自在：「我聽慕家主言，煙華此去延請唐大師相助，不知唐大師——人在何處？」

　　慕煙華一一掃過溫良玨、白鏡幾人，在他們略帶期盼的目光下答道：「前幾日談及兄長傷勢，諸位長輩一致認定非清心丹、斷續丹不可，白長老甚至憂心唐師伯沒有這兩張丹方，需得通過唐師伯相求藥宗長輩出手。幸好天魔宗於煉丹一道雖不如藥宗，卻也有幾分底蘊，唐師伯直言由他出手足夠。」

　　「唐師伯是看了煙華師尊面子，這一回隨了煙華前來，卻並不願意公然現身。」慕煙華轉向慕家老祖宗、慕臨淵、慕雲鶴三人，「老祖宗、祖父、父親，請將煉製清心丹、斷續丹的靈藥予我，吩咐一眾慕家子弟，在我出來之前不要靠近我的院子。」

　　慕家老祖宗、慕臨淵深信不疑，慕雲鶴即便心驚慕煙華的辦事速度，去尋千年清心果竟是將唐恕也請到了，卻是欣喜遠遠多過其他，毫不猶豫地取出一個芥子袋，遞到慕煙華眼前。

　　慕煙華抬手接過，便一刻不耽擱地提出告退，快步離了議事堂。

　　慕家老祖宗收回視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轉向溫良玨、白鏡幾人：「唐大師能屈尊前來，已是落雪大幸、慕家大幸，只不得當面感謝唐大師……」

　　溫良玨眸底閃過失望之色，擺了擺手道：「唐大師何許人，不願見我等亦不奇怪。」

　　慕家老祖宗輕輕頷首，便不再言。

　　屋內一時靜了下來，卻無人有離開的想法。

　　唐恕答應出手煉製丹藥，在丹藥沒有出爐之前，仍是不可能心安。

　　丹師煉製丹藥，無人敢保證一定會成功。慕雲鶴傾盡全族之力，打劫了王、李兩家多年庫藏，加上溫良玨、白鏡相助，不過湊出兩份靈藥。事到如今，唯有希望唐恕可以一舉成功。

　　慕煙華不知慕家老祖宗他們的擔憂，帶著慕雲鶴予她的芥子袋回了院子。

　　大角、二角鑽出慕煙華袖子，乖覺地在屋外尋了個角落，隱去身形做護衛之勢。

　　大半年不曾回來，眼前的一切沒有半點改變，一如離家時整潔乾淨，纖塵不染，顯然是慕雲鶴讓人常常打掃。

　　推開門進了屋，慕煙華取出一枚夜明珠，屋裡瞬間充滿了柔和的白光。

　　慕煙華坐於桌前，拉開慕雲鶴給的芥子袋，將裡面的玉盒一個一個取出，打開來整齊地擺在桌子上。

　　最後摘下自己的芥子袋，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打開，裡面正是兩枚千年清心果。

　　做完這些，慕煙華輕輕呼喚蕭焰。

　　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一閃，包括兩枚千年清心果在內，所有靈藥全部消失不見。

　　慕煙華眼前一晃，意識被蕭焰拉進白玉樓，直接出現在第二層。

　　「坐。」

　　蕭焰頭也不抬，指間拈著一枚千年清心果，目光落在眼前的白玉小几上。

　　上面散落著煉製清心丹、斷續丹的靈藥。

　　「你……」慕煙華瞧著蕭焰，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多時不曾進來，此刻再看蕭焰，竟是覺得他身形凝實了些。

　　蕭焰聞聲抬眼望過來：「可有事？」

　　慕煙華別過頭，吶吶道：「要不我回宗門去，問問唐師伯。」

　　「為何？」蕭焰放下手中的千年清心果，邁步向著慕煙華靠近，行至她身前才堪堪停下，「你覺得……我不如那唐恕？」

　　靠得太近了！

　　鼻尖跟著蕭焰胸前距離不足半寸，整個人都被罩在他的陰影下。

　　「我知你強他許多。」慕煙華強忍著不曾後退，微微搖頭道，「不過以你現今狀態——」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眼前的霜白色袍子往後了兩步。

　　「小丫頭竟是在擔心我？」不知為何，慕煙華總覺得此刻的蕭焰心情大好，「你快些提升實力，就是對我最為有益之事。」

　　慕煙華心下鬆了些，仍是追問道：「前幾日，我遭遇閻羅殿襲殺，之後你為什麼不應我？」

　　蕭焰沉默片刻，終是回道：「那一回另有原因，並非因助你消耗太過。」看了慕煙華一眼，「待你突破至築基境，我便告訴你。」

　　慕煙華頓了頓，緩緩地點了點頭。

　　「好了，你兄長還等著你的丹藥。」蕭焰轉身回轉，重新回到白玉小几邊上，「準備好玉瓶。」

　　慕煙華應了一聲，眼看著蕭焰雙掌騰起璀璨白光，小几上的靈藥不分先後投入他掌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就那麼隨意揉捏了幾把，靈藥化作藥液，藥液凝成丹藥，分成兩份落進慕煙華放好的玉瓶裡。

　　兩份靈藥，十二枚丹藥。

　　六枚清心丹，六枚斷續丹，無一例外都是十成丹。

　　直到蕭焰將兩個玉瓶遞上來，慕煙華才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早早看過蕭焰煉製涅槃丹，這一回再次看到，慕煙華震驚之感絲毫不減。

　　大約是看出慕煙華心中所想，蕭焰語中帶著絲笑意：「只需將丹經習練完畢，你也能做到。」

　　慕煙華恍然，蕭焰已是袍袖輕揮，將她推了出去。

　　「取一枚清心丹、一枚斷續丹，去尋你父親吧。」

　　蕭焰語聲還在耳邊，慕煙華意識回歸，發覺天色早已大亮，屋外陽光燦爛。

　　慕煙華另外拿出一個玉瓶，分出一枚清心丹、一枚斷續丹放好，起身出了屋子，徑直往議事堂而去。

　　慕家老祖宗幾人跟著滄浪劍派幾人，定然還等著她的消息。

　　慕煙華一進了議事堂，慕家老祖宗一眾果然再無人坐得住，齊齊出聲相問：「如何？」

　　「幸不辱命。」慕煙華將玉瓶遞予慕家老祖宗，「老祖宗，我們快些去兄長那裡，將丹藥予兄長服下。」

　　慕家老祖宗微顫著手接過，連聲道好：「煙華，那唐大師……？」

　　慕煙華訕然一笑：「唐師伯已是回去了。」

　　「多虧了唐大師。」慕家老祖宗面上失望一閃而逝，「來日煙華回了天魔宗，定要好生感謝。」

　　慕煙華自然點頭應下。

　　慕家老祖宗看著手中玉瓶，招呼了慕臨淵、慕雲鶴、溫良玨等人一聲，轉身往內室慕落雪安置之處行去。

　　慕落雪靜靜躺在床榻上，跟著慕煙華前幾日沒有什麼不同。

　　慕家老祖宗掀開玉瓶的塞子，將裡面兩枚丹藥倒了出來。一淺綠一碧綠，圓潤無暇，其上十道光暈一圈連著一圈。

　　「十成丹！」

　　溫良玨倒吸一口涼氣，感歎道：「大師果然是大師，一出手就是十成丹。六大宗派的底蘊，確實不是我等可以想像。我在滄浪劍派多年，這還是頭一回見著十成丹。」

　　慕家老祖宗強壓下心頭激動，將丹藥一前一後納入慕落雪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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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突破再突破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流滲入體內，向著四肢百骸散開。

　　其中兩道最為主要的氣流，一道直衝慕落雪意識海，一道下行至慕落雪丹田。

　　清心丹、斷續丹的效果極好，片刻便立竿見影。

　　眉心處不斷有一絲一縷黑霧飄出，消失在空氣中不見。身上氣息漸漸增強，原本橫衝直撞的真氣變得服貼無比，順著修復的經脈緩緩流淌，最終歸於重新癒合的丹田。

　　慕落雪傷勢極快恢復，氣息增長很快到了巔峰。

　　穩定的真氣開始鼓蕩起來，向著更高的境界發出衝擊。

　　這是要突破了！

　　破而後立，正是應有之理。

　　慕家老祖宗、慕臨淵、慕雲鶴三人喜不自禁，溫良玨、白鏡幾人同樣笑容不斷。

　　慕煙華總算鬆了口氣，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慕落雪這一回受傷，非但不曾影響日後修煉，反是因禍得福，讓意識海凝實擴充了一回，使得全身經脈更為堅韌寬敞，丹田被淬煉了一遍，變得愈發穩固，再修煉事半功倍。

　　先天境第二重天突破至先天境第三重天，氣息的增長還不曾停止，一直到先天境第三重天圓滿，突破至先天境第四重天，這才緩緩停下。

　　慕落雪氣息平穩，面色不復早先蒼白，顯然已是傷勢盡去。

　　慕煙華靜靜看著慕落雪，等待著他的甦醒。

　　慕落雪睫毛微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哥！」

　　慕煙華忍不住出聲輕喚。

　　「……煙華？」慕落雪眼神漸漸清明，眸光落在慕煙華身上，帶著一絲茫然不解。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啊！」

　　慕雲鶴喃喃低語，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老祖宗、祖父、父親？」慕落雪自床榻上起身，瞧著再無半點不適，「師尊、白師叔，還有鄧、張兩位師叔，可是出了什麼事？」

　　慕煙華面色冷了下來：「之前發生的事，你都不記得了麼？」

　　慕落雪輕皺著眉，凝神思量了片刻，隨即搖了搖頭：「我明明在宗門感悟劍訣，為何會……我、我的修為？」

　　大半年來，他從先天境第一重天晉升先天境第二重天，怎麼此刻竟是連升兩個小境界？

　　慕落雪壓下心頭震驚，詢問地看向慕煙華。

　　王、李兩家果然好手段！

　　慕煙華心中恨意不減，斜睨了溫良玨、白鏡兩人一眼，看得他們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

　　「落雪吉人天相，遭此大難必有後福。」溫良玨錯開慕煙華視線，轉向慕家老祖宗，「落雪已是無礙，我便放心了。出來滄浪劍派幾日，也是時候告辭歸去——落雪就在家中多住些時日，待年後再行回歸宗門便可。」

　　溫良玨交代了慕落雪幾句，竟是未再多留，招呼了白鏡、鄧長老、張長老三人，離開慕家回轉滄浪劍派。

　　慕落雪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看慕家眾人跟著師門幾人表現，便知定然非同小可。跟著慕家老祖宗、慕臨淵、慕雲鶴、慕煙華一道，將溫良玨、白鏡四人好生送了出去，沒有提要跟著回去宗門的話。

　　慕家五人回轉議事堂，慕家老祖宗、慕臨淵先行一步，留下慕雲鶴、慕落雪、慕煙華一家三口。

　　慕落雪再次問起，慕雲鶴便將王、李兩家來犯之事，慕煙華為其尋來靈藥、請來唐恕出手煉丹之事，如今王、李兩家已成歷史之事一一道來。

　　慕雲鶴跟著慕落雪解釋之時，慕煙華悄悄出了議事堂，回到自己的院子。

　　慕落雪對滄浪劍派感情非同一般，這一回怕是難免留下疙瘩。

　　但這不是她要操心的事。

　　只要慕落雪安好，其他的她都不願隨意干涉。

　　她這一位兄長，也沒有那麼無用。

　　吩咐大角、二角守好房門，慕煙華推門進了屋。

　　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閃了閃，蕭焰不足三寸的身形出現在慕煙華近前。

　　「準備突破了麼？」眼看著慕煙華行至榻上盤膝坐下，蕭焰落在桌子上，「我看你壓制修為已是有些艱難，突破了也好。那丹經第一頁的丹印，你習練得差不多了，待你修為晉升之後，便試著點亮丹火吧。」

　　慕煙華輕輕頷首，奇怪地瞧了蕭焰一眼。

　　她怎麼覺得，最近眼前這人對她的事情特別上心？

　　回想起這人多次提及要她提升實力，慕煙華暗自搖頭，只當他嫌棄她修為晉升太慢。

　　蕭焰似無所覺，盤膝坐在桌子上，微合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慕煙華移開視線，輕輕閉上眼睛，開始運轉混元經第一層第六個小境界六合境的功法。

　　被壓制了又壓制的五行境混元真氣，這會兒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呼嘯著衝出丹田向四肢百骸而去。丹田內五個氣源瘋狂轉動，身上氣息洶湧澎湃，節節攀升好似永無止境。

　　一個全新的氣源生了出來，加入原來的五個氣源之間，成六合陣勢排列。

　　六個氣源旋轉不停，天地靈氣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在慕煙華身周形成一個小型的漩渦。

　　慕煙華來者不拒，呈鯨吞之勢，所有湧來的天地靈氣全部化作混元真氣的一部分，循著混元經記載的功法運行，最終歸入丹田六個氣源之中。

　　早先將修為壓制得狠了，這回一放開竟是不可收拾。

　　六合境的混元真氣不斷衝擊著，很快至巔峰至圓滿，丹田鼓動著，經脈一突一突脈動著，又是一個氣源生了出來。

　　六合陣勢變七星陣勢。

　　混元經第一層第七個小境界七星境成，相當於先天境第七重天。

　　因著混元經本身的特性，加之慕煙華根基厚實遠超同輩，這七星境一成，實力較之未突破時暴漲數十倍，怕是築基境下再無敵手。

　　一連突破兩個小境界，已是足夠了。

　　慕煙華強行壓下暴漲的真氣，將境界穩定在七星境圓滿，緩緩散去身周凝聚的天地靈氣。

　　丹田內七個氣源旋轉速度慢了下來，身上鼓蕩的真氣逐漸平靜，氣息斂了起來。

　　慕煙華睜開眼睛，眸底閃過一抹璀璨紫光。

　　「不錯，一年之內築基可期。」蕭焰站起身來，身形一動至慕煙華左肩，極為自然地坐了下去，「趁著現下真氣餘力尚在，或可試著點亮丹火。」

　　慕煙華應了一聲，丹經第一頁上記載內容一一在心頭流淌而過。

　　丹田內七個氣源緩緩轉動，分出七道一模一樣的氣流，向著中央靠攏，試探著融合在一起。

　　慕煙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放鬆。

　　七道成六道，六道成五道，五道成四道……

　　「啪！」

　　一聲輕微的細響，已是融合了大半的真氣散了開來，被重新捲入七個氣源之內。

　　慕煙華閉著眼，沒有立刻動作。

　　默默思索了一會兒，慕煙華再次從七個氣源中分出七道氣流。

　　心沉如水，不急不躁。

　　這一回直到最後一刻，棋差一招功虧一簣。

　　慕煙華調整方法，一次一次不斷嘗試。

　　待得第五次，七道氣流終於完美融合在一起，不再分彼此。

　　慕煙華來不及鬆口氣，又操控著將這團氣流往裡壓縮，壓縮再壓縮。

　　壓縮至極小一點，慕煙華再從七個氣源裡調動真氣，接著開始第二次融合壓縮。

　　如此重複九次，中間仍有幾次失敗，至第九次時候，那一個被壓縮的氣團陡然一亮，化作指甲蓋大小的蒼白色火苗一朵。

　　慕煙華面上露出一絲笑意，睜開眼睛抬起右掌，心念一動。

　　掌中驀地燃起一朵蒼白色火苗。

　　「丹火已成，日後只需時時以真氣蘊養，自然會慢慢壯大。」

　　蕭焰食指對著慕煙華掌中火苗一點，火苗如豆一點，忽而拉出一條均勻的絲線，靈活地結成一個漂亮的繩結。繩結解開，又化作一條栩栩如生的游魚，繞著慕煙華手掌指間遊移。

　　片刻工夫，游魚變回蒼白色火苗，靜靜地掌心燃燒。

　　「用靈識控制丹火，等你哪一日可做到這般，便可開始淬煉靈藥，習練淬藥、凝液、合丹、蘊丹、成丹各個部分。一枚丹藥品質好壞，自淬藥到成丹五個步驟各占兩成，而這一切皆以火候控制為基礎。」

　　慕煙華深以為然，靈識探出向著掌中丹火靠近。

　　以靈識控制丹火，除了本身的天賦之外，更多的在於熟能生巧。

　　這一點便是仗著紫色符籙，都沒辦法投機取巧。

　　接下來的時日，慕煙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陷入了一遍一遍重複控制丹火的迴圈裡。

　　有了蕭焰時不時指點，倒是少走了不少歪路，進步極為快速。

　　慕落雪在跟著慕雲鶴長談之後，果然暫時在家中住下，大部分時候都在自己院中修煉，偶爾來尋慕煙華。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眨眼就過去了一月有餘。

　　慕煙華想起于瀚，不知他去了趙家，到底如何了。

　　這一日午後，慕煙華依舊習練著靈識操控丹火之法，忽而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由遠及近，來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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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速歸

　　慕煙華手上動作一頓，掌心蒼白色火苗顫了一顫，倏然熄滅。

　　左側的窗戶開著。

　　陽光已是有些偏西，窗戶下籠著狹長的陰影。

　　一點劍芒直射而來，閃著淺金色光芒，眨眼便穿過開著的窗戶，至慕煙華眼前。

　　是一柄不足三寸的飛劍，其上鐫刻玄妙的紋路，帶著熟悉的氣息。

　　慕煙華指間真氣流轉，輕輕點在飛劍之上。

　　「啵！」

　　飛劍猶如光影炸開，顯出兩個龍飛鳳舞的字體。

　　速歸。

　　字體憑空懸浮兩三息，漸漸淡去消失不見。

　　是楚君狂。

　　這一道飛劍傳書，想來是他吩咐天魔宗弟子特意送來。

　　慕煙華半刻也不耽擱，整理了一番之後，便去見淩風院尋慕雲鶴。

　　本是有些事情要跟著慕雲鶴交流，奈何這些時日慕雲鶴一直忙於整頓黃沙城，處理王、李兩家之事後續，倒是還沒有機會坐下長談。

　　淩風院門口，那幾名護衛見是慕煙華前來，完全省略了通報的環節，恭敬地請了慕煙華進門。

　　顯然是慕雲鶴早有命令。

　　慕煙華走進屋內，慕雲鶴從紙堆裡抬起頭，揉了揉眉心。

　　「煙華？你怎麼來了？」指著下首一張椅子，「可是有什麼事？」

　　慕煙華行過禮，卻也不坐，徑直道：「父親，我收到師尊飛劍傳書，讓我歸去天魔宗。臨離開之前，我有點事想與您說。」

　　慕雲鶴面上一肅，將眼前紙堆推開了些：「你說。」

　　慕煙華輕抿了抿唇，猶豫了片刻，終是壓低聲音問道：「父親，我慕家是不是有……靈石礦？」

　　慕雲鶴神色一變，霍然站起身來，緊緊盯著慕煙華：「這事你從何處聽來？」

　　「這般看來，此事確實是真的麼？」

　　慕煙華心裡咯噔一下，口中略略有些發苦，「我都不知道，慕清晨又是如何得知？」

　　「……清晨？清晨！」慕雲鶴重複著慕清晨的名字，似是想到了什麼，整個人有些愣怔，「清晨失蹤大半年，莫非你在外見過她？是她告訴你慕家有靈石礦？」

　　慕煙華輕輕搖頭，思量了片刻，沉聲道：「當初那枚赤炎虎妖核，如今變作一座古怪白玉樓，大約還隱藏著其他秘密。慕清晨曾經接觸過赤炎虎妖核，不知怎麼被一神秘年輕人尋到，被其用特殊秘法控制。她本是找我討要赤炎虎妖核，被我反過來一路追蹤，依稀聽得她與那人相談——她以靈石礦為餌，慫恿那人來對付慕家。」

　　「我瞧著那人對靈石礦倒是不感興趣，但保不齊慕清晨將此事捅給了其他人知道。父親日後當小心一二。」

　　慕雲鶴眸光微閃，神色複雜地看著慕煙華，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慕煙華三言兩語說得簡單，慕雲鶴卻能輕易想像出其中兇險，若非見著她完好無缺站在眼前，恐怕他連著強作鎮定都做不到。

　　心知自家女兒定然有所保留，並未將原委詳細道出，慕雲鶴心中毫不在意。

　　慕清晨、慕清晨，對於這個兄長唯一的血脈，慕雲鶴自問仁至義盡，絲毫沒有怠慢之處，有時候甚至落雪、煙華都要靠邊站。本以為她只是年紀小心性不定，待得長大了自然能夠想通，誰知事情仍是到了這一步。

　　慕煙華所言雖匪夷所思，慕雲鶴同樣願意相信。

　　如此背棄家族之人，看來是不能留了。

　　哪怕她是兄長遺留在世的女兒。

　　慕雲鶴艱難地閉了閉眼，緩緩地坐回原位，看著慕煙華慢慢開口：「那一年，我剛帶著你們兄妹回歸家族不久。有一日你大伯興沖沖來尋我，一臉神秘地拉著我回屋，告訴我他巡視慕家礦脈，正巧一座半廢棄的玄鐵礦坍塌，竟是在裡面發現了幾枚散落的下品靈石。他不敢聲張，當作什麼事都未發生，宣佈那座玄鐵礦廢棄，留下兩個可信的慕家弟子留守，一刻不停趕了回來，第一時間就是來我所住之處。」

　　「當時我與你大伯還年輕，說話間並無太多顧忌。待我們興奮過後，想起來要去稟告你祖父，忽而聽得門外有人靠近，打開門發現是尚不足五歲的清晨。」

　　不足五歲？

　　慕煙華輕蹙著眉：「除了這一次，便再無其他可能？」

　　慕雲鶴肯定地搖了搖頭：「你祖父下了封口令。要不是那一回聽得隻字片語，清晨沒有機會得知如此機密。」

　　就算慕清晨是憑著幼時印象大膽猜測，太元宗會為了一條靈石礦衝進滄浪劍派宗域，對一個小小的慕家大打出手？

　　這些時日以來，慕煙華經常回想著當日那年輕人所言，想到他聽慕清晨提及靈石礦時的不屑。

　　只要不是大型的極品靈石礦，太元宗堂堂六大宗派之尊，多半也是瞧不上的。

　　在整個東南域，黃沙城已是偏遠荒涼之地，換了任何一人都不會信，這種地方會出大型的極品靈石礦。

　　上輩子那年輕人是得了赤炎虎妖核的，慕清晨混得可比現下好太多了，她會不會開出了其他讓太元宗無法拒絕的條件？

　　慕清晨做不到，那神秘年輕人卻未必。

　　「父親，能不能告訴我，這一條靈石礦規模如何？」

　　到了現今地步，還有什麼可隱瞞？

　　慕雲鶴不在意地擺擺手：「是一條中型礦脈，大多是下品、中品靈石，上品靈石只占其中十分之一。因著不敢隨意聲張，這些年來偷偷開採，每年產出的靈石數目並不很大。」

　　慕煙華舒了一口氣，心底鬆了些。

　　「黃沙城所處之地本就貧瘠，中型礦脈已是極為幸運之事。」中型靈石礦，又是主要產出下品、中品靈石，不說高高在上的太元宗，就是滄浪劍派說不定亦要衡量下得失，「今時不同往日，倘若真有人為了一條中型靈石礦——大不了我去相求師尊，用靈石礦換取天魔宗的庇護。」

　　「此事我先記下。」慕雲鶴眉間緊緊擰起，語中帶著絲黯然，「倘若清晨……不必手下留情！」

　　「……父親！」慕煙華怔了一怔，眼睛睜大了些許，「你怎麼……？」

　　慕雲鶴面沉如水，沒有半點猶豫：「既然清晨不當自己是慕家人，慕家便再容不得她。」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頓了頓，從芥子袋中取出唐恕予她的玉瓶，輕輕擱在慕雲鶴眼前的几案上。

　　「此是唐師伯所贈築基丹，統共三枚，父親看著安排。」慕煙華再取出一半碧靈酒，整齊地擺放在地上，「當日為兄長找尋千年清心果，偶然遭遇金剛魔猴族群跟七彩玄鳥族群大戰，雙方兩敗俱傷讓我撿了便宜。這些碧靈酒父親留著，剩下的我打算帶回天魔宗。」

　　慕雲鶴手掌微顫，拿了裝有築基丹的玉瓶在手，打開塞子往裡看了一眼，眸底極快地閃過一絲疑惑。

　　三枚築基丹皆為七成丹。

　　築基丹跟清心丹、斷續丹品階一般無二，都是高級丹藥。

　　清心丹、斷續丹這類冷門丹藥，唐恕能煉製出十成丹，沒道理較為常見的築基丹反而只為七成丹。

　　慕煙華心裡清楚，她只是借了唐恕名號行事，自然不可能出聲解釋。

　　讓慕雲鶴自個兒猜想去。

　　「唐大師當真大手筆，如此我慕家可再多三名築基境修士。」慕雲鶴小心地將築基丹收起，視線轉向地上百餘個暗黃色葫蘆，「煙華心意一片，我便不再推辭。不怕煙華笑話，我要是真推辭了，你老祖宗、祖父他們定然饒不了我。」

　　慕煙華莞爾一笑。

　　這碧靈酒溫養經脈，酒香奇異，入口醇厚綿長，多得好酒之人追捧。

　　一壺半斤的新釀碧靈酒，叫價一千下品靈石，多半還有價無市，更別說這一地陳釀。

　　抬眼看了看天色，慕煙華思及慕落雪，提出了告退。

　　慕雲鶴輕歎了一聲，囑咐道：「清晨背後之人旨在赤炎虎妖核，十有八九要來找你。如若無事，儘量留在天魔宗內，提升實力比什麼都重要。」

　　慕煙華鄭重應下：「父親放心。大角、二角留在家中，勞煩父親照看一二。」

　　大角、二角不久就要晉升築基境大圓滿，再渡過一次小天劫就是結丹境，有它們守護著慕家，慕煙華在外安心許多。

　　離開淩風院，慕煙華向慕落雪告別，趁著太陽還未西下，再沒有驚動其他人，悄無聲息出了慕家。

　　楚君狂要她速歸，慕煙華便徑直前往黃沙城中央的試煉堂，交上靈石搭乘傳送陣。

　　一路無話。

　　兩日後，天魔宗浮圖峰外事堂的傳送陣暴出一陣銀光。

　　慕煙華的身影倏然出現。

　　謝過守衛傳送陣的天魔宗弟子，在外事堂一眾人各異的目光中，慕煙華踏出了外事堂，邁步下了浮圖峰。

　　一名年輕男子探頭探腦，見著慕煙華一步步走近，眸光一凝，轉身飛快跑開。